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要杀了他!”
“不行!我们快走!”
“怎么了?”习习本是玲珑心,一下子看了出来,“你都没舍得伤他,只击了他的穴道?!”
“快走!我功力不深,制不了他多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行!他可是龙帝!就算念你们同门一场,至少也要废了他的武功!”
“走!这是命令!”
“你!”习习拗不过我,瞪了邢傲一眼,扶着我便准备离去。
“静颜!”邢傲突然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不要走!静颜!”
我心一紧,却没有停下脚步。
“静颜!师兄!不要丢下我!师兄!师兄!”
——静颜,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个总喜欢叫着‘师兄师兄’跟在你后面漫山跑的孩子?
我身形一晃,一旁的习习目光更加锐利起来,“别管他!又死不了!”
不能停!不能停下来!我跟着习习,刚要迈脚,忽然一僵,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
“二哥?”
“别管我,快走!”该死,直到现在才发现,我们一直处于下风位上,而这风中,隐隐的夹杂着某种气味。
那是我极其熟悉的淡香——迷魂引。
燃了多久了,药效已经开始了?
“我走不了了……他给我下了——红尘醉……”
“啊?”习习惊慌的抱住我瘫软的身体,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我可以感觉到,身后某个人已经开始动了。
“别管我!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邢傲你这混蛋!”习习一咬牙,放下我,身形一动,烈风顷刻间已如巨浪一般席卷而来。
“啊——”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号,那道单薄的身子已随着风不见了踪影。大片大片的血如雨般洒下,一条断臂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那是——习习的手臂?那个单薄的惹人怜爱的、那个喜欢抚琴喜欢搂着我的——习习的手臂?
我靠着一棵树坐着,一下子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音。只听见一个声音响起:“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一人靠近了。我努力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冰冷的脸孔,那张曾经熟悉的脸,此刻变得如此陌生。
红尘醉,非得下足整整七天[自由自在]。
邢傲,你给我下了七天的药?你每天那样对着我,你竟给我下了七天的药?你骗了我?你竟骗了我?!
邢傲一言不发的将我抱起来,向龙坛深院走去。一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他们在做什么?在找习习吗?
习习……邢傲……
我的脑子一下子乱了,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一下子都涌了出来,许多我没有注意的细节此刻也清晰起来,纷纷指向某个我不愿承认的事实。
邢傲,你告诉我,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回到那个深院,那个熟悉的房间,身子被轻轻放下。邢傲抬起我的双手,手指轻轻一拨,便将那对环卸下,他动作娴熟的打开机关,一对湛蓝的薄刀出现在我眼前。
夜岚,我的夜岚!
“不!还给我!把夜岚还给我!”那是师傅留给我的东西,师傅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决不能被你拿走!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邢傲拿着夜岚走远,又很快两手空空的出现在我床前。
“还给我!把夜岚……”
我瞪大了眼睛,再叫不出任何声音——邢傲已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一下子吻住了我的唇。
10.
“师兄——师兄——”
我记得那个小小的孩子,喜欢跟在我后面漫山的跑。
我记得那个怕寂寞的孩子,晚上会偷偷钻到我被子里来,闭着眼睛装睡不肯走。
我记得那个喜欢闹别扭到处乱跑的孩子,在漆黑的夜里咬着嘴唇紧紧拽着我的衣服不肯放手。
我记得……
——二哥!
——我想对你好!我想对你好……
——静颜,你记得那只狼么?记得么?记得么?
——静颜!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
耳边又传来习习的惨叫,然后是无数杂乱的声音在回响,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的空白,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身体被什么人压住了,好重,好难受!
我挣扎着努力伸出手,想推开他,却听见一个粗重的声音喘息着在我耳边说:“求我!求我我就停下来!”
视线渐渐清晰了,我愣愣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是谁?这么熟悉这么陌生的脸?
——静颜,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个总喜欢叫着‘师兄师兄’跟在你后面漫山跑的孩子?
我无力的垂下手,转过头闭上了眼睛。这不是我师弟,不是那个孩子。
我的师弟不会这样对我,我的师弟不会骗我,我的师弟只是个怕寂寞的孩子,我还等着他给我解释……
我的师弟不会给我下红尘醉,他明明知道……师傅会落得那样任人欺凌的地步,他明明知道那是为什么!他说过不会那样对我,他说过要我相信他!他说过!
伏在我身上的仿佛是一只生气的幼兽,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是用力的撕扯着我的衣服,狂暴的啃噬着我的皮肤。我忽然害怕起来,他会伤到我的,他一定会伤到我的!好想逃走,全身上下却瘫软无力,连微微动一下手脚都十分艰难,师傅,师傅——救我!
“啊!”好痛!连灵魂都仿佛被撕裂了般,我一下仰起了头,张大嘴喘着气,他伤到我了,他真的伤到我了!师傅!师傅救我!我的手腕空了,师傅不在了,不在了……
“静颜!放松点!会伤到你的!”谁?谁在说?好痛!想逃走,想逃走!我艰难的扭动着身体,我觉得自己被一块炽热的烙铁钉住了,牢牢地,毫不留情的……让我走,好痛苦,让我走……
身上的人静了一下来,身体猛地轻了,然后被温柔的放下。疼痛一下子也缓和了,他放过我了?
有脚步声渐渐远了,我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闭上眼睛,喘着气,正想睁开眼睛,脚步声又近了,下颌被人用力又不失温柔的扳开,一个湿热的气息盖了下来……
“邢傲!”我的眼睛一下睁开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邢傲已顺势重覆了上来,“静颜……我不想伤你,我不想伤你……”他的声音很沉,伴着粗重的呼吸声,似乎正艰难的压抑着什么。他低下头轻轻的吻我,很快,一股火从我的丹田燃了起来,迅速席卷我的全身。
邢傲!你竟给我下药?!你怎么可以[自由自在]?!
邢傲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耳边说:“我不想伤了你,静颜,我不想伤了你……”
不,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对我!
“我不想伤了你……我不想伤了你……”
不!你会伤到我的,好痛!你会伤到我的!
“我不想伤了你……我不想伤了你……”
好痛!好痛!
“我不想伤了你……我不想伤了你……啊,静颜!”
不——
“静颜!静颜!我不想伤到你啊!”
好痛!我的心,好痛啊!
是!你不想伤了我,所以你看到我痛苦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所以你竟给我下了药!
你以为人只有身体会受伤吗?你难道不懂吗?你已经伤了我了!邢傲!
那一夜最后的记忆,是我抱着邢傲的肩,无比羞耻却无法抑制的疯狂扭动着身体,大声的哭叫着:“我恨你!邢傲!我恨你!”
心,碎成一片片……
师弟,你骗了我!
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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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不知道我在黑暗中游离了多久,仿佛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隐约能听到四周人走动的声音、谈话的声音,却不知走动的是何人、交谈的是何内容。
头晕沉沉的,生平第一次,不愿光明来得太早。
尽管百般不愿,意识还是慢慢的恢复了,睁开眼睛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噩梦!下意识的摸向手腕,可那里空空如也。
夜岚不在了……
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呵呵,回想夜岚被邢傲取走的那一刻,可笑的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没料到他对那精巧的机关却是那样熟悉!
是了,那晚我杀蠡仲,而后见到邢傲时已收了夜岚。邢傲明知我只能用夜岚杀人,却什么都没问,分明是早已知晓夜岚在我身上,如此明显的细节竟被我遗漏了。
真是可笑,我那晚只顾得为那孩子心痛,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邢傲……
“静颜,醒了么?”
房里除了我,只有一人在,我偏过头,“叶,龙坛真正的掌权者是谁?”
叶站在我的床边,依旧是佝偻着背,“你问何时的事?”
懂了,“昨天之前,是青帝;而如今,是邢傲。对吗?”
回应我的,是一声语义不明的叹息。
我继续问:“邢傲不是不想杀蠡仲,是动不了蠡仲,因为蠡仲是青帝身边的人,对吗?
“邢傲杀了他贴身的五个侍卫,说是为了保护我,其实是借着我的名义除去青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对吗?
“而这种种举动,看在外人眼里都是宠我所至,连青帝都引动了,可他不过是想以此找出青帝的党羽以及其它野心之辈,再借着我的名义清除出去,对不对?”
我顿了顿,一下抑制不住笑出声来,“真是环环紧扣,安排周详!如今他已顺利大权在握,而在别人眼里却依旧是个没什么心思的毛孩子,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宠我!龙坛之内,有了怨气也大半是指向了我;龙坛之外,他的敌人也不会因此就对他加紧了防范!最可笑的是,他这计划在我这当事人眼里明明是漏洞百出,而我竟然没有发现!”
他早知夜岚在我身上,却佯装不知,口口声声要倚仗蠡仲,分明是要让我下决心自己动手杀蠡仲!
杀蠡仲那晚,他一赶回来就准确无误的在那小林中找到我,分明是早已料到,暗中派了人手监视!
早想好事后要除去知情人以策万全,他随便找几个龙坛杂兵处理蠡仲尸体便是,何必又要找他表面上最信得过的贴身侍卫?分明是想找机会除去他们!
更别说后来的种种,若是真要保护我,又怎会做的那么明显,一切打着保护我的名义为之?而当青帝真正带着人来找我时,他却不知所踪,想来是不愿与母亲亲自对上,又或者,是当时的他还不敢与母亲亲自对上!
太多漏洞了!可笑的我,被他白白利用了这么久,为他伤心伤神,竟丝毫没有发现!
脑海中,又浮现那平日里无比清冷之人拎着酒壶卧在榻上,醉眼看满室画纸纷飞的场景。
是我错了,我错了,我明明对自己说,要作绝情绝爱之人,我明明对自己说,不可心软不可动了心思,是我没有做到,是我自己先软了心,动了情!
是我自找的……只是——
习习!我心猛地一惊,我连累了习习!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被擒?受了那么重的伤,有没有生命危险?
挣扎着想坐起来,才发现,全身上下依旧是软弱无力,这一动,酸痛难忍,下体更是如火燎般,才刚刚撑起一点已觉得是极限了。叶一见我动,连忙扶住我,一边小心的让我躺下,一边关照般的说:“静颜,你是第一次,还好没怎么受伤,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语气就如同一个大夫嘱咐一个普通的病人般,我听闻不由得一滞,“叶,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依旧是叹息,几束晨光从叶的背后照进来,他那平平凡凡的脸看在我眼里忽然显得格外的诡异。
“静颜,你和邢傲是同门师兄弟,学的东西却截然不同,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因为青帝。”青帝软禁了师傅,便是要他教邢傲霸主之道;我不过是师父捡的孤儿,青帝当然不希望我也修习同样的东西[自由自在]。
叶似乎微微笑了笑,“静颜,我知道你怎么想,这事的确是因为青帝,可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青帝曾经到你们那个小院去过,专门为了看你。那时你还很小,青帝去了,远远的见你带着邢傲在院子里玩。回去见着你师傅,第一句便说:他们俩感情很好。接着便是:我看见我儿耍性子,你捡的那孩子不买他的帐呢。呵呵,宠而不溺,娇而不纵,很好!青帝说这话的意思,你明白么?”
说到这里,叶顿了顿,感慨到:“你是你师傅捡回来的,是蠡仲先看出了锋芒,上报给青帝,本意是要想要趁早除去你。没想到青帝一听就来了兴趣,非要亲自去看看。蠡仲聪明,却比不得青帝有远见。”
我不由得愕然:“那时我才多大?这也能看得出来?”
“喜好自可以后天培养,青帝看中的是你的天性。若不是如此,你以为她会放纵你活到现在?早在那个小院时你就没命了!”
“这么说,这次的事情——”
“青帝早有预料。自你一来她便心中有数!你以为她真会心疼手下那几个人的死活吗?邢傲是她的亲身骨肉,她手中的大权早晚也是邢傲的,看到邢傲如此表现,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那天特意赶过来试探你,她走时不知有多满意!”
怎会?即便是跟了她那么多年的蠡仲,在她眼里,也如路边石子一般随手可弃吗?好可怕的女子!可是——“可是师傅……师傅……我不信,我不信师傅会这么对我!”
“静颜——”叶的目光慈爱起来,却让我心里隐隐发冷,“你师傅跟你说训狼,又叫我带那样的话给你,你还不明白么?
“你和邢傲,两个都是他一手带大的,你师傅疼你,也疼邢傲,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师傅是既怕你吃亏,又怕你们同门相残啊!
“静颜,你有大将之才,却无王者之气,邢傲有王者之气,心性却过于暴虐!这世上,除了你师傅,你是唯一掌得住他缰绳的人!昔日寒舒也是得了无光才得了整个龙坛,今日邢傲能得你在他身边,才算完整。
“静颜,我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的心思我是看在眼里的。留在他身边吧,这也算,是你师傅的遗愿吧。”
我怔怔的看着叶,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听他用平静的语调在我心中掀起阵阵狂澜,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门支呀一声开了,叶连忙起身,依旧躬着背畏畏缩缩的退了出去。
进来的,正是我此刻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到的人。
“静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