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取冰心照汗青————流云飞岫

非凡公子大怒，欺身向前，以指对指，过了数招，使出独门工夫「指气剑流」，点向经天子。经天子闪身避过，右手轻探，使出「金蛇探穴」，一声「著！」

拉断了非凡的束发带，非凡公子的头发登时散落。

非凡一低头，变指为掌，一招「开门见山」，拍向经天子的胸前，经天子身子顺势向後弓弯，长袖飞射，卷起身後的一只青花大花瓶，掷向非凡。非凡一偏头躲过，花瓶跌落地板，砸个粉碎。非凡公子一个箭步飞扑向前，一招「泰山压顶」，将经天子压在自己身子底下。

经天子虽然被非凡扑倒，毫不见惊慌，右腿从裙子里伸出，卷住非凡的腰，反制非凡公子。

这边打的热闹，谁知刚才那一个大花瓶砸破的声音，早已惊动了门外巡逻的侍卫，「哗啦」一声，七八个侍卫破门冲进非凡公子的屋子里，一边急急喊道：「公子您……没…事….？….！」

这些侍卫看到的这一幕光景，将是日後非凡公子在魔界中流传最广的一则传说：

非凡公子赤裸著上半身，头发散落胸前，跨身压在卧倒在地的玉天姬身上，而玉天姬，则伸出雪白修长的玉腿，紧紧勾住非凡的腰！

这些侍卫顿时一片安静。但才不到一秒的工夫，侍卫们想起这次竟然卤莽撞见非凡公子在…..，蓦然大家一片哀号，争先恐後的向外逃窜而去！

其实这些侍卫如果再多停留半秒，就会发现气氛完全不对，固然也是热气腾腾，烈焰高张，弥漫的却是──杀气！

事後，这些侍卫被魔界众人热烈地要求叙述他们所看到的这一幕，重复又重复，每个人都说得眉飞色舞，且保证「绝不夸张」！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眼见为凭」。可是，亲眼所见，就真的是事实吗？

房间里，经天子与非凡公子两人怒目对视，然後经天子开口了：「干嘛不叫他们都进来，你怕他们看啊？」

非凡怒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经天子说：「哼！你骑在我身上，想要做什麽？可惜你空有一把火，却没通道泄！」

非凡公子脸色转为阴骘，说：「你以为我这被宫之人就不能犯下强奸的罪行？」

经天子更不答话，另一只伸直的脚忽然以不可思议的反方向倒踢非凡公子的後脑，好厉害的一招「无影脚」！非凡不得不闪身躲过，经天子立刻把握时机滚到一边坐起。非凡公子跳起身来，经天子揉身向前一扑，随即一个卧鱼翻身，双手疾出，「嗤」的一声，登时扯落非凡公子的中衣！

经天子向上仰视，看得清清楚楚，已经身无寸缕的非凡公子，他的跨下竟然累累然，垂著一根…..。

「啊！」

经天子不由得被惊呆了，愕然之际，略一分神，就被非凡公子弯身一招「仙人指路」，点中了软麻穴！经天子缓缓瘫倒在地。非凡公子立刻闪身进入床後，再转出来时，已穿好外袍。

经天子的震惊仍未消除，半晌说道：「你不是非凡公子！」

非凡公子冷冷的说：「竟然有人怀疑本公子的身份，真是可笑！」

经天子说：「可是你….你有….」

非凡公子说：「我有没有，需要对江湖公布吗？」

经天子仍是讶异：「但你在海上，遇到海盗遭劫之事，全武林都已知晓….」

非凡公子不耐：「哼！我回归魔界之後，魔魁就帮我接上了，不要低估魔界的能力，死人尚能复活，这些断臂断根算什麽？」

非凡转过身，继续说下去：「魔魁满心希望我和天魔一样…..哼！多事！我这一生一世，绝对不会为颛顼支族传下任何後代！」语气偏激，却像是自语，不像对经天子说话。

过了半晌，经天子问道：「你想怎麽样？」

非凡公子一声冷笑：「本公子今天也给你看够了，你说想要怎样？」

经天子也报之以冷笑，道：「我说你一定不会亲自动手，免得玷污了你那高贵的身份！你必定会像当年对付慕容娟那样，叫你的手下来轮奸！」

非凡公子怒视经天子：「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毕，大喊一声：「来人！」

很奇怪，素来很有效率的魔界，这次却让非凡公子连喊数声，才有人探头探脑进入。

非凡公子对侍卫说：「玉天姬以下犯上，在天亮前，将她处决。在这之前，你们可以按照你们的意思，随意处置她！」

经天子怒极，大骂道：「非凡你这个变态，自己不玩，就要看别人来玩帮你出火！」

非凡公子被这一番粗俗尖刻又阴毒的话，气的脸色都黄了，眉眼五官几乎移位！他一声暴暍：「还不快把她拉走！」

「是，是，属下遵命！」

就这样，可怜的经天子被侍卫们抬出去。侍卫们抬了一小段路，彼此开始交头接耳。

侍卫甲：「你们说我们要奉命行事吗？」

侍卫乙：「这玉天姬可是公子的女人，搞不好等一下公子气消了，会再叫她回去！」

侍卫丙叹了口气：「我却最怕以後公子追究起来，问我们有谁碰过她，到时候…..」

几位侍卫面面相觑，相互战栗，不由得手就松开了！

「砰」的一声，经天子跌落在地。经天子耳中听到这些言语，气的都快晕过去了！

忽然，一道低沈洪亮的声音传入：「你们在做什麽？」

众侍卫一看，只有更加害怕，原来是──天魔驾到！

第七章 昼夜苦短长，何不秉烛游？

「砰」的一声，经天子因为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因此侍卫们一松手，他便应声跌落在地。

经天子耳中听到侍卫们的言语，气的都快晕过去了！不过他也不怕这些家伙当真敢把他怎麽样！他们汗青编有一门独门绝学：如果逆练真气，不管有多少穴道被点，在片刻之内都可以冲开。刚才在非凡公子面前所以不使出这招，一方面是因为非凡的目光敏锐，怕他看出来之後继续进攻；二来也是因为这门工夫不是儒教的武学，使出之後难保又被看出破绽，为避免节外生枝，也为了好做手脚，索性等到与这群酒囊饭袋在一起时，再冲开穴道脱身。

经天子於是暗暗逆行身上的真气，顿时，脸色变得惨白，毫无血色，经天子身上的软麻穴瞬间之内，即刻解开。

就在经天子要一跃而起时，忽然，一道低沈洪亮的声音传入：「你们在做什麽？」

众侍卫一看，只有更加害怕，原来是──天魔驾到！

侍卫们赶忙恭敬肃立。

天魔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们，问道：「这麽晚了，你们在此处做什麽？怎麽会有一个舞姬倒在地上？」

「启禀天魔，…..我们….呃….刚才在抬著她，….不小心失手了！」

「用抬的？她犯了何罪？为什麽不押著她走？」

「这…..是….是因为非凡公子点了她的穴道。」

天魔大疑，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姬人，按理说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天魔於是俯身，轻轻拉一下经天子的手，马上察觉：此人的穴道根本没有被点！

他只觉得眼前的舞姬面色极为苍白，他不知道这是逆练的结果，黑夜中看起来，也就像是一个女孩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模样。

天魔不假思索扶起经天子，而经天子应变奇速，当天魔拉他之时，立刻停止运气，此刻当然是身子软软的任由天魔扶起。

天魔扶起经天子之後，对著侍卫怒斥：「你们说谎！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侍卫们被吓得支支吾吾，连续几声：「是公子他….他的吩咐…..」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天魔暂不去理会这些侍卫，转眼望著眼前的姬人，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经天子侧身垂头：「小女子玉天姬。」

天魔说：「玉天玑？怎麽写法？」

经天子回答道：「美玉的玉，天地的天，周天子姬姓的姬。」

天魔的反应和之前非凡公子一样：：「玉？你是高辛支族的人？」

「怎麽都是同样的问话？」经天子暗想，这次他不说什麽英明神武了，而是一口承认：「正是。」

只听到天魔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经天子偷眼看过去，见到天魔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与不忍的神色。

这时候，先前不见踪影的侍卫领队才匆匆自淇园奔出赶到。

天魔见状，说：「仇无命，你来的正好，请给对本座一个解释！」

侍卫长仇无命诚惶诚恐的说：「是，详情属下们也不清楚，非凡公子原本唤玉天姬前来伺候，方才忽然传属下等，说….说她以下犯上，让我们….按照我们的意思，随意处置她！」

天魔缓缓扫视众人，说：「那你们的意思呢？」

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回答。

天魔又道：「对於高辛族的人，你们说应该怎麽样对她？难道是乱抬乱摔吗？」

气氛更加凝重，其中一个侍卫鼓起勇气说：「禀天魔，不干我们的事，是公子….」

天魔不等他说完，一声斥责：「住口！」

说毕，对仇无命下令：「带他们下去，每人五十大板，以为警戒！」

天魔又转过头来，看著经天子，说：「玉小姐，你今天就暂时随我回烛龙宫吧！」

＊ ＊ ＊

就这样，天魔将经天子带回自己的居所。

天魔并没有继续多问什麽，只对经天子说，夜深了，早点睡吧！就让经天子睡在一间客房里。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魔也只对经天子说，请她安心待在此处，等晚上回来再详谈。

经天子料想，他大概改成伺候天魔了。有了那场在「淇园」服役的经验，经天子於是开始找扫把、畚箕，要从扫地做起。谁知道这里的气氛与淇园大不相同，上次是幽暗隐蔽，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这回则是人来人往，奔走不绝，一片热闹朝气。经天子才刚一动手，没料到众位侍婢竟然极为震惊，以哀求的口吻苦苦求他住手！

经天子只好罢手，没事可干的他，实在是受不了众人礼貌低头，却又不停的偷偷看他的古怪气氛，只好到处逛，看看四周的环境。

昨天天晚，还来不及看清楚，趁著白天，经天子刚好四处浏览。天魔的住所「烛龙宫」，是魔界里最壮丽轩昂的地方，连绵巍峨，正殿「勾芒殿」尤其雕梁画栋，富贵气派。看来是代代魔界之主的住所。

不过天魔本人却不住在勾芒殿之内，而是在较为僻静的偏房「迎曦轩」中起居。迎曦轩宽敞清朗，陈设精致，却力求内敛，屏绝浮夸，看上去，惟觉高贵大方，宜人舒适。

到了下午，嫫嫫带著人，除了把他的妆奁送来之外，还有一大堆簇新的绫罗绸缎、成衣首饰也送了来。嫫嫫感动的老泪纵横，捏著他的手，又哭又笑了一阵子，就迳自去了。这个阵仗让他心惊！他又不是不解世事，看样子，他该不会是要被金屋藏娇了吧？

经天子想了就头大，却又不便就这样硬闯出去，或是找汗青编的人求救──太丢脸了！早知道当时就别异想天开，也不会惹出这麽多令人啼笑皆非的麻烦。孔子说的对，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经天子一阵心烦，信步又走出迎曦轩，绕到後面去，没想到後面的腹地极广，茂林之外，还有一座山峰，几道溪涧飞泉。经天子到处都走一走，也就近傍晚时分。他於是认准方位，向著迎曦轩的後院而去。

这後院他没来过，不过应该有後门可通。果然，一道石门映入眼帘，他抬头看看，门上，还镌著「涤尘」两个篆字，经天子正预备推门进去，忽然「呀」的一声，两个头梳双鬟的丫头走出来，看见「玉天姬」要进去，都双双低头，掩著嘴微笑而去。

经天子也没在意，迈步走入一个小院，再一个转弯，忽然氤氲蒸腾，一间好大的浴室赫然在目！

只见这浴室不但大，而且考究之极，设计巧妙，浴池沿著石砌的墙壁而建，弯延狭长，左边较宽，呈长方形，水清见底，滚滚直冒热气，看来是天然的温泉，正上方覆盖玻璃屋顶，不但让阳光可以透进，也不怕下雨。右边一带较窄，而且露天无顶，傍著一个天然的山崖，一道瀑布飞溅流下池子。

天魔正站在瀑布底下，背对著经天子，让泉水冲击全身。

天魔的头发整个放下，乌黑灵动，经天子看到这一把浓黑的长发，直垂股际，

心中一动，这幕场景，何其熟悉？他不由得有半刻失神，忆起当年在汗青编，种种的甜美回忆……。

过了许久，他才有心情细细打量天魔背面的裸姿：天魔的肤色不似其他魔界中人那样的苍白，而是极为晶莹的琥珀色，带著夕阳的馀光，更增魅力。肌肉并没有一块块的隆起，发达到令人恶心的地步，而是极为均匀结实，两腿修长，背脊笔挺，细腰丰臀，毫无瑕疵。

这时，天魔慢慢的转过身来，离开瀑布底下，恰好与经天子正面相对，经天子一看，一双眼睛更是流连在他身上不肯移开！多麽美、多麽刚柔相济的男性躯体啊！

蜂腰猿臂，浓发柔肤。白无垢的自述，果然没有半点夸张！无怪畅春院那班妓女，一看就晕倒快要不行了！

天魔乍然看见经天子，也是微微一愕，不过很快就泰然问道：「什麽事？」

经天子只顾看，哪里还听的到人在说话？

天魔只好再问一遍：「玉小姐，有什麽事吗？」

经天子这才回过神来，冲口而出说：「一定有很多人跟你说过，你的身材很棒吧？」

天魔一听，微笑起来，黑色的眸子看著经天子，说：「也许。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一直盯著我看！」

经天子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是女人的身份，「啊」的一声，赶紧作出兰花指转过身去，一边说道：「对不起，玉天姬失回避了！」

天魔的声音满是笑意：「没关系！想来玉小姐也想要沐浴净身，等一下，你尽可以自便！」

经天子一听，颇为动心，犹豫著说：「但，会看到….」

天魔笑说：「我保证绝不会偷看！」

经天子不假思索，说：「可是我会看啊！这样一比，我一定会很自卑！」

只听见身後的天魔大笑出来：「玉天姬，你真可爱！」

不过，虽是这麽说，经天子还是抵不过热水的诱惑，解衣下水洗澡去也。

汗青编与绛星阙的浴室也是极为讲究，经天子性又好洁，几乎每天离不开浴池，现在看到这座比汗青编还要考究别致的浴室，实在是难以抗拒。

只不过为怕露出破绽，腰间要围上一块布；又顶著繁复的假发，不能去瀑布底下冲水，洗的不甚畅快！

待到经天子重新装扮好，回到迎曦轩的正内室，天魔已经束起头发，穿著宝蓝色的袍子，手持七宝玻璃杯。案上摆著玻璃樽，琥珀泛光，酒香四溢。

经天子一看酒杯是空的，随上前为天魔斟满。

天魔微笑看著经天子，说：「现在该来谈谈你的事了！」

天魔接著问道：「非凡公子为了什麽原因，对你发脾气？」

经天子睫毛一垂，淡淡的说：「我也不清楚！可能要公子本人才可以解释吧？」

一边在心中幸灾乐祸的冷笑，非凡昨晚那一幕骑在他身上的「英姿」，任是谁都会想成：一定是非凡公子逼奸未遂！

不过天魔接著的问话却大出经天子意料：「是不是根本没有什麽事，他却无端寻衅？」

经天子愕然抬头，看著天魔！

天魔注目经天子，微微一笑，说：「我记得你！」

经天子心跳开始加快，提高警觉，暗自戒备，莫非天魔已经认出自己就是「颜照古」了？他一方面又在心中哀叹：怎麽魔界中的每一个人都认得出自己！

没想到天魔说道：「前晚，翼蝠厅夜宴时，你也出席了，是不是？当时我说了一句话：天魔应该配一位地后。你就在那个时候抬头看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