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
我打发走她,把灵儿半扶半抱弄进屋里。
哎,真棘手。
我知道要出什么事,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
"灵儿,你喝口水吧?"
"还真哥哥......我,好难受......"
"要躺一会儿吗?"
"好。"
我给她拉过枕头,抖开被子盖在她身上。
"还真哥哥,你......不用管我......"
"你睡一会儿吧,什么也别怕。你不相信还真哥哥会照看你吗?"我想了想:"还是,你想让逍遥过来陪著你?他马上吃完饭就会过来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心里真没底,李逍遥,能不能在这里就接受变成蛇身的灵儿啊?
门上忽然有人敲了两下,我站起来:"看,你逍遥哥哥来了。"
我大步走过去,拉开房门。
"咦?"
怎么是他?
刘晋元站在门口,微笑而立,整个人谦谦徇徇,温润如玉。
"你怎么过来了?"
他含笑说:"姨丈兴起,要考较一下李公子的剑法,我过来同赵姑娘说一声。她好像身体不适,我略通医术,也可以替她把脉看看。"
哎,你倒真是个如玉公子,心地也不错。
可是赵灵儿又不生病。
我说:"这不必......"
忽然身后赵灵儿尖叫了一声,似乎是抑不住痛楚惊惶。
刘晋元吃了一惊,顾不上再和我说客气话,一步抢进了屋里。
我回过头来,眼前情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想象之外。
我第一个反应,是抬手捂住了刘晋元的嘴。
赵灵儿已经从床上翻滚到了地下,锦被半裹,可是还是有一条异常显眼的蛇尾,从锦被下伸了出来,在烛光下,蛇鳞熠熠闪著油油的墨绿色光泽。
"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我一手紧紧勒住刘晋元的腰,一手死死捂住他嘴。他拼命挣扎反抗,可惜书生的花拳绣腿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
"喂喂,我不是要伤害你,你不用咬我啊!"怪不得人家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刘晋元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急了......一样也咬!我压低了嗓门儿吼:"快松开嘴!"
门上又传来敲击,婢女在外头喊:"赵姑娘?赵姑娘?你没事吧?表少爷,你在不在屋里?"
我赶紧提高嗓门儿喊:"没关系,赵姑娘被一只老鼠吓到了。"
"要不要熬静神汤啊?"
"不用不用!"
我的声音要维持个平静也不容易啊!刘大公子他还没松嘴呢!"
好不容易婢女走远,我怪叫著一把推开他:"你属狗的啊?"
他惊惶的看一眼灵儿,又看一眼我。
"别叫啊,求你啦。"
我甩著手:"灵儿不是妖,她只是......唉,一言两语说不清。她不会伤人的,你不要叫喊,让别人都过来看到了,会误会的啊。"
他看著我,慢慢平静下来,声音还有些颤抖:"你,手没事吧。"
我只觉得整只手都象不是自己了是的,掌缘痛的霍霍直跳,皱紧眉头:"没事,死不了人的。"
要死也该被拜月教主杀掉,起码死个轰轰烈烈。被个书生咬死,太丢人了。我慢慢走近床边,小声唤:"灵儿,灵儿?你没事吧?"
正文 十二
"灵儿,灵儿?你没事吧?"
"我......头好疼......"
她慢慢睁开眼:"我......怎么了?"
得,敢情儿赵MM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咋的了。
我拿被子把她的尾巴盖住。尾巴......汗,我为什么要一直想著我们师兄弟在蜀山上烤蛇吃的情景呢?
"灵儿,你先不要动,听我说......"
"这个,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她露出迷惑的神色:"你说......什么?"
我没办法,只好开始掰谎┐(┘▽└)┌。一边想一边掰,掰的磕磕巴巴的:"我是蜀山门人......这个你知道的哦......"
她轻轻点头。
"那个,我知道一些苗疆的事。你小时候是在苗疆长大的对不对?后来杀害你姥姥的,也是黑苗人,对吧?"
"你们白苗拜女娲的,是吧?"
她小声说:"嗯,姥姥在仙灵岛上,水月宫里也有女娲小像,姥姥很诚心......"
"女娲是有后裔的,这一族世代都是女子,常在危难之时爆发力量,现出祖先的特征。"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拉起被子一角,示意她低头看:"喏,就是这个。"
她脸上一瞬间露出异常惊骇恐惧的神情:"啊,这......"
"你别怕,你不是妖怪啊。这是你的高贵血统。"
看她没有要暴走的迹象,我松了口气,回头去看刘晋元,他已经回复了几分镇定,站起身来。
"真是......"我叹口气:"怎么被你看到了......"
"是我自己闯来的,要怪也是我自己冒失。"
我倒不好意思:"你也是好心......"
"你手怎么样?"他走上前一步,捧起我的手细看:"恐怕......得上药。"
我看看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掌,真是......无妄之灾啊。想不到人在危难的时候,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我笑笑:"没什么,练武的人,受伤是经常的事情,这还算是轻的呢。"
赵灵儿呆呆的坐在床前,我走过去轻轻把她抱扶起来,放在床上。
"灵儿,你不要害怕。你这种情形是暂时的,大概一会儿就会变回来。"
"我......"她欲言又止:"还真哥哥,你不怕我?"
我笑了:"你会怎么做?咬我,还是掐我?"
她一愕,没有说话。
"你看,你手无寸铁,虚弱的站不起来,你怎么让我怕你啊?再说,我知道你们一族的历史,怎么会怕你?嗯,你觉得想吃人肉吗?"
她露出个无奈的苦笑:"不想......"
"这不就结了。"我觉得全身没劲儿:"唉,你先休息吧。我去跟逍遥......慢慢说,他是个聪明人,肯定也不会误会你的。"
"不,不,先别......先别和他说。"
我奇怪:"你怕他不理你?"
"不......"她嘴唇动了一下:"我,我需要好好想想......我得,想清楚......"
刘晋元柔声说:"赵姑娘陡遭大变,我们,让她静一静吧。我去吩咐人不得随意进来,再去取些滋补养身的药来。莫少侠,你的手,先去包扎一下吧?"
我们踏出屋子,回手轻轻的带上了屋门。
刘晋元看我从袖子里掏出道黄符,轻轻贴在门楣上。
刘晋元低声问:"这是什么?"
我说:"道士画符,没见过么?这是个禁制,我怕她一时想不开会想要离开。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是,莫少侠想的周到。"他点点头:"我去拿药来。"
我忽然想起有个白水镇韩医仙开的方子来,连忙说:"我知道有个药方或许对症,不过可能有些琐碎,不好配。"
"你说说看。"刘晋元微微一笑:"我尽力而为。"
我想了想那张药方:"要雪莲,人参,何首乌,鹿茸,新鲜鲤鱼还有银杏子。"
他想了一想:"药方并不难配。但是,药量呢?何为主何为辅?如何煎法,要什么药引?"
我一下子张口结舌。
啊?
在游戏里,可不需要这些细节啊?我上哪里知道去?
他说:"你去我房里吧,我那里有些药膏......先给你敷上。"
他似乎原来想说的并不是这个,眉宇间有明显的犹疑。我问:"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的方子,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是安胎方。"
风呼啦啦的吹过来,他头上的书生巾和腰间的青丝绦一起飞扬,廊下的灯笼被吹得摇摇摆摆,我站在明灭不定的灯光底下,嗯了一声:"你说的没错。"
"赵姑娘还没有嫁人。"
我没说话,这个显而易见。
幸好刘晋元绝不是那种死道学,他只说:"走吧。"
他的房间离我不远,隔著一个小小的鱼池,绕过大丛茉莉丛就到了。我跟在他的身后,恍惚间闻到了浓浓的花香。
可是茉莉现在并没有开花。
啊,是了,是桂花的香。
他在那片桂花树底下站了很久,染上了桂花的清幽气息。
刘晋元这间客房里显得异常雅致,天青的帐子,窗上糊著莹白的纱,外面风吹叶动之声簌簌悉悉,仿若天籁。桌角有一只小小的初放睡莲花型的锡鼎,里面燃著香片,袅袅的一缕烟从花苞吐蕊之处升起。
"你坐一坐。"他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来,里头全是瓷瓶和药包。
"真对不住,我没经过这样的事情。"他倒了桌上的水来替我洗去血渍,掌缘露出深深的一圈齿痕。他脸上有些微微发窘:"痛的很么?"
我摇摇头。
"这个药很有效验。"他说:"涂上之后不要沾水,明天此时再换药。连涂七日,大概是不会留疤的。"
我笑笑:"不要紧,我不是千金小姐,留疤才是剑客本色呢。"
他微笑的样子在烛光下有些温润的光,象美玉,也象明珠。眼珠如点漆一般,映著烛光,有著柔和闪亮的光彩。
"话可不是这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固然豪迈,可是令堂如果见了你一身大痂小疤,岂不要心疼?"
我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呵,这个麻烦我倒没有。我是师兄抱回去的弃婴。"
他沉默了一下,指尖蘸了药膏,动作轻柔的替我抹在那圈齿痕上,药膏里多半有薄荷,或是迷迭草什么的,因为涂上之后觉得有些清凉酥麻,并不觉得疼痛。
"对不住......我不知道。"
我也觉得自己说话太冒失了。他是好意,我却说这种事情做什么?真是交浅言深,还自夸通人情,却连话也不会说了。
"没什么,我都习惯了。师兄他们对我特别好,很用心的教养我。"他替我裹上白色细布的时候,我顺口问:"刘公子从京城来?"
"叫我晋元吧。"
正文 十三
"药......我让人去准备。"他声音很低:"你......"
我笑笑:"我没事儿,回头儿我去照看她。"
他点了点头,垂下眼帘,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说:"莫少侠,虽然今天我们是头一次见面,不过,我却觉得你这个人很是真诚。"
我忙说:"过奖。"
他说:"赵姑娘的事,你做何打算?"
我半张著嘴,他,以为......我......和灵儿......
这种事......
"赵姑娘灵秀动人,堪是良配。你......"
"不是我!"我冲口说,他讶然的扬头抬眼,我尴尬之极,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我也没有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知道别人的隐私。
"不是?"他脸上蒙上一层浅绯的红晕,象是擦了上好的胭脂一样,这个人......脸皮儿够薄的。
烛芯结了一个花儿,扑的爆了开。
我们吓了一跳,我先不好意思的笑,他也笑了。
我们这叫什么事儿,明明孩子爹另有其人,我们却在这里先天下而忧。
"我去备药。"
"哦,那我回去看看。"
倒方便,我和灵儿的房间正邻著,她在我的左边,逍遥在我的右边。
臭小子,到底要不要和他说呢?
可是他根本不记得和灵儿的这段儿,说了,会有什么后果呢?
我们在刘晋元的门口告别,他向东我向西。
看著他翩翩黄衫消失在廊道下茫茫的阴影里,我有些出神。
总听师兄说什么,君子谦谦,温润如玉。
可惜我总被他训,够不上个君子的格儿。
如果我象是刘晋元这样儿,估计师兄做梦都会笑啊。
我绕过回廊,穿过花丛,这边的房间都没有点灯,一片昏暗暗的。
"灵儿?你睡著了吗?"
过了一刻,屋里头她低低的说:"还真哥哥?请进来吧。"
屋里没有点灯,我眨眨眼,一时适应不了黑暗。我摸出火折子,她说:"别......别点。"
我举起的手放下来,心里头有些责怪自己的轻率。
她不想看到,也不想让人看到。
"要喝水吗?"
她静了一会儿:"好。"
我渐渐看的清楚,摸著到桌前,从茶壶里倒出茶来,走到床前递给她。这次我可注意到她的心情了,离床还有一尺远,直著胳膊把茶递给她。
她伸手来接,喝了两口,把水杯还我。
我一样离的远远的,把水杯接过来,放在桌上。
"还真哥哥......我这样子,很可怕吧?"
"啊?没有啊。"
怎么可能可怕,游戏通关N次,对她那条可爱小尾巴早就看的透熟。
梦蛇是个多好使的技能啊。
"没......关系的。"她声音里有隐隐的呜咽:"我自己也觉得很......很骇人。"
"哎,我没有觉得。"我说:"这个有什么呢,再说,你又不会老这样儿,刘晋元去给你煎药去了,你喝了药,好好休养,会变回来的。"
"会吗?"
"会啊。"我摸摸,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来:"你有女娲的血统,但你还是个人啊。这个,是暂时的......"我想了想,问她:"灵儿,你知道了吗?"
"嗯?"
"就是......那个......"我咽口唾沫:"你自己的身体,你知道的吧?"
她怔了一会儿,窗外的月光透进来,我也已经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表情。淡淡的哀伤,惆怅,忧郁,空灵......
唉,李逍遥这小子太不会惜福了。
"我去把逍遥叫来吧。"我说:"总不能......让他就这么蒙在鼓里吧?"
"再......等一等吧。"她声音很低:"逍遥哥哥他,什么也不知道。乍然一说的话,会吓到他的。再说我......我现在这个样子......"
"他要敢嫌弃你,我扁得他婶婶都不认识他!"
"不是啊。"她淡淡的一笑:"再等等吧,我自己会和逍遥哥哥说的。"
对,她说的对。
这是她自己的事,说不说,决定权在她。
虽然我咸吃萝卜淡操心,替她著急的不行,但是我不能替他做决定。
真是的,为什么我不喜欢她呢?
赵灵儿可是当年无数仙剑迷心中的NO.1啊。我也曾经为她的悲剧宿命唏嘘不已。可是......现在看到本人,也很美,很清秀,善良懂事,温顺可人。
但是我却一点也没有心动心跳的感觉。
只觉得她是个应该关心的朋友一样。
唉......
真是。如果我对她有那种感觉啊,哪怕只有一点点粉红泡泡的迹象,我也一定一脚把李逍遥踢开,自己上阵,发誓要给赵MM幸福的啊。
"你早点休息,我的房间就在隔壁,你有事,喊我一声就行。"身居暗室,孤男寡女。要让别人看到,肯定会觉得我和她怎么了呢。我站起来,她轻声说:"还真哥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