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关系 下————烟帘幕雨

苏弈的回答意料之中，夏晓冉自然不吃惊。问了，不过是为了求证。

“那……你对我是怎么想的？！”如果苏弈说没感觉……骗鬼，鬼都不信。若说没感觉，那之前的亲昵算什么，那些吻又算什么？！

这人的态度从来都是这么暧昧不明……假如没有夏晓露今天的事，夏晓冉不会强迫苏弈做什么表态……虽然性子急，但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可中午这场闹剧怎么说？

对于苏弈处理感情问题的方式他是觉得生气，不过更多的……夏晓冉不得不承认……他是怕了。

怕有那么一天，苏弈也对自己不声不响的来上这么一出。一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开始，然后再稀里糊涂的结束。那他可就连哭都没地方，也没理由哭了。

他们之间算什么？！

既然对方不准备给自己答案，那么就只好换他亲自去“要”了。坐以待毙？！他夏晓冉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这个问题显然比第一个难上许多，但已经承诺了不会逃避，那么关于守信这点自觉，苏弈还是有的。

所以……虽然觉得像是在对方面前解剖自己，但他还是照实说了。

“……我想，但是我不能。……如果说对你没有朋友以外的感情，那连骗自己都骗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自觉的被你吸引……亲近你，吻你，这些都是很自然就发生了的事情，根本不受控制。

我也想过试着接受，然后顺其自然……我以为我很无畏，可以什么都不去在乎。

不过那天在电影院里发生的一切，让我知道我错了……自始至终，我都觉得如坐针毡，就好像他们的视线就一直凝固在我身上一样。

我承认我懦弱，但我没办法假装毫不在意。于是后来我又想了很多，关于我们之间……

也许我可以不去在意陌生人的注视，但是如果我今天点头，那么未来面对的，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我不想不负责任，对任何人都是……所以……”

这可能是与苏弈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了……但可惜的是，这里面没有几句是夏晓冉想听的。

于是想了一会，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怎样的心情，他继续问道：“如果我今天不问明白，你是不是准备就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拖下去？”不想进一步，但也不想放手……

“……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苏弈也就真的不怕继续暴露了。

“所以话说到现在，你准备怎么解决？！”即使夏晓冉一向是个粗神经的人，现在也想长长叹一口气了……怎么喜欢上这么个人呢……想不明白。

只能说，爱情这种东西太奇妙，也太脆弱了。不愿意自怨自艾，夏晓冉只想对方痛痛快快给句话。

“……只做朋友好吗？”

轻叹一声，苏弈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丝丝的请求。

与他视线想对，夏晓冉深深的望进苏弈的眼底。沉默……

然后便是干脆的回绝：“不可能的，既然我喜欢你，那么不是情人的话，就什么都不是了。”不要拿朋友这个词做掩护，他们从来都不是朋友。如果不能拥有，索性干脆放弃。

……

答案意料之中，看着夏晓冉目光中的坚定，苏弈想笑着说自己料事如神，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犹豫着伸出手来，慢慢放在夏晓冉头上揉了揉，就像之前某次一样。那发丝间的触感依旧柔软，但此时此刻，却多了那么一丝丝的酸涩。

这次，苏弈笑了。为这个言语间颇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意味的男孩儿。

还是太单纯了，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不是白的，就是黑的……

但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还会被不自觉的吸引吗？所以，还是一直这样的好……只是对于这样的晓冉，他虽不愿，也只能尊重他的意思，说声再见了。

“那……没办法了。”将手缩回来，苏弈看了看左手上的表，然后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再见。”

“嗯……再见。”夏晓冉低着头回应，看不见表情。

一步一步，没有刻意的耽搁，苏弈头也不回的走过，却又停在了场地中央。

转回头来，他犹豫着看了口。

“晓冉，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情？就当成我今天这么诚实的奖励？”

一听原本安静的场内再次出现苏弈的声音，夏晓冉下意识的抬头，然后痛快的做了回应：“你说。”

舍不得……所以希望事情出现转机。

“你能告诉我，你跟晓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吗？”为什么晓露跟之前个性相差如此之大，而晓冉又那么像从前那个晓露……

这是苏弈一直想弄明白的事情。

原来是要问这个……

夏晓冉听了他的问题之后，又些失望。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反问了一句：“这个问题对你的决定会有什么影响吗？”

“……不会。”

“所以……我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你想知道，我还是会告诉你……要听吗？”事情已经走到现在，夏晓冉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说与不说，其实根本没什么差别。

拿起他的话咀嚼了一阵，最后苏弈释然一笑，然后说道：“……还是算了……再见。”

“嗯，再见。”对着苏弈点点头，夏晓冉目送他潇洒的离开。

这一次，真的再见。

结局

59.

六年后——

“夏晓冉！！开门！”

“砰砰”的砸门声不时的在自己耳边响起，夏晓冉原本处于深度睡眠的神经伴随着这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噪音慢慢转醒……

“……”靠……又来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噪音的制造者是谁，所以更加清楚如果自己现在不下去开门，那么这噪音会一直持续下去。

很无奈……于是虽然很不耐烦，但夏晓冉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下床去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门这么一开，再看……果然，门口站着的不是夏晓露还能是谁？

“我说……你又怎么了？”这人到底是怎么了，非得在周末大清早儿的砸人家门，还让不让人安生了？一皱眉，夏晓冉的语气有些无奈，不过这么多年倒也习惯了。

“快！来不及了，赶紧起来，开车送我去学校！！”见自己弟弟一张惺忪的睡脸，夏晓露也不指望他动作能有多快了，干脆人直接一脚迈进他的房间，主动打开衣柜翻起了衣服。

“学校？！哪个学校啊？不是睡傻了吧你……都毕业几年了？还去什么学校啊？！”听了老姐这话，夏晓冉用手支着墙，望向夏晓露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今天E大校庆啊！！什么副省长，市长都去了，你居然还不知道？！”抓起挑好的衣服，一甩手扔给了对面的人，夏晓露也很是诧异。

“哦，这么回事儿啊，你要去凑热闹？！那怎么不让于杰过来接你。”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夏晓冉还是乖乖的穿上了老姐丢过来的T恤和牛仔裤。毕业两年了，成天被西装绑着，假日又大部分在家度过，难得有机会穿得这么轻松，感觉还不错。

“他出差，前天走的……呵！这么一看还挺年轻啊！”刚感叹着，旁边就传来了夏晓露的调侃。

“切，这话谁说也轮不到你说……”他今年才24，让她这么一说，怎么听着跟42似的。用手抓抓头，再揉揉眼睛，夏晓冉这才慢悠悠的晃到了楼下。

“我说，那什么典礼什么时候开始啊……”进了卫生间，一边刷牙，夏晓冉一边吐字不清的问向一起跟了过来的夏晓露。

“上午十点吧，不着急。”

听她这么一说，夏晓冉才侧出半个身子望了望客厅里的时钟……八点半……

“那你急什么！！一早上那门砸的！跟催命似的！！”

“我不急你能起来吗？废话少说！快点！”

“出去出去……”对着夏晓露摆摆手，夏晓冉往外赶人。

“我就站这了！怎么着！？”可惜对方成心抬杠，根本不配合。

“……大姐！！你再不出去我就要憋死了！撒尿你也要看？！！”

“出去就出去，喊什么！像我没看过似的……”还装什么纯洁啊，几年前这身子前前后后她早就看个遍了。

在夏晓冉的咆哮后不轻不重的加了这么一句，夏晓露这才把卫生间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有些无力的朝着关上的门看了一眼，夏晓冉这才转过身，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去了……

60．

要说毕业两年，最让夏晓冉觉得骄傲的，就是自己这辆法拉利575M的跑车了。一辆车花了他320万，虽然大部分钱算是跟老爸借的，而且最近几年买房也已经成为痴心妄想。但一看这车，他就心花怒放，嚣张外加着得意。

不过夏晓露对此却十分不能理解，等车一发动，她又开始发表起了自己的意见。

“我说你啊，今年二十四，六年之内还不得结婚？！结婚得有房子，有存款……你可倒好，有钱先弄车，让我说你什么好，就数爸惯着你！……你打算结婚的时候跟你老婆在车上过啊！”

“想那么远干嘛？累不累？！再说，我老婆是跟我结婚还是跟钱结婚啊？！”

“没钱哪来的老婆？！”

“那我干脆就不要了，自己多清闲……说实话，我是真同情于杰，被你折磨了这么多年……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不想再提前面那话题，于是夏晓冉转而问起夏晓露的打算。

“快了，等房子什么的装修好了……估计明年吧。”这么说着，夏晓露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笑意，不过随即又很了然的将话题再次转了回来，“……我告诉你，你还真别想跟我转移话题。你心里想什么我再不明白得了。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不过我今天还明白告诉你，两个字——‘做梦’！”

“呵！这可奇了，我想什么你明白？我自己都没弄明白呢！”自嘲的笑笑，夏晓冉专注于前方车辆行驶的方向。

“没弄明白？没弄明白你倒是弄个女朋友回来啊，大学也就算了，上班了在公司里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骗谁啊？”夏晓露显然不买他的帐。

“呵呵，这东西看缘分吧……”反正没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工作顺利，穿用不愁，有休闲，有娱乐。至于其他……是奢侈品。不过对几年前曾经经过的某人……他真是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就这么一路上说说笑笑，东拉西扯。幸运的没怎么堵车，两人就已经来到了E大的演艺中心门前。

停车位所剩无几，再加上人山人海……折腾了好一阵子，两人才算是把车子停靠妥当。

下车这么一看，好家伙！甭提多热闹了。气球，彩旗的，放眼望去，到处都是。

夏晓冉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于是眉心一皱，觉得有些吵闹了。

而夏晓露一见这场面，乐了。从包里翻出从于杰那弄到的入场券，拽着夏晓冉就要进场。

“等会，你要干嘛？”一见这情况，夏晓冉瞬间感到不妙。

“进去啊……一会里面有庆祝节目。”

“我什么时候说要看了？我的任务不就是送你过来吗？”现在任务结束，自己就该回家了啊。

“你知道什么叫体贴吗！！难道一会典礼结束你要让我走着回家？！”

“……敢情我还得送您老回家啊！”

“那是，服务到底嘛。”夏晓露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彻底无语了，夏晓冉两眼望天。又想了一会，这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吧，你去看你的节目，我四处转转，你这边完事了打个电话给我，咱们再一起回家，行不行？”

“你真不去？听说有挺多明星来捧场？”夏晓露继续诱惑。

“他们来我还得乐意赏脸看呢！……没兴趣，你赶紧进去吧，马上十点了。”说着，夏晓冉就已经不耐烦的开始往演艺中心里推人。

“说准了？不去？”

“嗯，准了！再过一百年把我从坟堆里挖出来也不后悔。”

“那好吧……你留守吧，等我电话。”看实在是劝不动，夏晓露这才有些失望的挎着包快步跑进了会场。

叹口气，终于送走了缠人的。转过身，夏晓冉想着要去哪里消磨时间，双腿已经不自觉的迈了出去。

61．

说实在的，这校园两年多来，基本没有变化。树仍然是那些树，图书馆，教学楼的……也跟从前一样，走在昔日经常走过的路上，变得大概是心境。

逝者如斯……

夏晓冉凭借着自己微薄的文学底蕴，现在能想到的，不过就是这四个字而已。就算这样，对他而言，也算是奇迹一件了。

这人像是被催了眠似的跟着脚下的步子随即的走着，恍惚间，就又来到了那个曾经十分熟悉的篮球馆外。

因为是周日，又是校庆……所以那两扇门被牢牢的锁在了一起，不过那巨大的玻璃依旧明亮如初。曾经的一幕幕像照片一样从脑海中闪现而过。

六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夏晓冉觉得自己背着某人从这条路上慢慢经过的情景，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只可惜，那些好的，不好的都已经过去。

如今，剩下的只有落寞的缅怀，缅怀那些稍纵即逝的年少……

七月的阳光照耀着眼前的世界，让他觉得有些刺眼。连忙背过身去……莫名的惆怅。

还是走吧，二十四的男人站在这里触景生情，想想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两手自然的插进兜里，夏晓冉自嘲一笑，当即打算离开。

然而，抬起头的瞬间，整个人就已经被定格在了原地。他的视线凝固在前方……无法转移。

意外的，戏剧性的……那个刚刚才想起的人，现在就已经这么自自然然的站在了自己的对面，夏晓冉一时间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对方显然也是看见了自己，脸上写满了诧异。不过苏弈仍然是苏弈。这表情仅仅是昙花一现，随即便指着上了锁的大门无奈的摊开双手笑了笑：“呵呵……我现在也没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