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刚想俯身下去,却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著里屋。
“怎麽了?”花无幽迷茫的抬起脸来问,沈素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两撕闷娴拇幼郎吓榔鹄矗呓镂萑ィ萁堑拇白涌艘话耄跋抡赶傅奈匮噬袷鞘谗崾苌说男《铩?br/>花无幽眨了眨眼,跟著沈素一起探出头去,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子,正蜷缩在窗下。
“绒月?”沈素狐疑的叫,绒月发出惊叫,立刻跳到一边,胆怯的垂著头。
“绒月,你在这里哭什麽?”花无幽把头顶抵在沈素的下巴上,“谁欺负你?”
绒月向後退去,眼里尽是委屈。
“没……没有人欺负我……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怯懦的答,眼圈更红。
离开了公子的小院,他心里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找了没有人的地方哭了起来,却忘记这里是花无幽的屋後。
沈素略微打量他,见他衣衫整洁干净,便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是怎麽摔的?伤在哪儿?”他不动声色的问,见绒月的眼神越来越慌乱。
花无幽明白沈素话里的意思,轻快的跳出窗子去,拉住绒月的小手。
“绒月,是不是做错了事被谁骂了?我们去替你骂回来便是,你不用遮掩。”他温和的说,绒月连忙摇头。
“那是掉了什麽东西?”沈素开口问,绒月却还是摇头。
两人对看一看,沈素突然有些明白。
“难道是……在公子那里受了什麽委屈?”他试探著问。
绒月虽年少体弱,却很少哭鼻子,早年在腊月里抢著给韩少卿洗衣服冻坏了手,也从来不吭一声。
或许只有公子,能让他哭的这麽伤心?
被说中的心事,绒月把头垂的更低。
“公子说你什麽了?”花无幽睁大了眼问,轻轻搂著绒月的肩膀。
“公子他……他……”绒月眼圈更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进花无幽怀里。
花无幽慌了手脚,只能和沈素一同安慰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公子不教你武艺,一定有他的道理,”沈素嘴上安慰,却脸色微暗,“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身体虚弱,未必能受得了这麽多苦。”
“我不怕吃苦,”绒月满脸泪水,“我只想和你们一样,跟著公子习武练剑,学得技艺,能飞檐走壁,到了哪里都不怕被人欺负。”
“不会有人欺负你,我们怎麽会让你独自外出呢?”花无幽笑道,表情却不似平时那般自然,“要是你真想学拳脚功夫,明天我们教你打太极拳,一样可以强身健体。”
“我并不想学拳脚功夫!”绒月委屈道,“我想学的,是能像你们一般厉害,像是沈素的素心剑法,或是你的九幽剑法!”
“绒月,”沈素沈声喝住他,“公子已经说了许多次,为什麽不让你习武,你再不听话就是胡搅蛮缠,难道想让公子不高兴麽?”
“我……我没有……!”绒月慌忙答道,“我只是……”
“不用只是,”花无幽摸了摸他的头,“公子就是这样的脾气,许你做的事从来不会多问,而不许做的,任你说破了嘴皮也是不会答应的,你三番两次恳求,他也不同意,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再纠缠下去,坏了公子的心情,到时候後悔都来不及呢。”
绒月沈默半晌,咬著嘴唇,终於微微点头。
花无幽与沈素似是松了一口气,表情重新变的柔和起来。
“多谢你们安慰,”绒月垂头行礼,“我以後不会再说这些不懂事的话了,公子叫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
他说著向两人告辞,揉揉眼睛,转身走了。
花无幽望著他身形渐远,不禁低声叹息。
“三年前若是知道他是这麽一个痴情倔强的孩子,我也不会带他回来。”
“人心若是从脸上就能看出来,从古到今也没有这麽多悲欢离合,”沈素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只希望他真的不再纠缠,安静的做个帐房,倒也罢了。”
花无幽微微点头,转身来问:“他这一哭,倒是提醒我了,公子让你打听的事,你都打听明白了麽?”
沈素微微一笑:“还不是想你了,急著来看,连公子那边也未曾去过。”
“坏蛋!”花无幽在他脸上轻轻拧了一下,沈素笑著躲开,轻快的跑走了。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花无幽望著後花园里漂亮的花草,不禁又叹息起来。
绒月年纪尚小,只是仰慕著公子,若是有一天他什麽知晓了,是不是……就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又或者,同他们一起,堕入这轮回深渊?
他胡思乱想著,突然觉得腿间涨的难受,低头一看,刚才被沈素喊醒的东西,还直直的挺著。
“坏蛋!你这坏蛋!看我这回怎麽收拾你!”他瞬时收起暗淡的表情,一脸愤愤的说,一边揉著自己的分身,一边跑回屋子里去了。
5
“我已打探清楚,今年风调雨顺,皇上特意召见本州刺史,赏波斯织品数匹,青龙玛瑙玉雕一尊,刺史府上大宴三日,以谢皇恩之浩荡。”
沈素站在塌前,垂头低语,像是怕给什麽人听见,韩少卿懒洋洋的倚著,脸上却不见往日温和的表情。
“哼,好一个风调雨顺,好一个皇恩浩荡,”他冷笑道,“为了这皇恩浩荡便大宴三日,三日内耗尽的人财,又能救上多少百姓!”
“刺史素喜庆宴,公子也不是不知道,”沈素轻笑摇头,“依我看,这波斯织品平平无奇,且不易携带,倒是那玛瑙玉雕……”
“这个我自然明白,”韩少卿微微摆手,“既然是皇上赏赐,必有其珍奇之处,放在我桌上正合适,你去和无幽说了,选个合适的日子,将它请回来。其他的事,就照往常那样办。”
“沈素明白了,公子尽管放心。”沈素俯身行礼,似是办完一件大事,松了一口气。
韩少卿点点头,重新微笑起来,招了招手,沈素连忙走上去。
“辛苦你这几日奔波,”韩少卿直起身来,伸手抚摸沈素的头发,“一会去帐房支些碎银,和无幽上街去玩儿的时候,喜欢什麽就买吧。”
“公子说到哪儿去了,”沈素笑著躲开,“能为公子办上事,沈素高兴还来不及,又那里来的奔波。”
韩少卿点点头,也不勉强,又道:“不需要钱的话,就叫无幽给你开几张补气血的方子,你终日操劳,缺少精血,别亏了身子。”
沈素起先不明白,歪著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小脸憋的通红。
“公子胡说!”他愤愤道,露出少年人的稚气。
“希望我真是胡说,”韩少卿大笑,在沈素的腰上拍了一下,“我这里没什麽事了,你快回去吧,别让无幽等急了,又想了什麽花招来戏弄你。”
沈素笑著转过身去,刚走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神色微暗,不见了刚才的模样。
“公子,沈素还有一件事,觉得应该让公子知道。”他上前两步,小声道。
“是什麽事?”韩少卿已握起书卷,见他说话,又放了下来。
“刚才,我和无幽……看见绒月在後院哭……”沈素迟疑道。
“哭?他为什麽哭?”韩少卿微微皱眉。
“还是为了习武的事,”沈素说完,突然露出犹豫的表情,“公子真的……不能顺了他的意,教他一些内功心法,让他不要胡乱猜疑,整日伤心难过?”
韩少卿垂头不语,沈素连忙道:“公子不要生气,沈素言过了,公子不要往心里去,习武的事,自然是由公子定夺,沈素并无权利。”
“我并不责怪你,”韩少卿轻声叹息,“我自己又何尝不知道绒月在想些什麽,他虽少言寡语,乖巧听话,心思却比女儿家还细腻,我既然收留他,让他和你们一做事,却又不肯教他武功,他必然多加猜测,心中困扰担忧,越发伤心。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6
听韩少卿这麽说,沈素困惑道:“公子既然也烦恼,为何不干脆教绒月一些功夫,即使简单一些也好,至少让他不要这麽伤心猜疑,心神恍惚。“
“你不明白,”韩少卿摇头道,“我将剑术心法授与你和无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你也是知道的,绒月虽与你们共事同处,却与你们不一样,况且我并非良善之辈,无德无能,怎能令他入我歪道,毁了他的前程?”
“公子言重了,”沈素正色道,“公子窃取富贵之物,与我和无幽一样,同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又何来歪道一说?况且若只是教授绒月一些基本功,不与他提到其他事,他又怎麽会知道?’”
韩少卿苦笑道:“你以为他什麽都不知道?那孩子聪明过人,虽不提起,我却早已发现,他已经知道我们时常夜半出行,他现在年纪还小,尚没有什麽想法,等他年纪大起来,必定会怀疑,怕是有一天,他光凭自己就能想明白,我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
沈素脸色微变:“此事我并不知晓,公子的意思是,绒月已起疑心,留著他在,岂非非常危险?”
韩少卿点头:“他确实很危险,但若是他知晓一切,却仍不愿走,坚持与我们共事,我却又不忍心,所以,只好拒绝教他武功,让他死了这条心,将来等他大一些,将他送个好人家,做了养子或是入赘,让他一生平安快乐,才是良策。”
“公子的意思是……要把绒月送走……”沈素吃惊道。
“我正有此意,他本性纯良,实不该侍於我左右。”韩少卿摇头道。
沈素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麽,他略一思考,脑海中突然闪过另一种猜测。
“公子……”他犹豫道,心中惊讶自己毫无道理的猜测,“若是其他人意图习武,或是发现公子行踪诡秘,公子……也会这样对待他们吗?”
“沈素,你心里有什麽话直说便是,不用拐弯抹角。”韩少卿一下点破。
沈素胆怯退下,随後抬起头来:“沈素的意思是,公子是否对绒月另有他意,才不愿他与我们共事,知晓他发现我们夜半出行,也无动於衷任他猜测?”
韩少卿低头不语,半晌面露苦涩。
“我真想说,你少年老成,过於敏感,实在多心,”他苦笑道,“可是,我没有办法这样说。”
“公子果然……?!”沈素惊讶道。
韩少卿点头:“绒月年幼无知,实在还是个孩子,我自是不能对他出手;况且他天真纯良,我万不舍得他受苦堕落,既不能与他交好,不如给他另做安排,让他过上好日子,余生不再困苦,也算上策。”
“但是……把他送给别人,公子真可舍得?”沈素追问。
“即使不舍得又能如何?若你有更好的方法,不如说来我听。”韩少卿无奈道。
沈素无言,摇了摇头:“公子如此说,我也想不出什麽好办法,若真不愿他与我们共事,却也只有送他离开这个办法,只是绒月单纯天真,到时必定更加伤心,甚至心生怨怒,公子也不在乎?”
7
“若是他真怀恨在心,我也没有办法,我既不能养育疼爱他,也只能让他在别处过的幸福,也算了了一桩心事,”韩少卿说著站起来,“这件事我说给你听了,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使无幽也不要说,他和绒月一般单纯,若是知道了,怕又要做出什麽冲动的事来,等时机成熟,我自会亲自向他解释。”
“公子不必担心,沈素心里明白,不该说的绝不会乱说。”沈素认真道。
“你做的事我自然放心,府上的事也是你帮我最多,以後许多事还得靠你,”韩少卿说著停了一下,“无幽……也得拜托你好好照顾。”
沈素眉梢微颤,沈默的点了点头。
花无幽一个人,去帐房遛了一圈,见绒月还是闷闷不乐,和他说了会话,把他哄的高兴了,又帮他整理了帐目,等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沈素正从韩少卿的院子里走出来。
“和公子说完了?”他扑上去勾住沈素的脖子,沈素正想著心事,发楞没有回答。
“你怎麽了?”花无幽眨了眨眼,沈素回过神来,连忙摇头。
“没事。”他一边说,一边在花无幽的脸上亲了一下。
“坏蛋!”花无幽以为他又在和自己调情,嘻笑著躲闪开,心生恶意,拉著他进了自己的屋子。
“沈素,我泡了花茶,你快来喝喝看。”他把沈素拉到桌边,取过一只白瓷茶壶来,笑的诡异。
沈素依然想著刚才的谈话,茫然摇头:“我不渴,你放著自己喝吧。”
花无幽一惊,以为自己的诡计被发现,忙不敢再坚持,悻悻的把茶壶推到一边:“不喝就不喝吧。”
这是他花了好几日研究出的新药,打算拿来好好欺负一下沈素,虽然现在他起疑,多日的辛苦却不能白费,总有机会,等到他疏忽的时候。
“公子说了什麽,这回是带著我去,还是带著你去?”他挑了别的话题。
“上回是我,这回应该是轮到你,你性子太急,可要多加小心。”沈素柔声道。
“老头儿,每次都这麽罗嗦!”花无幽说著捏了捏沈素的鼻子,沈素发笑,抓过他的手,咬他的手指。
“我们去洗澡麽?”他轻声问,十多岁的孩子自是不能了解成年人的想法,与韩少卿一席谈话,只觉得一知半解,疲惫不堪,想找个地方好好清净一下。
“你说去哪里都好。”花无幽微红了脸,撒娇似的摇晃著身子,“我们先去洗澡,然後来吃饭好了。”
沈素微微一笑,拉了他的手走出屋子去,花无幽突然想起有事忘了说,连忙拽住他的袖子。
“沈素~“
“什麽事?”
“听说绸缎铺子里来了新货,我们明天去看看好麽?我正想做几件夏天的衣裳。”
“你愿意去就去吧,”沈素点了点头,“公子支了一些碎银给我,正好派上用场,若是看见喜欢的,只管买便是。”
花无幽高兴的点了点头,两人说笑著往花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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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绒月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著,白天韩少卿冷淡拒绝的表情总在脑海里浮现,虽然花无幽和沈素都安慰了自己,和自己说了道理,可是心里那种说不清的苦涩,总没有办法抹去。
敞开的窗外透进月色来,空气里依稀传来飒飒的风声,绒月知道,沈素和花无幽又在练剑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那声音像是故意要让他听见似的,越来越鲜明,绒月心里烦闷,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