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这次我也会输么?我不知道,也许表白的那一刻我已经沦陷了。我根本不想控制,就算是输。
东家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晚上要夜不归宿。他们学生会长囧着张脸,动动嘴唇也没敢说什么。我原本是想窜过去赶紧告诉凌风,晚上要霸占东家的床以及凌少爷的身体,结果一直没机会。直到我坐在那间宿舍里,看着归来的凌风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懒懒地打着哈欠说,再也不想跟方刃睡一间了。
我不由的泛起笑容,不会再让你跟他睡一间了……
那天发生了两件事。对,又是两件。
第一件事情,是大中午的,老妈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神秘兮兮的说有个好消息告诉我,就是7月中旬带我去法国办事。
刚考完期末最后一门,又听凌风说,他这两个月家里没有旅游计划。正打算跟他从今夜开始直HIGH到开学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反而会被抓去充公。
于是我挣扎:我法语才学了小半年,这半吊子水平能帮什么忙?您找个专业翻译多好?
老妈沉默了片刻。你不想和我一起走?
不是,我怕耽误学习。
暑假还学什么?
托福。
她盯着我,持续沉默,最后说:借口。你这孩子一向恋母,今天为什么拒绝妈妈?
啊?我恋母?您这哪跟哪啊?
你也读大学了,就算你恋上谁妈妈也决不会干涉的,但你要告诉妈妈。
她又猜到了?
行行行,我跟您走行吗?
小炎,你果然有鬼。
得了得了!妈您怎么跟方刃一样闹心?
我以投降的方式平掉这第一件事情,却隐隐感觉,如果母亲真想查,自己拦不住。不过我真想和凌风交,她也拦不住。
第二件事情,是晚上和凌风同台帮小齐救场。结束后,去卫生间遇到个熟人,尽管过目不忘的我对他根本没印象。
当时我正在冲头发,他靠过来说,何炎,真的是你?我刚才在台下还以为认错了。你竟然会弹BASS?
在不确定他是我白天的同学还是晚上的酒友前,我不便回答。
当初方刃他们乐队缺人手找你撑场子,你说不会吧?
看来是夜间部的,还是找茬儿的。
你谁啊?
呵,别误会,我没有敌意。我是方刃他们团新来的DJ。
哦。我照照镜子准备走人。既然他是方刃身边的,在我看来就等同于疑似麻烦,当然要隔离。
哎,何炎,你不登我们的场子,帮我们灌个唱片总行吧?
抱歉,没这义务。
哎,别走啊!要不是你,我们BASS手也不会受伤,也不会硬撑着上台还不让大家知道。
操,活该。我管你们BASS手是谁!
你……何炎,你就拽吧,总有你栽的一天!我带上卫生间的门,让幽蓝中劲爆的音乐把身后的骂骂咧咧割得支离破碎。
随便随便,你们这些人随便诅咒去,反正我早就恶贯满盈了,也不差你这一俩个。为我受伤我就该有负罪感么?为我自杀岂不是要我陪葬?
呵,那我真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对这位主动缠上来的DJ,我自然没有好感也不会给好脸色。
不过,……那个家伙,分手都快两年了,怎么还没想清楚?
于是约东家出来打听,夹子最近又怎么了?
你不都看见了吗?天天跟台上活蹦乱跳的。
废话。那怎么有人跑幽蓝来,指着我鼻子骂?
呦?谁啊?
算了。看东家那兴致勃勃的状态,我要是说了,本来没什么事也能给他玩的人尽皆知。
不是说受伤了吗?还因为我?
哦。有个不长眼的想追他,被拒了。然后提你名字刺激他来着,话说得挺难听的。
那他就受刺激了?
恩,打人家一顿,手受伤了。还藏了半个多月不让我们知道。
靠。他这日子过的,还是这么乱七八糟的?
心疼了?
你都不疼我疼什么?
嘿,何炎,少来啊!这里可没我什么事。
切。
我们认识时,夹子是作为东家的新情人被介绍给我的。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这次他眼光不错。可惜男孩眼角眉梢透着傲气,听说还BASS一流,看起来不太容易拿下。那时东家玩音乐玩疯了,把我家和他本家堆的到处都是乐器,天天拉着我跟他合奏,最后还筹备组建乐队。我虽然喜欢摇滚,但忌讳登台,于是直接以不会和不感兴趣为由推掉他们乐队的邀约。从此,我在那群人里的风评就是不好接近。
后来,我喜欢上听夹子弹木吉他,宁静而细腻的声音缓缓流淌,就我们俩,一弹就一下午。再后来东家问我,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歌?
我说,还是喜欢人吧。你要让我刻张光盘回家听我还真没感觉。
东家说,操,我TM还喜欢人呢。
我坏笑,可是他喜欢我。而且你们交不了多久总得掰吧?以他的脾气万一为这事跟你大闹一场,BASS也不弹了,团也不组了,你哪再找这么牛B的音乐人才去?
后来东家就真的让了。再后来我发现这孩子敏感任性,还干涉我私生活,俨然打算从夜间部滋长到日间部去。在快到一百天时我们分了手。依照我往常的习惯,一旦分手,行同陌路。
想想也不可思议,现在我站在聚光灯下,拿着BASS。为了对面那个,就算只是看着,也禁不住勾起自己笑意的人。
我的人格,应该就属于心理学上所谓的,有强烈的兴奋但无强烈的外部表现,内向感性型。东家说那就叫闷骚。无论怎么说吧,我是那种全身一热起来就兴奋的类型。比如说饮酒过量,激烈运动之后,发烧39度以上,以及在舞台的聚光灯照射下劲歌热舞。遇到这些情况,我会变得话多,还特HIGH。一HIGH起来就情感外露,不像平日的自己,曾经还失控捅过娄子。习惯这种特质后我就开始刻意避免遇到类似状况,所以决不登台。
今天首开先例。因为凌风说了句柳凡不在。我就奇怪了你身边不是只有柳凡,为什么你不能想到我?我们配合得不可思议的完美,台上台下都越来越疯狂。我全身抑制不住的燥热起来,目光紧随着凌风,简直想冲过去吻他,似乎即将失控。还好此时一曲结束,我连喝带浇费了三瓶水给自己降温。如此招摇的行为引得台下一片尖叫,搁平时我肯定做不出来。然而情势所逼,此刻我只是为了再转回头时,恢复往日淡然冷感的状态。
没聊两句就和小齐混熟了,不是有共同语言,而是我需要如此。我需要立刻进入这个圈子,需要小齐他们意识到,凌风身边有个叫何炎的存在。不是只有柳凡。
7月中旬,我终于被发配到法国去了。短短两周没干别的,成天拿中文跟我妈聊天。纯粹瞎耽误功夫。
老妈依然对我到底爱上谁了这个问题严刑逼供。她甚至已经虚拟出一个人物,冠名为她。类似于,妈帮你给她挑份礼物回去,她喜欢什么颜色?妈您别操心了,根本没这人。这样的对话一直充斥在我俩之间。直到我们坐在返程的飞机上,老妈突然神来一笔:何炎,她会不会来接机?
我打岔,方刃会来。
我没说他。
哦,你老公不来。
我说你女朋友。
……妈,我跟您说,如果一会儿下飞机,方刃带着个自称我女朋友的人来接……
恩,怎么样?
那我就娶她!
老妈没再说话,我以为她就忘了。结果当方刃出现时,她上来就问,刃刃,你不是一人来接何炎的对吧?
我等着东家破了她的儿媳妇梦,没想东家看看我:凌风在外边呢。
啊?我知道凌风讨厌接送的场面,我以为这懒人定然不会为我破例。
愣什么呢?你先出去我和阿姨领行李。
我毫无掩饰的急匆匆冲出大厅,抛下身后两眼放光的老妈,以及忙着解释的东家。只言片语似乎是在说:凌风是谁?何炎要娶他。
然后,我们见面,对视,吻得昏天黑地。
才分别了两周。
那天发生了两件事。又TM是两件事,还特烦人。
第一件事情是柳凡和女朋友吵架,喝得酩酊大醉外加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我不想插手,毕竟他和凌风关系特殊。我绝忘不了自己第一次注意到凌风,就是因为他在和柳凡KISS。然而相处将近一年,我多少能看清楚他们之间的气氛。今天气氛就不对,柳凡以退为进,貌似在逼着凌风做什么。希望跟我没关系,因为,凌风看起来是答应了。
让柳同学这么一闹,我们仨情绪都不高,早早的散场。虽说我没权利介意这对发小的亲密程度。但凌风非要自己开车送他,还打电话特意告诉我柳凡没事,有我看着别担心什么的,心里独占欲升腾起来,依然相当不爽。我不担心他,担心需要照顾他一宿的凌少爷你。
然后跟着第二件事,因为东家。我说东家你最近出场率是不是太高了,我怎么老看见你啊?当我被门铃吵醒抬眼看表正指半夜两点时,脑子里充斥的就只有上面的话。看看人家的发小,再看看我面前这位!真TM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欠谁的。我家三室一厅,原本有间客房。东家半夜一没地方去就过来住,最后不知不觉那屋就变成他的了。我钻回自己房间接着睡,迷迷糊糊正做梦突然感觉心里特不踏实,恍然醒过来。东家就站在我床头,黑暗中跟个刺客似的。
操,你Y行啊,够灵敏的,我没出什么动静吧?
你偷东西啊?
找颗烟抽。东家说着打开床头灯,暖光源映出满地扭曲的空易拉罐和散乱细碎的烟蒂。
呦?谁招你啦?还借酒消愁?东家似乎突然特HAPPY。
我烟都在地上了,要抽你随便捡。
是不是小戒指把你踢了?快跟我说说。他装没听见,拉过把椅子坐我对面。
出去出去!别烦我!
东家少见的乖乖离开我房间,半分钟后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两打冰啤。早跟你说人家凌风没认真,你别太过。这回玩现了吧?来来,哥们陪你喝个痛快。操,他大半夜的又开座谈会!
你们俩没做到最后吧?都TM快一年了,何炎你还没把人搞定,你也不反省一下!
靠,我还说错了,是批斗会。
凌风就不是放不开的人,要我早拿下了,你有什么可磨叽的?
这话听着越来越熟悉,两年前我叫他把夹子让给我时也是这么说的。夹子就不是放不开的人,要我早拿下了,东家你有什么可顾虑的?
那小子那脾气你还不知道,他不乐意我还强上怎么招?
他为什么不乐意你就没想过?
何炎,看你这样子,好像替我想到了?
是啊,他不喜欢你。
还有呢吧?
还有,我和他已经做到最后了。
那时的方刃对夹子无比宠溺,夹子喜欢上我,也跟他直说了。他可能早就想让,只是等我挑明。那种事情其实好解决,因为我们三个人谁都无所谓,都没认真。当时东家不敢强上,是怕乐队闹翻了。现在我不敢强上,是怕失去凌风。
这次不玩了,我也是时候该向凌风挑明。永远在一起吧。
那天发生了两件事……靠,简直不想说了,越来越郁闷。
第一件事情,是被凌风他们班某刘姓同学约出来单谈。那人颇有些激进奋青的风格,先说他觉得我是板上钉钉的下届学生会长,如今学生会从投票竞选到日常工作,从偷偷揩油到溜须拍马,腐败无比。我应该采取改革措施,施行高度自治,让学生会接管学校的一切运作,让此组织从老师的走狗这一骂名中翻身。
他说得慷慨激昂,我则彻底无语。这人没有错,但他怎么看都像柏拉图他们家的人,完全不考虑什么叫现实,一定会被封杀。我们都不喜欢应酬,否则怎么会换化出午夜场的人格去肆意发泄。我们都不喜欢伪装,否则怎么会热衷于最原始的性的表达方式。但我不会卸下面具,我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直到有一天,我所拥有的产业能超过方家,老妈可以不用围着那个姓方的男人转,不用对着不认识的人微笑,不用每天花两个小时打扮自己花四个小时保养,不用活得这么势利,这么累。
所以,我热诚的回应了刘同学的建议,答应他一旦上任就按他说的去做。这个人看起来性格冲动什么都干的出来,自然得罪不得。但如果让老师发现我和如此左倾的捣乱分子扯上关系,自己也说不清楚。于是唯一能做的就是伪装。我用他最讨厌的方式,取得了他的信任。
随便奉承几句,这人就高兴起来。开始告诉我小道消息。何炎,我就知道你特有正义感。跟你说我们班凌风,你肯定特恨他吧?他家里有的是钱,估计就是靠贿赂老师才当上外联部长的。你知道光是上次圣诞晚会他们家就给了多少赞助?我帮你整垮他,他下来了会长肯定是你的。
没事没事,你先别动他。他在学生里声望挺高的,现在不能动,我转正后自有办法。
刘同学虽然智商不高,但言谈间那种癫狂的状态却着实让人摸不透他下一步想干嘛。于是毫无疑问,我又被另一个麻烦缠上了。从此,在学校里我都要分化出两种人格。操,其实我TM比谁都讨厌伪装,可是比谁装的时间都长。面对同学装优秀生,面对母亲装好孩子,面对继父装不冷不热,面对午夜场装冷血淡漠,面对所有人,都装得自己所向匹敌,理智严谨,从未迷茫失落过似的。不对任何人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不在任何人面前放松,不感情外露,不相信,不在乎……
突然很想见凌风,很想很想,想把头埋在他颈窝里,静静的抱着,全然彻底的休息下来。
那个在随校外出考察时满怀希望的自己,为了买个戒指飚车的自己,满酒吧街找他的自己……
那才是真正的我吧?
那是只有面对凌风时才有的我,只有凌风……
心里浮上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是就算在爸妈离婚前也没感受过的温暖与安定。
我掏出手机播给凌风……一声……两声……三声……
无人接听。
……
其实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凌风总是有理由推掉我的邀约。
临近傍晚,终于通了。因为不止我一人打,小齐也在对他的手机狂轰滥炸。凌风的声音干净而清冷,我简单交待了聚会的事,一小时后,我们见到面。
这就是今天的第二件事情,我坐在沙发一头,看另一头倒在一起拥吻的凌风和小齐。我靠!吃醋这个从不曾跟我搭上边儿的词语,现在倒变成了最好的形容。我TM是来跟你正式表白的呀!你Y就不能收敛点好歹给我一机会!就算你们是玩,有必要玩得这么真实么?身边就我一人你们这演给谁看呢?
我尽量口气平淡的问了,你跟每个人都这么玩?Y个没良心的,回答说差不多吧。
我可能错了,大错特措!什么希望,温暖,就是个P!
暴露弱点只能让自己被得知弱点的人轻易击垮。这次遭报应了吧你,何炎?
那天发生了两件事,最后两件。这段时间状况不断。学校家里的杂事,好几位不速之客的纠缠,与凌风若即若离的关系……不,不是若即若离,是即将崩溃。如果之前发生的那些都是我隐忍下来的导火线,那么今天,燎燃了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向凌风低头,继续云淡风清的看他给我一顶一顶带绿帽子。或是小齐,或是柳凡,林琪,还有谁……我不认识的人,靠,我TM可没这度量,再忍下去非失控不可!以前是怎么做的?微笑着兴致勃勃的攻垮对方的防线,分析他的性格,制定完整的进攻计划,利用手边的一切条件,伪装,掩饰,天时地利,于是人和。完胜。
操,现在绝对做不到了!因为我真的生气,真的受伤。一丝一毫都无法伪装,真的爱他。
思来想去,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下周就开学了该见还得见。找谁谈谈吧?找谁……
突然发现,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决不和任何人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