当然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关键问题要解决……
“孩子跟谁姓?”
“你说呢,当然是跟我。”
“为什么当然是跟你?”
“你有姓吗?”
“……名字的第一个字不可以做姓吗?”
“虽然以前不可以,不过看你这么可怜,从现在起可以。”
“那不就行了!”
“但是已经晚了。”
我咬牙。我活到这个岁数好容易得了个宝贝女儿,怎么能跟娘姓!不过话又说回来……
“那念儿跟你姓,以后地孩子跟我姓。”
“没有以后!”
“司晨,多子孙多福气,一个怎么够呢?”
“滚!想要孩子自己生去!”
啊,看来被这家伙一语成谶了,好像说服他是不大容易。不过……我偷偷在他没注意的时候笑了笑,有没有以后,可说不准,今天下午那一阵,稍微期待一下吧!
——第五卷·完——
总第一百三十四章:一墙之隔
想园里总是这么静,与其说是因为里面住这皇上大家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不如说是这想园本身就令人心情低郁。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设计者打着禅意的口号,在园中设下了许许多多令人哭笑不得的回廊和叠嶂,明明看上去两三步就能走到的阁楼,非得要人把小院转个遍才能走到目的地。
据说这种可望而不可即,无缘胜似有缘的寓意,是纪则优生前喜欢的,可惜他也没能得到他供奉了一生的神佛的保佑,在剿灭大征之后同样被以图谋杀害国君的罪名处斩了。镜水砚朝等人遇难逃到南边并非计划之内,在这场变故之前纪则优确实算得上是清廉的父母官,可惜偏信冥冥中的注定而想要黄袍加身,合谋林启等人拦杀镜水砚朝,最后晚节不保,落得个人头落地的悲惨结局。
镜水砚朝住在想园已经快两个月了,园中总有人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而巡逻,因此出来转悠的机会也并不多,偶尔几次还为了避开侍卫差点走迷路了,回到房间里腰腿酸软,苦不堪言。
今天英珏莫名其妙回到想园来,要他出来走走,好像有话要说。镜水砚朝虽然为难,但想到英珏一向有目的才会行事,自己即使问他也未必会回答,所以也就披着披风跟他出去了。
天气虽热,好在想园中从不缺乏绿荫,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英珏零碎地汇报着最近的发现和当地百姓的不安情绪。
“差不多是该回去了,朕留在这里,于朝于民都不该。”镜水砚朝叹气。早知道就不要留在这里,早早回到皇宫里,至少还有太医在,现在自己掂量一下已经不敢在贸然上路,万一孩子半路要出来,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那是否要卑职吩咐下去准备离开?”
“……暂时还不必。”
不管怎样。至少得把孩子生下来才能走。只是留在这里,也未必能保证孩子平安出世。镜水砚朝拧起眉,拉了拉披风。
两人来到想园中最长的持水廊。镜水砚朝在石椅上坐下休息,英珏说了声去叫银耳粥便暂时离开。
持水廊临鸢沼,可以观荷也可以戏鱼。曲折的平桥横过水面。葱翠的树木半掩轩堂,对岸是怪石堆就的假山和凉亭,在此一览主院全景,倒也赏心悦目。
“你还好吗?”冷不丁一声问话,镜水砚朝几乎惊得跳起。但环顾四周却没有人影,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别找我,我只来跟你说几句话,然后就离开。”声音再一次响起。证明那不是幻觉。
镜水砚朝才没工夫理会那句“别找我”,瞪大了眼睛把周围全都看了个遍,可是依旧不见人。
“你坚持要找的话,那我还是走好了。”这回不会错了,声音是从持水廊地镂空墙对面传过来的。一听他要走镜水砚朝赶紧扑到一扇漏窗边:“别走!朕不找……你别走。”然后背过身靠着漏窗,证明自己真的不找。
身后没有一丝声响,根本无法判断有没有人。镜水砚朝心狂跳,又不敢主动开口,生怕他已经走了。
“你……好不好?”等到神经都要绷断了,终于听见说话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镜水砚朝几乎是哽咽着回答,他害怕,并且无从倾诉,肚子里地孩子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匕首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一个人地时候总是刻意不去想他。可是现在,恐惧像阴云一般扣下来,只差将他压到在地。
背后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问:“你不回去吗?”
镜水砚朝平静了一下心情,答道:“自然是要回去的。你呢?”
“我?”
“你跟朕回去吗?”
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镜水砚朝一只手隔着披风按在墙上,如果可能他真想立刻推平这堵墙。
“我恐怕……不能跟你回去。”终究还是这个可怕的回答。
“为什么?啊……你不用回答为什么,朕明白,”你早就厌烦留在一个总是学不会相信你的人身边了吧,“你和袁司晨。最近到哪里去了?英珏说完全找不到你们。”
墙对面嗯了一声。道:“我们分开了,他带着小念回他原来住的地方去了。”
“你呢。没有跟去吗?”
“我跟去干什么,”那声音似乎是在自嘲,“他不需要我跟着。”
“那朕需要你,你能回来吗?”
身后一片死寂,不能二字好象随时会响起,镜水砚朝伸出一只手按着额头,弯下身去。
“我……没脸见你。”
“怎么会,”镜水砚朝使劲忍着眼泪,“是朕没脸见你才对。”
“砚朝,你别哭……”应该是听到这边紊乱的呼吸声,那头说到,却没想到原本没哭的人听了这句话反而再也忍不住了。
即使是哭,也不敢太大声,明明能安慰自己地人近在咫尺,却不肯跨过这条线,来抱一抱自己。镜水砚朝手攥紧了披风的边缘,强忍着痛哭而出的欲望,只是将自己用力靠向身后的墙,仿佛那样就可以离那头的人近一些。
“砚朝,对不起……我真的不敢见你。”
“你别再自责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朕的事。是朕一直怀疑你,伤害你,害得你爹娘相继辞世,就连你和朕的孩子,朕都对他做出那么残忍的事,他如果死了,也一定不会原谅朕!”
这边哭了不知多久,漏窗那头突然幽幽飘来一句:“他不会怪你的。”
“什么?”
“那毕竟是你千辛万苦生下来地孩子,我怎么能舍得把他扔掉。”
如同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救星,镜水砚朝几乎瞬间止住了哭,声音都颤抖起来:“他在哪里?”
“我把他交给了可以信任的人,他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感到愧疚。”
“……好你个晏逆昀,”镜水砚朝破涕为笑,“你敢耍朕!”
“他会活得很好,我们也都好好活下去吧。”夹着叹息地。
“朕想看看他!”
“见不到的,连我都见不到他。”
“为什么?”
“……那关系到别人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那是暂时不能见,还是以后也……?”
“恐怕是永远都别想见。”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我都不能见他?”
墙那头依旧只有叹息:“砚朝,你别问了,如果能见他,我就会带着他来找你了。”镜水砚朝还没反应过来,话又继续,“我本来以为在我们一路逃难地情况下,他恐怕很难活下来,没想到把他送给能抚养的人,代价却是再也见不到他的面。我比你做得跟过分,为了减轻负担竟然把他送到一个再也不能出来的地方去了,原本我就已经觉得非常对不起你,等知道这件事以后,我更觉得……”
“可你说他会过的很好!”
“他是能够衣食无忧,只是也总有些代价,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想太多,结果成了这样。”
镜水砚朝垂下眼,在披风下抚摸了一下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你当初也是希望他能过得好,才把他交给别人的吧?”
“话虽是这样……”
“那他只要过得好,你也就不必再难过了啊,”我们还有丹钦啊,还有……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逆昀,跟朕回去吧,我们离开了这么久,丹钦会觉得很寂寞的,见不到地已经见不到了,我们永远想着他就可以了。以后……以后还会有更多地孩子。”
那边笑道:“别说以后了……那种罪,我才不想看你再受第三次第四次。丹钦……”提到这个已经快五岁的孩子,他明显地动摇了。
“你也不想他天天巴望着你回去吧?你刚走地那几天,他天天问朕你去了哪里,朕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听出他的犹豫,镜水砚朝更加变本加厉,努力要说服他。“可是砚朝……”
“别再说可是了!”镜水砚朝猛地提高了声调,“诏书还放在得贤殿的书桌上,你是朕的皇后啊!怎么可以一直不回去?后宫里如今再也没有令你碍眼的人,朕说过爱你,就只要你一个人!回去吧,好不好……?”声音倏地又软下来,“朕过去是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朕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总第一百三十五章:迟来惊喜
“别再说可是了!”镜水砚朝猛地提高了声调,“诏书还放在得贤殿的书桌上,你是朕的皇后啊!怎么可以一直不回去?后宫里如今再也没有令你碍眼的人,朕说过爱你,就只要你一个人!回去吧,好不好……?”声音倏地又软下来,“朕过去是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朕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墙那头却再没了声音,镜水砚朝唤了他无数次,都没有听见一声应答。
走了?
正失望之际,一声重重的抽泣声穿过漏窗,直击心口。
镜水砚朝转过身去,手抓着镂花拼命张望。
墙这边,晏逆昀坐在地上,已经很久都没有动过一下了。
他想回去,他非常想回去!
他所爱的人和他的孩子都在等他,他的父母葬在遥远的京城盼望着他去上坟,走得越远,思念越是勒得紧,叫人窒息。当初那一挥马鞭的狠心去了哪里,当初那抹干了眼泪就说再也不会去的决心又去了哪里。
“逆昀,朕等着你……只是,朕恐怕等不了多久了,你快一点决定。”因为怕他再说出不,镜水砚朝扔下这句话就逃离了持水廊。
——如果要走,一定要悄悄地离开。
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他做不到承诺的那样放开手。除非你化作烟尘飘散了,否则朕一定要找到你,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
接下来的好几天,镜水砚朝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其实就晏逆昀那点三脚猫的藏身本事。别说他自幼习武听觉灵敏,就连有时候来倒水的小丫头都会警觉地到处瞟瞟,以为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晏逆昀没有干脆地走掉,这让镜水砚朝非常欣慰,可是他迟迟不肯作出决定,就像在皇宫那几个月……不、比那还要糟糕,因为自己什么都不能做。除了等。
他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镜水砚朝是真地头疼了。
最近孩子动得厉害,每每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可是疼过了又好像不准备出来似的,继续大睡。镜水砚朝以无聊为名。拐弯抹角地借来医术研读,算了算时间孩子已经到该出来的时候了,这么一直拖着不肯出来,是为什么呢?
“或许那家伙会知道。”这时候非常不好意思地想起了自己的情敌。
在持水廊见过一面后,镜水砚朝反而笃定那个孩子和晏逆昀没有关系,否则依照袁司晨的个性。绝不会放过这个把晏逆昀抢走的理由。那既然不是。那孩子又是谁的呢?
袁司晨回到他原来住地地方去了。望祓被送到了再也不能离开的地方。这里面是不是有某种联系?镜水砚朝思索着,最近他除了反复回想当天见面——连面都没见——的谈话内容,再找不到别的消遣方式。
今天从起床以来腹中就一直隐隐作痛,很像是当初丹钦出生前地预兆,只是眼下连蝶羽都不在,镜水砚朝只希望能再等等。最好是晏逆昀现在就冲过来说决定好了。但他并不知道,孩子迟迟不出来,也是很危险的。
和他一池之隔,躲在假山里的晏逆昀也已经眼巴巴地看了他好几天了。虽然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他披着披风模糊的外形,但就是这样也舍不得走,英珏也因此额外多了一项给他送饭的苦差。
不过今天有点奇怪,英珏出门去就一直没回来。晏逆昀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里抱怨这家伙该不是得了镜水砚朝的命令要用饥饿把自己逼得现身吧?想归想,笑过了就过了。肚子还是饿。
一个下午这么百无聊赖地过去。晏逆昀实在是饿得头晕眼花,只好暂时放弃偷看。摸索着看厨房在哪里,去偷点东西吃吃。
想园是一个贼都懒得光顾地地方,因为偷个东西要走那么长一段路,都够跑到别家去扫个精光了。晏逆昀亲身体验了一把这个距离感,而且比一般地贼可怜的是,他练轻功都不会,折桥这种别人可以几步蜻蜓点水过去的东西,他得老老实实三步一拐弯,走到池塘对面的时候腿都软了。
厨房不难找,只要有鼻子,难度在于怎么走到厨房里去。当然,作为厨房这个一个活命的要地如果没有一条捷径给人送饭菜,那当初的建造者会被纪则优重打二十大板地。不过有是一回事,找得到却是另一回事,晏逆昀从主院走到最偏僻的厨房去,差不多把整个想园里最难走的路都走了一遍。
“还好这里有吃的,否则我现在就放火把这儿烧了!”晏逆昀翻着白眼,从蒸笼里找到一碗银耳粥,端出来喝两口,觉得太甜又放回去,在橱子里找到一箩洗干净的梅子,刚咬一口就差点给酸死,最后是在箩筐里找到两个番茄,万无奈何,对付着吃了。
“奇怪,怎么都是些味道怪怪的东西?”这也不能怪他不知道原因,丹钦足有六个月大了才被他知道,之后更是一直被软禁在家直到他出生,姝缇伺候镜水砚朝吃那些常人难以吞咽的酸梅的事他既不在场也没听说过,而海麟儿自打孕育一来就一直是勉强保住,血脉弱得几乎只能带来痛苦。
还想再找点什么,门外已经有人要进来了,晏逆昀赶紧窜上灶台,顾不得脏地从破窗户钻出去,还非常不幸地正摔在柴垛上,半个身子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谁!谁在外面!”厨房伙计提着擀面杖出来了,晏逆昀一顿狗刨窜到乱石后面,才逃过了被打得满头包的命运。
晏逆昀缩在那儿,躲到厨房里做完了晚饭才敢出来。两个番茄根本不够他吃,可是已经被发现了一次他也没胆再去偷东西,只好饿着肚子往回走。结果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一个要命地问题——他迷路了。
要说来地时候是闻着食物的香味过来地,那回去就完全没有引导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