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妈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眼看世界大战硝烟即起,肖石连忙把华薇薇架到室外,顺手把门关上。
“这个死老太婆,可恶!要不是看在她是你老妈的份上,我早就叫人来教训她了。你听听她刚才那个口气,足足输了一
千万还不知道悔改,一千万耶!把我们两个卖了也凑不到这笔钱。难怪前阵子她寻死觅活向你要这个月的薪水,我看,
全部被她拿去喂澳门赌场了。”华薇薇在客厅里气得跺脚。
“来,喝口水。”
“石头,你怎么还能忍得下去?跟她在一起,我们根本没有明天,什么时候被黑社会分尸都不知道。不如,我们私奔吧
。”
“我做不到。”肖石断然拒绝。
华薇薇叹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对不起,薇薇,我觉得你应该搬出去,这样万一发生什么事,也不会连累……”
“别跟我说这种废话。”华薇薇猛地打断他的话,”大不了我们三个人一起下地狱,这样也好,一路上有说有笑不会寂
寞。”
“不会,只要活着,总有办法。”
“我看唯一的办法是把你妈手脚绑起来,不让她出门一步。”
肖石苦笑,”这么简单,我早就做了。也许我该考虑一下我妈的建议,找个可以当我祖母的女富婆。”
“切!你又没法让她满足。”
一句话就让他无言以对,”要么,就找个男富翁……”
“别想了。你做不来了。”又被华薇薇断然否决。
“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嘴唇被柔软的小手捂住,”不许说这种话。放心啦,还有我呢,神通广大魅力超凡的薇薇女王,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怀中如花的笑靥,如此宣告着。
* * *
入夜的”流星屿”,客流络绎不绝,侍者往来穿梭。爵士乐温柔似水,潜移默化入每一个角落。
“肖石,去一下经理室,老板找你。许小然,你接替他的工作。”才从厨房端出五号桌点的主菜,就被邱浩川叫住。
耿暮之找他?肖石怔了怔,”知道了。”
也许,一切都会在今晚结束。
“为什么这么突然?”
“咦?”没想到邱浩川会这么问。
“辞职的事。”邱浩川看着他。
“呃……”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会为难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失去像你这么努力的员工。”
“经理……”
肖石和邱浩川接触不多。眼前高大而严肃的男人,有一份令人莫名的安心感。
“有什么困难的话,大可以找我帮忙。”邱浩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别让老板等太久。”
“谢谢经理。”
经理室房门紧闭,肖石深吸引了好几口气,定下心神,轻轻敲门。
“进来。”
推门而入,偌大办公桌后,是男人静静抱胸伫立于窗口的身影。
“老板,你找我?”
收回目光,心跳狂乱。是昨日唇间的痛,还是胸口的痛,肖石分辨不清,他甚至连看他的勇气也没有。
“浩川告诉我,你今天一上班,就向他提出辞职。”男人淡漠的声音传来。
“是。”
“为什么?就因为昨天的事?”
“……”
“我愿意再次为昨天的事道歉,这样,你是否可以收回前言?”
“不是这个问题。”肖石低声说。
他的视线已被人看得通通透透,毫无防备的赤裸和难堪,他已经不想在这个遥不可及的男人面前,让自己显得更渺小可
悲了。更何况,可以预见,揍了老板的他,今后也经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耳畔传来男人咋舌的声音,”只不过丢了一个初吻,犯不着像国中女生一样纤细吧。”
被这句话刺激到,肖石猛然抬头,蓦地一惊,男人是什么时候这么接近的?端正的脸颊紧绷着,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
勿近”的不悦之色,比平时可怕千倍。
看到肖石的视线缓缓落到右颊处的创可贴上,耿暮之的眼角不由抽搐了一下,肖石无声地弯起唇角。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耿暮之冷冷道。
今天去公司时,被卓立凡和高俊逮住,不依不饶地挎问了一番。耿暮之先找籍口说是自己不小心磕到,后来又说是被小
猫抓伤……然而这些理由都被唯恐天下不乱的高俊一一驳回。耿暮之干脆死死闭上嘴,高俊无计可施,在抛下一句——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奸夫/妇揪出来”后,扬长而去。
自己会这么倒霉,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虽然脸色苍白,眼底却流露出强烈倔强之色的年轻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
臭又硬。
“从来没有人敢打我,你算是第一个。”
耿暮之抚着脸上的伤处,一步步向肖石靠近。
“我愿意道歉。”☆油炸☆冰激凌☆整理☆
“道歉有个屁用!”
教养再好的菁英份子粗鲁起来,绝对不遑多让,耿暮之现在这副狰狞的样子,若是被属下看见,恐怕会吃惊得满地找眼
镜吧。
“你还想辞职一走了之?没这么容易,我偏不答应,就是要留你在这里给我做牛做马!”
退无可退,后背抵到墙壁,肖石很没骨气地求饶,”我知错了,求您放过我吧。”
耿暮之逐渐扩大的脸庞,溢满了欠扁的似笑非笑,说不出的奸诈。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
“你……你想干什么……”
这简直就是古装剧中弱质女流面对色狼的经典台词。
还来不及羞愧,微弱的声音就被男人霸道的唇堵住……
吐息变成无奈的投降,温热变成一种诱惑,柔软被人肆意取汲,惊栗的双眼却大大睁着,无法置信。
不同于行前的蜻蜒点水,这次他竟然把舌头也伸了进来!
“笨蛋,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
男人性感冷漠的薄唇,似雅各的天梯,遥不可及。
阖上眼睑,自暴自弃地盖住男人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眸,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却就此崩裂开来……
这就像世纪末洒下的最后火种,酣唱着淋漓的痛楚与甜蜜,又仿佛深渊地狱的黑色火焰,煎熬着灵魂无休止的颤栗……
什么东西在脑中嗡嗡作响,理智藏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肖石觉得自己仿佛在碎裂、在起火、在崩溃……再不做些什
么,也许他将就此毁灭!
拼尽全身的力气,他用力往下一咬!
轻不可闻的闷哼声传来,耿暮之终于放开他,以手轻试舌尖,指腹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你……真的……喜欢……男人?”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颤抖的双唇,溢出不成形的指控。
“你说呢?”
无论何时,这块小石头都有令他意想不到的反应,有趣极了。甚至连对白,都新鲜得与众不同。
“……”
他说不出话,双唇抖得像风中的残叶。
耿暮之有点诧异,他确信,他并不讨厌他的吻,那他眼里超乎寻常的震惊和受伤从何而来?
“撒谎……骗人……”
肖石的小宇宙瞬间爆发,威力大得足以把全部黄金圣斗士都掀到太平洋。
“虚伪!差劲!两面三刀!装神弄鬼!任性妄为!性格恶劣只会伤害别人!!你是我见过最烂的混蛋!!!”
“喂……”
“砰”地重重一声,门被用力甩上。
哎呀哎呀,真是奇了。
耿暮之无意识地抚着右颊伤口处,开始认真思索是否该聘用一位私家侦探,好好彻查一番自己和他的祖宗十八代家谱。
否则,他这些莫名其妙的结论都是从何而来?就算两次都是他强吻他不好,但也担不上这么多罪名。
他真的好冤啊……
第三章
糟透了,一切都糟透了!
意识到公寓就在眼前,肖石用衣袖胡乱抹干脸上的湿漉。因为恶劣的心情,下手格外重,直擦到脸颊生疼生疼,才悻悻
罢手。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无比痛恨自己的脆弱。被人愚弄的极致不过如此了吧……
——恶心死了!你的视线让我不舒服极了,拜托你以后不要这样阴魂不散缠着我,好不好?变态同性恋!”
——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不好,而是因为你是女人。
太可笑了!他竟然被他耍得团团转,想起这些这些年来的噩梦连连,想起第一次被他吻后的心慌意乱,肖石恨不得马上
拿块豆腐一头撞死。
耿暮之、华薇薇、母亲……他身边所有的人都那么强悍而粗神经,只有他,会为一点小事就痛苦不堪。然而,真的是很
痛苦,说不出口,无法像任何人倾诉,只有自己默默将它吞咽……
踏上梯道口时,闻不到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饭菜的余香,肖石蓦然一惊,浑浑噩噩,一天都不记得自己是否吃过饭,而在
卧室的母亲又怎样了。
手还未触到,门就被突然打开。
打扮光鲜、鬼鬼祟祟的伍慧娟没想到会和儿子撞个正着,顿时僵住。双方大眼瞪小眼……
“妈,你要去哪里。”肖石平静地问,关上门,有意无意地堵住门口。
“呵呵……我去楼下超市买盒黄油,家里的黄油好象用完了。”
“不会吧,我记得上个星期我明明买了一盒新的,就放在冰箱里。”
“……那……我想下楼买点水果吃,不行啊。”
“我去帮你买好了,你最近想必很累,多在家休息,不要外出走动。”
“石头……”伍慧娟无计可施,露出讨好的笑容,”就让妈出去透透气吧,我马上就会回来的,我保证。”
“你该不会又走到澳门去吧。”肖石沉痛地看着她,”妈,你醒醒吧,我们再也输不起了!”
“谁说的?有输就有赢,我就不相信老娘的手气这么背,会一直输!相信我,这次一定会赢!只要赢了这一次,我就再
也不去赌场!好孩子,相信妈的话,只要赢了这一次,我们就不愁吃穿了。就让妈去吧,今天说不定这一次就是我翻本
的大好机会,我有预感!”
肖石深深吸一口气,面对冥顽不灵的母亲,万念俱灰。
“你要怎样才肯戒赌,是不是要我死?反正这条命也是你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决绝走到厨房,看到果盆上明晃晃的水果刀,着魔似地拿起来,没有丝毫犹豫,一刀就往手腕上划去……
并没有太多自怨自艾的想法,与其说是因为悲伤才做出这种举动,还不如说自己是在任性地自暴自弃……
“不要,石头……”伍慧娟连忙冲上去抢。
“……”
“快把刀放下!”
挣扎间,一个失手,水果刀割过右臂,划出一道深深的长约十公分的口子,鲜血顿时像泉水般冒了出来。
“孩子,你等着,妈妈到楼下去给你叫救护车,你一定要支持住啊。”伍慧娟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
看着母亲消失的背影,任由鲜血自手臂上纵流,一滴滴渗入地板……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
果然,母亲迅疾的身影,像终于挣脱了桎锢的鸟儿,飞一般朝街口扑去。一路上,那身影虽然慌张,却没有停下来回头
望一眼,一次也没有。
默默凝视着臃肿的身影消失,肖石缓缓闭上涩痛的双眼……从指尖滑下的温热液体,像是在代替他哭泣……
即使流尽全身的鲜血,也换不来母亲的回头。这样的自己,还有生存在这世上的价值吗?生命美好,他真的不想这么轻
易就否认自己,可是现在的他,已然筋疲力尽……
突然,客厅里传来电话愚蠢的铃响,兀自沉浸在灰色的自暴自弃中,肖石根本不想理会,然而电话却执拗地响个不停。
有点恼怒地走过去,拿起话筒,未及出声就传来华薇薇气喘吁吁的求救——
“谢天谢地,石头你在家,快来『彩虹夜总会』救我!这里有好几个男人想欺负我!快点来啊……”
薇薇出事了?
这个消息远远大过伪自杀的念头,顾不了手臂上的伤口,随便抓过一件外套,肖石就冲了出去。
* * *
为缓解生活的压力,除了”流星屿”外,肖石和华薇薇都另有零工。华薇薇尽量争取白天的值班,晚上好到不同的夜总
会坐台,”彩虹夜总会”就是其中一家;而肖石一般轮夜班,白天就在一家快餐店送外卖。
心急火燎地赶到”彩虹”,冲入大门,揪住一个人就问:”薇薇在哪里?”
“小石头!”华薇薇在前方右侧第一间包厢,似乎被人拧住手臂,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她。”
他冲过去,却被三个流氓模样的男人按住。
“石头,你的手怎么了?”眼尖的薇薇看到从外套中渗出的鲜血。
“没什么,自己擦伤的。”他朝她微笑。
“哟,他就是你叫来的帮手?太嫩了吧,只要我们兄弟一个动一动小手指,就能把他打趴下。”其中一位头戴粗重金项
链的男人,露出一口丑陋的黄牙。
“有事好商量,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
甩开那些男人,肖石挡在华薇薇面前。
“你问她!前几天在『夜来香』敢骗我的一个兄弟,说她老娘病重,如果不治就死翘翘。我那兄弟一时昏了头,给了她
十万,本以为她会拿着这笔钱带她老娘去看病,没想到今天又让我们逮到她在这里陪客人又唱又跳,开心得很。哼哼,
敢欺负我金大龙的兄弟,我看她是不想活了。今天无论如何,吐也要给我把这十万块吐出来!”
“薇薇,他说的是真的?”肖石偏过头去看后面。
“……嗯……你别生气……我只是想骗点钱来还赌债……”华薇薇俯在他耳边低语。
“赌债?你把钱给了我妈?”难怪刚才老妈寻死觅活要出去。
“我可不是亲手给她。我怕她又拿这笔钱去赌嘛,所以叫她把支票打到债主的名下,我亲眼监督她去的银行打汇票。”
“你上当了!她刚才又跑去澳门了。”
肯定是伪造假的户名和身份证,到了澳门再提出来。虽然不知老妈从哪里学来的伎俩,但打死他也不信她会把钱乖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