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一看,原来我们已经被冲到离地面不远的半空之中,只见一条绳索从天而降,就在我们俩的身边。
可是任凭我们俩使尽全力,也难以分开相抵着的双手。
又是一股巨力袭来,我急红了眼,再这样下去,我俩恐怕只会撞山而亡,可是那绳索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
我焦急的望着子惠,子惠也焦急的望着我,可是那真气丝毫不受控制,令我们毫无办法。
急切之下,我猛然低头,狠狠地咬在自己的前臂之上,仿佛还怕不够痛似的,用力的撕扯。
子惠惊痛的望着我,双眼似要瞪出火来。
在我的撕扯之下,终于连皮带肉拽下一块来,猛然咽下一口鲜血,只觉得血腥味直冲咽喉。我就着那股巨痛带来的清明,硬是鼓起全力,终于移动了到了绳子旁边,张嘴叼住了那救命的麻绳。我的双手依然与子惠相抵难分,就这样被拉了上去。
6 野马
麻绳被迅速的向上提起,我的牙龈被拽得苦不堪言,可是两条性命系于此处,我只有强自忍耐。
我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幸好不是假牙,要不然可就惨了!
已经能看到洞口的天光了,我精神一震,只盼着早些脱离苦海。子惠依旧与我双手相黏,只心疼的望着我,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忽听上方数声惊呼,那救命的绳子忽的一松,竟然断了!
眼见希望在前,却被瞬时粉碎,我只觉得心口一甜,猛然咳出一口血来。
就在呛咳出声的一瞬间,我只觉得那股巨大的压力瞬时游走全身,经脉血流飞速运行,冲破了所有的关窍,真气游走再无阻碍,身子轻盈的向上飞去,竟可随意舒展。
子惠的表情也同样变得轻松起来,我们将双手改贴为握,俱在半空中直立起身子,向着洞口冲去。
上方传来柳挚急切的呼叫:“太快了,会撞到山体上的,慢一点,小心!”
我与子惠对视一眼,子惠撮然长啸,伸展身躯;我也长啸展身,左手握住子惠紧握着我的右手,与子惠一起向上冲。
耳边只听到柳挚惊叫:“妈呀!怎么飞出来啦!”
我跟子惠便已然从那洞口穿出,力犹未尽的继续上冲。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们一直冲到极致,终于,我感到真气渐渐纳入丹田之中,随心而动,全身要穴俱“啵啵”作响,全似开了窍一般,突破了肉体的极限。
我望着子惠,子惠望着我,我们伫停在雪峰之畔,忘记了一切,仿佛这世界就只剩下了眼中的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一股热流开始缓缓的循环往复,为我提供着能量。我心知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是朱髓在发挥余热,担心子惠受伤的身体难以持久,张口便说:“咱们下去吧。”
说完,见到子惠诧异的眼神,才发现我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在半空中说了一句话,而我们俩居然毫不受影响的依然维持在原处。
哇噻,这下子搞大了,居然连说话都不会落下去啦!
若依着我的本意,肯定是要再试一试极限所在,可是伤员在侧,不能冒险,我一拉子惠,慢慢向下落去。
直到我们脚踏实地,才发现山上出现了一大群木鸡。
我拍拍柳挚的肩膀,正欲说话,只见他猛然往旁边跳去,一副活见鬼的架势,嘴里还念叨着:“你是人是鬼,把蓝翎弄到哪里去了?”
我无奈摇头说道:“柳三郎,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当心我告诉那花魁姐姐,叫她离你远些!”
柳挚立马变了脸色,殷勤的揽住我的肩膀,讨好的说道:“好蓝翎,我这不是被你们给吓得嘛,到底怎么回事,又是下降又是上升的,你们玩什么游戏呢?”
子惠拍掉了三郎的爪子,把我拥在怀里,静静的检查着我前臂上狰狞的伤口。
柳挚这才发现我受了伤,凝神一看,脱口说道:“你们现在兴这么玩了,子惠也太狠了些,咬的好重哦!”
我跟子惠同时瞪向那不CJ的家伙,直到他难耐的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道:“我错了还不行嘛,开个玩笑而已,别瞪了!”
我们这才罢休,子惠强着我处理好伤口,心疼的抱着我的伤臂不肯松开。
我想起他那恐怖的孩子气,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头顶,小心的瞥了他一眼,却未见异常,只得跟着柳挚他们慢慢的朝前走去。
雪山上本就极冷,这会子又开始刮风,夹杂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倒像是平地上的冬天一般。
我们一行冒着风雪前行,想要翻过雪峰,往来路去。可是现在根本不可能做到,我们只得顺着风势,先朝一旁的谷地行去。
终于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山洞,我们赶紧都钻了进去。猛地进去倒觉得暖和,可是过了一会儿就觉得似乎有过堂风吹过一样,空气居然可以对流。
我跟子惠互望了一眼,便相携着往洞内而去,柳挚他们虽然惊讶,却也都默默跟上。
这山洞微微向下倾斜,我们一路下坡,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人爬行而过,我和子惠却都一心探险,毫不介意的一意向前,寻找那风口所在。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后已经开始有人掉队,子惠只低喝一声:“跟上!”便闸住了零零星星的不满之声。
又转过了两个大弯,前方隐隐透出了光亮,后面的侍卫们终于见到了希望,雀跃着超过了我和子惠,率先向前方奔去。
“哇……”最先到达洞口的侍卫发出了强烈的惊叹,我们也不禁加快了脚步,终于来到了出口。
哪里还有寒风飞雪,入眼只是一片青草,无边无垠的,舒展在蓝天之下。
我尚在惊叹,子惠却皱眉说道:“西秦的草原。”
我一惊,这才细细推断来时的方向,虽然山洞里面曲曲弯弯的,不过大方向却是一直向西的。
草原在西秦的东部,与北方的魏国和东面的楚国一起与大荆国交界与雁门关外。
我们一直向西而行,居然来到了西秦境内。
柳挚走了过来,面上居然带着难得的紧张,冲着子惠说道:“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吗?”
子惠却摇了摇头,沉稳的答道:“既然到了西秦,就不能空手而归。咱们分散开来,三个人为一组,潜入草原,待探听到西秦最新的动态之后,再各自返回雁门关。”
“我跟蓝翎一路。”柳挚连忙表态。
不料子惠居然说道:“也好,有你在也能少些麻烦,就这么办吧。”说完便把剩下的侍卫们一一编了组,随即令大家分散开来,逐渐隐没于深深的蒿草之间。
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个大眼瞪着小眼,终于还是柳挚挨不住瞪,率先开路向前走去。
子惠拉着我跟着柳挚,我慢慢的体会出了柳挚的妙用:——
1.开路
2.警戒
3.打猎
4.掩护
5.……
我们三个且行且住,感受着草原的广袤,有时候会见到成群的牛羊,我们都会兴奋不已,毕竟都是青少之年,也都没见过如此景色。
慢慢悠悠的走了三日,柳挚哀叹子惠阴了他,原来是叫他来当牛做马的,就准备要撂挑子了,前方却出现了几十匹奔驰的马儿。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牧人在放马,欣赏的望着一匹匹膘肥体壮的骏马驰过眼前。子惠想要找那主人买三匹代步,柳挚更是眼馋的不行,已经开始挑肥拣瘦起来。
可是,只见马儿跑,不见主人来。
我们等了半天,却只等到柳挚快要滴下来的口水。
那小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跃跃欲试道:“反正也找不到主人,咱们干脆随便抓几匹,回头再给钱不就是了。”
子惠却沉吟着摇了摇头:“不对,这马群极具野性,难道说,是无主的?”
柳挚顿时一拍大腿,大叫到:“哎呀,我怎么没想起来呢,这西秦草原上多有野马,知觉敏锐、机警凶猛、体壮善跑,是大陆上最彪悍的马群。要是咱们能抓几匹回去配种,一定能改良大荆的军马品种,子惠不是想加强骑兵么,干吧!”
子惠笑望着我说:“是蓝翎说他要搞什么特种兵,需要加强骑兵。”
“就他?”
“我怎么了,不行么?”我斜着眼瞅着他说。
“行行行,怎么不行,你就是想要马踏月亮,子惠也会帮你运马上去的!”柳挚讪讪的说。
我倒是认真考虑起柳挚方才的提议,想一想,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搞它四五匹回去,我们一人骑一匹、牵一匹,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于是望向子惠,正要说话,子惠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还等什么?”
柳挚欢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我们三个分头冲进了马群,哇,这比那高台比试更惊险,我在马匹之间穿梭溜达,玩的不亦乐乎。
子惠一直向前冲去,柳挚则变成了掰玉米的猴子,挑来挑去,挑花了眼。
我正玩得高兴,忽然发现马群竟然慢慢的停了下来,一匹匹的打转嘶鸣着。
我莫名其妙的抬首四望,只见柳挚正紧张的注视着前方,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竟是子惠!
子惠居然擒住了领头的公马,正夹紧双腿骑在马背上,辗转腾挪,耐心的驯服着那匹桀骜不驯的野马王。
那雄视草原的马王遇见子惠,就像孙悟空跳进了如来佛的手掌心,连跑都跑不开,只在原地跳跃甩踢,却哪里能撼动子惠分毫。
眼见马王渐渐折服,柳挚懊悔的叫到:“我怎么把马王给忘了,这下子可是便宜了子惠!”
又过了一会儿,马王终于伏首贴耳的任由子惠驾驭,子惠吆喝了一声,御马向我冲了过来。
马群嘶鸣着,仿佛在为首领的驯服抱不平,又像是庆幸它能得投明主。
子惠驰到近前,伸手将我拉上马背,竟就此放开了马头,只轻轻的夹着马身稳住身体,任由马王随意奔走。
马群又开始奔跑起来,马王渐渐习惯了负重,驮着我们向前奔去。
柳挚童鞋忙得不亦乐乎,不停的乱叫着:
“我要这匹!”
“还有这匹!”
“还要这匹!”
……
马王率领着马群,纵驰草原,到了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处河谷歇息。
柳挚打来了几只野兔,我们三个跟马群相伴而憩,转眼便已月上中天。
我正和子惠背靠背在草地上睡着,忽然被一阵骚动声惊醒,我们坐起身来,旁边的柳挚低声说道:“是狼!”
凶残的狼群围攻着野马,野马摆起阵势,雄马在前,雌马在后,小马护围在中心,我们三个也受到了最高待遇,被圈在马群的中央。
草原的夜晚笼罩在一片杀戮与反杀戮当中。
我本欲出手,却被柳挚止住,子惠也摇摇头说:“看看再说。”
马群用蹄子乱踩地面,似乎在威吓,又像在指示逃避方向。顷刻,马群冲出恶狼的包围,快步跑开。
我们连忙一一跃上马背,随着马群狂奔不已。
狼群并未死心,依旧紧缀在后,野马终于付出了一匹老马和一匹幼仔的代价,才摆脱了凶猛的天敌。
我本欲出手相救,柳挚止住我说道:“存强去弱,天经地义,野马因此而愈强,莫违天理!”
耳边传来母马失儿的悲鸣,我待要回头,子惠又止住了我说:“莫惜弱子!”
我心下一惊,望着月光下子惠那恍惚的面庞,终于不再回头,却为幼年的子惠痛惜不已。
是不是也曾有人,因为他而说出过“莫惜弱子”这样残忍的话;是不是就因为这样的话,而改变了子惠的一生,令他始终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有力……
我们随着马群,踏着月色,进到了一处隐蔽的山谷之中。周围的山峰绮丽雄伟,茂密的森林覆盖着山麓和河谷, 多是云杉和塔松。森林当中,到处可见党参、天麻、甘草;草甸上,一片片金莲花迎风开放,花枝招展。
恶狼早已经被甩掉,马群渐渐放缓速度,行至谷中小河边饮水休息。
风景如画,还不知在阳光下是何等壮丽秀美!
我逐渐摆脱了方才的不豫,走进这天然的药库当中。
7 药谷
晨曦初露,把这无名的山谷照耀的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我们三人皆被美景震撼,漫步在河畔花海之中。
鸟语花香扑面,高大的乔木充当了制氧机,我只觉得身处天然氧吧之中,用力的深呼吸着,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好好清理一番。
这里好像是野马的聚居地,只一会儿,便又跑进来了四五群。
柳挚又兴奋的掰起了“玉米”,我则拉着子惠走进了密林之中。
我正兴致勃勃的辨认着众多的药材,子惠一拉我的手,指着前方说道:“那里!”
我听出子惠语气之中的惊讶,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两山交接之处,天然形成了一处“一线天”,只因终年不见阳光,极为阴寒,向外散发着白蒙蒙的凉气。
我们走到近前,探首向里望去,只见黑蒙蒙笼着白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想要进去,子惠拉住了我,见我皱眉不依,便解释道:“里面太过阴寒,恐有毒物出没,还是算了。”话音才落,便见一股黑烟从里面冒出,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我们退后两步,定睛看时,只见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蟒探出了头,冲着我们警告似得瞪视着,发出嘶嘶的声响。
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蛇,惊讶过后,医者的天性冒出了头,开始琢磨起大蛇的胆来。
子惠却拉着我退开了一些,指着左前方的草丛说道:“来了。”
一只超大型的黑獴转眼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终止了脑子里用蛇胆配药的程序,望着前方一触即发的态势,遗憾的说道:“我还想要蛇胆呢!”
子惠拍拍我的手说:“抢来便是。”
得到了我的侧目,子惠却处之泰然。
这人怎么被柳挚教坏了,一身马贼习气!
那边的獴蛇大战已然开锣。
那大蛇把长长的身子一圈一圈盘起来,蛇头高高地扬着;黑獴则不停地在蛇周围跳来跳去,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大蛇担心獴会进攻,只好不停地转动着头,吐着那分叉的红舌头,发出“呼呼”的怒吼声。
过了一会儿,大蛇从防守改为了进攻,不断地向獴冲击,原先盘着的身子也伸展开来。大蛇的动作虽然很快,可獴的动作更快,它灵活地闪来闪去,躲避蛇的攻击,使得蛇的一次次进攻都宣告失败。
几个回合下来,大蛇已经精疲力竭。獴瞅准时机,猛然朝大蛇扑了过去,死死咬住蛇头。大蛇拚命地在地上翻滚挣扎,想甩掉獴的利齿,可獴的尖牙却深深地钻入蛇头之中。
大蛇长长的身体终于软软地瘫在地上,黑獴开始啄食蛇尸。
这家伙倒是懂行,率先便去掏蛇胆,子惠连忙将手中早已备好的石子丢出,把黑獴打得一偏。一瞬过后,蛇胆已然被托在子惠的掌心里了。
黑獴不甘的尖叫了几声,却像是畏惧于那鬼魅般的身手,终是认命的低头吃肉。
我却心有不安,取出一粒固本培元的灵药,射入了黑獴的口中。那药入口即化,黑獴微一愣怔,药力便已散发出来,逼得它蹲坐于地。
我赶忙过去轻抚它的后心,助它将药力吸收化解,半晌过后终于奏效。
黑獴眼神复杂的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既然有此良药,我干嘛还要费这么多力气,非要跟它抢那蛇胆不可?
它自是不知道我正愁没有明目的好料可用呢!
爹亲中毒多年,如今虽然痊愈,却久毒伤肝。肝本开窍于目,现在虽说解了毒,视力却大打折扣,就连恢复了功力,到了夜间也还是不能视物。我早已开好了方子,却苦于缺少少一味主药而难以奏效。一群人帮我找了不少,连皇宫内院也翻了个遍,却一直找不出来合适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