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笨蛋,也亏的是对他没恶意的元殷,要换了另外一人,才刚认识,都还不怎么了解,就把人这么偷偷摸摸往回带,万一起了不轨之心,把他哢嚓了都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这是元殷在今时今日回想起往事的时候,无奈的轻叹。
第四十六章
却说小门果然没人,不过有巡逻的侍卫,元殷那时虽小,身手已相当敏捷,听到了侍卫过来的声音,便轻轻将元笑言带在了怀里躲到了古树后,并作手势让元笑言屏住呼吸,不大会儿,便见一队御林军没发现他们地过了去。
看御林军走远了,元笑言两眼亮晶晶地看向元殷,崇拜地道:“皇叔好厉害,那么远就知道有人过来,这是怎么练成的啊。”
“呵呵,你有厉害的贴身侍卫吧?他们怎么练成的,皇叔就怎么练成的。”
对贴身侍卫厉害的功夫,元笑言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在他概念里,他们是做侍卫的,功夫厉害那是当然的,可皇叔不是侍卫啊,也会这么厉害那就了不起了,于是便道:“那我以后也要练,练得跟皇叔一样厉害!我以后要把皇叔当作我的目标,向皇叔学习!”
当然,元笑言这话在后来被证明只是一时的豪言壮语罢了,功夫只练了一天,就因为太累没坚持下来,至于其他要向元殷学习的东西,只要苦累程度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也都宣告放弃,所以元笑言没能变成第二个元殷。
倒是当时的元殷看他雄心壮志,心情有片刻的复杂,想着他要真把自己当目标,以后真变得跟他不相上下,万一他对自己抱着跟他父亲一样的心理,那自己可要惨了。——幸好元笑言只练了一天功夫就放弃了以及其他吃不了苦受不了累的现象让他放心了。
那天他在东宫呆了一整天,陪了元笑言一整天,本来吃完午膳他是说要回去的,但是元笑言说他下午要午睡,让他陪他,说不出拒绝话的元殷对他没辙,还真傻呼呼地答应了,偏偏元笑言那天精神特别好——估计是在学堂里睡好了——叽哩咕噜不停地说他记事以来发生的一堆鸡毛蒜皮的无聊事,甚至包括他听到的各种八卦,没半个时辰元殷就基本了解了他从小到大所有的糗事以及他那堆大大小小的“秘密”,听得元殷都要昏昏欲睡了。
好不容易元笑言说了一个时辰说累了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他移了移身体,想把元笑言移到床上准备离开,哪知道就把元笑言惊醒了,元笑言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我竟然说着说着睡着了,嘻嘻,太对不住了,皇叔,我们接着说,就说去年的时候吧,父皇给了我一个特别好看的宝贝……!@#¥%……”
元殷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呵欠,只得继续听元笑言讲他的成长史,好在这次元笑言不过一刻钟的光景就再次睡着了,忍无可忍的元殷怕离开的时候再一次惊醒他,便轻轻点了元笑言的睡穴——不过怕点的时间太长,不利于正在长身体的元笑言,所以只点了半个时辰。
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府里都快乱成一团了,原来他的侍卫看他被太子找了去——虽然他手下的人个个身手不凡,但在进守卫严密的东宫时,为免被人发现,小心为上,他还是让侍卫没跟着进去,而是让他们守在了外面——然后一整天都没回去,急得差点掀了皇宫。
经过了这事,对于没法拒绝的元笑言,元殷还是决定躲避为上,于是便寻了个什么事,向皇兄请了假,不再去宗学陪读,而是窝在了家里。
于是当元笑言因为想见他的小皇叔,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兴冲冲来到学堂时,就被告知元殷有事请假,要有一段时间不来了。
这消息对于满腔兴奋的元笑言来说无疑就像一盆兜头冷水,将满腔兴奋全浇灭了。
他本想让父皇跟元殷说,无论什么事,都请有空的时候过来看看自己,但是怕父皇的话在皇叔听来像是命令,他们是好朋友,要是用命令的话,他怕会让皇叔不高兴,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想派自己的宫人找元殷过来,也怕宫人不可靠,报告了父皇,到时父皇偷偷地帮自己下旨请来了元殷,还是一样会让元殷不高兴,所以只得焦急地等待元殷告假归来。
那元殷请了一段时间假,当然有回来的时候,他既然是陪读,也不能总请假,所以只好回去。
元殷是想着,马上他的年纪就会超过十五岁了,到时就以年满十五岁为理由,不再陪读了,到时他就能摆脱元笑言这个魔障了。
元笑言看元殷终于回来了,一下课就紧紧抱住了他,生怕他跑了,扁着嘴道:“皇叔都干什么去了,笑言等的好急哦。”
然后便絮絮叨叨地说自己不敢让父皇下旨请他过来,也不敢派宫人找他的事,又说了自己如何如何想他,让他以后就是再有事,也要记得看看自己,要不然他会很急很急的,云云。
当元笑言说他不敢让他父皇下旨请他过去,怕自己生气的话,再听元笑言说怎么怎么想自己,泛红着眼睛请自己答应他以后就是有事也要记得看看他,那样依恋和害怕他不见他的表情让元殷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罪过了。
不过就是陪个小孩,又有什么呢,没法拒绝的元笑言,只是因为他是个单纯的小孩,对这样单纯的人,人类的抵抗力会降低也是正常的,等到他长大了,肯定会变成他所不认识的元笑言,到那种时候,知道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元笑言,他是肯定不会喜欢的,到时也肯定不会成为他的魔障了,所以陪陪小时候的元笑言,没什么大碍的,他只要注意把握分寸、别交往得忘乎所以,到时被已经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会耍心眼的元笑言利用就行了。
于是满了十五岁就不再见元笑言的计划就此流产,两人的交往慢慢正常化,三五不时就私下见面,而元笑言也为自己有了皇叔这样一个朋友感到高兴不已。
事后证明元笑言的确是无害的,是个从里到外都通通透透的人,三两次交道打下来,元殷就对元笑言彻底放心了,再加上虽然对他父皇颇为不满,不过却无法抵挡元笑言可爱的笑容,于是便经常偷偷跟元笑言在一起玩——他骗元笑言要偷偷地玩,免得大家都要他陪,到时他就没时间陪他了,元笑言还真怕别人跟他抢元殷,所以就听话地跟元殷偷偷交往。事实上元殷是怕元笑言的父皇看到他们相处融洽,别利用元笑言哪天除了自己。
大概到元笑言十三岁的时候,元殷才感觉皇兄对他的敌意慢慢减少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那次生病有关。
第四十七章
那年春天,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受了风寒,因为他是练过功夫的,所以已经很多年没受过风寒了,这次还是头一回,却来势凶猛。
等他几天后痊愈了再次见到元笑言的时候,元笑言扑到他怀里哭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光景,问他这几天怎么不来看他,是不是讨厌他了。
这几年来,元殷跟他关系一直很好,还从没像这次这样,接连几天都没进宫的情况,所以元笑言能不心慌慌吗?可是鉴于他跟元殷达成的协定,他又不能让人帮他找元殷,免得被人发现了他跟元殷交往的事,于是只能伤心难过了好几天,都差点撑不住想冒风险派人去探探元殷情况时,却发现元殷脸颊有点消瘦地回了来,再听听元殷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
元殷柔声跟他道:“没有,皇叔这几天受了风寒,在家里养病呢,这不,今天才好就马上过来看笑言了。”
抱着少年柔软的身体,元殷不由有点脸红心跳手心发汗。
他想到了前几天做的春梦,梦里他竟然与元笑言……
正是那场春梦让他害怕,他跑去淋冷水,春寒料峭,一下子就让他受了寒。当时有点自暴自弃,也懒得运功抵御,于是一时风寒便没好,虽然知道几天没去宫里元笑言可能担心,但当时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派人将自己受了风寒的消息通知元笑言,蹉跎之下,送信的事便耽搁了下来。
想了几天,想明白了,决定接受现实,身体这才好起来,于是赶紧进宫见元笑言,想着一声不吭地就这么长时间没去见元笑言,只怕元笑言生气了。
及至见了元笑言,发现他并无责怪之意,只是哭泣和询问,这才放下心来。
倒是他看到元笑言哭的那么伤心,心疼不已,连声道歉安慰。
却说先前只是觉得喜欢元笑言,当然那种喜欢就是普通的喜欢,这时候明白了心思,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的喜欢恐怕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喜欢,于是再抱着元笑言时,就不免有点绮念。
想亲亲他薄薄的红唇,想将他搂在怀里耳鬓厮磨,甚至想……
然而这些都不能,会吓坏什么都不懂的元笑言的,所以除了等待,他根本没其他办法可想,哪知道这一等就整整等了七年才到手,那时候连哄带骗地上了元笑言,也是因为他已经等到耐心尽丧了。
元笑言是个很好哄的人,当下一听元殷是因为风寒才没来看自己,便开心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元殷说起这几天怎么怎么想他的事,元殷虽然明白他的想只是因为他突然没陪他玩所以想念,并不是他想他的那种想,但是当元笑言用这样乖的口气说着想念之情,让他仍觉得心驰魂荡,欢喜无限,便不由将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搂抱、亲额头这种事,从元笑言十岁后就没做过了,但这时重新做起来,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元笑言更是把这当作皇叔很宠他的标志,心里很是高兴。
“可是,就算你生病了,也要偷偷派个人跟我说一声啊,这几天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我好担心哦,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来不了宫里,一定要派人跟我说别让我着急啊。”元笑言道。
元殷自是答应,又解释道:“我怕我跟你说我生病了你担心,所以才没说的。”
这个解释算是合情合理,元笑言没有怀疑,于是两人的关系自此更上一层楼。
当然,沉浸于想入非非中的元殷自是没发现偷偷前来察看儿子状况的皇兄,元笑言的父皇。
原来这几天元笑言的父皇看元笑言的情绪总是很低落,日渐消瘦,担心,所以这天便偷偷过来察看情况,看看儿子好点了没,要是没好,他就准备让人想点办法,搞点有趣的事逗儿子开心。
然后便看到了元殷在自己儿子宫里。
元殷每次来时,元笑言都会吩咐宫人不要进来,然后跟皇叔两人玩。
元笑言是太子,他的话宫人自然不敢不听,于是都远远守在宫外,多年来竟是一次也没发现元殷——当然这也与元殷有功夫在身,一旦有人来就会赶快躲起来有关。
但元笑言的父皇不一样啊,他是皇帝,他想去哪,难道还有人敢拦着不成?所以就算在元笑言规定不能进去的时候来到了宫里,也没人敢阻止,于是这才第一次发现了元殷的踪迹——当然这也与今天的元殷心神与往日不同、有点紊乱所以没注意到外面有人悄悄靠近有关。
元笑言的父皇突然之间看到元殷在自己儿子宫里,大吃一惊,一瞬间就想到了最坏的事情——原来自己对元殷千防万防,竟没防到元殷会来这一手,这不是釜底抽薪吗?先搞定了自己这个单纯的儿子,以后自己要对他做什么,只怕儿子还要跟自己急呢,这可怎么办?
元笑言的父皇越想越害怕,杀意也越来越浓,想着看来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得赶紧将元殷干了!否则他的孩子笑言危在旦夕!
这是元笑言的父皇第一眼看到意外状况时手脚冰凉的想法,等再屏息看第二眼时,他又觉得事情透着古怪——他看到那个向来琢磨不透想法的元殷正抱着他儿子,唇边带着笑仔细听元笑言叽叽咯咯,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眼神是他从未看过的柔和。
元笑言的父皇被元殷的柔和表情搞愣了,一瞬间都有点不敢相信那是他一直认识的冷淡疏离的五皇弟元殷,元殷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表情?平常高兴的时候,元殷就算嘴边带笑,他也从未在他这个皇弟的眼睛里找到笑意,可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他那脸上的笑容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在笑?眼神的柔和是掩饰出来的还是真的柔和?可要是真的,他为什么要对他儿子那么好呢?这毫无理由啊,他还从没听说过元殷对谁这样温和过,更何况他这个皇兄还一直使绊子害他呢,他怎么可能会对他儿子那么好呢?
带着这些疑问,元笑言的父皇在后来两年都在不断地观察与疑惑中,但始终无法最终确定,毕竟元殷不是那么好琢磨清楚的人,直到最后时刻来临,他才最终下定决心,诏封元殷为摄政王,辅助元笑言,拿不定主意还能怎么样,没时间让他想了,无论如何,为他的孩子赌一把再说,总好过不赌他的孩子凶多吉少好。
从这时起就算正式确定了元笑言归谁“抚养”的问题了,元笑言知道五皇叔是他的摄政王,高兴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心里愉快地想着,这真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第四十八章
然而事情并不像想像中那么让人高兴。
从元殷经常出入后宫后,元笑言跟元殷的关系开始越来越冷淡。
现在元殷已经知道元笑言对这个事的误会了,也知道自己当时有点弄巧成拙了。他当时主要是想让元笑言觉得他跟那些宫妃有暧昧,进而不喜欢那些人,哪知道却被元笑言认为他有异心,想诞下他的儿子,然后冠上帝君子嗣的名义想夺权。
那时候看元笑言跟他冷淡了还以为元笑言是吃醋呢,久久没有下文才知道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幸好那事现在已经得到了纠正,要不然,再让元笑言那样错误地认识下去,积怨久了,从小对自己的那点好感恐怕就要烟消云散了,每次想到这点,都让元殷颇有点心惊胆战,直叫好险。
不过现在总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元笑言虽然没跟他有什么表白,但是从他的行动上他已经知道自己这几年来的辛苦忍耐得到了回报。
看着旁边睡的正香的元笑言,元殷不由再次亲了亲他香馥的唇瓣,也挨着他睡了下来。
幸福如此触手可摸,让人便是在梦里都能笑醒过来。
元殷爽快地遣散了所有姬妾娈宠,这让两人间那一点点小矛盾便马上消失无痕了。
却说这天元笑言突然之间想见元殷了,便兴冲冲跑去找元殷,最后从小六子口中得知,元殷在勤政殿见大臣呢。
本来这种时候元笑言是不会去打扰的,但因为确实想见元殷了,自控力向来不好的元笑言只自控了半刻钟,就打道勤政殿了——知道他在商量事情,他不会打扰的,就装作旁听的样子,偷偷看看皇叔就好了。
元殷彼时正在跟丞相周江年商量中秋节节庆的事,就听见外面宣驾的声音,而后便看见元笑言笑嘻嘻地进了来,说要旁听,元殷自然不能拒绝啊,于是便让元笑言留下了。
元笑言便如愿地一边装作旁听的模样一边手托着下巴看那元殷,看着元殷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听着元殷醇厚的声音,元笑言觉得皇叔真是世界上最让人喜欢的人了,你看皇叔那明亮坚毅的眼神,就连深思的时候都那么有魅力,再看皇叔厚薄适中的嘴唇,啊,真性感,最喜欢跟皇叔亲吻的时候了。……
元笑言看元殷的眼神热烈程度,简直可以把元殷烧起来了,身为当事人的元殷不可能没发觉的,当下就把元殷看的颇有些额冒青筋,想着这小鬼,也不看看有人呢,怎么能这么看自己呢,这让大臣们看见了,还不又要好一番说道吗?
是,他是希望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跟元笑言的关系,但这只是理想状态,事实上怎么能让全天下人知道这个事,光御史那儿就会被烦死。
他跟元笑言的关系,大臣们不是傻瓜,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就是感觉不出来,从宫人那儿多多少少也应该听说了,但因为他跟元笑言俩的暧昧都限制在深宫,大臣们没法亲眼所见,而对付他,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仅凭宫人的说辞,大臣们是不能也不敢说什么的,搞不好惹恼他了,他还会扣他们一顶在宫里安插奸细的大罪呢,众臣们应该明白这个利害关系,所以即使知道他跟元笑言有什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可要是让他们亲眼看见他跟元笑言卿卿我我了,那就不一样了,就算他的势力再大,他们——尤其是那些想博得青史留名的大臣们——也得说点什么,要不然那不显得他们畏惧强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