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曲曲折折麻烦也多,加上肚子饿着,晏逆昀鬼火万丈,嚼着一片竹叶到处找路。
想园虽然复杂,好在也不是个迷宫,在他终于要发作要大吼要找人来带路的时候,终于发现一间房里亮着灯。
勉强冒充新来的仆人去问个路吧!
朝走廊的方向开了半扇窗,里面有些声响,应该是有人的。晏逆昀停下来清清嗓子,正准备上前敲窗,突然发现那里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想见又不敢见的镜水砚朝。
“这园子,说大还真不大。”晏逆昀自言自语了一句。就在他准备靠近点观察的时候,镜水砚朝将披风脱了,发髻也解了,看样子是准备沐浴。
怪不得这间房好像不是他这两天住的,还正奇怪……一切胡思乱想在镜水砚朝转过身来的时候全部变成了巨大的惊叹号。
镜水砚朝穿的也不过是普通的长衫,手里拿着梳子正在给自己梳头——为了不让秘密被人发现,这几个月来他居然都能自己打理起居,也算是可思议了。但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去掉披风的遮掩后变形严重的身材,浑圆的腹部缀在身前,当他举起双臂向后梳理长发的时候,那腹部显得更加突出明显。
只一瞬间晏逆昀整个人就完全僵硬了。
屋内的镜水砚朝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人,放下梳子以后走过去关窗。晏逆昀吓得赶紧跳到走廊外藏起,这阵动静倒是被镜水砚朝听到。
“你继续躲。”无奈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也不关窗便直接脱衣沐浴。
镜水砚朝也猜得到自己的现状他肯定是看见了,那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要躲,恐怕真是没什么指望了。
由于身子笨重一个人没法使用澡桶,来到乙店以后镜水砚朝一直是坐在椅子上舀水冲洗,好在天气炎热也不至于着凉,只是每次都泼得满地是水,要下人们收拾上半天。
而今天,明知道外面有人看着,他也不关窗,反而正对着窗子就开始淋水。
他是存心要外面的人好好看清楚。
走廊外草丛里,晏逆昀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完全辜负镜水砚朝的一番心意。
是孩子?……那还能有什么!谁的孩子?……应该是我的吧!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印象中没有可能啊!晏逆昀两眼睁得大大的,却什么都没看,脑袋搁在胳膊上,里面空空如也。
……该不是看错了吧?这么一想,晏逆昀又果断地窜出草丛,偷偷望向屋内。
这回是一丝不挂的身体,再也错不了了吧?
“你爷爷的英珏怎么也不告诉我有这回事!”晏逆昀火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镜水砚朝有这个秘密,难道一路上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总第一百三十六章:破镜重圆
镜水砚朝听到走廊上有东西摔倒的声音,也没睁眼看,懒洋洋地洗完以后,穿上干净衣服,再披上披风,扇着扇子小心翼翼地回睡觉的房间去了。
得知这件事后晏逆昀哪里还顾得了自己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这一点,一路冲出去逮着人就怒问英珏去了哪里,吓得那些个丫鬟小厮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跟着满园子找人。
“啊呀!晏大人!您怎么在这儿啊!”覃骁住在外院,听到里面吵闹就赶过来看,结果看到的是晏逆昀一身衣冠不整脸上手上划了好多道口子,狼狈的同时又发飙的恐怖样。
“你来得正好!给我把英珏叫来!他不来我拿你开刀!”晏逆昀现在是疯狗乱咬人,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覃骁给他吓个半死,赶紧发动所有人把园子翻了一遍,没有,不等晏逆昀再发话他就明智地下令满城搜。
这阵动静当然不可能不被镜水砚朝听到,不过他有点好奇的是晏逆昀找英珏要干什么。
“这家伙,总爱搞些让人琢磨不透的名堂出来。”听着园子里鸡飞狗跳人人自危,他倒是难得地心情好,扇着扇子吃酸梅。
本来就很累的禁军士兵烦躁地回来报告没发现英珏,覃骁抖如筛糠地看着晏逆昀,不知道他要拿自己怎样。“我真是个笨蛋!”晏逆昀咒骂了一句,抛下他和回来报信的禁军小队长,朝主院走去。
这个时候了找英珏有什么用,直接去问当事人不就可以了!晏逆昀捶了自己脑袋一拳头。自己是被吓傻了还是气傻了?
“晏大人!晏大人,不用绕那些远路,沿着左边的走廊一直走就可以到主院了!”覃骁从窗户看见晏逆昀正在那些假山之间穿梭,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没想到听到建议晏逆昀反而差点气晕过去。
折腾完这一仗。天差不多全黑了。今天一天就吃了两个馒头两个番茄地晏逆昀摸黑爬回主院。镜水砚朝早就睡下了。
怎么办。等明天?自己倒是想等可是好奇心它不想等。叫醒他?怀孕地人本来就容易累嗜睡。叫醒他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最后两种想法打了个平手。晏逆昀推开门。猫着腰靠近床边。决定等等看他会不会自己醒过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一弯娥眉月斜在天边。只勉强照进一些稀薄地光辉。床上地人侧卧。手搁在被子外。睡相安恬。
刚知道自己要做爹地心情事隔四年多再次涌上心头。晏逆昀悄悄在床边地地板上坐下来。三岁孩子一般托腮看着床上熟睡地镜水砚朝。
“好大个了啊。应该快出来了吧?”已经是两个孩子地爹了地晏逆昀在心里边想着。
又是到了藏不住地时候自己才知道。怎么就没有一次能充当称职地好爹爹呢。总是要他一个人受苦。晏逆昀拍了拍自己地额头。趴在床沿猜着这次是儿子还是女儿。全不察黑暗中那双眼睛静静地睁开。
“哇!”手腕猛地被钳住,晏逆昀吓得差点滚倒在地。
“抓到你了。”镜水砚朝躺着不动。摇了摇他的手腕,笑着说。
晏逆昀先是不知所措地望了望他,想到自己是为什么溜进来,也就释然了,拉过他钳住自己手腕的手,在那浮肿的手指上亲了一下。
“朕还以为你会察觉到不闩门是个陷阱……”镜水砚朝笑得很平静。“还是说你明知道是陷阱也进来了?”
“唔……你别高估我了,过去在皇宫里从来不闩门,我忘了这是在外面了。”晏逆昀老实地承认压根没多想。
两个人相视一笑,好像这几个月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镜水砚朝轻轻拉了他一把:“起来,地上凉。”晏逆昀也就习惯性地拍拍屁股挤上床。这么自然的过程两个人心里都有些吃惊,只不过外表上都没表现出来——果然还是习惯了啊!
“你可以放开我了。”晏逆昀心虚地提醒他“放开你?朕好不容易才逮到你,怎么能说放就放。”不但不松手,抓劲儿反而加大了。
床不大,两人并排睡还有点挤。不过倒成了名正言顺挨在一起的理由。分开那么久难免不产生点尴尬,身体贴在一起到放松。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孩子啊。”
镜水砚朝挪了挪身子,将他被抓着地手绕过自己的头,变成搂着,晏逆昀怔了怔,也就顺理成章地搂紧他。“孩子的话,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收别人的惊喜去了。”故意叹气得很夸张。
“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我都不知道!”晏逆昀揉着鼻子羞愧地说。
“朕觉得这件事应该是误会了吧,孩子如果是你地,他怎么可能离开你。”
“那、可是英珏说他亲耳听到袁司晨承认的,所以我信了……”
听到英珏的名字出现,镜水砚朝忍不住为刚才想园里的骚动想笑:“那要是孩子就是他的呢?”
“谁地?”
“算了,胡说而已。只是朕觉得那件事跟你没关系。”
“是吗……”感觉毕竟不是事实,不过被相信的感觉真好。
镜水砚朝枕在他胳膊上,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他还想多享受一会儿,被子下面一只烫呼呼的手隔着一层里衣贴上了他的圆腹。
“嗯?”
“那这个呢?我也一样不记得,难道也跟我没关系?”
“胡说!你觉得谁还敢不要脑袋?”
晏逆昀将手绕到他腰后,像过去那样替他按摩:“所以我等你答案啊。”
“拒绝给答案,哎呀!”镜水砚朝一缩,原来按摩的手改为挠痒了。“还是不说吗?”“你跟谁学地!”“我只听答案。”
拗不过他,加上自己本来就非常怕痒,镜水砚朝只好在他的恶爪下承认了下药的事。
晏逆昀嗯嗯嗯了好几声,最后叹气又回味地说:“原来不是做梦啊,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天天和你黏在一起还会做这种梦。”
镜水砚朝刚松一口气,耳朵就被咬住了,一句声音小得不能再小的话混着热气钻进耳朵:“那我好像梦见你有用嘴帮我做,到底有没有?”
“啊?”耳朵顿时红透了。
“有没有啊,快点告诉我。”
“没、没有!朕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根本、根本也不可能会!”这可绝对不能承认!
晏逆昀有点遗憾——也不是真是装——地说:“没有啊,好遗憾,那不如下次我教教你好了“……下次再说。”
“好,看在小三儿的份上暂时放过你,回去慢慢收拾你。”晏逆昀松开他的耳朵,继续替他揉腰,问道:“小三儿什么时候能出来,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宝贝。”
镜水砚朝闭着眼享受着这四个多月来唯一的按摩,口中含糊地说:“应该快了吧,朕算了一下也就这两天的事。”
“名字呢?”
“原本没想,刚才突然有了一个。”
“什么?”
“归铮。”
“……什么意思?”
“归是回来的意思,铮是出众以及不屈。”
晏逆昀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嗯,好名字。”镜水砚朝反笑:“不看是谁地儿子。”“那还用说,我地嘛!”
虽不提,一同回去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期待着这个还未出世就定下名字地孩子赶快降临,二人依偎着睡去。
天色微明的时候镜水砚朝突然醒过来,刚开始还奇怪自己最近不是都睡得很沉吗为何这个时候醒,没等他闭上眼继续睡,一阵阵抽痛袭来,将他吓懵了。
怎么这个时候会疼?他也没多想,手放上去安抚,可是这一次却没有收到效果,疼痛不但没有减退反而越发加剧,半糊涂的脑中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孩子终于肯出来了。才刚松了一口气,转头又想到谁来接生的问题,顿时又慌了。
“逆昀,逆昀!赶快醒醒!快点听到没有!”镜水砚朝忍着痛,将晏逆昀摇醒。
“干什么啊……”晏逆昀这时候还远没睡够,前几天他都风餐露宿——虽然是自找的——现在更是要好好补觉,翻了个身抱住怀里的人又开始大睡。
“你醒醒听见没有!”这边小的折腾得他冷汗直流,那边大的没事儿似的呼呼大睡,镜水砚朝火了,一把拎起晏逆昀的耳朵。
晏逆昀好久没被拎耳朵,闭着眼睛叫起娘来。镜水砚朝怒道:“你还想不想见儿子!”
“想见想见……怎么了嘛?”晏逆昀苦着脸醒过来。
“他等不及要见你……呃!快想想办法啊!”疼得愈发厉害,镜水砚朝狠狠一拳砸过去。
这回晏逆昀在胸口一拳和耳边一吼中醒了个彻底,赶紧骨碌一声爬起来:“我去叫……”突然想起没人可叫,这才恍悟什么叫“想想办法”。
总第一百三十七章:藏而不露
问了情况后晏逆昀总算明白这眼下的状况有多糟糕,镜水砚朝把这个秘密瞒了所有的人,连太医都没带一个就追过来了,就连蝶羽都留在宫里照顾丹钦,英珏又行踪不明(作者语:英珏这回你糟糕了……我也救不了你了),连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没有,而这个房间里还什么都没有。
“别怕别怕,袁司晨生小念的时候在马车上呢,就我一个人在,”晏逆昀自己都满头流汗,还拼命安慰镜水砚朝让他别慌,“实在不行我也像那时候一样,替你接生就好了,别怕,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别怕啊!”
这哪里是说不怕就能不怕的,镜水砚朝很想苦笑一下,可是疼得不行,连表情都像是不听使唤了。
“乖,别怕,我在这儿呢,没事的。”晏逆昀将他放平在床中央,在被子里替他把底裤脱了,看了看,又把被子盖好。
“倒是……从昨天就、隐隐约约痛起来了,唔!”生丹钦的时候从早朝前就有感觉,那么这次应该会很快吧?镜水砚朝这么想着,心里也稍微轻松一些。
由于之前都有经验,知道不能一开始就把力气用光,两人就这么慢慢地忍着,耗着,等到羊水破了孩子就会下来得很快了,之前都只能等。
“这什么鬼地方连块布都找不到!”晏逆昀当然没闲着,陪他说几句话,又翻箱倒柜找东西,看有没有可以给孩子擦身包裹的布料,结果这给皇帝住的地方,除了一块桌布居然什么都没有。
“别找了……找件衣裳不就行了,啊——!”什么时候了还在意那些。镜水砚朝使劲拧着眉,对抗着疼痛。
“好好好不找了不找了,”晏逆昀当然是二话不说照他的办,橱子里扯出一件衣服就奔回床边,抱起他在怀里,抓袖子替他擦汗。
这么一直到天大亮,居然一直不见羊水破,两个人都有点慌了,这羊水不破可怎么生。再疼下去人都要虚脱了。终于在这个紧要关头,该回来的人回来了。
英珏好容易说服了袁司晨跟着他到想园来,没想到刚进门半步,守门的人就拍着大腿嚷起来,说:“督察大人您可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园子都该给拆了!”
“拆园子?”英珏吓一跳。还以为镜水砚朝有什么大事找不着他发火了。赶紧扶正官帽询问。“出什么事了?谁要拆园子?”
袁司晨抱着还没睡醒地织念。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恐怕也只有那高高在上地皇帝才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守门人直摇头:“皇上自打来到这儿还从没发过脾气。是一个小的们都没见过地人。二十来岁地一小伙子,覃大人都对他点头哈腰的。不知道什么来头。一出现就闹得园子里鸡飞狗跳。大家找不找您又把城里都搜了一遍啊!”
他这么描述。两人都知道应该只可能是晏逆昀了,可是他没事找他英珏干什么?
英珏自然是完全没头绪。再问也问不出名堂,就想去问问覃骁。却被袁司晨拉住。“我看你还是直接去见他得了。要不是什么好事。问谁也没用。”袁司晨道。
“也是,他既然不躲了应该是和皇上和好了。我直接去见他们。啊对了。你先到我住的房间去好了。往那边一直走上了锁地那间。”英珏想想也是。就沿着走廊走去。不忘交代一句他们俩去哪儿。
于是英珏来敲门问安的时候,晏逆昀简直跟见了活菩萨一样激动,噌地窜过去打开门。英珏还来不及收手的拳头差点敲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