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队里,紧张的气氛压得人浑身绷紧。陆震带队,今晚就是最后的决战。狙击手已经全副武装,刑警们也各自带好了枪。陆军死活要跟着,他再也受不了在家里等消息!
陆震火了,一把推开他:「这是闹着玩的事吗?给我一边待着去!」
陆军倔强的站着:「我不会坏你的事,我要看着歌子活着回来!我等不了,带我去!
陆震不听他径自往外走,陆军紧紧跟着,陆震气得青筋直蹦,刑警们已经整顿完毕就要出发了,自己的弟弟却在搅闹不清。一气之下,抬手拿起手铐一下砸在陆军的手腕上,另一端铐在了暖气管道上。「你就在这待着!」
刑警们都有点过意不去,但是看到队长铁青的脸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不是小孩游戏,这是真刀真枪的对决。
「哥!哥哥!」身后传来凄厉的吼叫,哗哗的声音震得人心都乱了。陆军像疯了一样的拚命拽动手铐,那合金钢的圈被手腕拽得哗哗响。陆军不顾一切的拽着,狠狠地挣着,如果不拦着他,手铐和他的手腕,一定会折断一个。
陆震有点惊呆了。
李婶战战兢兢的把一个黑书包放进了路边的垃圾箱。向四周看看,无可奈何的走了。很久,路面上空空的,没有任何人经过。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蹲伏在隐蔽地点的陆震他们一动不动。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勾出了夜的凄冷。
宽阔的河面上,阴霾的沉沉湿气笼罩着,雨淋漓不断的下,似乎还有更大的降雨一触即发。一艘渔船蒙着厚重的苫布,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在河面上回响。周围很静,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沉沉梦乡,不会有人注意到河面上已经驶出市区快要进入入海口的这艘普通渔船。
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机警的看看四周,从街边的树丛里钻了出来。迅速的跑到了河边翻过栏杆,站在了河岸上。渔船慢慢得靠了过来,男人匆忙的踏着伸过来的跳板跳上了船。
装满了钱的书包被交到了杜衡手里,杜衡打开包看到满满的一包钱,忍不住大笑了出来,计划了这么多天费了这么大劲终于成功了!这些钱足够富足的生活半辈子了。旁边脱掉雨衣的黑胖男人看看角落里被捆得死死的李歌,低声说:「老大,这个累赘就扔了吧!」
杜衡冷冷得说:「别急,我们还没安全呢!等到了河口我们换了大船,再把这小子解决掉。」杜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船全速航行着,在蒙蒙的雨雾里,河两边的公路上偶尔有车辆驶过。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负责警戒的人不时地看着河岸两边和后面宽阔的河面。忽然,在船的后面一艘渔船穿破雨露慢慢地跟了上来。与此同时,河岸上的车辆里也似乎总有那么两辆车在不紧不慢的紧紧跟随。船上的人有些不安了,杜衡拿着望远镜不停的张望。表面上似乎看不出异常,但是那种沉重的压迫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压在胸口上了。
杜衡咬着牙:「再快一点!甩掉他们!大家准备好,可能是警察!」
渔船拼了命的往前开,划开的水浪一直冲进船舷。雨雾里,后面的渔船也在全速前进。突然,从后面的船上传来了扩音喇叭的声音:「前面的船停下,接受检查!」
一盏闪亮的警灯瞬即出现在昏蒙的夜色里,分外的刺眼。沿河的公路上似乎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几辆警车同时挂上了警灯,剎耳的呼啸声格外惊心。
「坏了!怎么办老大?」旁边是惊慌失措的同伴,杜衡死死的咬着牙。原本以为坐船出逃是最保险的,在这个城市里已经不会有多少人注意路过的渔船。但是还是失策了!妈的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后面的渔船上,防暴警察身穿重甲,狙击手的枪已经对准了前面的船。只要有可疑的人出现,只需要零点几秒就可以准备地击中目标。
陆震站在驾驶舱内,紧咬着嘴唇看着前面拚命逃亡的船。陆军手腕上的纱布厚厚的,渗着斑驳的血迹。焦灼像热油一样泼着胸膛,脚像是站在钉板上。怎么还追不上?歌子在他们手里怎么样了?想起那衣服上的斑斑血迹,陆军恨不得一头扑下水去冲上那艘船,把那些天杀的一个个掐死!
歌子啊!再忍一忍……陆军不住的跺脚。「哥,他不停怎么办?开枪吧!」
「闭嘴!」陆震铁青着脸,「这个时候稍有不慎都会危及歌子的生命。可是他真的还活着吗?陆震都不敢想。前面的船显然慌乱起来,也有了准备。
陆震低吼一声:「鸣枪示警!」
清脆的枪响划破了静逸的夜空。
杜衡又急又气,热锅上蚂蚁一般,但是脸上还是保持镇定,另几个早慌了神了。
迷蒙的河面上能见度很低,忽然,一个模糊的黑影远远的横在河面上,堵住了去路。负责开船的人一声低呼,手忙脚乱的减速。杜衡一惊,拿过望远镜,前面的河面上两艘船横在那里,根本就是堵住去路的!船上整整齐齐的蹲着一排防暴警察,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这条船!
杜衡气急败坏,硬冲是没有希望的,警察的火力比自己的这几支枪猛多了。后退也不行,难道要生生地被堵死在这!杜衡的脸越来越青。
「前面的渔船,放下武器投降!你们已经没有出路!保证人质的安全就是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越来越近越来越压迫神经的喊话声让所有的人心神慌乱。一个个握紧枪,躲在认为可以躲避子弹的角落里,紧张得气都不敢出,盯着外面沉郁的夜色。
李歌缩在角落里,一颗心狂跳着,他们就在外边,喇叭里的声音是陆震的他听得出来!军呢?军在不在?李歌紧紧地咬着嘴唇,强制着自己不能出声不能表现出激动。
剑拔弩张的情势让空气都沉重得无法呼吸,匪徒们已经红了眼,随时可能开枪杀人。但是,生的机会就在眼前!能有多大把握活着被救出去,李歌不知道。但是被这群亡命之徒带着走就是死路一条!
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手被死死的捆着,勒着手腕的绳子已经深深刻进肉里,胸口的肋骨折了,李歌微微的弓着背,尽量的减轻痛苦。手臂先前是被捆在后边,后来为了让他能够自己喝水吃点东西,就捆在前边。
李歌慢慢地不停地活动手指手腕,尽管每动一下都钻心的疼,但是这疼能有效的抵抗麻木。这双手还有用啊!
突然,杜衡几步过来,伸手抓起李歌。杜衡一只手勒着李歌的脖子,手中的枪指在了他的太阳穴上。用李歌的身体掩护着自己,杜衡靠近了船舱的后部。借着舱板的掩护,杜衡厉声朝着陆震喊着:「想看他死就过来吧!不然的话就让开路!」
巡逻艇上所有的枪都指向了杜衡。陆震心一紧,最糟糕的情形到底来了。可是还是看不见李歌,这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被一把劈胸抓起来,胸口的剧痛一时让李歌无法呼吸。半天,李歌艰难的喘息着,嘶哑的声音低声说:「你…让我跟他说。对面的是我哥,我求他,他会答应的。我受不了了。」
杜衡阴笑一声,「好啊,你跟他说!叫他让开,我就不杀你。」
李歌喘口气:「我喊不出来了,他不会听见的。到船边上去。」
杜衡眼中寒光闪过,手臂狠狠一勒:「你想干什么?」
李歌一阵痉挛,半天才缓过气来:「我只是想活着。」
杜衡点了点头:「好,如果你耍花招,你的脑袋就没了。」
慢慢的挪动身体,李歌被拖着到了船舷边。太阳穴上顶着黑洞洞的枪口,李歌的身子几乎悬空的吊着。
看到了被勒得无法挣扎的李歌,可怜巴巴的吊在那里。「歌子!」撕心裂肺的呼号,陆军被火烫了一样突然扑了出去。前边的防暴警察及时地扑住了他,拖了回来。李歌被狠命勒着,暗哑的叫不出声。看着被死死拖住疯了一样的陆军,眼泪掉下来,以为再也看不到了啊!军!
「后退,不许再靠过来!」杜衡厉声的喊着。
陆震立刻站在船头上:「杜衡,你最好不要伤害他。他是你能够活着的唯一筹码。」
杜衡冷笑着:「是吗?我会好好珍惜他的,不过不要逼我,让开一条路!我们过去以后自然放了他,不然的话就等着收尸吧!」杜衡恶狠狠的喊着,身子却始终不离开李歌半寸,没有有把握的距离狙击手不敢贸然开枪。
陆震心急如焚,怕的是杜衡真狗急跳墙的话,歌子性命难保!这样的僵持下去,他恐怕也受不了!怎么办怎么办?
李歌咳着喘着,两只手攀着杜衡的手臂嘶哑的说:「你放开一点,我跟他说。」
杜衡冷冷的说:「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小心你的脑袋!」手臂稍微的松了一点。
李歌看看两船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二十几米,船下的河水滚着波涛。抬头看看对面船上的陆军,在狙击手的后面被死死的拽住,痛苦的脸扭歪着,不停的喊着「歌子!」
李歌强咽下眼里的泪花,深吸口气:「哥!救救我,我想回家……」话是对着陆震喊的,眼睛却始终看着后面的陆军。眼神示意的向河中瞟,陆军猛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的拉拉陆震:「我到后面去,下水。」
陆震明白了,这是个冒险的办法,但是可能很有效。
「歌子,别怕。杜衡,我们的目的就是解救人质,你的目的就是平安离开。但是如果人质有什么危险,你应该明白后果。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陆震一边说,一边前站,魁梧的身体挡住了后面的陆军。陆军已经悄悄的从船舷后边滑入了水中。
「少废话!我给你一分钟,不让开路我就打死他!」杜衡穷凶极恶的喊着,李歌的一只脚踏在船舷上,费力的支撑住身体。陆震眼角的余光瞄着涌动的波浪,水底下,陆军已经摸到了渔船的船底,正慢慢的探出头来。「准备。」陆震低低的命令着,身边的狙击手早已经瞄准了目标。
陆震还在说话,尽量的拖延着时间,陆军的手指已经搭上了船舷,突然,像一条破浪的鱼猛地窜出水面双手抓住了李歌踏在船舷上的腿,猛地朝水里拽去。
李歌同时猛地向前一扑。拼尽全力的一扑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杜衡感到事情不对想努力控制住身体,但是已经晚了。渔船上湿滑,船舷上没有栏杆只有矮矮的一道木帮,李歌不顾一切的倒身冲向水面。
枪响了,却不是杜衡的。就在李歌的头错离开枪口的一瞬间,杜衡还在错愕的时候,有四颗子弹同时射进了他的脑袋,枪响的瞬间,落水的巨大水花砰然响起。
如同一声号令,狙击手的枪毫不留情的响了,船上的匪徒拚命还击。但是没有了束缚的狙击手没有给歹徒们一丝机会,几分钟不到,枪声就停了。弥漫着硝烟的河面上,是静静漂浮的一艘渔船。
沉入水中,冰冷的水包围了全身。脖子被死死勒住的李歌让杜衡的尸体坠着直沉水底,根本也没什么力气挣脱,李歌只能随着往下沉。
眼前的水一片模糊,就像小时候第一次滑到水下惊慌失措又新奇万分。那时候身边有个人,一直都有个人。他在哪呢?就在失去意识之前,李歌模糊的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鱼一样的游到了身边,是他。军,你来了。身子被拦腰抱起,急速的冲出了水面。
空气再一次顺畅的灌进肺里,李歌咳着水,无力得靠在陆军的肩头,想哭却没有力气了。
陆军紧紧地抱着他,哭着轻声呼唤:「歌子,没事了,没事了。」
李歌用捆在一起的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医院的白墙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缩紧皮肤,压低声音。单人病房里,设施很是齐全。李婶小心翼翼的捧进来一罐鸡汤。里面是炖得烂烂的面条和绞成细丝的鸡蛋。歌子身子虚弱,只能吃这种半流质的东西才好消化。
窗外的太阳光照进来,映在床头柜上灿烂的鲜花上。那是同学们送来的,鲜红的缎带上写着让人暖心的话。李婶把汤罐小心的放在柜子上,回头看看病床上沉睡的儿子和旁边歪在椅子上睡得正香的陆军。
李歌青白的脸已经稍微恢复一些血色了,断了的肋骨已经接好,剩下的就是好生休养。歌子遭了太大的罪,惊恐虐待伤害造成了他身体的严重虚弱,要想完全恢复健康需要很长时间。李婶忍不住眼角又迸出泪花,从歌子出事以来,短短的半个月她像老了十岁。以泪洗面痛不欲生的滋味都尝到了,现在看着儿子好好的安睡竟都不太敢相信。
陆军猛地一震,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先看了一眼李歌,又回头看见了李婶,赶紧站起来。「婶,饭做好了?等会再叫歌子吧,医生说他多睡觉比较好。」
李婶心疼的拽着他:「军啊,歌子没事了,别把你熬坏了!整天整夜的守着他,铁人也受不了的!旁边就有床,你好好的躺床上睡不好吗?」
陆军不好意思的笑笑,抓抓头皮:「我要是躺好了睡就特别死,歌子半夜要是醒了叫我就听不见了。」
李婶轻轻的叹了口气。
李歌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东西在蹭自己的嘴唇,懒懒的睁开眼睛,没有意外,是陆军灿烂的笑脸。被救回来以后,几乎夜夜噩梦,每一次都梦见还是身在狼窝,一切救赎都是虚幻,常常被梦魇压着醒不了又痛苦不堪,每一次都要军迅速地把自己叫醒。以后每每酣睡,军总是要细心看着,有些不对劲就轻轻的叫醒自己,而他,却从不曾睡个囫囵觉。
脸色差了身子也瘦了,李歌心疼得伸手摸摸陆军的脸。
陆军抓着他的手指尖亲了亲,轻声说:「觉得好吗?婶给你熬了汤,要不要喝点?」
李歌转着眼睛找妈妈,陆军笑笑:「去茶水间给你洗水果了。」
李歌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微微扬起下颔翘起嘴角。陆军心一蹦,瞄了一眼关着的门,迅速的低下头在李歌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算是早安吻吧!
身子基本康复以后,李歌出院了。他需要的是安心静养,恢复体质。但是李歌自有他的打算。
出院以后的第一件大事,李歌完成得很漂亮。热热闹闹的捐赠会吸引了很多人,报纸电视都争相报导,一个少年无私的把他中的头奖五百万元捐助给了希望工程。这件事轰动了整座城市,上了报纸电视播送到了全国,闹闹嚷嚷的很是风光了些日子。
不过李歌却把那些专访啊谈话啊表彰会啊等等出头露面的机会全部推了。理由是学业为重,他需要充足的时间精力学习。也的确,落下的功课需要补,期末考试也需要补。还是两个人的。
床上,李歌靠着枕头,陆军坐在他背后偎着他,两个人边看书边轻声说话。前面挨打的事还没算帐呢,李歌想起来就斜眼看他。
陆军被人家攥了把柄,没办法只能低头认打认罚。不过每次被敲疼了咬疼了,陆军就从另一个方面想问题,打人是个力气活,歌子能有这份体力就说明他现在越来越好了。
关于捐赠的事李婶毫无意见,陆德明也不在意。意外之财未必就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最好!陆震两口尊重李歌的意见,那本来就是他的钱,怎么处置都可以。只有陆军,觉得有点可惜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可惜,那五百万就那么给了别人。」陆军喃喃的嘟囔。
李歌斜他一眼:「你还想留着召祸吗?我们是小百姓人家,天降的大福消受不起。还是自己踏踏实实挣来的,日子过得踏实。谁说我们以后就不能做富翁呢?现在流行的是知本家,谁拥有了知识谁就拥有财富,那是别人抢不去的!」
陆军吸吸鼻子:「我知道啊,就是……好歹的也要留点嘛!房子是买了,还有上学啊生活啊,都要钱的。婶都苦了这些年了,你还让他糊纸盒缝毛衣啊?」
李歌扁扁嘴,没说话。笨蛋我当然留了啊,可是先不告诉你。钱是个好东西可不见得都是好事。吃一堑长一智,今后怎么使用这些钱,如何对待这些钱,是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不过,我也想通了!以后我会好好的孝敬他们的!我爸,你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会努力赚钱,让你过得自由自在,让他们整天都乐呵呵的再也不会犯愁!」陆军忽然的伸开双臂,大声地说,晶亮的眼睛里闪着愉快的光芒。
李歌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啐了一口:「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