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久天长————裘茵

“呼呼，还好赶上了。”那人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笑嘻嘻地说。

青泉无语，一脸无奈。

那人并不在意，一个转身跳到夜火的面前，笑盈盈地对夜火做起自我介绍。

“我叫离修。”

夜火面前的是一张漂亮俊秀的脸，空灵俊秀的眉眼带着顽皮的神色，俊挺的鼻，嫣红的唇，裸露在外的颈项白皙而细腻，隐隐透着萤光，他看着夜火的时候，淘气地眨巴了一下深黑的眼睛，明亮的眼波流转外溢。

夜火的视线向下，来到他赤裸的脚，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

察觉夜火打量的眼光，离修顽皮地在夜火面前轻盈地转了一圈，冰冷的空气里立刻飘荡着甘甜的芳香。

离修笑嘻嘻地问：“如何？”

望着眼前那张漂亮而是神气的脸，夜火心中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没由来的厌恶起那种熟悉的感觉，极度厌恶！

夜火冷眼看着不请自来的离修，保持他的沉默。

离修依然用一种平静到在夜火看来堪称怪异的神态回看着他，笑得彷佛盛开的牡丹，艳丽异常。

“哼！”夜火用鼻子发出轻蔑的冷哼，甩手走人。

离修面对不甚友好的夜火，无所谓地耸耸肩，青泉眉心一阵抽痛。

前往天都城的一路，三人的组合怪异异常。

夜火径直向前头也不回，不请自来的离修不停地问这问那，仿佛对一切都很好奇，青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离修的问话。

夜火朝前走着，对于两人间的话题毫无反应，但是他却对擅自跟来的离修起了疑心，并对不加以阻止这个奇怪

的离修跟来的青泉更是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是又气又恼，一路上心绪烦躁不已。

三人的脚程很快，只是半天就到达天都城外。

站在天都城宏伟的城门前，离修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

“好厉害呀！不愧是天都城，果然比传闻更壮观！”

抬头望去，天都城坐落在葱郁环绕的半山腰上，四周环山，葱郁间一座雄伟的城池彷佛堡垒一般傲然耸立。

夜火垂手静立，有些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只要轻轻一推，踏进这扇大门，很快的，他就能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却在此时此刻犹豫了起来，心中一片复杂。

看出他的犹豫，青泉转身面向禁闭的城门。知道夜火绝对不会在意自己眼中的阴郁，青泉还是在转身的时候微微一叹，垂下寂寞的视线，咬了一下下唇。

抽丝般的痛混合着复杂的心绪，青泉白了下唇。

无论怎样，该来的终归会来。青泉想到此，稍稍提气，一声洪亮的声音从微启的双唇里流泻：“天赐，我到了！”

这一声呼唤，底气十足，传得很远，清亮的声音宛如琴音撩拨心弦。

夜火一惊，转头看去，青泉只是看着大门的方向，深远的目光坚定有神。

夜火莫明地恼火起来！他恼火那个说爱自己却把自己带来的青泉，他究竟对自己爱是不爱？

爱？为何要让自己处于这两难的刀刃上？

不爱？难道露出一脸悲戚之色的他是在做戏？

夜火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见到的那个人？他张口想要说点什么，蠕动了一下两片干涩的唇，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吞咽口中的苦涩。

这时，他看见青泉在笑，那笑容柔和明媚，对那笑容，夜火熟悉万分，因为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令青泉的笑容里只有溺宠。

夜火知道……

天赐来了！

天都城坚固的城墙上站着一人，那人英姿飒爽，白衣飘渺，银发如月，迎风飞舞。居高临下俯瞰一切，仿佛看着自己的臣民，接受膜拜。湛蓝的天空下，一道银色的身影踏着金色余辉，轻盈地飞身而下，悄然无息地落在地面，轻得连一丝灰尘都没扬起。

银色的发有些凌乱，来人伸手懒懒地理了一下，然后浅浅一笑。

“青泉，你来了。”

这一笑风华绝代，柔媚万千。

离修炯炯有神的眼睛流露出欣赏的意味，然后他露出高深莫测的淡然一笑。

夜火看着这一笑，心中丝丝抽痛不止。

天赐转头去看夜火，眼波流转，淡然平静，然后他轻轻说道：“夜火，你也来了。”

这一声问候彷佛隔了几百年，夜火屏息，全身的肌理紧绷起来。

天赐算是对夜火打过招呼，然后他优雅的向青泉张开双臂。青泉意会，笑着向他走去。人到面前，他打横将天赐抱起，天都城门大开，青泉潇洒的抱着人走了进去。

夜火看着那一红一银交错的背影，心中隐隐生出狂澜妒意。

一旁的离修忽然冷不防的开口：“怎么，你嫉妒？”

“没有回答你的必要。”夜火眉峰一拧。

“你是嫉妒青泉抱着他？还是妒忌被青泉小心万分抱着的他？”离修这一问，声音很轻，却如高空落下的巨石，令人猝不及防，狠狠地砸在脆弱的肉身上。

夜火一怔，忽然觉得心惊肉跳！他凶狠地瞪向离修，幽蓝的眼底多了一份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

“你给我闭嘴。”夜火一吼，声音尖锐。

“咦？被我说破心思，恼羞成怒？”面对夜火的怒气，离修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更进一步。

“你找死！”夜火心中起了杀意。

笑容在离修漂亮的脸上凝固，瞬间消失无踪。

“你根本不配被他爱！”离修口出惊言。

瞬息之间，眼前的离修判若两人，夜火心中的疑团逐渐扩大，半瞇起眸子，幽蓝的眼底透着危险的冰冷气息。

“你是谁？”

“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走啦、走啦，我肚子都饿了，不知道天都城有什么好吃的？喂、喂，青泉，天赐，等我，等等我啦。”

离修一边摆手，一边小向青泉与天赐离开的方向追去。

听到离修这么大叫，夜火惊诧万分！

离修认识天赐？

一路上不记得青泉有没有告诉离修他的名字，但是，他万分确定青泉绝对没有提过天赐！

但是，离修他知道天赐！

离修这一天一地的变化，撕破了夜火的平静，他看似不动声色，镇静自若，只在离修越过身边的时候，捏了一下拳头，却怎么也无法平息胸中汹涌澎湃的潮汐。

青泉抱着天赐优雅从容地向熟悉的凤前殿前行。

一路上，天赐心情异常的明朗，他维持着美丽高雅的笑容和青泉有说有笑的。忽然他想起什么，接着他伸了一下脖子，越过青泉的肩看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东张西望对一切都好奇不已的离修。

离修察觉到天赐的微热视线，他转过头来送给天赐一个大大的微笑，天赐挑了一下眉毛，淡淡一笑。

缩回青泉温暖舒适的怀抱，天赐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淡然问道：“怎么遇见他了？”

“算是……偶遇吧……”青泉选择适当的词语形容离修的出现。

“让他这样跟着好吗？万一……”天赐担忧，彷佛预见狂风暴雨的即将到来。

“该来的终归要来，顺其自然吧。”青泉淡漠的声音里隐约掺杂着一丝无奈。

“……”天赐微微叹息了一声，静默下来，丝丝郁闷的气息回荡在冰冷的空气里。伸出莲藕似的臂膀环上青泉白皙的颈项，将自己更贴近青泉。

快到凤前殿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天都城叶大城主一声暴吼。

“天赐去哪里了？”

“不……知道……”

青泉听出那有一些委屈有一些胆怯的声音是出自卓卿。

“不知道？”又是一声几乎掀开屋顶的咆哮。

“刚才他还好好的坐着喝茶、下棋，不知怎么的？忽然站起来，翻过墙去，人就不见了。”

“你怎么不拦着？”怒吼！

“就算是城主您要拦着，也不一定拦得住嘛，更何况是我？”卓卿的声音变小，天赐想象着他撅嘴的可爱模样，捂嘴偷笑。

“人没看好，你还敢顶嘴？”再吼！

“本来就是嘛。”卓卿委屈到想哭。

“城主，你看不住老婆也就算了，何必迁怒小卓？”慕容萧实在是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仗义出言帮小卓，心疼哦！

青泉抱着天赐进屋的时候就见叶不凡星目怒睁，咬牙切齿的看着慕容萧，卓卿老实地站在慕容萧的身后躲避叶不凡的怨气。

叶不凡见有人进来，转身，回头，张口就要吼，一见是天赐，眼睛瞬亮，却见他缩在一人怀里，懒懒地打着哈欠，心中将要消弭的怨气顿时高涨，他的眉峰拧成一团，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卓卿看清来人，欢快一叫：“青泉！”

青泉笑着点点头，抱着天赐走向叶不凡。

“不要。青泉，你抱我嘛。”见青泉有意将自己交回叶不凡的怀抱，天赐开始撒娇。

“你！”叶不凡妒火中烧。

天赐睨他一眼。

“怎么？不行吗？”

叶不凡气得咬牙，转身坐回椅子，独自生着闷气。

天赐偷笑。

青泉无奈，只能抱着天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这时，从门外走入两人。

前面一人，黑发、黑眸、漂亮、顽皮，一脸兴高采烈，光着白皙的脚丫，看见众人，送上大大的笑颜。

后面一人，蓝发、蓝眸、俊美、沉闷，一脸深沉，全身裹在一片深黑之中，看见众人，抬了一下眼皮，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凤前殿里，顿时一片沉寂。

第三章

离修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他抬了一下眉毛，嘴角上扬，露出甜甜一笑。

“天都城果然名不虚传！”

离修看似无意的感叹，打破了凤前殿里尴尬的沉寂，天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什么人？”叶不凡挑眉，发问。

“离修！”一蹦一跳的来到叶不凡的面前，轻盈的脚步听不见任何声响，锦蓝的衣角翻飞了一下。

“轻功不错，足以排名天下。”叶不凡犀利的视线扫了一眼离修光洁白皙的脚，轻描淡写地说，接着锐利的视线飘向天赐。

天赐看天，一副‘不要问我’，事不关己的模样。叶不凡捏着拳头，压抑熊熊妒意。

“天下，轻功达此境界不出四人。天都城二主，魔教尊主，还有一人，据说此人身份特殊，魔教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无任何名分。”慕容萧忽然插话，冷静平淡的声音像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呵呵……”离修浅笑，故意忽略慕容萧的话，话锋转向一脸高深莫测的叶不凡，“叶大城主，我人都来半天了，却连一杯茶水都不上，这岂非是天下闻名的天都城的待客之道？”离修面对叶不凡，毫无惧色，笑嘻嘻的脸上看不出深浅。

“看茶。”叶不凡沉声吩咐下去。

“天都城主果然豪气云天，离修我这么不客气，居然也激不起叶大城主的脾气，不愧是天赐公子选中的人。”离修说这话的时候，别有深意的看向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夜火。

夜火幽蓝的眼睛直直看向离修，清冽的目光里有一层勃发的幽蓝。

青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低头去看天赐，天赐给他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青泉无奈地摇头。

笑容一直挂在离修年轻漂亮的脸上，夜火看着那笑容，身上起了一阵凉意。

“叶大城主，气宇不凡，乃人中之龙。天赐公子风华绝代，柔美万千。两人真是绝配。叶大城主对天赐公子可谓一往情深，天赐公子对叶大城主可以说是痴心不悔，两人之间绝对……绝对……无法介入其他人，夜火……你说，我说得对不对？”离修笑着，清冽的眼底却看不见任何笑意。

“你知道的不少嘛。”夜火冷冷一问，却是肯定。

“也不多，一点点而已。”离修将手举到眼前，用食指和拇指比画了一点距离，清冷的目光透过两指间的空隙射进夜火冷漠的眼里。

“你的话很多。”夜火俊美的脸上蒙上一层冰霜。

“我的话句句都属实呀！难道不是吗？”离修深黑的双眸里荡漾着明显的挑衅。

“言多必失，话多人死得比较早。”夜火冰冷的话中透着发怒前的征兆。

“唉？连实话都不能说？这是什么世道？还是说只有事关天赐公子的实话不能在你夜火面前说？”离修装出一脸诧异。

夜火幽蓝的发无风自舞。

青泉闻言，如火的光芒从眼底迸射，含着警告意味的目光落在离修的身上，柔和逐渐从红色的双眸里消散。

“怎么了，夜火？我说了什么令你生气的话吗？”聪明的离修当然察觉到青泉的警告，然而，他却负气地违背那人的暗示。看着眼前不断升腾的幽蓝烈火，离修面不改色，以一种平淡的方式说着，美丽的脸上挂着笑，冷漠且尖锐。

“离修，茶来了，你说了半天也该渴了，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吧。”

一触即发的瞬间，响起天赐悠扬甜润的声音，轻易地敲碎剑拔弩张的场面。

见天赐出声，有意袒护夜火，惊讶之色从离修清冽的眼中一闪即逝。

离修随即扬眉一笑。

“好，好！喝茶，喝茶！”

离修捡了最靠近青泉的地方坐下，优雅地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又向夜火举了一下杯子，挑眉。夜火不甘示弱地瞪他，眼里一片森冷。

天赐有意又似无意地向青泉的怀里靠了一靠，纤长的手指把玩着青泉落在胸前的发，叶不凡瞪着天赐的一举一动，恨不能把天赐一把抢过来，再痛扁青泉一顿。

片刻的激战暂时停息了下来，冰冷的空气里依然残留着浓烈的火药味道，仿佛随时一个星火就可以立即点燃燎原大火。

肃静的凤前殿里，每人各有所思，惟有卓卿和慕容萧显得最为平和。

卓卿明亮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着找些轻松的话题，缓和这空气里回荡的郁闷。低头冥思苦想，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话题，抬起眼帘，发现离修含笑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先是一怔，然后回以微笑。

卓卿看着对面微笑的离修，目光逐渐被全部吸引过去，小卓可以说是聚精会神地看着离修漂亮、清俊的容颜，逐渐心中生起一个奇怪的感觉，随着凝视时间的增加，小卓清亮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瞪越圆。

小卓忽然指着离修一声怪叫：“夜火！”

除了青泉和天赐，众人皆是一惊！侧目看向叫得莫名其妙的卓卿。

天赐盯着手中的杯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青泉微微叹息了一声，幽幽轻语的声音飘进天赐的耳里：“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唉！我说怎么就觉得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原来不是见过，而是你长得很像夜火！起先没有看出来，是因为你爱笑，而且一直在笑，可我们从来也没见夜火笑过！”卓卿在众人的侧目中用惊讶的声音大叫着说道。

这一声惊叫，惊醒了夜火，他随即明白初见离修的时候，心中那份厌恶的不适感从何而来了！看着离修，彷佛看着镜中倒映的另一个自己；一个讨人喜欢，一个感觉诡异！

离修用一种倨傲的眼神看着夜火，清冷的笑容回荡在唇角。

夜火眼底的幽深逐渐转为深晦幽暗。

卓卿陡然觉察到自己的失言，也许说了不该在此刻说的话，他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心中后悔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