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色光线————砂砾

「我给人看起来的感觉，真的这麽阴沉？」他想自己一定也让江彦阳，感受了这麽不愉快的气息。
「是啊！大老远就可以看见你周围笼罩著一团乌云了。」郑伟铭举起手指再半空中比了比笑望著刘志轩。他又认真地说：「其实，起初我是被你身上的香水给吸引住的！」
「香水！？」刘志轩不禁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纳闷自己明明没擦香水，尔後他才突然想起是江彦阳的。
因为朝夕与他相处，身上或多或少都感染到他的香水味。
郑伟铭点了点头：「嗯！这种香水其实很少人擦。但是我喜欢的人常擦它。」说完他帮自己和刘志轩又点了杯酒，轻啜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而刘志轩只是耐心的在一旁等他开口。
「我刚刚问你是不是感到可耻，」他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曾经那麽认为，而改变我的─是我第一个男友。」
十指交叠托住下巴，郑伟铭缓缓的回想。
「当时我十七岁，是他主动的，可是我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上男人的事实，所以有阵子我一直在逃避，终於，我投降了…我好不容易突破了自己的心防，不过他却离开了我。」
「他和你分手了？」刘志轩顾忌地看著他。
郑伟铭目无交集的望向前方，握起拳头摆放在桌上，「只是这样就好了，起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揍他一顿......」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微泛红的眼移向刘志轩，唇角抬起一道笑痕：「说真的你品味真差，这种香水才上市没几年就停产了，你到底是在哪买的啊？」他不想再提起令他感伤的事，强装的笑脸并不会让人觉得哪里不自然。
「不知道，是朋友身上的。」
刘志轩知道这个话题他不想再延续，所以也没因他的揶揄而生气。
「喔，那是我误会你了。」嘴里这样说，脸上仍没一点歉意，「那你和彦阳的事呢？」他想起了今天晚上的重点。
「你怎麽知道！」刘志轩讶异地瞠大双眼。
「不是我说你！当你说到他的时候，看你脸上的神情就猜到了。」郑伟铭调侃的笑著。
「你还有希望呀！千万别泄气。」郑伟铭语重心长地说。
「有希望吗？我不认为。」刘志轩低下了头，落漠又笼罩上他的脸。
「我帮你！」
「帮我？」他抬眼满是疑惑。「你要怎麽帮我？」
郑伟铭想了一下接著道：「这样吧！我们先来测试他对你是否有感觉吧！」
「可是…」虽然心动於他的提议，却不免又带著迟疑。
反正再坏也坏不过现在，如果能让事情有点变化，说不定是件好事…刘志轩在心里苦笑地想著。
「『彦旋』，相信我的话，就让我帮你！」
刘志轩心里抱持著怀疑的态度，但仔细对上郑伟铭的双眼时，心里却燃起一丝希望，这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为什麽要帮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呀！朋友之间本来就是要互相的嘛。」他微倾著脸，回答的相当坦然。
刘志轩的思绪陷入了一片混乱。
抿了抿嘴，陷入谜思当中。
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思绪，他终於娓娓道来了与江彦阳的一切……
最後他不带任何希望地看著郑伟铭。
听完了刘志轩和江彦阳认识的经过和江彦阳的个性。
郑伟铭勾起一抹笑，脑海里很快地浮出了一幅蓝图。
「我有一个办法。」郑伟铭笑得极为璀璨，「每个人都是好奇的……」他凑近刘志轩，慢条丝理地说出心中的计划。
「你最近很怪！」副座上的人狐疑的双眼瞟向驾驶座。
「有吗？」停止口哨，刘志轩看也不看他，漫不经心的回应。
「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
三天前原本还处於愁云惨雾的情绪中，突然却180度转变，他实在理解不来能有什麽事让刘志轩产生剧烈变化。
〔当……〕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没理会江彦阳的问题，刘志轩迅速的拿起手机回应：「喂！」他瞬间露出喜悦的神情。
看在江彦阳的眼里，心里其实已不感到惊讶了，因为最近常常看到他在讲手机，甚至每天一回到家，家中的电话就会准时响起。每当这时候刘志轩的表情总是会特别愉快。

「嗯！我也是。」
连著几天，刘志轩硬是让自己表情显现出爽朗开怀的样子。
想到郑伟铭要他装的心情愉悦的样子，最好有意无意的发呆傻笑，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不过看郑伟铭都不嫌麻烦的大力帮忙，刘志轩认为自己当当疯子其实也没什麽了。
〈你也发出点娇羞的声音啊！〉电话那头好心的建议。
刘志轩闻言却一阵愕然。
〈好了，算了！嗯，自然一点。〉发现对方一言不发，郑伟铭大概也晓得他现在是什麽表情。收回建议，以免努力反倒化为灰烬。
「好，等会见！」最後，他终於能堆起笑脸，从容的挂掉电话。
没把握江彦阳能喜欢上他，现在他的心情还是低落的，处於这样的困顿，还必须强颜欢笑，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精神折磨。
再加上郑伟铭有意无意的惊人之语，总令他一时哑口无言。
心里开始不安自己的演技也许终究会被拆穿。
江彦阳只看得见他愉快的挂上电话，没看见他的心里正滴著的血。
他忍不住质问：「志轩，最近你的电话很多噢！」
刘志轩的嘴角勾勒出些许的尴尬，「没什麽啦！」瞥了一眼窗外又将眼神移往前方。
「没有？！」那这种逃避的表情是什麽？打死他也不相信。
看他那个样子，如果真没有什麽才有鬼！深信刘志轩一定瞒著自己什麽事！
他就是想知道为什麽刘志轩能一扫之前的阴霾变得如此开朗？
想著刘志轩讲电话时的神情，江彦阳的心情感到不是滋味。
「嗯！真的没有什麽呀！」
江彦阳没发现自己怪异的口气，眯著一双眼仍继续质问。
「你每天讲电话的样子就像在发情，怎麽会没有什麽？」
「发情？」刘志轩紧张兮兮的摸摸自己的脸颊。
看到刘志轩这个样子，江彦阳气得白了他一眼，特别加重了口中的语气：「对！像发情中的『猪』！」
猪？真狠！虽然江彦阳如此骂自己，可是刘志轩的心情终於好了一些。
这该不会是…吃醋吧？他不确定的在心里想著，但表情仍旧是装著颇无辜。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江彦阳心情相当烦躁。
最近刘志轩的行径越来越离谱，不止常讲电话，连下了班送他回去後，就又马不停蹄的驾车远飓。
望著熟悉得车尾。
现在，他又被扔下了......
华灯初上，昼夜交替。街上的霓虹开始闪烁，路旁的两排路灯也跟著亮起，当天空宣布夜的来临，它慢慢地笼罩住大地，炫耀著它庞大的势力……
「怎麽？应该有用吧！？」郑伟铭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成果。
「嗯……我想，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突然的改变而好奇罢了。」刘志轩仍没有把握地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虽然今天看到江彦阳咬牙切齿的模样；但是从前自己真的没想过江彦阳会回应他的感情，所以又不禁开始朝坏处想。
郑伟铭冐l衈Y看向他，皱起了眉：「你知道吗？你最缺乏的是什麽？」
「……我太优柔寡断了？」他苦笑著。
郑伟铭点点头，「嗯，而且你太悲观，总不相信好事会发生在你身上。」他细细剖析他的心态。「你这麽没有自信，就算彦阳喜欢你，你也不会快乐！」他敲敲桌面又点了一杯酒

刘志轩垂下脸。因为没办法否认他的话而陷入低潮。
见他又是这个样子，郑伟铭不禁摇头。「好了！现在没时间丧气。」他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背要他打起精神来。
「接下来的计划，相当重要！你要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喔！」
刘志轩神情专注的看著他。
「首先你要有恋爱中的男女都会有的神情，那就是『为情所困』，用你现在对他那种无奈的心情来演就对了。」郑伟铭说的头头是道的教导：「然後等彦阳主动的发飙，越生气表示他越在乎，懂吗？」

翌日傍晚。
看著又准备出门的刘志轩。
江彦阳双手环胸，按耐不住火大地指责。
「整天一下子欢喜，一下子又忧愁的，你又不肯说什麽事？你最近到底是怎样了？」他锐利的眼神似想看穿他。
得不到刘志轩的回应，江彦阳继续埋怨。
「常常晚上跑出去不说，才一下班大气不喘一下就又马上就跑得不见人影，你到底在忙著什麽伟大的事业啊？」
开始了……
刘志轩停在门口背对著他，不禁开始冒著汗。
他在心里暗暗佩服郑伟铭的谋略，并暗自希望江彦阳别太过於激动，而将手中的酒瓶朝他砸过来；不过，却又矛盾的希望他越生气越好！
不知中自己渐渐走入计划中，江彦阳一心只想要弄清楚。丝毫没有注意自己会这麽执著的原因在哪？
反正自从看到刘志轩奇怪的行径後，他就莫名地升起了一把无名火。
昨天志轩接完一通电话後大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了一整天；今天则是又接了一通电话而兴奋了一整天，甚至还吹起了口哨。对！他最近动不动就吹口哨，他以往根本就没有这个习惯！这一点，连想刻意忽视都很困难。

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也许迟早会疯掉。不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听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江彦阳坐在沙发上拿著一罐啤酒，瞪著在门外的刘志轩。
刘志轩还是没转过身，装模作样的看著手腕上的表，咬咬牙深怕自己会不小心笑出来。
「对不起！我时间己经来不及了，有事改天再说吧！」说完随即一蹓烟的关上门。
看著刘志轩眼睁睁地从眼前逃走！他的脑中一片混沌。
「可恶！」江彦阳立即跟了上去。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脑子里已没有摆放道德的位子。
他决定跟踪他！
他开著车，不时地看著後照镜，想像著刚刚江彦阳懊恼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不禁渐渐地扩大，散布在整张脸庞。
停好了车，刘志轩本想回头，不过理性又将他拉了回来，他缓缓地走进了店中。
远远跟踪而至的江彦阳，此时也己看到目标物的身影消失在一间酒吧前。
「捉奸吗？你女朋友长得很高耶！要不是留长发，我还以为是个男人咧！」司机操著一口台湾国语调，用著暧昧的眼神瞟向他，丝毫不惧怕那张逐渐发青的脸庞。
没有回答，他神情不悦瞪著司机，付了钱後甩上车门。
看著闪烁的招牌，他吸了一口气後才举步走进店里。
这间几近客满的PUB，触目所及皆是各类型的人。
游目四周想找寻熟悉的身影。
终於他找到了刘志轩所在的位子。
江彦阳决定先不动声色监视他，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了下来。
那个男人是谁？
发现刘志轩主动向一个男人攀谈，对方也热络的回应，在望见刘志轩的笑容後他明白一切都因那人而起。这让江彦阳头顶直冒火，没发现手上的酒因颤抖而溢了些出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名男子恐怕死一千次都不够！
「小隆！那个客人还在那里吗？」郑伟铭笑著问吧台里的员工。
吧台的酒保优雅的抛起雪克杯，也漂亮的旋身接稳後，他朝向郑伟铭点点头。
「你看吧！我就说没问题的嘛！如果他只当你是朋友，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跟踪你？」他转而笑看著刘志轩。
刘志轩心里虽然高兴，但也不免烦恼下一步该怎麽做才好？他转过头看著郑伟铭。
「接下来要怎麽办？！」
郑伟铭故意凑近他的耳旁，想藉此造成更大的刺激。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江彦阳的眼里，此举似乎也达成了预期的效果。
他独自一人的在座位上，心里难受了起来。
已经多久了？除了公事外，刘志轩没跟他交谈超过十分钟。江彦阳心理不平衡的远远凝视著刘志轩，看著他们过分亲腻的距离，只感到越来越焦躁。
远远的看著二人站了起来，打算离开的样子。江彦阳慌忙的将脸面向墙壁，笨挫的闪躲怕被发现，依旧忍不住的斜视著他们的一举一动。
刘志轩和郑伟铭缓缓走向门口。他将头微微地朝江彦阳的方向，瞟了他一眼。
这个笨蛋以为自己面对著墙壁，他就看不到了吗？刘志轩脸上挂著柔美的弧度越来越浓烈。
江彦阳慢慢的将头转了回来，瞄了门口一眼，心中不禁紧张了起来，加紧脚步跟上前去。
他们并没有坐上交通工具离开，只是朝人烟稀少的巷子走去。这使跟在後方的江彦阳感到纳闷。
一路上行来，刘志轩不时想回头看看那个跟纵者。
「别这样，太明显了！小心他会怀疑！」郑伟铭提醒著他。
「我们要去那里？」他不解地望向故作神秘的郑伟铭。
「戏要进入高潮了。」
「啊？」刘志轩满脸讶异的看著他。
「别穿帮！他在看我们这边哦！」
才警惕完，他冷不防用双手环住刘志轩的脖子，令刘志轩反应不过来的呆楞在场，一脸〝你想干嘛？？″的惊讶表情。
躲在被丢弃的柜子後面的江彦阳，看到了这一幕，呆滞地征了征，尔後踉跄的走出来，眼神中充满著火光，愤怒的望著他们。
刘志轩听到了身後的声响回过了神，他微转过头，看到了气极败坏的江彦阳。
江彦阳用力的用脚踹了身旁的柜子，带著怒意的眼光扫过眼前交叠的身影。
「你们在干嘛？！」低沉的语调夹杂著沉郁的怒意。
刘志轩这才想起刚刚差点被郑伟铭给强吻了，他恍惚的抚抚自己的嘴唇。
「懂不懂礼貌啊？偷看别人亲热。」而郑伟铭则相当自然。
二人间的默契看在江彦阳的眼里只觉得相当碍眼，他紧皱著眉，牙齿不住地在颤抖，眼睛睁得死死的眨也不眨。
「志轩，你应该只是喝醉了吧？所以……」他握紧了拳头，强装镇定的望向刘志轩。
郑伟铭随即对刘志轩使了一个眼色。
「我为什麽要向你解释？」一道非常冷漠的语气，由他口中吐出。
刘志轩强忍著冲动。
他一直想冲过去抱住江彦阳，可是他也知道，如果现在冲过去的话，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如果因为一时的心软，而造成遗憾的话，那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如今也唯有等他肯坦诚面对自己的感情一途。
刘志轩忍著心痛看著眼前的江彦阳。
「是啊！他为什麽要向你解释？」郑伟铭在一旁扇风点火。毫不掩饰的透露不屑的态度。
「你们……」看刘志轩将视线移往别处，江彦阳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射向他们二人，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
他们三人此时就这样僵立的对峙著。
「啊？你该不会在我背後，跟其他的人交往吧？你不是说你只爱我的吗！」郑伟铭不客气的打破沉默，夸张的用手指著江彦阳，不可置信的看著刘志轩。
〝你也演得太开心了吧？″刘志轩看著越演越起劲的郑伟铭，脸也快抽筋了。
「只爱你？」江彦阳火大的走上前。
「你想做什麽？」看著他突然走了过来，郑伟铭猜测自己也许会为这场戏挂彩。心中暗想自己的牺牲实在太大了。
但是他却推开郑伟铭。
嗙──！的一拳就打在刘志轩的脸上。
刘志轩吃痛的低下头，抚著涨红的左脸颊，等他抬起头後，却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彦…」望著江彦阳满脸的泪水，他说不出话来。
在一旁的郑伟铭望著眼前的两人，一开始他也傻了，近距离看人这麽用力的被打了一拳，还颇有震撼力的，光只是看，连自己都能感受到那种痛，他很庆幸那一拳不是打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