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天使 (出书版) by 天使J

讨厌到将他拱手让给别人抚养？
……为什么……是为了什么？
她好歹也亲自来向他解释不要他的理由，既然演变成至此，当初她何必生下他……
泪流满面，他回想母亲在他七岁的那年离开暴力家庭；临行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与保证一定会回来接他，她答应过了……
「昱杰，你要乖乖的等我回来接你，一定要乖乖的等我回来……妈妈全回来带你走……」
他衷心相信母亲一定会来接他，他一直默默忍受家庭暴力下的煎熬，他真的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带他离开。
他从不怀疑，他抱着唯一的生存希望等待……
「呵……结果呢？换来的却是一场空……」难道她想要遗忘过去的不幸与悲哀。就连她唯一的儿子也一并遗忘吗？
韦昱杰伸出颤抖的手转开水龙头，莲蓬头下的冷水如骤雨洒下，将他淋个彻底。
他麻木地看着映在镜面上的身体，每一道伤痕都含着猩红颜色，与他淌血的心口相互辉映，再一点一滴混着流水过往排水孔……
视线愈变愈模糊，镜面上渐渐浮出另一道人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英俊面容，那一贯性的温柔笑容。立刻窜入脑海——
「磅——」他一拳打向镜面，企图打掉那英俊温柔的笑脸。
玻璃碎片顿时溅飞四散，部分刺入淌血的肌肤，其余的则洒了一地狼藉。
不会痛……
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痛……
「你在干什么！」
忽地，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喊唤醒了他的神智。韦昱杰下意识找寻发声来源，狄仁辉就出现在浴室门口。
从未见过那么铁青的怒容，韦昱杰不禁浑身一颤，开始冷得发抖。
狄仁辉动作迅速地将他抱出浴室，往床上一放，同时喝令：「你乖乖的坐好，别乱动。」
他利落的抽起白色床单裹住韦昱杰的身体，再折返浴室之内，取来一条浴巾擦拭他湿漉的发。
拧紧双眉，焦虑的眼神检视床单下微微发颤的身躯，瞧他这么糟蹋自己，狄仁辉怒意横生的骂道：「你还嫌身上的伤痕不够多吗？新伤，旧伤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道，好不容易才愈合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迹来，万一引起细菌感染还得了！难道你想再动一次手术才肯爱惜身体吗？」
他仰起脸来，刹那也怒吼：「你说够了设有！我自己的身体我高兴怎样对待就怎样，不用你来管！」
韦昱杰扬手甩掉他鸡婆的动作，又吼：「走开！」
狄仁辉难得的好脾气存此时也出现了裂缝。「什么叫做不用我管？你倒是说说，于公于私我会没资格管你？」
韦昱杰不甘示弱，「你不用摆出一副有恩于我的样子，我才不领情。你何不任我自生自灭，谁要你的鸡婆与多事！」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狄仁辉才知自己干了什么。
韦昱杰抚着吃痛的脸颊，顿时心生委屈。瞪着打他的男人，怒叫：「你干脆打死我算了！省得麻烦！」
狄仁辉呆在他面前，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失去理智，出手打了韦昱杰？
房内，气氛凝窒且沉闷，两人之间静默了片刻，狄仁辉率先开口道歉：「我很抱歉出手打了你，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
他深感懊恼，晦涩的神情凝望那张倔强的脸，掌心的热度仍在，增添他更深切的自责。
韦昱杰被瞧得一阵心虚，低垂头，避开那张懊丧的神情。
仿佛狄医师才是被打的那一个，还同他道歉……
他想起以前被父亲揍的情景，每一回都很冤枉及无奈。
父亲视揍他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他默默忍受这些拳脚相向，从未反抗。
抚着热辣辣的脸颊，他反省自己的行为的确是该打。韦昱杰紧咬着唇，倔强的性子不愿开口认错。
蓦然，他惊觉这段时日以来，总是将怒气发泄在狄医师的身上。这一点，他和父亲无理取闹的作为又有什么两样？
「……」开不了口说抱歉，韦昱杰立在狄仁辉的眼前，再也耍不出任何脾气。
一声长叹后，狄仁辉取来毛巾，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身上的血迹，而他心痛的说出自己的感受：「昱杰，我没有办法丢下你不管，早在当初意外事故的发生现场，我就无法视若无睹倒在血泊中的你，你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跟绝望；我赶忙上前救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再也放不下你了……」
无论他信不信，狄仁辉继续说出因为一份在乎，他早已不是以医生的职责接近及照顾他。
「你知道吗？我每天来替你换药，都会心疼的数着你身上的伤痕。你可知这些伤口会痊愈，但难免会留下疤痕。这些大小不一的痕迹，让我心疼看似倔强的你，其实再也禁不起任何外来的打击与伤害……」
「我想保护你，非常想。也许你不信，但是没关系，我相信我会做到，不会有食言的一天。」
韦昱杰抬眸，愣愣的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温柔的笑容，温暖人心的感染力，再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我想要抚平你心灵上的痛楚，我的心情你能体会吗？」
韦昱杰低垂首，藏起湿润的眼眸。这辈子从未体验过如此受人重视的感觉，直到此刻才明了，原来……这种感觉是美好的……
会让人想要的。
他咬了咬唇瓣。对人产生的警戒早已根探蒂固，似一道藩篱，想跨越，却又提不起勇气迈出步伐。
鼻头一酸，他是胆小鬼，不轻易相信大人的世界。
「试着相信我。你不是没人要、没人疼，请你好好的想一想，当别人伸出援手的时候，你该接受，还是继续放掉，两者，都会影响你的未来。」
韦昱杰闷不吭声。他不是没有想过未来，如果可以决定，谁会希望自己一无所有？
「爸妈很高兴能够收养你，他们已经在为你布置一间房，也准备生活所需要的物品，我在家里所拥有的，你也会有。」
「……」他抿紧唇，依旧不发一语。
「走开……」
「我不走。」狄仁辉扒了扒头发，蹲在病床前，抓起他的手，取而代之将掌心抚上他的脸颊。
「我很抱歉出手打了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我真的不愿看见你伤害自己，那让我非常生气。」
韦昱杰没推开他，敛下湿润的眼，泪水滑过两人的接触点，很温暖的感受在掌心下漾开，渐渐泛滥成灾。
狄仁轻轻叹息，试着擦干他的泪水，「别哭。」
他噙着泪水，喊：「走开……」
「好。」他细凝他全身伤痕累累，立刻起身，欲出房外拿取医疗用品再回来。
离开前，他不忘拾起浴巾，披在他的身上以防受凉。
韦昱杰睁开眼，瞥见他当真要走，不再回头，留下他瑟缩在孤寂的角落，持续等待……
不……他怕又被抛弃，他会躲起来擦干眼泪，他只是佯装坚强而已……
心里的一道墙渐渐崩落，他也会想要让人疼宠的感觉，会羡慕别人拥有完整的家，不缺爸妈，不会吵架，更不会打他……
他陷入惶然，再也撑不起坚强的假象。不再犹豫，一脚踏上冰冷的地板，伸出手来抓住狄仁辉的衣裳——
狄仁辉一回头，迎视他泛滥的泪光晶莹剔透，他的眉、他的眼、他微启的小嘴似都呼喊着别走。
他顺下接着他差点被床单绊倒的身子，任他将脸庞埋靠在胸前，闷不吭声了许久、许久……
无须强迫，终于——
「别走。」韦昱杰开口央求。
狄仁辉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略低头将下颚抵在他的头顶上，指尖轻搓揉他的发心，软言安抚：「别担心，我只是想去拿药进来。」
「别走……」他又唤，紧抓着白色衣袍，掌心握着一个小小的希望——这辈子会有人宠……
狄仁辉有求必应：「好。我不会走，等你出院，我就带你回家。」
韦昱杰点点头，再也无需任何言语，只消一个轻柔的拥抱。他终于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单纯的医生与病患。

Chapter 3
五年后。
十七岁那年是韦昱杰生命中的转折点，他拥有一个温暖的家族、和蔼的双亲和一位呵护宠爱他的大哥。
狄仁辉无疑是他的守护天使。
他为他治病，送他到国外念书，也为他规划了一条崭新的人生道路。
分离两地，他们之间通讯不减，往住不是国际长途电话联络就是电子邮件往来，足足五年。
……他整整离家五年。
韦昱杰已经脱离尴尬年龄层略显稚气的外貌，蜕变成充满自信、俊秀的青年。
回忆过住。他听从家人的安排到日本念贸易科系，由于成绩优异，顺利毕业回国后，他将进入由两家日商合作的贸易公司上班。
下了飞机，韦昱杰在人群里搜寻熟悉的影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期盼乍见到人的那一刻来临——
「瞧你像是在等恋人出现似的。」站在韦昱杰身旁的男子不禁开口凋侃。
他和韦昱杰同是留学生。两人在校的成绩表现均优异出色，由于两人都来自台湾，无沦是个性和生活习惯都相当契合，于是渐渐成为莫逆之交。
施明奇很清楚好友韦昱杰的身世背景，也知道好友有一位哥哥——狄仁辉先生在好友的心目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简直神圣得不可侵犯。
韦昱杰轻哼：「你哪，就爱胡说八道。」他在日本就已经听过不下几百次了。施明奇回国后，仍是没个正经。
韦昱杰睨了他一眼，问：「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做什么，难道没人来接你回去吗？」
「有啊！我家的司机就在那边等我哩。」他朝停车场的方向一指，说明了司机早已来到。
「你还不走？」
「我舍不得你走嘛，所以要多陪你一会儿。」他朝韦昱杰挤眉弄跟。嘿……好友五年来念念不忘的「真命天子」终于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他怎能不一睹为快呢！
施明奇不禁思忖：好友每日必定联络的重要人物。在他心目中的感觉早已逐渐变质，只是他本人还没察觉罢了。
根据他的观察，这小子对于感情的事一向相当迟钝，若不经过他人明白的点酲，压根就不会往感情这方面联想。这年头，谁会一天到晚把「哥哥」挂在嘴边提起？
别开玩笑了，若无特别的依赖因素，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压根就不会把哥哥当成偶像似的迷恋。
感情事，谁也说不准，就如同他的感情，也是在意料之外发生状况啊……
「你和他已经五年没见面，各人的生活圈子多少会有所改变。你想他会一个人来接你吗？」他实事求是的道出隐忧。
「你少胡说八道了，这五年来，我又没听他提起过。何况他的工作很忙，没时间交女朋友。」他也没听过爸妈提起，仁辉有带女人回家过夜……
「你那胡说八道的个性再不改，或许哪天会蹋到铁板。」韦昱杰好心的提醒。他已经受够了施明奇的那张乌鸦嘴。
低头看了一下腕表，时间已是下午一点。
抬首，一辆凯迪拉克轿中疾驶而来，红色的流线车型相当醒目，刚看见久违的人一跨出车外，那斯文俊帅的外貌依然不变，高大的身形令他当下就认出来人。
「仁辉仁辉！」看见熟悉的身影，本能的高喊。
狄仁辉听兄熟悉的叫唤，本能的放眼搜寻，小一会儿，声音的主人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乍然相见，他展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宠溺的抚上韦昱杰的发。思念的人儿已经长成为青年，容貌可媲美现代的偶像明星。
「你啊，长高不少。」五年来，他的心里埋藏着一份脱轨的情感，放手任他飞离自己的保护范围，为的是将来——他等他成年，回到身边。
他因本身的私心而为这法定上的「宝贝弟弟」规划一条的人生道路。他守候在一旁等待，仿佛豪睹一般，他押上一颗心做为筹码，能否成为赢家，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啧啧。」施明奇在一旁观看他们两亲呢的模样，果真没料错——狄仁辉的眼神分明透出恋爱中的精彩颜色，好友的运气不错，身边能有一位宠他的好男人。
韦昱杰很自然拉箸狄仁辉来到好友的身前，为他们两互相介绍认识。「仁辉，这位是我的同学兼好朋友。施明奇。」
「你好。」狄仁辉一派斯文有礼，友善的和对方握手。
施明奇笑了笑，大方的唤了一声：「狄大哥，你好。」
狄仁辉瞧他的长相称得上是名阳光青年，留着一头微卷的短发、配上一双清澈的眼，身上散发几许书卷气质。令人印象深刻。
他们双方对彼此并不陌生，两人都在韦昱杰过往的言谈之中时常提及，互相见面之后，均欣赏着对方。
诚挚的笑容在施叫奇的脸上蒙开，没有人看出他的笑意里带着一份祝福。
不消片刻，就在三个人男人熟悉的寒喧之际，由轿车内传来嗲声嗲气的女音。随着车门开启，一双修长无瑕的美人腿伸出了车外。
「仁辉怎么来机场接个人而已，你马上就将人家给忘了啊？」
抱怨结束，一位大美女一身香气袭人的走来狄仁辉的身旁，仿佛在宣告所有权似的攀上他的手臂。
「她是谁？」
韦昱杰瞪着这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瞧她穿着一袭连身窄短的红色迷你裙，卷翘的长发任其纷乱有序的披散及腰，重点是她艳丽的五官配上火热的身材，足以刊登花花女郎的排行榜。
狄仁辉打哪儿认识这女子，怎从未听他提起？
「她是世伯伯的女儿，慕容凤。」狄仁辉介绍道：「她刚从美国回来没多久，所以请我带她四处参观熟悉台湾的环境。」他没说慕容凤对自己有爱慕之情。
实际上，他对这位大小姐粘人的功夫感到十分头痛。好比今日来接机，慕容凤却吵着一定要跟来，在长辈面前他也不好意思推拒她缠人的要求。
「你就是狄世伯收养的『儿子』啊。我常听狄伯母提起你呢，说仁辉他非常宠你。」她就是专程跟来，看看韦昱杰长得是圆还是扁，究竟有什么本事博得狄家长辈以及仁辉的欢心。
尤其，仁辉每每提到这位「宝贝弟弟」的时候，总是眉飞色舞的说着两人相片的回忆，但他对她这位大美女的存在却表现得冷淡。
慕容凤产生了高度的警觉性——想顺利的入主当狄家的少奶奶，就得先铲除眼前的阻碍物。
韦昱杰已经大到可以从狄家户籍剃名，反正她将来会帮狄仁辉生孩子，可不希望狄家的财产落到一个外人的手上。
他听出她的话里有一丝醋意，酸溜溜地……这个女人八成吃错药。韦昱杰也并非好惹，当场就反击：「爸妈和仁辉从未将我当作外人看待，我很庆幸有一家人宠我。」
哼一哼，他回想当初难免带着敌意与警戒的心态下进入狄家，经过相处之后，渐渐受到狄家人的感化才收敛了坏脾气，但这不表示他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尤其现在，他不喜欢慕容凤，非常、非常的……讨厌到底！
「请让路！」韦昱杰不客气的扬手拨开揽在一块的两人，哪管是否礼貌，更不理会有没有教养的问题，他一径走向轿车旁，开了车门，一屁股把自己塞入驾驶副座，卡位。
摇下车窗，他催促：「快开车啊，我已经等不及回去见爸和妈了。」
狄仁辉一翻白眼，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为他无理的举动找借口，「昱杰大概是因为时差还没调整过来，说话难免呛了些。若有得罪的地方请别见怪。」
「我和他当了几年同学，对于他怪异的脾气早已见怪不怪。」施明奇深感同情的看了狄仁辉一眼，随即便朝停车场走去。
「上车吧。」狄仁辉走到车身旁，他很绅士的为女士打开车门。
幕容凤眉开眼笑，上车前又搂了搂狄仁辉的手臂，状似亲昵的在他耳畔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