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清冷的路灯,看到有个警察一动不动的立在前面,是飞!
飞身穿深灰色的警官制服,领花和袖口用银丝绣著飞鹰图形,肩章和胸口的银星在夜色中闪著清冷的光.黑色的牛皮皮带和半高的皮靴,使他更是威风凛然。
他怎麽会在这儿?半夜三更的,决无可能是偶然!
难道是来抓我的?想到这我遍体发凉。是因为赛黑市车,还是因为我的车没牌照?还是发觉了我是只逃避生育的人鱼,要抓我回人鱼基地强制人工授精?
想到这我难过的透不过气来,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时过境迁,他成警察了,而我却变成了逃犯......他一定追踪了我很久吧,天天晚上在填上猫著就是等著我自投罗网吧?
啊!怎麽办?怎麽办!......
如果......他知道我是风,会不会网开一面放我一马呢?
我在心里又断然的摇头,不可以!他现在是国家机器,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不可能徇私枉法,就算从前我们是兄弟,可现在我已是一条人鱼了,今时不同往日,他未必肯顾念旧情,如果说出我是风,他又不肯放过我......我想我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不如就这样被他抓了去的好,起码在心里我会认为他抓的是个陌生人而不是我。
话说他眼瞪那麽大干嘛?我很像鬼麽?
真是的,到底谁吓谁哟?
大眼瞪小眼的互瞪了好一会儿,飞开口了:你,拿那个干什麽啊?
......我紧紧抱著灯杆子一句话都不说。
飞走过去蹲下身,拿起地上白布袋,打开......里面的内容似乎让他震动了一下,然後抬头不可置信的望著我:我从来不知我们国家的福利出现这麽大的漏洞,居然有人窘困到了在垃圾箱旁找吃的地步,可怕的是竟然还是一位人鱼!
他说什麽?......难道,他不是来抓我的?
飞放下布袋起身向我走过来:身份证给我看一下好吗?
我摇摇头。
没有身分证?那你叫什麽?
......宁。
不行!我要质问地方长官,在我们这样优越的社会里怎麽会有这种事发生?!
一种无尽的悲苦和绝望涌上心头:别------
这是我的声音吗?为何这样沙哑,飘渺?好像风一吹就散了似的。
我只是路过这儿......看到布袋,一时好奇想拿来看看......
......是......是吗?飞又瞪大了眼睛。
我想得赶紧走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站的太久了,赤裸的鱼尾在冰凉的石板路上几乎冻的麻木。眼前一阵阵模糊:嗯......警官先生......如果没什麽事的话......我要回家了。
说完就向车门移去,面包先不要了,以後再说吧。
公子......他一步就跨了过来。
哎,有腿就是方便啊!
上次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是你坐在车里的,我愿意负全责,我找你很久了......公子,你怎麽没穿袜子,你不冷吗?
.....没什麽的,我走了啊......我费劲移动著鱼尾。
一阵天旋地转......过了好半天我才明白我居然被他抱了起来。
啊!......你,你放我下来......我像猫儿一样低呜著。
好,好。他干应著,却把我抱上了他的车,又把我那辆乔装飞轮挂在了车後,一并拖走。
他这是做什麽啊?我头痛欲裂。
一路上我不停的抗议著,可他只是一味的哄著我,车子却驶的飞快。最後我实在没力气了,干脆闭上眼睛了事。
後来我感觉到自己被温热的水包围住了,有双手轻轻的擦洗著我的身体,很暖很舒服。然後又感觉自己躺在了一张软的床上,有一把汤匙把美味的汤食送到我唇边让我慢慢吮食,很香很好吃。
几天後我渐渐清醒,躺在床上看看四周,这是间布置华丽的房间,床很大,松软的被褥把我陷在当中,身上光光的,鱼尾好像受伤了,有点疼,包扎著白色绷带。
这是哪儿?不像是在警察局。从窗口可以望到外面,好像是一个漂亮的别墅小区,难道是飞在京河城的临时住所?
他......他带我到这来做什麽?而且还如此殷勤的服侍我,什麽意思?他不是最讨厌人鱼的吗?
想到这几天就这样光著身子随他摆弄我就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捞上岸,洗洗准备下锅的鱼。
难道......
我想起他小时候说过,长大要用所谓的爱情来骗一条人鱼嫁给他的事......莫非......这家夥要对我下手?
靠!这叫什麽事哟!不行,我得想办法快走!
可是,我的衣服呢?想了一会儿好像是被飞扔掉了,还说又破又脏回头给你买新的。
可是,新衣呢?没见他拿给我啊?
要跑也得有衣服才行啊,难不成让我裸奔出去呀?
正胡思乱想著,门开了,飞从外间走了进来。
他已经把那套警服换掉了,穿著一件暖色的针织便装,下配一条浅色宽松长裤,竟然......也那麽好看!我看著他那健美的身形,修长的大腿,心里一痛,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自由、尊贵、从骨子里就能滋生出骄傲的生命形态。
醒啦?飞走到床边语气温和,眼睛看我一下,很快闪开,然後像是鼓足勇气似的又看我一下,又很快闪开......样子让我觉的奇怪。
嗯......
我抬起头想起来,只见他飞快的伸手撑起我的两边腋下,把我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拿了个大枕让我靠在床头上。
啊......?我还光著身子哪,就这样把人家拉出来?我忍不住叫了起来,赶忙向上拉了拉被子。
那个......我正了正脸色,决定严肃的跟他谈谈:警官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不经我同意,就把我抓来......善自照顾,这是很失礼的!
最後一句我加重了语气。
飞的脸渐渐拉了下来:你快死了你知道吗?你的手指和半个尾都透明了,人鱼死的时候就是全身透明的......你怎麽能......这麽不负责任的遭踏自己啊,你知道我们人类的繁衍有多麽艰难吗?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可以生育,就是这样,还有人在变身过程中出意外死了!
他停了一下,像在极力忍著什麽:我最好的朋友,几年前就在变身人鱼中死去了......
他说的是我麽,心底涌起暖意。
你说你在那间木屋里住了多久?啊?
我又一哆嗦:你咋找到我的住处的?
哼,我是警察,既然你在小镇出现,找你住所还不容易?你说你......你说你......你在那住多长时间啦?天天吃面包干吗?
......
你是不是当我们这些人都死绝了,连口饭也没你吃的了?啊?
他狂怒的来回踱著步。
你们的饭有那麽好吃麽?我心想,那可是要拿自由和尊严来换的,杀了我也休想,那是我话著的最後底线。
那是我的事!我鼓起勇气说:警官先生,每个人有每个的的生活方式,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这次生病只是个意外。
哼,不是你摔了我,我还不会生病呢!我在心里想。
我叫飞,不要叫我警官!飞死死的瞪著我,我有点想昏过去了事。
意外?要不是我发现了你,你会没命的!想到竟然有条人鱼,因为没有食物,没有衣物,没有药品,没有人照顾而在我们中间悄悄地死去,这是我当警察以来所知的最骇人听闻的事,那天晚上看到你时,我以为我见到了传说中的游魂,那一刻我都不知我当警察是为了什麽?我们每天努力工作,创造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又是为了什麽?我甚至怀疑我们的福利体系因官员渎职,而使某些人鱼受到严重的迫害!
我目瞪口呆,有那麽严重麽?看把他给激动的。好像人鱼在社会中的地位有多高,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似的,难道这就是哄人鱼的手段?我靠!长见识耶!不错,不错!算兄弟我没白救你,可你别冲我来啊!我又气又好笑地看著他。
飞却越说越激动:为此我还专门跑去察询人鱼福利体系,亲自问过地方长官,是否可能发生因为福利不到位而使一些人鱼穷困潦倒的事。
人鱼福利部门说这不可能,国家给每位人鱼的福利都是直接划归个人金卡上的,上网就能查到,金卡上的年金无比丰厚,是最高长官的十陪,除非是犯过罪的人鱼,他们是没金卡的......
讲到这飞突然卡住了,两眼直直地看著我。
......你的金卡呢?
我低头不语。
丢了吗?
嗯......
你为什麽不申请遗失?你你......你的身分证号码是多少?我可以帮你把金卡找回来。
别麻烦了,我......我没有金卡......
飞终於冷静下来了,眼中的疼惜眨眼间荡然无存,声音开始变的严肃:为什麽?
......我......我是条犯过罪的人鱼,没有金卡......
飞似乎惊呆了。
你......犯过什麽罪?
我犯过什麽罪呢?犯过什麽罪呢?
......偷盗......我是个小偷......
......这就难怪了......飞终於恍然大悟。
不知你爱我13警察与小偷
飞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看我的目光也开始变的鄙夷起来。看来我犯罪人鱼身份著实让飞大倒胃口,连哄骗的兴趣都没有了。
......你大概是个惯偷吧?不是屡教不改,恐怕也不至於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吧?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这家夥两手交叉著抱在胸前:落到这地步你还不老实,还敢去赛黑市车?!
没有,没有!我吓的叫起来:那天我只是在外面溜溜,後来看到四周突然涌来好多的车子,只只没命的跑著,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也跟著瞎跑起来,就......
哦?是这样吗?飞嘴角立刻漾出一圈笑纹,虽然他很快绷回去了,可还是被我看到了。
你那辆车子是从哪弄来的?
我一听,头就大了,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是,是,是......我张口结舌。
飞歪著脑袋故做天真的望著我,眨著眼睛等著我往下说......
是......从......修车行......
......偷来的,是吧?飞轻描淡写的帮我接下了後半句。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吓的又叫起来。
飞交叉抱胸前的两手了然地放了下来,往身後一背,踱到床边,看著我说:那车要还给人家,明天我把它拖到修车行去!
什麽!!!我犹如五雷轰顶,那可是我千辛万苦组装起来的车子,他竟然要没收!
我顾不得鱼尾上的伤,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跳下来,扑进飞的怀里:飞......
这麽多年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让我喉咙发梗,泪水一下就涌进眼眶。
不要把我的车拿走好吗?我已经没有腿了,不能再没有车了......
飞整个人似乎僵住了......
我扑在他怀里,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飞好高,我只到他下巴,肩宽背直的,让我想起西腊的大卫雕像。
记得以前我们常常这样抱在一起,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是多麽有力......
他会放我一马吗?为什麽今天我什麽也没听见,他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飞,不要缴我的车好吗?我轻轻得又补了一句。
我记得这家夥的心很软,经不住人求的......
终於,听到飞说:好......下不为列啊!
如同死囚听到了大赦,我立马抽身退回破涕为笑。
看到飞脸颊两边红红的,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一下又赶紧别开了。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光著身子呢,这这这......两手赶紧捂住下面的小蝌蚪......
还不快回床上去!飞回头瞄了瞄我站立地上的尾,沈声喝道。
哦!我飞快的爬上床,两下就擦干眼泪,乖乖躺进被窝里,两眼瞄啊瞄的看著他。
飞仿佛下了个决心,干咳了一声说:你......没有金卡等於没有了任何收入来源,以後难保不会重操旧业。这样吧,你以後就在我这里住,但是有一点,要是哪天我发现你偷拿了我的东西跑了的话,被我抓回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什麽?让我住这?
不妙!大大的不妙!
我不要住在你这里!躺在床上的我开始抗议:有道是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哦?飞好笑地扬扬眉:看不出你还挺有志气的嘛!随你便了,你不想住我这也成,我只好把你和你的那辆车交到警局,让他们来处理好了。
不不......不要这样......飞......我就住你这里好了。
哦!他点点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不知你爱我14反客为主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飞的这句话让我怎麽啄磨都觉的像是个陷井。
果然,几天後我好利索了,飞向我宣布,说不能在他这儿白吃白住,要我自食其力。问我会干什麽?
我说我会修剪花草。
他点点头,说那以後房子前面的草坪归你修剪,花木也由你照料,要天天洒水,天天打扫,这就算你每日三餐的饭钱了。
什麽?我叫了起来:一个清洁工包吃包住还有三百块工资呢,一个园艺工人工资最少三千,我两样兼做还只解决饭钱?!
飞冷笑:这是劳动教育,别人不清楚你还会不知道?
......???!!!
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样子,飞得意的笑起来:你还会干什麽?
要我做这麽多事情还不够吗?我气哼哼地说。
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如果你喜欢光著身子在房前修剪草坪,又不介意周围邻居的好奇围观,就随你的便好了,反正我是无所谓啦。
啥???!!!这个人面兽心的家夥!
不服气吗?飞歪著脑袋看著我。
哪......哪能呢?我咬牙切齿地讪笑著:我还会修理车子。
嗯!他满意的点著头:这个我相信,你恐怕还是个中好手,以後车库里的车子就都归你打理了,不过我警告你,不要修著修著就把我车上的零件换到你的车里去了,所有换下的零件要照数点给我,我会叫回收公司的人来收走,听到没?
可恶!可恶!可恶!!!!这匹黑了心的瘸腿马!
好了,就从今天开始吧,我要去上班了。飞说完转身要走。
我赶紧叫住了他:等......等等。
什麽事啊?飞心情很好的转过身,扬著嘴角望著我。
......可不可以......先预支一件衣服给我......我裹著床单低头站在地板上。
飞上上下下饶有兴趣地瞄了我一通说:可以啊,衣服在橱柜里,自己拿吧。
......
飞走了。我打开橱柜,哇!好多衣服!长的短的,厚的薄的,深色的浅色的,件件做工精良,花色考究,整整一橱柜。橱柜下面摆著一沓一沓的人鱼裤袜,起码好几百双,有冷色的有暖色的,有菱形纹的,有交叉纹的,有赞珠镶钻的,有金属亮片的。还有各色围巾,帽子手套什麽的。
我高兴坏了,大半个月光著身子,一下看到这麽多衣服真是让人兴奋啊!我扔了床单,开始一件一件从橱柜里拿出衣物往身上套......
三月阳光明媚,正是花开时节。
因为要到屋外修剪草坪,我特意套了两条鱼尾裤袜,丝帛的穿在里面,外面再套一条皮革的。上身是一件白色小衬衫加件灰色短皮夹克,手上是双同色皮手套。拎著专门修剪花木的大剪子,我推开了大门,跃步走出。
这里果然是个小区,前後左右有十来栋这样的三层别墅,区里纵横交错的小路把每户房前的草坪分割成形状不一的块状,配上起伏不定的小丘,错落有致的花木,显的整齐宁静。
会有好奇的邻居出来看我吗?会吧,我想。但我既不感到自卑也不觉的害怕,仿佛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是因为厚厚的裤袜包住了我的鱼尾?还是因为手中的大剪让我拥有了劳动者的尊严?还是因为这是飞的房子,我出现在这里,自然就和屋前的花草一样都受到这栋屋主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