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红乐

我吃吃傻笑着，漱水抬起头来看我："怎么了？"他微笑，我钻进他怀里躺着，静静的卧在他腿上，贪婪的吸取他身上的清香。

好温暖，好舒服。

"风华楼那里怎么办？"我埋在他的温暖里，闷闷的问。

"怎么办？"漱水眉一挑，"玉儿还希望我回去吗？"我死死的抱紧他，猛摇着头："不行！怎样都不行！"

漱水笑了笑，一手抚着我的发丝。"那你还问？"

"我...我只是...一想到你用那张脸在那边祸国殃民就觉得不好。"我戳戳他的胸膛。"像你这种人去那种地方不是要害死人吗？不成不成。"

"乱想什么？"漱水一指弹了我的额头，我吃痛的捂住。"你以为我在风华楼做了什么？"我茫然的望着他。

"不是做小倌吗？"

"傻玉儿，怎么可能。"漱水无奈的一笑。"我是在那弹琴。"我一怔，随即咬牙。这个死禾扬，竟然骗我！什么小倌嘛！下次来的时候非整死你不可！

"不过..."漱水的眼睛暗了下来，"那时玉儿竟然也没来阻止我..."一双美目哀怨看着我。这是在跟我撒娇吗？我汗。

"这个..."说实在的，当初心境还挺复杂的。

漱水轻轻一笑并没有多介意，仔细把玩着我雪白的发丝，"玉儿..."他望着我的眼睛。"这些...都没办法治了吗？"我看着他，我知道他自责，因为是断梦让我如此的。

"大概也只能这样了。"我不愿意他难过，笑嬉嬉的说。"没关系啦，这样挺特别的，也漂亮。"漱水轻轻一笑没说什么，然后我突然想到，有个人也尝了断梦的毒。

冷容傅他...现在不知如何了？当时的毒，我大概渡给他四分，这也是为什么我没立即毒发身亡的原因，我想那点毒性是杀不死惯使毒的护水堡的人，但是他活了下来...我想应该也不会太好过吧。

我向漱水问了冷容傅的事，那时在他眼底倏地闪过冰冷，我不由得一颤。幸好，幸好我爱的人并不会这样看着我。

"他没死...安公公将他交给我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漱水恢复平静的说。"我原本是要杀了他的，但是..."

"但是？"我问。

"柳竟那孩子...出来为他求情，所以后来我只废了他的武功和...他的手，让他这辈子都成了废人。"漱水眼底的深意更沉了几分，我也静默了下来。

柳竟，我早该猜到的。他和冷容傅的关系，或许没有这么单纯，当初我想问他冷容傅是否喜欢漱水时，他一点也不想谈，而我错将他的表情误以为是没有兴趣。柳竟，那样阳光可爱的人，却只能这么奉献自己的爱情了。

"那柳竟呢？"我不禁问。

"我流放冷容傅的那天，他也跟着不见了。"漱水说。

或许柳竟是去寻找冷容傅了吧，即使冷容傅如此，他还是愿意为他求情，还是愿意随他而去，那个男孩会有这种行为，我并不意外，或许冷容傅会因为柳竟如此深情，转而对他上心也不一定，我想有一天，柳竟也会幸福的。

因为，他是如此善良。

而我每从镜子里看着一头白发和灰瞳，我就不断提醒自己当时有多痛、漱水有多痛，将这些拿来纪念那一切，然后告诉自己：从此以后，我们要更幸福。

漱水那天在我房里看见宫乐的牌位，他没有说什么，或许安公公也将宫乐跟随我而去的事情告诉他了。漱水的眼光流波，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不管他最后是怎么看待宫乐，他始终是什么也没说，静静的为宫乐拈上一柱香。

漱水知道，宫乐从此以后都会在我心里。

他强烈的爱，和他留给我的少年残象，一辈子我都会记得。

我回忆起最久以前，我和宫乐还有漱水三个人在水幽谷时的生活，那时真的很快乐。后来我和宫乐离开水幽谷，我一心想把这种生活找回来，却找来了不少麻烦和伤害。但现在我们真的又在一起了，以这种形式，真实而感伤。

漱水抱着我，我依赖着他的体温，那夜梦里，我梦见宫乐对我微笑。

40

以之前种种来看，就算我不去找麻烦了，麻烦还是会来找我，我就是这种体质，好不容易学乖了，其它人却怎么也不放过我。所以当一辆辆黄顶大帐御座马车停在我家门前，从上头走下会被我归在第一类麻烦拒绝往来互的人时，我也只是愣了一愣，随即恢复过来。

其实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皇刑天，当他站到我面前时，我也只是扭捏着要请安，可是皇刑天不让我行礼，深情款款的扶起我。我不着迹的避开他的手，心里嘀咕着，也不过就心血来潮来前院透透气晒晒太阳嘛，怎么就迎上这尊大瘟神！

安公公也在，他老人家依旧是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见了我还不忘了行礼，我尴尬的对他笑了笑，视线忍不住飘移，然后我瞧见后面欲躲的皇刑业。

体内的邪恶因子全苏醒过来，至少，有个人不会比我好过了！

让人迎皇刑天入内奉茶，我唤来清风装出虚弱的模样倚靠在他身上，清风不知所措，还以为我中暑了，相当单纯的配合我的，我得意笑着，皇刑业在我后面都要用眼神把我开个窟窿了。皇刑天看我模样，很温情的想来扶住我，但是我脚底就这么一个"不小心"，就顺势跌进刚好出来的漱水怀里。

漱水沉静的请皇刑天入座，却没有将我放开，我紧紧依住漱水和他一起坐下。自从漱水来了，家里许多椅子都换成了双人塌，这会儿我乖巧的依偎在漱水怀里，故意将宛月支去侍候皇刑业，而让清风在我这里。

我抿嘴笑着，在漱水怀里探出头向皇刑业作鬼脸，漱水将我拉了下来，制止我的顽皮，对面皇刑业已经黑了一张脸，却又不敢对我发作。

"玉儿..."从头到尾不受我重视的皇刑天忍不住开口，我望着他，皇刑天是一脸欲言又止，最后是说了一句："你还活着..."

我偷偷翻了白眼，这皇家的人说话都一个样，难不成他大白天见鬼啦？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打哈哈。

"你...还好吗？"

"很好啊，就是头发白了点眼珠子淡了些，没什么大毛病。"我说。"最近气候暖了，我的旧伤也不那么犯疼了，白天被人压着灌补药，又有专人成天看着捧着，要虚弱还真有点难度，平常就磨磨药种种花，生活还挺愉快的。"我罗哩罗嗦的交待一些日常杂事，漱水掩不住嘴边笑意，宠溺的摸摸我的头。

若其它人这样拍我我是会生气的，不过是漱水的话就无所谓。人嘛，谁的心不是生偏的。

皇刑天看到我和漱水那么亲近脸色还真有些不好看，但我不打算在他面前和漱水保持距离，我知道若是我示弱，他一定会纠缠到底，漱水应该也是这么想，所以他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见水皇子平安无事，皇上也是宽心了。"安公公在一边沉稳的开口。

我搔搔头，有点无奈，怎么这些人老爱提这些有的没的！真的是要等人踏进棺材才肯忘记这些吗？

"嗳，公公你也知道。"我呐呐的说，"水琤玉嘛，早八百年前烧得连骨头也不剩了，那个宫漱玉，服了毒跳了崖估计也是挂了死透了。公公就行行好，别老是对我提那个名字，我听也听腻了，换点新鲜的，像是云寻欢如何？"倒是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皇刑天和安公公皆一怔。

"玉儿你..."皇刑天不可思议的望着我。

我刮刮脸蛋儿，其实他也是无辜，不过就是希望我会跟他在一起，透骨钉不是他穿的、断梦也不是他给的，他这会儿比谁都还无辜让我这么冷眼相待。但是思绪一转，要是他当初别那么坚持要我的话，我应该和漱水正在护水堡快乐过活吧？

不，不对，就算没有皇刑天，我和漱水之间还有宫乐的存在，即使那时候在一起了，也不可能如此坦然吧。

我对他，有感激、有埋怨。

就是没有牵挂。

无论如何，皇刑天永远只是个局外人。

"皇子要是一日火纹在身，就永远是个水家人。"安公公说，真看不出是故意找碴才这么说还是官方说法。

我无奈的一叹息，从漱水怀里溜了下来，走到他们眼前，将前襟大大扯开。

原本纹着一朵莲的地方，是一个狰狞的疤痕，原本是更丑的，但是漱水调配出一种药膏，如今擦着擦着也好多了，不过仍是看得出那时是怎么个鲜血淋漓。

那枚火纹，在我清醒时，亲手将那块肉硬生生的刨了下来，吓坏了禾珞和禾扬，血透浸了白色的单衣，我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双眼无神，那一夜，我雪白了头。

漱水过来将我轻拥入怀，把我的衣襟给拉了起来，皇刑天吃惊的看着我，仍无法回神过来说些什么。

"满意了吗，公公？"我看着他们。

"玉儿你...你就这么不想和朕扯上关系？！"皇刑天心痛的看着我，"甚至刨去火纹...你就这么怨朕？！"

"皇上，我并不怨你。"我淡淡的说。"我的心很小，小得只能容下一种情感，只能装下一个人。"我抬起头望着漱水，对他微笑，漱水也对我微笑。

漱水，我的漱水，从六岁那一年开始，就是我的天。

皇刑天怔怔的看着我，他几度伸出手来，彷佛想抓住我，又好像是想抓住在他幻想里的某种希冀，我看着他。皇刑天是个聪明人，他能从我眼里看出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存在，我几乎能发觉他的绝望，但是我不会对他心软。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皇刑天一咬牙："若朕执意不放人呢？"

"皇上，难道你就想看着玉儿不快乐吗？"一直没说话的漱水突然开口。"任他在你身边凋零枯萎，成为心如死灰的行尸走肉吗？"

皇刑天大大一震，脸埋进了手掌里，沉默在我们四周弥漫了开来，有一度我以为皇刑天会大怒的，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的抬起头，看了我最后一眼，那一眼，彷佛要将我深烙进他的灵魂里。我微微一颤，漱水扶住我，有力而坚定的。

皇刑天终究是走了，完完全全的走出我的生命，也好，原本他就是一段不该发生的插曲，而我也不应该在他记忆里停驻。

皇刑业没有随着他的皇兄离开，他走到我身边，给了我一抹苦笑："不好意思啊，我挡不住皇兄。"我一挑眉，这家伙以为这样认错我就会放过他吗？

"你真是残忍啊..."皇刑业苦笑，充满复杂感情的望着我。"但是，谢谢你。"

我对他微微一笑。

那富贵的帐子只在门口停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去了，我让人收拾了皇刑天曾待过的痕迹，自己走出了房间，坐在楼梯上，看着皇刑业追着清风跑，宛月在后头气急败坏。

漱水走了过来坐在我身边，微笑的看着他们嬉闹，他牵着我的手，我紧紧回握住他。

"怎么了？"漱水低下头看着我。

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倒在他怀里，"没事，只是你在这里，真的很好。"漱水抚着我的头发，眼如秋水般望着我，我和漱水静静对望一会儿，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漱水吻了我，我紧紧的抱住他。

之后皇刑天回到了皇城，洗刷了水皇子悠云叛乱的罪名，并为水氏一族立了皇冢，让水氏正式入皇祠供奉，而其中也有水琤玉的名字。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