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生 下————红糖

作者:红糖  录入:07-05

翠生悄悄将身体转向王祎,食指点上他的第一节颈椎,一路向下划去,如优美的手指徜徉在琴键上,感觉那细腻的皮肤紧绷的肌肉……蝶翅状的两扇肩胛骨中间是一道柔韧的凹陷,凹陷尽头是一个较大的起伏,腰际的肌肉更加紧致,然后是……王祎微微一个转身,翠生仓促地收回食指,闭上眼睛,小心的聆听那人的呼吸,还好,绵长,缓慢。

王祎轻柔的呼吸落在翠生耳里,带来更加真实的抓心抓肺的难耐,似乎一种小虫,在五脏六腑啃噬,最后汇聚成一点,渐渐火热。

从未如此过,不正常的燥热和烦乱,翠生大口地喘着气,如落在岸上的鱼,只有不由自主地向王祎靠过去,本能地靠近为他带来这场浩劫的根源,扑熄那灼热的火焰。

离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肌肤与肌肤贴合,一簇火苗刚刚燃起又熄灭,灰烬里却跃起了更茁壮明亮的火焰……那一点火热越来越集中,越来越危险。

王祎感觉到一个高温物体的靠近,在闷热的午夜很难不被扰醒,然而他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想的就是,这孩子是不是发烧了?

他连忙转身,与翠生来了个面对面,毫无预兆地碰上了后者幽黑的眼,眼里充斥着火焰,写满了茫然和迷离,燃着火光的眼与冷玉般的脸庞形成强烈的反差。

王祎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脆皮雪糕,那种外面包裹着巧克力糖皮,里面注满奶油的脆皮雪糕,无论怎样假装坚强,其实内里早已被灼热的高温炙烧,即将溶化。

“你是不是……”

“啊!”

“!!”

王祎只是单纯地想要摸摸翠生的额头,却在手抬起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一个不单纯的位置。

翠生颊上飞起两团红晕,王祎尴尬地缩回了手。

“怎么办?我很难受……”翠生的身子绷得笔直,仿佛全身的肌肉都在与之较劲。

翠生目中泛着湿漉漉的清光,如水波荡漾,难道……王祎想到此节,不禁哑然。

“你……不会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吧?”

翠生的眼角已充斥了血色,身子绷得更痛苦,甚至向后弯成了一个奇妙的弧度,美丽又残酷。

怎么办呢?

“很难受的话……你……自己弄一下试试……”

“怎么弄?”

“……”王祎皱紧了眉头:“你上的那个‘学’,难道没有生理健康课么?”

翠生咬住嘴唇,恶狠狠的摇了摇头,“生理什么?没听说过……”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爆裂。

看着床上弓着身子的少年,同样是男人,他太能理解这种痛苦了。

王祎做了几个深呼吸。

“你闭上眼睛吧……我就教你这一次。”即使对方看不见,做这种事还是会不好意思。

翠生依言闭上双眼,隐约感到将要发生些什么,但某些细节却又不清楚,脸憋得更红。

身上一凉,薄被已被掀开,出了一层薄汗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瑟瑟发抖,一只手拉开了他的裤带,手指温暖而潮湿。

云翡,如果你还是你,该多好,身边人靠近,混着茶香的体味钻入鼻中……云翡的那室小屋,永远凌乱的茶杯却都是两两成对……晾晒合欢茶时云翡藏在镜片后狡猾的笑,他说,我不需要……某次酒醒后,被云翡隔着棉被拥着,当时他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王祎更加不好过,黑暗助长了某些情绪,化成锋利的刀,将一颗心劈成了两半,一半展着圣洁的翼,纯洁雪白,吟唱着哈利路亚;另一半淌着情欲的血,昂奋激昂,赞美着天使的臂膀。

心中斗得难解难分的两半在翠生忘情的低吟中彻底收兵!

光明斗不过黑暗,因为黑暗说你们总有太阳撑腰,所以黑夜就让给我吧;天使打不过恶魔,因为恶魔说你们的羽毛都值千金,而我们有的只是灰色的骨翼,所以虚名就让给我吧。

王祎望着翠生纯黑的眸子和微张的唇齿,彻底沦陷在这一刻……

身下被温柔的握住,一寸寸揉捏,崭露头角的欲望被剥离得淋漓尽致,只想再多一些,再多一些……翠生紧绷的身子柔软下来,那手忽然顿住,似在颤抖。

翠生张开赤红的双目,低吟出声,又羞馁地止住。

滚烫的唇忽的覆下,彼此喷出的热气,填补了某些仍然虚幻的空白,翠生不知所措地应和着,凭借本能与长驱直入的舌纠缠着,那真是美好又熟悉的滋味。

人们往往只记得甜美是如何开场,却忽略了它的结束。

翠生不记得那个甜美的吻撕扯了多久,只记得最后自己从云端轻轻坠下,一直坠到梦里面。

翠生一觉睡到中午,王祎自然已不在。他面对窗的方向独自坐了好一会,晌午的阳光似万道白绸,打在他纯黑的眼球上、发梢间,反射出零乱的光斑,他沿着嘴角慢慢抚摸,眼中光华渐盛,比满室阳光更耀眼。

傍晚,王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对着老旧的防盗门熟练的掏出钥匙。

“这是学校分的房子吗?还不错啊!”和王祎同来的女孩问道。

“恩,就是小点,乱点,”王祎温柔的笑笑,又叮嘱了一句:“我一会介绍你认识我表弟。”

“啊~!!”金铃一进门便惊呼出声,王祎也不禁讶然。

房间意外的整洁干净,尤其是餐桌,竟琳琅满目地摆了几盘别致的菜肴,还有……几瓶上好的红酒。

“哦!82年的拉菲~~!!”金铃抢先一步感叹道。“是为了迎接我吗?给我准备的惊喜吗?恩?”金铃的脸上写满柔情,一副被感动了的样子。

王祎何止是目瞪口呆,他甚至感到恐惧,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肴和挂着白雾的高脚杯都提醒他这不是在做梦,当然不是他准备的,那么……难道是翠生?他不知道我会带金铃来,那么他想要庆祝些什么呢?他茫然环顾四下,房间的整洁优雅彰显整理者的用心,他冷汗四溢……金铃的眼睛仍直勾勾地望着他,温柔得要掉下来一般……

“是啊,给你一个惊喜,庆祝……你的到来。”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翠生从里间闪出,神色清冷高傲,一如初见,只是一双眼睛狠狠注视着王祎,乌黑眼中光芒四射,清亮而凌厉,如果目光也是利器,只怕王祎已被钉死在门上……

王祎被他的注视逼得不敢直视,只是低头寻思,怎么以前没注意,这娃的眼睛这么亮呢?

啊!

他……的视觉恢复了!

这样想着,王祎惊喜地抬起头,便要出口详询,什么时候恢复的?怎么恢复的?现在能看清楚吗?

然而对上翠生目光的一刹那,心中又猛然一痛。

原来,他准备这一桌酒菜……是为与我庆祝,庆祝他重获光明……

金铃紧紧挽着王祎的手臂,亲昵的笑道:“这位就是你的表弟吧?”

她松开右手向翠生伸去:“我叫金铃,和他是一个教研组的,你好!”

翠生的目光仍未离开王祎,目中神色闪烁,听到金铃说话,眼睛瞬也不瞬,只冷冷说了句:“不必客气,我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

“和他……也说不上是表兄弟,远房亲戚罢了。”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发酵,王祎觉得鼻子有点酸。

翠生径直走向餐桌旁坐下,定定望着王祎,一字一句道:“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很有魅力呐。”说完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脸甜蜜的金铃。

金铃是个不错的姑娘,开朗又随和,王祎刚进这个教研组时就有人半真半假地拿他俩开玩笑,说什么郎才女貌。

他只是谦和的笑笑,金铃是年轻小伙子们目光的焦点,但那偶然瞟来的娇羞目光对他却丝毫不起作用。

当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认真交往一个女人,认真谈一场恋爱时,金铃走近了。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翠生莫名的热情并拯救自己莫名的蛊惑的话,那么便认真去爱一场吧,王祎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直到昨夜,事情的发展完全背离了他的意料时,他才真正决定去做。

为什么会从“教导员”的身份彻底沦陷了呢?我难道不是只教给他如何有效的发泄过剩精力的方法吗?

王祎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些,懊恼并恐惧。

男人最了解自己的身体,他清楚的记得,昨天他差一点便失控了。

当他望着翠生洁白柔韧的身子时,当他吻上翠生柔软火热的唇时,一切都那么甜美,甜美到绝望。

幸好悬崖勒马了,在没铸成大错前。王祎望着发泄后睡熟的少年,红润的双唇,白皙的皮肤,一切都那么纯洁美好,自己却邪恶得可憎。

他原本觉得这招连消带打设计得实在精妙,然而一切算计却在此刻,对上翠生清奇的目光时,被击得溃不成军,支离破碎,王祎觉得自己成了混蛋,里外不是人。

金铃感觉到气氛的凝固,随即拉着王祎也在桌前坐下。

“不会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吧?真是太厉害了!收不收徒弟啊?我爸妈都替我发愁,说我嫁不出去就是因为笨手笨脚不会做菜呢!”

金铃努力打破僵局,然而翠生却并不领情。

“当然不是我做的,你想拜师吗?我倒可以为你引荐……”翠生望向灶间,脸上不怀好意的笑。

王祎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灶上却什么也没有。

“别看了,利用完,我就打发它们走了!”

一顿饭吃得毫无滋味,金铃问了几句王祎小时的样子,翠生懒懒答,不清楚。

云翡,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盛宴,你要好好享受啊,我也在享受你给我的“盛宴”呢。

翠生静静看着王祎,心里既不忧伤也不绝望,只是空荡非常。

王祎默默喝酒,很快下去了半瓶,翠生一把夺过杯子,杯中深红色的液体荡漾出一层红膜,挂在杯壁上久久不曾消退。

“这是最好的红酒,不是这么喝的。”

隔着淡红色的薄膜,翠生苍白的面上如染了血,王祎不禁想起昨夜,那个眼角赤红,面色如血的翠生,他大力甩头,将暧昧的低吟甩得远远的。

金铃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走时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翠生捏着高脚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

“知道我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么?试炼会结束,我决定出来找你,临行前,我去了你的房间,发现了一些……让我很难受的东西,那是你的日记,最后几页写着,你自己决定要放手……选择了遗忘。

我当时很恨你,恨你那么容易放手……

我喝了好多酒,那种酒……使我再也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简单的说,就是六感失灵……”

翠生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后来,我们逃出了家,那段日子我很颓丧,颓丧到看着兄弟们奔波,自己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你。

真幼稚啊,当时我确信即使什么都感觉不出,也一定能找到你,即使你没有记忆,也一定能记得我……

可我唯一没料到的……就是,当我找到你时,你却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翠生自嘲地笑笑,杯中的红色液体随着手的晃动不断挂在杯壁上,将透明的玻璃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鲜红。

王祎的眼睛有些发胀,他仰头望向天花板,这样就不会有东西流下来了,奇怪,明明在听别人的故事,哪这么多感慨。

他觉得翠生一夜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拉着自己手臂要求他给予爱心的少年了,有些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晚上,翠生没有回来,王祎抱紧了手臂蜷在床上,如同夜里偶然撞见翠生蜷在桌上一样的姿势。

他不会回来了,快睡吧。

他对自己说,这样不是很好吗?再也不用费心去躲避什么了……

翠生的枕下是一包衣服,就是之前他一直穿着,被王祎扯坏袖子的那件,王祎轻轻把它打开,虔诚而谨慎,仿佛怕惊扰了那股气息似的,那股只属于翠生的气息。

一个不轻的东西从衣服中滚落出来,一路跌下,王祎快速抄在手里。

眼镜盒,翠生经常半夜抱着发呆的东西,他从没想过,翠生眼睛看不见为什么还会随身带一个镜盒。

镜盒里面躺着一副宽边眼镜,眼镜下面压着一张小纸,小纸上寥寥几句:

“翡翠原为鸟名。翡,赤羽雀也。翠,青羽雀也。

其形如燕,双宿双飞,赤而雄曰翡,青而雌曰翠”

王祎莫名地吟着短句,神情莫名地玄妙。

51.习惯

窗外蝉声阵阵,酷暑的热气一浪高过一浪,窗内却隐有席席凉风。

藿白手持一瓢,在红泥小坛里搅着,随着手中木瓢的缓缓搅动,坛里一汪碧水深处涌上几叶桃花沫子,阵阵桃香混着酒香扑鼻而来。

“夏天就喜欢在你这呆着,凉快!” 藿白望着不住耸动鼻尖的长戚,笑着说。“好久没一起喝酒了,说吧,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长戚眼珠一转,却是掩不住的笑意:“你指哪一个?”

“原来……”藿白不禁莞尔,展开的眉头遂又锁紧,“既然如此,应该快些回来才好,恐怕麻烦也快找上了……”

一口甘甜尚在喉头打转,外面此起彼伏的呼喝已然响起。

果然,鹤蓝被人劫走!

纵横小巷里,唯余一串青烟,起初还有几人紧追不放,愈行愈远时,追逐的弟子渐落了下乘。

“你不追?”藿白站在长戚身后,望向远处快速变小的青点。

长戚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认识他?”藿白声音忽然提高,长戚眼中的犹疑泄露了心思。

“这不像你!翠生不是你最爱的弟子吗?你怎能容他们……??”

长戚转身回房,将藿白晾在了门外。

青蓝院弟子整日心中惴惴,因为藿白师傅的脸色明显不好看。

藿白与长戚相识那年,正开着一家私人中医馆,白天号脉配药,晚上明里打烊,实则在等待更大的肥鱼送上门来。一些不方便就诊于光天白日的伤患真是不少,那时捞的油水只怕不比现在少呢,藿白微微眯起眼睛,独自抱着那坛桃香飘飘的醇酒。

记得那次刚为一个初出道的女歌手配了副滑胎的方子,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走进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子。

藿白并未受到惊吓,比这吓人的事他遇得多了,有些蒙头蒙面的客人深夜就诊,之后留下几打冥币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眼前这个摇来晃去的人散发出的强烈酒气令他有些不快,他皱皱眉,不是讨厌酒味,而是讨厌劣酒味。

醉鬼抬起头,哈哈一笑喷出难闻味道:“给我来副醒酒的方子!”藿白捏了几枚银针在手,刚要像往常一样撒出点在不留痕迹的穴位上,那人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小小的一惊,真是只是小小的一惊。

那人说:“方子若是管用,我就教你驱除婴灵的法子!”说着,那人又煞有架势地向房内瞄了几眼。

藿白意外地发现,这醉鬼除了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外,长的还不太惹人讨厌。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么个地方,是专门收容他这样的人的。

推书 20234-07-05 :翠生 上————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