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风笛————huyi

楔子
你一定相信，你的心是属于某个地方的。对此，你深信不疑。
有时，你模糊地追寻着它。有时，你听得见它的召唤。
当你离它越来越远时，你大约会痛苦。当你愈向它靠近时，你不见得会觉得幸福。
但是，当你明白你的心的归属时，会有那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吧，或者心有凄凄焉，潸然落泪。
这是我最近的感觉、所思所想。当我写下这段文字时，心是沉重的，我怕你也有这种感觉，那么直接进入故事主题吧。
是的，我将要讲一个故事了，而恰是这个故事的开始让我不得不写下上面那一段话。当你看了这个故事的开始后，你大约就会明白我所说的了。
有时候，你会无聊吧。不！请原谅我说"无聊"这两个字眼。平常我可以和你大谈无聊郁闷，但是绝不可以在这里郑重其事地谈它。
好吧，其实我是想说我会无聊，所以才会想着将我的过往写出来，以此来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以你的敏锐，大约已嗅出什么味道了吧。
对不起，我太过罗嗦，但是你一定爱恋过别人吧，暗地里的，你确定无望的，但仍忍不住要有所期待，因此难受着而寻求着倾诉。
我这样说，你是不是已经原谅了我呢？别说我狡狯，我只是在努力将你和我的的情绪引到愉快轻松的方向上来。
好了，现在我已是在笑着写字，下面是真的将要进入故事主题。你喊一声吧：Action！
从此我是自由发挥的演员，你则是推崇自由演绎精神的宽容的导演。在我还未进入角色之前，我的心已充溢着感激之情，因为你，只有你。我乞求着你能理解我的一切。当然，我知道，前提是，我必须是个好演员。嗯！我会拼命做到！加油！
第一章
事实的发生......事实的起因......不！这算不得什么故事，一切再自然不过，就像今天之后是明天。
那是某个周五的傍晚，已吃过晚饭，我不知能干点什么，有点焦灼地在寝室里来回走着，无事可做又想做点什么。是的，我在想着为自己找点事做。最后，我决定去看夕阳。
怀揣这个梦想，自以为风度翩翩地走向第五教学楼的楼顶，或者称之为天台。天台者，对于心照不宣的我们来说，你明白的，这里埋藏了许多动人的故事。
你一定会疑惑我为什么要用梦想这个词。我的理论是，看夕阳是一件奢侈的事，另一个原因，梦想多半是没实现的。你猜对了，那天我没有看成夕阳，我去看电影了。
什么电影会比夕阳更吸引我呢？
周五的言事口常显得拥挤，各个学院的展板海报从这头排到那头。我要去五教楼顶，必得从这里经过。
随意晃了几眼，然后，你大约猜到了，某一张海报上写着：关注同性恋，彩虹的另一端，今晚七点，5教308，《盛夏光年》，等你来。同志电影展播与调查。左下角写着：天真不灭，信心不灭，勇气不灭，爱不灭......。
说不清那刻我的心是喜悦还是其它什么感觉。我的心变得柔软，像被什么轻轻拍打着。想起先前在寝室里的焦灼，然后决定去看夕阳，而后经过这里，看到这张海报。冥冥之中，是天意在引导吗？
由此，我写了开篇那段话。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的心属于某个地方，无论我们在哪里，它始终在那里等待着我们。不管你拂逆你的心与否，你始终逃不开的。对于这个发现，你是得意洋洋，还是泣不成声？
我是黯然的，不再风度翩翩，不再信心满满。我在海报前伫立一会，然后突然转身急切地奔向308，就像苍蝇嗅着馊菜馊饭。
我想我得解释一下，不然你又要在心里嘲笑我了。众所周知，《盛夏光年》传言是一部经典的同志电影，为什么我都没有看呢？而且，我依然记得，你曾三番五次地向我推荐过它。惭愧！我比较偏爱西方同志电影，更具美感一些。如今是没得挑了，夕阳与同志电影之间，我当然是选择盛夏光年，而且，传闻中的经典，必有它的经典之处吧。
令我没想到的是，教室里一片黑暗，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过道里也零星地站着几个。
门口站着两个门神，是负责此次电影展播的相关人员吧，他们很是热情，给了我一小片纸，上面写了几个问题，诸如你对同性恋的看法等等。他们的热情让我略感不安，也没多想，悄悄地倚立在教室后面的墙上。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不安，很多人都是结伴而来，女生们，三三两两，还有男女朋友，成双成对，当然，也有......
当我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只看了两眼就低下了头。一眼是他们靠近我这个方向时，我周边的人齐刷刷地转头，我也跟着转头，和他们眼神相碰的刹那，我低下了头。我怕他们误会我的眼光也是异样的眼光。我低头，向他们表示我跟他们是同类，同时显露我的卑微，因为我是一个人呀！
第二眼，是他们从我面前走过时，高一点的男生走在前面，身体微侧，矮一点的男生走在后面。我不幸地看见了，他们牵着手，那场景，就像男女朋友过独木桥。我这样说，你应该很能想见了吧。所以，当他们走过时，我追寻了他们的背影。
那一刻，我心生嫉妒，又怜悯起自己来。低头复仰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们的到来，引起了我周围人一阵短暂的窃窃私语。我深信，所有人都是没有恶意的，你应该是理解我所说的吧。
对于电影我就不再多说，你比我更熟悉。那就谈谈观映的过程吧。整一个惨字了得呀！当然，这是另一种乐趣。整个教室清晰可闻三种声音，一者来自影片，二者来自观众，三者还是来自观众。磕瓜子的声音，那种密集的程度，你一定以为是在下雨。当然，这让我有一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满足感觉。
观众的另外一种声音，你大约想到了吧，哄笑，或者说是起哄。当康正行耐不住苦闷在外寻找安慰的那一晚，当那个陌生男人压向康正行那一瞬，观众发出的是"啊--？"这种腔调，你能想象到么？当余守恒霸道地脱去康正行的衣服，当他们激烈亲吻爱抚彼此时，观众发出的是"啊--哦--！"这样的声音，你能想象当时的情景吗？
那时，我的整个身心是轻松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能跟着他们一起笑，只是心里却纠结于康正行那慌乱、手足无措的询问：余守恒你是不是喝醉了？余守恒你玩我是不是？问得有多么小心翼翼！我们也会有这样的询问，你明白，对吗？
我再次低下头。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幸福。我想起那两个牵着手的男生，他人的目光，实在算不得什么，有人和你相知相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又想起一个看来的故事，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有妻有儿，但是他一直爱的是同性，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结了婚生了子，直到四十多岁，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吧，他遇到一个男子，他们心意相通了。当他终于吻到这个男子的身体肌肤时，他哭了，他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吻是这样的味道。不是和你爱的人相吻，你永远不会知道吻的滋味，够惨吧！
好了，你一定要抱怨我用这么长的废话来描述这部你早已熟知的电影了。不过你应该相信我的，我这样做自然有足够的理由，因为正是有了上述的一切，接下来的一瞬或者是一切才会显得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就在这样的情景下看见了他，他就在我漫不经心的诉说中来到我的身旁。
那是怎样的蓦然回首呀！当我低头的时候，当我看着自己的鞋子时，当我的眼光轻轻一瞥，我就看到了另一双鞋子，我们的两双鞋相隔很近，就像是他人故意安排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的，那么说其实我看这部片子也挺认真的。你应该得意了吧，这果真是一部不错的片子。
我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这个时候要想看他而不着痕迹，我这种方式最可行，大胆地看，然后又飞快地将目光移开，装出无所谓，或者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既然看了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他专心地盯着屏幕，表情严肃，棱角......我只看了个侧脸，棱角既分明又柔和，那是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没有回头看我，这让我感觉失望又无趣。我在心里恶他装什么装！又后悔看了他，想着散场后还不是各走各的路，这些不过是些有的没的。但是，我是多么希望能发生点什么故事啊！你猜对了，我的心是急切的，身体也是急切的。别在心里生出什么不屑或者是嘲笑，你也有上过生理课的。
好了，只怕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这样不信任你，我也快没勇气写下去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黑暗里，看得并不真切。虽然之后我常常幻想着能见着他，并且设想了Ｎ种未来，但是，这不是那么容易或巧合的事，我真的已渐渐忘记了他。如此掂量这样一个人，我只能跟你说。别人，谁会听！别人，会觉得不可思议。我对你是深信不疑的。
忘了提一句，这部电影的播映，是心理协会发起的。可惜自《盛夏光年》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没有再播映同志电影。我原指望他们每个周五晚上放一部同志影片，那么我还有可能再次看到他。可惜！为何我如此期盼再次遇到他呢？我仔细思量了一下：我并不是期盼他，我只是在期盼爱情，而他恰提供了这种可能。另一方面，那晚，靠墙站立的人中，只有他离我最近，而且，他的侧脸，柔和而硬朗，日子愈久，我越发觉得他模糊怪诞起来。当然，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我看了他，他竟然可以不看我！我真希望能遇见他，这一次，我一定要走向前去，抱他吻他，毫不犹豫地！看他还能不能无动于衷！
自那次没有看成夕阳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看夕阳的念头。不过仍常去五教楼顶，那里是我的基地呀！日子无聊似水，静静地滑过。我期待着发生点什么，当然，除了爱情，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期待的。什么都不用愁，什么都不用担心，惟有情感一片空白。这样的日子既舒适又痛苦。
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自己是一个男人，去想另一个男人干什么！明明自己有一个男人的身体，为什么会那样觊觎另一个男人的身体呢！
那一天，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了，看见一个男生，可能他刚打完篮球回来，光着上身，球衣搭在肩上，闲闲地走着路，手臂一甩一甩的，我只看见他的背影。背上不知是汗啧还是水啧，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他的身体看起来比较瘦弱，没什么肉，腰很细，我既想看他的腰又不大敢看。悄悄地跟着他走，他的手臂依然在甩动，搭在肩上的衣服也随着他的身体舞动。他进了一家小卖部，买了瓶水，打开盖子仰头就喝，喉结有规律地动了几下，抹抹嘴，又甩动着手臂朝前走。
我怔在原地，看着他进了宿舍楼，他是潇洒的，阳光的，纯真的，而我，无可避免地感到卑微。
有了这次跟踪后，我再没从前那般自信不羁。你也看到了，刚才我还在扬言着要毫不犹豫地去抱吻别人，现在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了。我一想到这个和我一样年轻的身体，我就怀疑自己有什么理由去这样做。卑微的我，卑微的思想，和卑微的爱情。我再不大敢那么理所当然地奢望爱情。我开始怀疑。
但是没有爱情的生活是多么无聊，我不想记述没有爱情的生活。是的，我仍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仍要回到心的归属所在。
生活里常存着小小的转机或契机。这不，你一定在疑惑故事的主题为什么会是爱尔兰风笛。现在我就告诉你，这场爱情，爱尔兰风笛是个契机点，若没有它，我将错失一场爱情。对于我们这类人，轻易不谈爱情二字，有的常是身体之间的触摸与交流，而我现在渴望的是和一个男子之间的爱情。
请原谅我的奢望！不，我不是在乞求你的原谅，我自知这的确是个很高的奢望，老实说，我自己也承受不了！
故事的开始，是多么的寻常！又是多么地充满着变数啊！我正准备结束网游下线时，习惯性地打开了Ｄ盘Ｅ盘。我一直认为这两个盘就像两张草稿纸。谈到草稿纸，我又想到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那是关于我的初恋哦！我想你一定是感兴趣的，你常说你已经把我看透了，若是连我的初恋是咋回事都不知道怎么能算是把我看透了呢！好，我不罗嗦了，直接说。
初恋，发生在高中时期，我绝顶聪明的同桌，有着一张你意想不到嘴，樱桃嘴啦！那真的是非常的娇小可爱，我是指他的嘴。现在想起他来，我已记不清他的脸，他的嘴却是清晰的，很红，女生的嘴也不能相比。而这张嘴在他脸上绝不显得突兀。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败在这张嘴上。
某个中午就我们两人在教室，他学习很好，既聪明又刻苦，那真的是没得法说。我呢，跟着他混，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只是不知那时我们是怎样成为好兄弟的。
他说他要休息一会，让我过二十分钟叫他。他侧脸枕着手臂，大半个脸朝向我。他闭着双眼，我看着他的脸。看了他一会，我用食指轻触了一下他的鼻头，他没反应。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因为，我起了某种念头，这个念头是如此突然，让我自己尚措手不及，我们的嘴已碰触在一起，最多0.5秒已分开，我发誓，这绝对不叫接吻！可以理解为两个物体不小心的碰触。
可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一脸愤怒，"你耍我？"
"不是！"我慌忙摇头，怕他从此和我恩断义绝，"不是！我没有！真的！什么都不是！你别乱想！"我双手压制住他的手，怕他反抗，怕他给我拳头，又突然用力抱住他，拼命摇头，拼命重复，"什么都没有！真的！你相信我！我没有耍你的意思，对不起！原谅我！"
他久久不说话，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声来，"你没耍我，是我在耍你，死小子！"
我放开他，愕然地看着他，真是虚惊一场。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最初的愤怒绝不是装的，至于说耍我的话，不过是给我个台阶罢了。自那以后我们的情谊更加深厚，只是我再不敢越雷池半步。他若不给我台阶，我们真的是没法救了。
好了，由一句草稿纸引出这么多话来，而关于草稿纸本身还未提一句话，既然提到了初恋，必然是与他有关的。某日他翻着我的草稿本说，你是一个杂乱无章的人。我心里老大不乐意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又说看一个人在草稿纸上的写画可大概勾勒出一个人来，人们不会注重草稿纸，随手写写画画，反正用过就丢，这恰能反映出人的真实状态。从此我记下了这句话，渐渐喜欢去翻看别人的草稿本，看能否发现有趣的事。而Ｄ盘Ｅ盘，人们常将东西保存在这里，我则常在这里寻宝，比如爱尔兰风笛。
常在Ｄ盘Ｅ盘寻觅，不过是为了直接拷贝好听的音乐。你一定理解，在网上下歌是多么地费钱又费力！所以我养成了这样的好习惯。
一打开Ｅ盘我就乐了，文件夹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好音乐勿删谢谢"。开始时我认为是女生留下的，男生很少有人对着电脑说谢谢。但是当我听这些好音乐时，我的心被击中，开始变得柔软。
击中我的其实只有一首歌，而且是这首歌中的几个音符而已。你大约不会猜到它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魔力，你可能会想到它就是爱尔兰风笛之声，很明显的，它唤起了我的某种记忆。
是的，那是关于断背山的记忆，仅仅几个音符，就让我感受到了断背山的绵长与悠远。Jack和Ennis在山上牧羊，彼时有风吹过，和着木吉他声，但现在我愿意将它想象成爱尔兰风笛之声。
我本已打算下线，我从来的习惯都是拷贝完就走人，但是，那时我突然不想走了。我在等人，等着那个人来取回他的"勿删音乐"。
为何我如此确定是他而不是她呢？我不知道，一切仅凭着这几个音符，从第十七秒到第十九秒这三秒钟的音乐，我固执地相信是他不是她。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用爱尔兰风笛演奏的，我等他是为了向他请教，当然更是为了结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