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起初是涣散而带有倦意的,然后在确定好自己身处的位置后,一切的慷懒敛去,并毫不留恋地向床,以一副戒慎及认真的表情四周巡视。
发现『那个人』并不在房内,少年才微微放松身子,低身捡起四散在地的军服。那是象徵着纳粹在享有崇高地位的军人的黑色制服。
弯身的时候,少年动作微顿,并因为痛感而扭曲了脸,昨夜的情事,总是会成为翌日的不适,不管进行过多少次,也亦然。
就在少年试着以不动到腰的姿势捡起地上的衣服时,房门突然啪喳一声被打开。步进来的,是一名宛如猎食者般充满凶悍眼神的男人。
少年反射性地打断所有动作,退后。
「醒了呀!」没有不悦於少年的畏缩,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少年对自己的想法,男人只是自顾自地启口问。
男人有着理得整齐的棕发及一双满是侵略及野心的棕眸,脸容有如巨斧狠劈般粗犷,最特别的地方,是他的鼻子及上唇之间,蓄着一撮小小的鬍子。
那是明显地表示出男人身份的特徵,在德国上上下下,相信无人不晓得这个男人是谁。
「………元首日安。」被唤的少年怔了一怔,接着微微点头回应,赤裸的身子深深埋入被堆之中,也许是因为受到男人的注视,少年的表情有着些许靦腆及回避。
若不是男人是他的上司,是他最崇拜的人,是纳粹、全德国人民的领袖,恐怕少年就不会落得这样不安的情况。
然而,这就是事实,少年没有办法反抗。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令德国人民疯狂的男人,也就是野心征服世界的纳粹首领------阿道夫.希特勒。
「睡得不好吗?」与少年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相反,希特勒表现得很体贴。他站到床沿,轻抚少年的脸,「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我很好。」少年慌忙回道,并慌张地别开了脸,只怕二人的接触会持续下去。
「不行,你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希特勒强硬地站下,漠视少年还要再说下去的表情,断言,「刚刚接到消息,兴登堡那老傢伙在昨天晚上挂了。我要和部下们去威玛政府总部谈论后事。你留在这里,直到我回来为止,懂吗?」
「可是……我得保护你的安危。」少年皱着眉,露出恳求的眼神,与其要他待在这个宛如恶梦的地方,那他还情愿随男人一同去办事。
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军人。
「别开玩笑了。」希特勒哼笑,根本不把少年的话当一回事,或者打从一开始,他把少年留在身边就不是为了护卫的工作,「乖,留在这。」接着,他安慰似地低头在少年的额上印上一吻。
少年下意识地全身一僵,希特勒恋恋不舍地放手,接着转身离去。
房门『碰』一声关上,少年面无表情地下床,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拾在手里。
接着,他以愤恨的力度摘下军服上的名牌,并冷冷地瞪着它崩裂。
名牌上头,是以公整又简短的素色文字,讽刺地写着----
『党卫军 盖世太保 贝利斯.伊斯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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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春,德国威玛共和政府当选的总统老兴登堡终於辞世,而为了切合民意,纳粹党的领导,也是国家总理阿道夫.希特勒被拥护成为德国总统。德国上下都为此而感到欣喜,他们相信,在新总统及纳粹的领导下,他们将能走出这一段因经济大衰退产生的不景气,并且再次进身为欧洲的超级强国。
「贝利斯。」
一道熟悉的中年男音使贝利斯回身一望,在发现对方是自己久久未见的恩师时微微一笑。
「希姆莱上校,日安。」贝利斯有礼地打招呼,在S.S里工作的这阵日子他有了完全的蜕变,不再如以往般轻率冒直,反而内敛严肃起来;而且也不再如以往般老是挂着真心的欢笑,反而总是紧绷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
「别唤我上校,现在你官阶都比我高了。」希姆莱哈哈大笑「待会的会议你要去吗?」
也许是因为希姆莱是青年团时的恩师,而态度又亲切,贝利斯才总算放松似地扬起笑容,「会,这是全体S.S都要参加的。」
「那就好了,我很久没见你了。有时见着你,才一下子你又离开,害我都没时间和你叙叙。」希姆莱别有用心地打量着贝利斯,「你的工作作得怎样?」
「还可以。」低下头,避开对方的眼神,「元首周围的护卫实在太多,而且我还是在学生,根本做不了甚么。」
「对哦!你现在还要兼受军训?」
「不,是暗杀训练及基本枪械知识。」贝利斯摇摇头,「军训已经不需要了,只要每一季的核试能通过标准就行。」
「呵呵,你还真用心呢!」希姆莱笑了笑,「呐……听说恩师特上校被处决了……你知道吗?」
彷彿被刺到要害一般,贝利斯微一呆,才回应,「嗯。」
「大家都说他是想要造反才被杀的……我倒觉得不是。贝利斯,你有甚么看法?」希姆莱若有似无地瞥着贝利斯渐渐青白的脸。
「呃……上校觉得呢?」贝利斯不答反问。
「元首一直和恩师特很友好,所以我不相信恩师特会造反。」希姆莱挑了挑眉,「贝利斯,你又怎么想?」
「我、………」贝利斯踌躇了一会,方道,「我也不相信,可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甚么回事。」
「是吗?」希姆莱没趣地耸耸肩,「欸,我要进去了。大夥儿已经进去预备,待会见吧!告辞了。」说着,他转身走进会议室。
「嗯………」贝利斯点点头,目送希姆莱离去后才转身继续往元首的休息室走去。没想到却突然被人一把摀住了口,瞬间拉到幽暗的角落之中。
贝利斯满脸的惊惶,在发现制肘着自己的男人的阴骛眼神时,几乎要严重得窒住了呼吸。
突然把自己拉到一边的并不是谁,正是那能够在德国呼风唤下雨的男人,阿道夫.希特勒。他正以猜疑又诡谲的眼神,狠盯着贝利斯,彷彿鞭子蛇蠍一般,几乎要直刺进贝利斯的心底深处。
「你和希姆莱认识?」希特勒冷冷地问。
贝利斯想要开口,无奈却被摀住,於是他只能勉强地点点头。
「我告诉你,别想要背叛我、逃离我。」男人用力棒住了贝利斯的小脸,把自己凑近得鼻子贴近鼻子,气德几乎相融,「不忠於我的人都没有好立场,更别以为可以利用我,恩师特.勒姆就是最好的例子。」
贝利斯沈默地凝望着男人深棕色的眼眸,那里头充满着,怒意。
恩师特的事,是男人无法忘怀的恨事。
「你只可以想着我,以我为中心地生存。」希特勒吻住贝利斯的檀口,断断续续地宣告出蛮横的命令,「你是我的,明白吗?」
贝利斯僵硬地点头。
「很好。」希特勒终於放开了贝利斯,「记着你的承诺。」说罢他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贝利斯微吁了一口气,稍微收捡好刚才混乱的气息后也亦步亦趋地跟进会议室去。
16
「元首日安!」
阿道夫.希特勒才刚走进会议室,本来正热闹沸腾的交谈声立刻消失,好几十名S.S里的菁英份子也都一同站起,举手行尊敬的军礼。
「坐。」宛如帝王一般受到万人崇敬的希特勒以那残酷又冰冷的棕色眼眸扫视所有人,接着自己坐上主席的位子。
尾随在后的贝利斯则坐在希特勒身旁,在这个有数个教室大的会议室里,就只有他一人不是金发碧眼的日耳曼民族。
好奇怪的感觉。
以着混血儿的血统,能够挤身S.S对贝利斯来说应该是很光荣的事,然而当知道事情背后的代价后,贝利斯却一点也骄傲不起来。
这只是委曲求全,就如下贱的男妓般以身体交换回来的荣耀冠晃。贝利斯无法在向那男人献出身体的同时,为自己身为盖世太保而沾沾自喜。
这个职衔不但不令人光荣,反过来,是贝利斯耻辱的象徵。
彰显着他向同性奉迎而得到的『利益』。
但是,贝利斯无法逃脱,他只可以藉着含蓄内俭来收藏内心的痛悲。
在德国,不,在世界里,已经没有可以让他容身的地方。
你只可以想着我,以我为中心地生存。
男人宣告性又独断的发言,无时无刻不令贝利斯感到惊惶。
他不晓得希特勒为甚么要这样执着於他,或者该说,他根本无法理解男人为甚么会对同性产生兴趣,拉裴尔也好,希特勒也好,他都不明白。
只是,从拉裴尔身边逃开,贝利斯却又落入另一个深渊,而且是更深沈更不见底的黑暗。
阿道夫.希特勒,时而如疼爱孩子般温柔地亲吻自己,时又如恶犬般紧咬着自己不放,狰狞可怕,但又同时充满怜爱。即使贝利斯不愿意,希特勒也从来不会体贴贝利斯的想法,只会自顾自地加诸自己的思想、决定在贝利斯身上。
这样的男人,是可憎的,但却矛盾地成为贝利斯内心,打从小时候开始就最崇拜的男人。
这是现实和理想的矛盾,当自己还是在犹太区里和母亲相依为命时,贝利斯曾不止一次想像希特勒是多么的英明神武,而且圣洁如神子般,就像救世主的姿态拯救德国万民;然而,当他亲身接近希特勒时,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严重。
时怒时喜,高兴的时候能够和最低下的贱民一起欢呼起舞,愤怒的时候却可以二话不说屠杀所有憎恨的人。演说是铿锵有力,而且令人着迷疯狂的,但在舞台背后,希特勒却像个大孩子般,轻佻随性,傲慢自以为是,而且说话总是让人猜不着内容。
「贝利斯?」希特勒低沈的声音打断贝利斯的沈思,他微微抬头,发现对方正以寒冷的眼眸瞪着自己。
「元首?」贝利斯回道。
「你在想些甚么?」希特勒的表情犹如蛇一般平静,但其中却含着锐利的怒意。
「抱歉,我只是失神了。」瞥见所有的S.S军官都朝自己看去,贝利斯连忙朝希特勒道,「元首请继续吧!」
「我最讨厌人分心。」希特勒瞇起眼睛,向所有人宣告道,「今天我心情不好,会议结束!」
「甚………」贝利斯愕然地望着希特勒。
只是,众S.S却像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般,一个一个在行礼后也从容地退席。
「等、等等……」贝利斯急得连忙扯住希特勒的衣袖,「很抱歉,元首,是我不对。但请不要中止会议,这次谈论的内容是非常重要的。而且……」
「闭嘴!」希特勒完全不理会部下在场,朝贝利斯大吼,「我说的就是,你这傢伙有甚么资格说话?」
贝利斯被吼得反应不过来,他望望正要离开的希姆莱,对方却朝他摇摇头,露出『别在老虎面前捋鬚』的表情。
贝利斯低下头,本来惊慌的表情慢慢敛去。对………自己凭甚么命令希特勒继续会议?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说话算话的。
「元首………」最后一面要离开的S.S却走到了希特勒身旁。贝利斯不认识他,但心想有胆子在这个时候走来找希特勒的人,相信也是地位颇为得宠的人。
「甚么事?」希特勒显然正在气头上,说话口气非常地不耐。
「这个………」那名S.S把一盒录影带拿出来,恭敬地逞上给希特勒。
希特勒本来紧绷的脸容突然哼地狞笑出来,他收下录影带,道,「很好,你走吧!」
「元首再见。」那名S.S见自己令到希特勒龙心大悦,也都露出得意的表情敬礼离开。
贝利斯不敢看向希特勒,自己是惹他恼火的人,但却又不晓得该怎样平息怒火。这男人实在太喜怒无常了,相处了两个月,贝利斯还是无法知道男人的好恶。
「贝利斯。」然而,就在贝利斯心里暗暗歎息的时候,希特勒却以甜得像蜜糖般的诱惑声音开口。
「嗯?」贝利斯又一次愕然,这人……不是刚刚才在生气吗?
「这是好东西。」希特勒举举手上的录影带,「我相信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我?」
「对,我们现在去看。」也许是录影带令到希特勒心情大悦,他把贝利斯搂进怀里轻轻一吻,接着又牵着他的手一同往元首的休息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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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喜欢吗?好看吗?」
坐在羊皮制造的酒红色沙发上,希特拉一边搂着身边少年的躯体,一边以因兴奋而染上红芒的棕眸,紧盯着电视的萤光幕。
被搂着的贝利斯睁大眼睛,灰色的眼眸有点迷离,他脸无表情地望着电视,或者该说,已经完全不晓得如何处理紊乱如散发的思绪。
镜头影着一座华丽的三角琴,上头刻着德国着名乐器制造商的品牌,看来价值不菲。
然后,三名穿着军服的德国男人架着一具赤裸的男性身体,打开琴盖,将之放在暴露的琴弦之上。
「唔!…………」镜头放大了被胶纸封住了口的男性的脸,细长的眼睛蓄满了惊惶的泪水,而平常总是束在脑后的金发却凌乱不堪地散在钢琴上。
贝利斯窒住了呼吸。
那是恩师特.勒姆,前暴风雨骑师师长,也是提拔自己晋身S.S的男人。
「有趣的来了,仔细看清楚吧!贝利斯。」亲着少年香软的黑发,希特勒噙着笑,道。
镜头一转,另外有几名非常高壮的男人拿着一根又一根的银色丝线走来,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琴弦。
「唔!唔唔唔!」恩师特更加疯狂地挣扎,想要扭动身体逃开,然而却被那三名军服男人制住,动弹不了。
高壮男人们开始把琴弦系在恩师特身上,他们缚得极紧,由於琴弦比鱼丝还要锐利,因此恩师特才缚没几下便发出哀号,被缚紧的地方都流出汨汨的血水。
「…………」贝利斯不忍地别开脸。
「看着!」希特勒马上把他的脸扳向电视,口气冷硬「我要你看。」
知道自己若不依从,只会令希特勒更加不悦,贝利斯皱紧了眉,灰色的眼瞳重新望向电视。
男人们又把恩师特身上的琴弦和三角琴的琴弦系在一起,镜头仔细地从上至下,拍出恩师特的丑态,就连他下身的欲望,也被一圈圈的琴弦缠住。
众男人们讪笑了几声,接着便退出了镜头。
「哼哼,那傢伙一定很惊恐吧!」镜头照在恩师特不知所措的脸上,希特勒摸摸下巴,猖獗地笑了。
不过一会儿,另一名穿着军服的男人走了到琴边。接着他手一扬,开始弹奏钢琴。那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镜头转向男人的手指,以及黑白交错的琴键。优美的旋律回荡於整个房间,那犹如死神般咚咚作响的琴音,不知怎的却令贝利斯全身毛骨悚然。
时间持续了一阵子,本来以黑实的高尚木材制造的琴架,突然间流下了某些鲜红粘稠的液体。
「!」贝利斯掩住了嘴,他惊慌的表情却换来希特勒的嘲笑。
渐渐地,液体流到琴键之处,从黑白的隙缝之间渗进钢琴里,男人依然脸不改容地弹着,彷彿没有察觉那些红色液体一般。
贝利斯的灰眸开始蓄满了泪水,希特勒扬起唇角,心情大好地为他舐去泪珠。
接着,镜头转向了琴的上方,那些绞缠着恩师特的琴弦,正随着音乐一下一下地移动着,每动一动,便更加深入恩师特赤裸的身体,就如凌迟一般逐片逐片把他的肉割下来。
「不……」贝利斯掩住眼睛,但希特勒却马上拿开了他的手,要贝利斯直直望着画面。
镜头从恩师特的脚慢慢向上移,沾满了血而模糊不清的肉体,却依然随着琴音而上下起伏。
缠绕着恩师特上身的琴弦,甚至已经染成血红。
镜头继续上移,缠着脖子的琴弦已经把喉咙割破,甚至可以看到里头的肌理。
再往上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