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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晚上七点半左右,通常是宇傲司回家的时间,他习惯这个时候回到家里,因为这时候通常程柔也是刚下班回家。他容许他的妻子继续工作,这也是程柔的意愿,再怎麽说才三十岁就过著游手好閒的富家太太生活,不适合程柔的个性,自己也不想她浪费著如此美好的人生。於是,他让妻子继续工作,只要不影响身体,还有就是她喜欢那份工作。
吃过晚饭後他也许会回夜巷去看看,要见他的儿子宇凌通常都得去夜巷找他,这儿子小时候没管好,到他长大了自己就完全管不动了。因为只有高中毕业,所以宇傲司一直替他找来家庭老师想让他好好多念一点书,但对方总是上班不够两天就会打来要求辞职,就算自己出的薪水再高也没用,他宇少爷就是有办法把人给赶走。那麽想把他送出国去留学,宇凌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威胁他叫他打消念头。
虽然如此,宇凌却绝不游手好閒的富家少爷,他才是夜巷的拥有人,自己只不过算是个出资者而已。而且他也出国去学过调酒,那是在宇傲司把夜巷当作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送给他时,宇凌高兴不已的拉著白映雪一起到出国去进修的,那也是他唯一一次那麽自愿的出国去留学......虽然是短期的那种。
所以他跟白映雪都有调酒师的执照,是正式的调酒师。问题是,宇傲司不觉得这工作可以就这样过完他的一辈子,没目的没目标,他比程柔还年轻,宇凌是个聪明的小孩,他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才对。
偏偏他那不只任性,还蛮不讲理的儿子,就是怎麽都不愿意出国念书。他没办法也只好暂时放弃,但偶尔还是会提一下。
今天是个平常日,唯一让他感到有点特别的是周五,他明天至少可以在家休息半天,他曾经这样认为,不过在他回家的路上,接到刚回到夜巷上班的白映雪来电後,一切就不一样了。
宇凌回家了?那个总是要自己亲自去见他,比任何一家公司的老板都要难服侍的儿子,竟然自己自愿回家了?
问白映雪为什麽?他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叫自己问宇凌,於是他怀著一半好奇,一半惊讶的心情,回到家里去了。
「老爷,你回来了。」出来迎接的人还是管家。「少爷他中午回家了。」
「我知道,他回来做什麽?」宇傲司边解开颈项上的领带,边问道。
「他带了一个人回来。」
「一个人?女朋友?」没想到宇凌不是一个人跑回来,这让宇傲司更惊讶了。
「......不,老爷,是男的。」男管家似是犹豫了半拍,才缓缓的回答。「应该是朋友。」
他替宇傲司下了一记安心帖。「朋友?宇凌把一个『普通朋友』带回本家来了?」宇傲司看著自己家的管家,想苦笑又想开口骂他。「你以为我会相信?」
宇家少爷是什麽神奇的人物,他怎会随便把人带回家来?别说本家了,宇傲司觉得连他现在跟白映雪一起住的那个房子,不是对自己儿子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也不可能进得去。
「算了,那他们现在人在哪?」
「在房间,他那位朋友似乎是生病了,中午时还叫我通知了范医生来。」
「还把家庭医生都叫来了?」宇傲司的眉头已经扬高得不能再高了,管家口中的『朋友』到底是何方人物,让宇凌要如此的劳师动众,要一个王子,而且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自己家的儿子那麽费心费神、纡尊降贵的去照顾的那个朋友......除了公主,宇傲司想不到还会是什麽人?他连白映雪都不曾如此照顾过。
可是,他们家的野蛮王子找的公主,怎麽却是个男的?
「那范医生已经走了吗?」叹了口气,宇傲司先坐在沙发上,接过管家递来的热茶,边休息边说。
「不,范医生因为诊所今天是开诊日,所以晚上才能来。刚才他来过电话,说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这样啊......」说完这句,他就沈默了下来喝完他那杯茶,大概五分钟後,他把杯子递还给管家,然後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那我先去找小凌,看看他。」
宇傲司其实心里有点高兴,毕竟自己儿子那麽久没回本家来了,虽然应该是因为什麽原因他才回来,而且还带了另一个人,不过他还是回来了。
「对了!」才转身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发觉什麽不妥的回过头来:「太太今天应该放假,那......她不就见到宇凌了?」
「是的。」男管家的额前,淌下了一滴冷汗。
「那太太当时不就吓坏了?」
「嗯。」模棱两可,是他当管家那麽多年学到的道理。「她中午看到少爷後,就一直躲在房间不敢出来了。」
「宇凌那家伙肯定又出言恐吓她了。」宇傲司大大的叹了口气,没想到程柔会惹宇凌讨厌,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应该要怎麽处理,而且他的儿子要是讨厌一个人,要重新让他变成喜欢对方,除非太阳得打从南方升起才可以了。「所以我回来了,她才没有像往常一样的来迎接我。」
管家点著头但没有再回答,他才挥挥手叫管家退下,自己开步走上二楼宇凌的房间去。
「小凌。」他敲了敲房门,但没有回应。「小凌?」
还是没回应,於是宇傲司扭开了门把,走了进去,房间一片昏暗,只有离床後有一段距离的窗口没有拉上窗帘,但室外的亮灯并没有强到可以照亮这宽敞的房间,门後的走廊也没有亮太强的灯,只有小灯两盏。因为二楼除了宇凌的房间外,其他房间都是空置著的客房跟书房,他不回来,二楼除了书房自己比较常进出之外几乎都用不著,所以没必要时这里都不需要开灯。因此,宇傲司虽然很清楚的看到床上跟床边都躺了一个人,但样子还是看不太清楚。
但他用猜的就知道了,伏在床边睡过去的是宇凌,那麽躺在原本属於他的那张床上的人就是他的朋友了。
两个人都平静的睡了过去了,自己也许就先别吵醒他们了吧?疼爱儿子的宇傲司边想著,边往後退想走出房间再关上门,却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脚踢到了门边,发出了刺耳的响声,最终还是把伏在床边浅眠中的宇凌给吵醒了。
刚睡醒的宇凌少了平日的那份锐气,揉著眼睛,一脸彷如天使般的表情,但嘴巴却吐著毫不搭配的说话:「混蛋管家!你到底一天想吵醒我们多少次才甘心!最好你是有重要事要说,不然我要你滚出家门就别再想回来了!」
连骂人都骂得那麽低声下气,这还是宇傲司第一次听到的,让他不禁笑了起来。「小凌,现在好管家难找,让他跑的话,没有人管家事很麻烦啊!」
「爸?」听到那熟悉的笑声跟说话,宇凌才发现来人不是管家而是自己的父亲,抿了抿那两片薄嘴唇,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伸僵硬的肩膀。「你刚回来?」
「嗯,对啊!小雪告诉我你回来了就上来看看你。」宇傲司没有如往常那样顺手去开灯,但宇凌也没有走到他身边来,他正纳闷著为什麽?「今天是星期五,不回夜巷可以吗?」
「啊!我忘了这回事。」宇凌听到父亲这样问,才想起白映雪今天早上千叮万嘱叫他一定要回去。「他没跟你抱怨人手不足吗?」
「有啊!顺便抱怨了一下。说他们家的老板总是会突然不见,又爱突然骚扰客人,就像昨晚那样。」宇傲司微笑著,开玩笑的回答。
「小雪才不会这样出卖我!」只见他转头又俯身下去看看祁千扬的情况,中午那时候他半清醒过来之後,突然祁千扬就开始出现低烧的情况了,但管家说他们家的家庭医生范君要晚上才能来,逼不得已他只能先给人服下退烧药再算了。
「说起来,这个男的该不会就是你昨天晚上在店里搞出大骚动的那位吧?」看他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情人的模样,让宇傲司咋舌之馀也更加确定自己刚才的想法。
这回可好了,他那个发誓绝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儿子,这回栽在一个男人手上了。宇傲司的心里还真的是百感交集,儿子因为家里的事,才会养成这种难侍候的性格,他愿意去喜欢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愿意真心对待宇凌他当然高兴,玩玩倒好,如果要一辈子,宇凌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当年的宇傲司也曾经身同感受过。
「是啊!」烧好像退了又好像没有退,不知道是自己手太冰还是祁千扬的额头太烫,反正不是正常体温,让宇凌直皱眉头。
「你一直在皱眉头是怎麽回事?」很少看到宇凌会对某个人那麽执著,还执著到会皱眉的,於是宇傲司带著一点好奇的走近到床边去了。
「嗯,没什麽......」宇凌也不想说太多自己跟祁千扬之间到底怎麽了,反正跟宇傲司说了也帮不上什麽忙,但没想到他一回头看著他父亲时,却发现宇傲司本来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爸,怎麽了?」
宇傲司刚才走近床前低头一看,刹那间还以为自己一定是认错人了,世界那麽大,怎会那麽巧,他儿子找上的人会是那个人?但溢不住的情绪让他连思考这一点的时间也没有,下一瞬间就顾不了宇凌的反对,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床上躺著的祁千扬的脸孔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眼帘,让他忍不住的倒抽了一口气。
「爸,你在干什麽?」宇凌完全没想到他父亲会有这举动,被吓了一跳的叫了起来,正想伸手把灯关上时,床上一直沈睡著的人因为突如其来的亮光,还有宇凌的大叫而开始不安稳的睁开了眼睛。「宇傲司!看你把人吵醒了!」
刹那间,他跟睁开眼睛的祁千扬对上眼光了,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清楚的看到自己,但那对清澈依旧的眼睛却叫自己忘不了。
宇凌气冲冲的拉了自己发呆中的父亲一把,然後把宇傲司推离了床边,不客气的喊道:「出去!」
「等一下,小凌。」宇傲司这才懂得反应过来,那个人是祁千扬吧?他不会记错的,那是八年前的......
「不等!出去!」宇凌黑起一张脸,完全不给他任何留下来的理由,把人推出房间後,就狠狠的关上了房门。「范医生来了叫他直接进来!」
「小凌......」但房间里的人已经不给他任何反应了,宇傲司站了在房间外,好一阵子没办法平静下他的心跳。
八年前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那个祁千扬,八年後却跟他儿子扯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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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很痛!」祁千扬这一回是真的清醒了,他揉著自己的额头,眉头皱得快打结了。「你关门就一定要那麽用力吗?」
刚才,在正要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梦见宇傲司了。很清楚的梦见了,让他现在即使梦醒了,那一刹那还是记得那麽清楚,他的样子还有微笑的表情,全都记起来了。
不知道是好事或是坏事,祁千扬来不及品尝这一刻回忆的美好,头痛就侵袭而来。
「一个不小心嘛!」宇凌嘟嚷著,才踏著重重的步伐走回床边去,人既然都醒了,他就把房间灯亮起来了。「头很痛吗?」
柔软而微凉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时,祁千扬才看清楚眼前此刻出现的人是谁。「宇、宇凌?」他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後退,还好床够大,他没有因此而跌落在地上。
宇凌的手就这样尴尬的落了个空,让他脸色一沈,但一想到祁千扬还是病人就不跟他计较了。
「啊......痛!」只是动作太过猛烈,头就像被铁槌敲打著一边的难耐,耳呜不已,让他无力的只能重新靠著床头躺好,宇凌也出奇的温顺,在他躺好後还替他盖上被子。「你、你怎会在琰的家里?」
「现在我们不在上官琰的家里,你都没发现吗?」宇凌笑著,低头凝视著床上人,只见他听到对方的回答後,才抬起头环视著四周。
「这里是哪里?」
「我家!」
「你家?你趁我睡著了,把我绑架到你家来了?」他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他感觉到温热传到了自己的手心,他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祁千扬拥很特别的体质,他自己把它自定义为『自我治愈』系统,当他的身体各种机能到达了极限之後,大概就会开始昏睡,然後就会出现低烧的情况了,低烧时的体温不会很高,死不了人的那种发热,只要休息够了自然就会自动退烧,祁千扬认为这是自己的身体在作自我治疗,他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也跟他一样,不过他问过上官琰,他只是说再累也不会像自己这样。
跟自己从陌生人到现在这样面对面而坐的时间连二天都不够的宇凌当然不可能知道,所以当对方发现到自己低烧了,搞不好已经灌过自己吃退烧药,最好不要被自己发现他是用肛塞的,不然他一定要这家伙死得很难看。
知道自己这体质的人,好像除了家人,就只有宇傲司了。
这麽说,他就突然记起来了。这一次是生理上到达了极限而倒下,有时候因为赶案子几天不睡觉,这情况也会出现,不过......因为心理上的极限而倒下就只有那麽一次,在跟宇傲司分手的隔天,自己离开了那个屋子之後,他终於回到自己久违了双亲的家中,倒下来一睡就是两天,整整四十八个小时没有醒来,连他那不太管自己的双亲都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一睡就醒不来了,当时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一直持续低烧,像在宣泄被压抑得死死的情感,不能从正常的途径宣泄,就只能靠著这方法来替自己治疗。
「什麽绑架!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从上官琰家中把你带回来的,上官琰说你不舒服,把你带回他家里去了,我就连忙赶过去把你带回来啊!」宇凌凌哼了一声,一屁股的坐了在床边,像个孩子一般的摇晃著双脚,侧头看著他那张已经比白天稍有血色的脸庞说。
「你怎知道我在公司人不舒服的事?」因为宇凌的回答,让祁千扬回过神来了。他有点怀疑的瞄了对方一眼,奇怪的问。
这下子宇凌的表情有点难为了,他故意给了祁千扬一个『你管我』的表情说:「不告诉你!反正我就是知道!」
不想告诉他自己跟东方璃生之间的关系,如果说了,就代表他也知道东方璃生知道他俩的事,那祁千扬自然就会问为什麽对方会知道,要是他知道被自己偷亲的那一吻被东方璃生看个正著,一定又会大发脾气。二来是宇凌觉得这太麻烦了,所以说不说也无所谓。
「真是的,怎麽一醒来就看到你啊?」祁千扬也不太介意这问题,反正宇凌要知道的事,肯定有他的办法。只是觉得自己刚才会突然梦见宇傲司,也许是因为宇凌的关系。
「你不想看到我吗?」
「谁想看到你这只外星人啊?我不是说了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吗?」祁千扬精神回复了一点,语气也就更不客气了,不过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胃痛还没消失,所以如果现在宇凌又想对他做什麽,这一次不用下药,他也没任何反抗能力了。
「哼,那我就偏要让你一直看到我,直到你喜欢上我为止。」
祁千扬没好气的只能给他一个『赶快死心』的表情说:「你把我带回你家,又想对我做什麽?」
「这一次,我可没准备要对你做什麽,只想让你安心在这里休息两天而已,星期一我就会平安的送你回去,我跟上官琰约定好了。」
「是琰答应你的?」
「真的!这次我很诚恳的拜托他的,绝对不像昨晚那麽随随便便。」宇凌像个有问必答的乖孩子一般,一脸认真的回答。
「他为什麽会答应你?」祁千扬咬了咬下唇。「他明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就知道你醒著会不答应,才在你睡著时带你走啊!我跟他说,你全身都是我留下来的痕迹......」说到这里,祁千扬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似叫自己不用特别说出来,宇凌笑嘻嘻的也就耸著肩略过了。「反正不需要用脑袋,想也知道你不会愿意去给外面的医生看,所以我才把你带回本家,请家庭医生来替你检查。」
听起来道理满满的,他的确不会让琰带自己去给医生看......也没差,只是他有点想念他家的床而已,宇凌口中本家的这张床睡得他不太舒服......等、等一下!!
祁千扬突然睁开了原本已经重新闭上休息的眼睛:「宇凌!你说、这里是......哪里?」
「我家。」
「哪里的家?」
「我本家的大宅啊!怎麽了?」见祁千扬一脸紧张的,宇凌奇怪的看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