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为他工作?」
「没办法,这年头找份活干不容易。」阿尔芒耸耸肩,「再说我挺喜欢植物的。」他接着说,「要不是我妈想起特莱维尔这门
远亲,我就会被老爸送去瑞士──他还老想把全家移民去那里,这国家太没劲了..」
雷奥望着前方,嘴角微微抬起,阿尔芒打住了话头。
「你不想听是吧?」他说,稍稍坐直起来,语气变得谨慎。
「你说吧,我什么都可以听。」
雷奥掠一掠散落在额前的长发,侧过脸呈现出此时的微笑,右手夹着烟放在微曲的膝盖上,微风吹散了烟灰一路播洒。
阿尔芒的心激跳一下,赶紧转移视线,猛抽一口烟。
那个时候,当他面前突然站了这么个人物时,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几乎没怎么动脑子,阿尔芒就答应了陪他「四处转转,
聊会儿天」,冒着被糟老头特莱维尔开除的危险,丢下被指派的修剪练习。
「对了,你想知道什么?我才刚来,什么都不很清楚,我连大公都没见过呢!」他想着想着就激动起来,说话快得像机关
枪,恨不得把自己能说的所有句子都念给对方听。
「你没见过大公?」雷奥故作诧异地问,满意于自己的邪恶。
「我是说新一任的。」阿尔芒解释道,「据说是大公的孙子,我倒是想见见,不过他们说他脾气不好,那就算了,我最怕大
少爷了。」
「是吗?」雷奥坐起来,掐灭手里的烟蒂,「谁说他脾气不好的?」他问道,脸凑得很近。
「玛黛琳!」没有察觉出来的阿尔芒激动地说出一个女仆的名字,夹着烟的手故作老地道比划着。「她说他常对卫队长朱利
安男爵发脾气,弄得男爵很尴尬!」
雷奥笑出了声:「是的,他确实是..哈哈..」
「是吧?呵呵..」
阿尔芒回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指哪一个,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所以我还是避开点好..」
雷奥继续笑着,仰头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直到声音渐渐平息,就像在桌上打转的盘子。
阿尔芒一直看着这个过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呆滞。
忽然,面带微笑的金发男人睁开眼睛,倒不是一下瞪得很大,狭窄的眼缝间闪烁着锐利的淡蓝色泽。
「过来。」他对望着他出神的少年说。
于是,就像受了什么蛊惑,阿尔芒缓缓靠了过去,浑然忘我。
接下来的行动步骤在渴望与迟疑的矛盾中显现,容不得他做最后的挣扎,对方微微张开嘴,放下了致命的诱饵。
阿尔芒疯狂地吻着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视死如归般激烈,双手在他柔软的长发里抓扯,毫无技巧地啃咬,
不知温柔为何物,满脑子都是占有和掠夺。少年所独有的生涩和盲目带给二人不同寻常的快感。
雷奥靠着树干滑向一边,任对方将自己按倒在夹杂着落叶的荒野草丛里。
他托住阿尔芒的腰,感受到那里结实紧绷的肌肉,这无疑是个发育良好的年轻人,不会超过二十岁。他不知道这个国家的
法定年龄是多少,但管它的!在他十五岁的时候,谁又想过这些?
「..你叫什么?」趁着狂热中的少年喘息的片刻,他问道。
「阿..阿尔芒!」
对方回答,动作却一刻也不肯松懈。他跨到雷奥身上,抓住他的双手牢牢摁在两边,本能地防备他的逃跑,另一方面却强
烈地想去扯开他胸前的衬衣扣,以便进一步看清这是怎样一副诱人的躯体。
被他压倒在地的男人依然笑着,蓝眼珠从微微瞇起的眼缝中看人的样子,性感得叫人发狂。
「很好,阿尔芒。」雷奥说,丝毫没有处于被动的弱势感。
「现在,把必须用上的东西从我的牛仔裤里拿出来准备好,然后,尽情地做你想做的事吧!」
第七章
夏莱.安托万.德.卡佩因伯爵一个人站在露台上,双手撑着古老的大理石栏杆,满意地俯视着眼前灯火辉煌的古典庄园。
在他的记忆里,作为卡佩因家祖宅的维朗德庄园很少为一个舞会布置得如此绚丽,远处的大门口竟出人意料地停了那么多
车辆──对这个家族来说,如今配得上进入这里享宴的客人已经相当少了。
老实说,即使是那位今天的主要招待对象,在他看来也未必合格。当然,这指的是对方的教养而非出身──即使萧条没落
了,一个正统皇室继承人也比如日中天的牛乳制品商强,更不要说,那个卑微暴发户引以为傲的财富,还抵不上他侄女未来嫁
妆里的零头。
管家诺昂老先生走到他身后,以一个优雅弯腰鞠了个对方看不见的躬,「先生,小姐仍不愿换上礼服,并将形象造型师轰
出了房间。」
夏莱伯爵深深地闭上双眼,「我知道了。」
他说着,转身对诺昂举起右手,似乎要下达命令,最后却放下了,亲自往那个正发生着暴力事件的方向快步走去──时间
紧迫,主角们还没就绪,舞会却要开始了。
一见门有被打开的迹象,艾黛拉毫不迟疑地将手里一把修眉毛用的小剪刀,对着那个方向掷了出去──这是刚才那名形象
造型师的财产,在她朝他抛了两把剪刀一只夹子后,胆小的娘娘腔便丢下家当落荒而逃了。
那把闪亮亮的凶器擦着夏莱伯爵的眉骨继续飞射,最终扎在了位于他身后的一名男仆肩头。看着那不幸的替伤者痛嚎着抱
成一团,夏莱面不改色地吩咐管家张罗人,将他送入庄园内的医务室。
「伤害补偿我会从妳的帐目里扣。」他回头对屋里的少女冷冷地说。
「滚──」对方如是回答他。
不去理会她的歇斯底里,夏莱走进屋里,与他同行的有两名女仆以及一位强壮的、保镖模样的男子,随时等候着他的指令。
「衣服不合身?」他弯腰从地上捡起被踩得一塌糊涂的黑色礼服,丝质的,肩扣处缀着一块硕大的蓝水晶。
「我不穿它!我不要去什么该死的舞会!」艾黛拉依旧吼着说,折腾了好一阵下来,她的嗓音早已沙哑。
这在夏莱看来没什么大不了,他甚至希望待会儿这姑娘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像个哑巴一样才好呢!
「事实上,我也不建议妳穿那件抹布了。」夏莱神情冷酷地戏谑道:「玛德莱娜,」他吩咐其中一名女仆,「另外给她找件礼
服,卡佩因家的伯爵小姐不能裸体出席舞会。」
「我不要去什么该死的舞会!」自知穷途末路的女孩绝望地重复嘶吼,年轻甜美的面孔扭曲得简直可怕。虽然不想承认,
然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叔父确实是最令她不知所措的可怕人物,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没有温度和心跳的怪物。
「走..走开!」无所适从之际,她从那个装满各式工具的粉红手提箱里,操起一把不大不小的剪刀,笔直地指向前方。
望着指向自己的细长刀尖,夏莱玩味地抬抬眉毛,「艾黛拉,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孩子气。」
他得意的话音还未落下,剪刀方向一转,艾黛拉将尖头指向自己的喉咙。
女仆尖叫起来,保镖往前迈了一步。夏莱举手拦住了他,面对女孩微微瞇起眼睛。
「好好想一下,那位年轻的赛车手对妳的死讯会怎么看待?」
「你..」艾黛拉哭了出来,美丽的蓝眼睛楚楚动人,握着武器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众人以为她快要「缴械投降」之际,女孩做了令人震惊的举动──她动了剪刀,却不是刺向自己的喉咙,而是扯起她
的头发将它们一把把的齐根剪断。
看着一缕缕漂亮的栗色长发飘落在地,女仆居然什么也不怕了,冲过去阻止小姐的自毁行为,并成功地从已经精疲力竭的
女孩手里夺下了危险的剪刀。
「妳以为把自己弄成丑八怪,就可以打消他们对妳的好感?」夏莱依然冷言冷语地讽刺道。「亲爱的侄女,哪怕妳现在往
自己脸上泼一盆硫酸,我相信王子还是会向妳求婚的。」
艾黛拉狠狠地瞪着他,咬紧嘴唇几乎出血,这样的情景在夏莱眼里,就像看一只小动物打哈欠一样有意思。他走到侄女身
边,弯下腰,不顾其拒绝托起她小巧的下巴。
「聪明点吧,小姑娘。妳的嫁妆让他拒绝不起。」
他说着,声音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他们整个国家都拒绝不起。」说完,他丢开女孩,随意的动作就像丢一件破败的玩
偶。
「玛德莱娜,把衣服给她换上!再去找顶假发!把那个形象造型师给我找回来──见鬼,我不是请他来玩捉迷藏的!」
命令下完后,夏莱离开房间──事情已经解决了,毫无疑问
。
「巴洛维尼埃的人还没到吗?」他边走边问随行的诺昂
。
「还没有,先生。
」
夏莱点点头,眉毛不耐烦地皱起:愚蠢的没有时间观念的美国小子
!
光线暗淡,卢克.古里尔转头偏向室内的灯光以便看清手里的请帖。
「有什么问题吗?」那位把卡纸交给他的年轻绅士礼貌地问,语气极为得体。
「不,不,没什么!」卢克爽快道,双手将请帖奉还,「请进吧!舞会已经开始了!」他说着,招呼手下的仆人将贵客引领
入场。
「稍等!」那名蓄着金色长发的青年忽然问道,「劳驾,洗手间在哪儿?」比起同伴,他的神情和语态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卢克听出他的法语有外国口音,
「先生,请跟我来。」另一名仆人上前为他带路,他的同伴似乎有跟随的意思,但被他挥手拒绝了。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举动,常年应付社交场合的卢克却看出了这两人之间,不甚明显的从属关系──出乎意料,他还以为黑
发的那个比较重要呢!
管家诺昂先生吩咐过,今晚有一位最尊贵的客人,他的姓名不在客人名单里,所持的请帖上也没有署名──就像他刚才检
查到的那份。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名神色嚣张的俊美青年究竟有着怎样厉害的背景?要知道,这可是卡佩因家大小姐的选夫舞会啊!
舞会已经开始了,不远处的大厅里传来悠扬的乐曲声,那是一支完整的管弦乐队在现场演奏门德尔颂的《仲夏夜之梦》。
雷奥听出来了,顿时有种时光倒退五十年的错觉。同样的感觉在三十分钟前他所乘坐的老爷车抛锚时也涌现过──那辆病
入膏肓的劳斯莱斯竟然是他的皇家车库里最好的车子,据说还是多年前由英国皇室赠送的。
老实说,第一次见面就迟到还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据佩兰解释,那位「CA伯爵」的辈分比他高──在他稀薄的礼数观
念里,尊重老人还算是比较清晰的一条。
有钱的老家伙啊!雷奥一边洗手,一边转着眼珠打量这间布置得如同五星级酒店格局的洗手间。能在这里过这种穷奢极侈
生活的人,根本看不上那个徒有其名的大公位吧?
雷奥想,要是在他那个古老的城堡也举办一场像这样的舞会,他准得节衣缩食大半年,搞不好连那辆古董劳斯莱斯都得卖
了..
不,他还没那个权利。根据那纸狗屁条约所写,作为抵押,大公所有财产的支配权都归属卡佩因伯爵,大公现在所使用的
一切都是卡佩因伯爵「借」给他的。
令人沮丧!
他抬起头,对着镜子用湿漉漉的手梳起落在面前的一缕头发,望着自己完美的倒影苦涩地笑了笑。
然后,他从画面上的左下角看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
推门而入的男人大约三十岁,或许还不到,那套深色的三件式西装,和用发胶整齐梳向脑后的头发让他显得很老成。在看
到雷奥时他愣了愣,然后很快避开视线朝小便池走去。
雷奥却一直看着他,某种的情绪逐渐鲜明起来,他重新把手伸向水龙头,让冰凉的水慢慢淋过皮肤。另一个人在「办事」
的同时转过脸来打量他,视线从上巡视到下,越来越放肆,直至精光乍现。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雷奥兴奋了,愉快地享受着这个模样还算对他胃口的男人正对他施予的视觉侵犯,赤裸裸的!
他收回手,水龙头自动关上,漫不经心地甩去手上的水,重新捋着头发,手从脖子的一侧擦过,转过身,对将要完事的男
人使个眼色,一个人先走进对面的一个隔间。
夏莱看着眼前装扮一新的少女,满意地抬起嘴角
。
「美极了,」他说,「天才的手笔!
」
「谢谢您的夸奖,卡佩因先生..我是说..伯爵。」年轻的克里斯.多尔斯惶恐道。
他是时下巴黎最受欢迎的形象造型师之一,多少有一些自负,然而面对这位傲慢冷酷的所谓贵族,只能感到由衷的底气不
足。
夏莱斯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不再理会他,挥手示意管家将这位潮流艺术家从身边打发走。
他走向他的侄女,温柔地拨了拨她垂在胸前的栗色假发──几乎与她真正头发一样的色泽和长度。
「就像我一直对妳说的,」他的声音很轻柔,似乎充满了一位长辈应有的怜爱。「艾黛拉,妳是最最美丽的小公主。」
「怪物..」女孩用几不可闻地声音骂道,紧接着一阵无声的啜泣。
「不..别哭!别哭!」夏莱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轻拍着她露在外面的瘦削肩膀。「别把脸上的妆弄坏了,我们的天才形象
造型师用了大半个小时,才把那两团可怕的黑眼圈给解决了..好,好,别哭!」
艾黛拉瑟瑟发抖,如果不是这强迫的拥抱,她或许已经坐倒在地了。
这时候,诺昂走到夏莱身后,稍微踮起脚凑上高大的伯爵耳边,低语了几句。夏莱很快露出微笑,低头对着艾黛拉嵌着钻
石耳环的粉嫩耳垂──
「快高兴起来吧,我美丽的小公主,妳的未婚夫王子已经到了。」
虽然没有点明,但与会者们都知道,这场舞会是为了给卡佩因家的大小姐选未婚夫举办的。
他那位著名的金融家老爸当然希望那个幸运儿会是他,但看在老天的分上,无论是这位出身贵族的大小姐还是她的亿万身
家,米歇尔.德诺弗都提不起兴趣。
虽然论长相,艾黛拉.德.卡佩因还算一朵秀色可餐的娇美小花,但真正能引起他欲望的却是英俊健美的年轻男人,比如
眼前的这位。
「你也是客人吗?」米歇尔吻着金发男人的耳垂问,身体向前将他进一步逼向角落,「我以前..没见过你。」是的,要是
社交圈有这样一号人物,他是不可能错过的。
「是..」雷奥心不在焉地回答他,「该死!当心我的衣服!」他吼道,毫不留情地拉开正吻着他脖子的人。那可是为了参
加这该死的舞会专门从英国请裁缝来做了,花了他──或者说国库──不少钱!
米歇尔不以为然地从鼻子里喷出笑声,「别紧张,宝贝,把账单寄来,我会加倍偿还的。」利落地剥掉他的外套,顺手抛在
隔墙顶上搭着。
「不..谢谢..我看不必麻烦了。」雷奥冷冷道,他可不想因为一次sex 暴露自己的身分。
米歇尔咯咯地笑起来,吻着雷奥的鼻尖把他推倒在马桶盖上坐下。
他大概明白了:这准是哪个客人带来解闷的小宠物。不过也太不分场合了点,卡佩因家的舞会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地方,要
是被那位不讲情面的伯爵先生知道,炫耀的家伙可就没有下一次进入维朗德庄园的机会了。
不过──他解开了雷奥的衬衣扣,陶醉而贪婪地欣赏着绷在浅蜜色皮肤下匀称而结实的肌肉──像这样的极品,谁又舍得
将他放离视线哪怕一秒钟呢?
在与他未来的侄女婿见面前,夏莱伯爵想先上一趟洗手间。
按理说他不该这样托沓,但既然作为晚辈的对方已经迟到了,那么他出于生理需要,再将会面延迟一小会儿也是情有可原
的。更何况,为了节约时间,他已经选择了顺路的客用洗手间,而放弃更加舒适豪华的私人洗手间。
刚进去的时候,他以为是谁喝醉了正在里面呕吐──真不成体统!舞会还没正式开始呢!但很快,他听出那里有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