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家的事————Asuka·T

“都怪你！抢什么鸡腿，我是要夹给少爷吃的！”小天粉没良心地恶人先告状。
“我哪有抢……你前面都夹了好多次……”我支支唔唔地讲不清楚。
“少爷，喝口汤吧！”
在我们争论时，小凌竟卑鄙地端汤给叔父。随着叔父的神情的渐渐放松，我和小天的希望也彻底泡汤。
我坐到叔父身旁，压低嗓子说：“这两个贴身小厮实在有问题，一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哪里还有点做仆役的样子？另一个看似聪明伶俐，其实呢……唉！不说了，下人太笨，做主子的也脸上无光……”

虽然这话明显带有挑拨意味，但为了讨好叔父，也只有对不起他们兄弟俩了。
叔父低下头，轻轻说道：“小天是有点凶，但他说这样才能保护我……我和小凌比较贴心，他说得话……我全听得懂……”
没有离间成功，反倒让叔父帮他们说了好话，我心里很是郁闷。吃过晚饭，想和叔父好好聊聊，却被告知他已经就寝休息了。
一人坐在黄府庭院里数星星。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数着数着，望见树梢上停着一只白鸽。
小白！我眼前顿时一亮！赶快把它抓下树，热络地问道：“你回来啦？我的信带给雨天了吗？”
想到我问再多，鸽子也不会回答。我便不和它废话，直接取下它脚上的纸条。啊哈！是雨天的字：你来扬州，我很感动。最近麻烦不断，一等解决，我们就约在瘦西湖见面！
雨天雨天，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若不是要照顾叔父走不开，你的麻烦，我一定出面帮你摆平。
回了雨天的信，放飞了小白，心情顿时放晴。来到扬州事事不顺，只有想到要和雨天在浪漫的瘦西湖边，牵个小手……嘻嘻……我就满心雀跃。左腿已经不疼了，我解下小天的那块明黄色手帕，帕子中央绣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龙，带着摄人的芬芳。

“这手帕怎么瞅着像皇帝用的，这小子不会是皇上吧！哈哈……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我一定要勾引他……让他封我做正宫娘娘……”
由于过度得意，我边说边扭脖子，差点没把头扭歪。夜深人静时，就是这点好，什么都敢想。连一个小厮，我也能把他想成高高在上的皇帝。
正乐得来劲，沈小天突然哼着小调走进了庭院。我故意逗他：“心情不错嘛！被我叔父夸了吧！”
他一蹦一跳地坐到我旁边，问道：“你去过瘦西湖吗？”
我顿时怔住，莫非刚刚写信时被他看到了，想借机嘲笑我？不动声色地深吸几口气，我含糊道：“没有……”
“这都没去过……”小天厉声一叫，转而说道：“我也没去过！”
这个人，说话大喘气！我轻松下来：“你在扬州这么多年，还没去过？”
“什么这么多年！我和小凌是去年才来的，进了黄府以后，一直服侍少爷，也没机会去看！”
看他可怜巴巴，我本想大发慈悲，见雨天时带他一起去。不料他却抢在我前面说道：“不过我总会去的，到时就将就着带你一起吧！”
月黑风高，四周无人，正是问话的大好时机。我拉了拉小天，看他沉浸在自我陶醉里，一挥手上的帕子，沉声问道：“我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告诉我！”
小天脸色突然一变，郑重道：“难道你看出来了？”
搞什么玩意儿，这还看不出来吗？叔父都心灰意冷，主动让我带他回洛阳了。他和黄少篱之间的隔阂还能看不出来？
“要不就闭紧你的嘴！要不就灭了你九族，连路上你撞到过的人，我也不会放过！”小天眼中赫然闪过严厉之光。
“＞＿＜…………我也是想帮叔父走出阴霾，至于连九族也被诛吗？再说诛了九族，叔父也不是在诛杀范围之内，你肚子里缺根筋啊？”
小天松下肩膀，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抬起头时，没了先前的严肃，打回了刻薄的原型：“你是想说脑子里缺根筋吧？”
“脑子里原来就不长筋，怎么缺一根……”
“肚子里也不长……”
“＞＿＜…………”我没兴致和他胡搅蛮缠，直接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叔父和黄少篱怎么会弄成这样？”
“给我十文钱，我就说实话。”
虽是很不情愿，但为了深度了解情况，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十文钱交到了小天手里。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倒地不起。竟有人在光天化日，呃不，月黑风高之时，骗人钱财。刚准备站起来，去叔父那儿告状，行骗者又开了口：“宋少爷倾国倾城。我听说主子当年年少气盛，拼命才追求到他，也没去了解过宋少爷是怎样一个人。回到扬州才发现，两个人完全没话可说。他们一直分床睡，只要主子一回到房里，宋少爷就会害怕得发抖……”

“那他可以慢慢开导叔父，怎么能抛弃他，还猖狂到要休了他？”我不平道。
“你别全怪主子，他试过很多方法都打不开宋少爷的心锁。他一定是小时候就被人惯坏了……”
我自责地低下头。事情演变成这样，我父母也得负一部分责任。但叔父的魅力还是让人深信不疑，轩儿哪赶得上他。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他和黄少篱破镜重圆。

前两章有个错误，信鸽应到目的地放飞才能飞回来的哟！

第六章
要改变叔父内向的性格，让他主动接纳别人，第一步就是得让他走出自己闺阁。何况到了扬州后，我还没好好游览过此处的风景名胜。私心自祟，要是能拉上一位赛过天仙的大美人做伴，简直是人生至乐！　　

说动叔父出去逛街，费了不少唇舌。外出前一天，我和小天合作把黄府的轿子藏了起来。目的就是为让叔父步行着去，接触更多的人。
和一个绝世美人，两个另类小厮一起逛街果然与众不同。小凌走在前面，时不时回过头来，狐假虎威地说：“好多人都在看我耶！”
我和小天一左一右地把叔父搀在中间。沈小天又想借机献殷勤，一个劲地把叔父往他那边拉。我宋小鱼当然不会吃亏，憋足了力气又把叔父拉回来。
这一拉一扯，叔父痛得轻皱柳眉。路上行人投来惊艳目光，搅得他不敢抬头，柔声说道：“我自己走吧……不要你们扶了……”
一脱开身子，叔父小步追上前面的小凌，倒和他走在了一块儿。为争取叔父的宠爱，我和小天明争暗斗，不料却输在局外人小凌的手上，顿时令我心生郁闷。
出门没逛几圈，叔父和小凌就说累，进了茶馆休息。小天拖着第三十五个胆敢上来与叔父搭讪的人，出去海扁。我“咕噜”一口喝下一大碗茶。对面那桌，说书人正有板有眼地讲着《牛郎织女》。

“叔父，七夕的时候，你有没有送过礼物给黄少篱？”
“他经营了好多家商行，什么都见过。我不知道他要什么东西……”叔父说着垂下了眼。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谈话，想必还是头一次。
“这样啊！没关系……那今年你就做一件衣裳给他，他收到了一定会感动到痛哭流涕，一脚把轩儿踹了，跑回你身边！”
　　“针线活……我不会，少篱也不许……会怪我……”
“就是要不会！把手扎得千仓百孔，然后到他面前，流血又流泪地告诉他，这衣裳是你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别出馊主意！你当少爷是那个萝卜的小贩呀，要用身体做本钱。要是想送衣裳，就应该好好学，学会了再缝！”小天突然插嘴。
“男子汉大丈夫去学刺绣，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我想起小天的帕子上，那条做工精细的龙。“你应该会，那你来教叔父。”
“这种女儿家做的事，谁说我会……”
“那帕子上的龙怎么解释？莫非是哪个姑娘帮你绣的？”
小天一怔，吞吞吐吐道：“是姑娘绣的……干你什么事！”
我伸手摸摸口袋里的帕子，心口不知道怎么，突然酸酸的。这个沈小天，人家姑娘一片好意，绣得这么精致。他却对这块帕子毫不重视，扔在我这里，我是他什么人？
“那边有好多人，像是在卖艺！”
小凌兴致勃勃地拉了叔父走出茶馆，我和小天立即跟上前去。大街一角，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正在武刀弄枪，杀来砍去，好不刺激。看得围观众人个个击掌叫好，就连叔父也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

“啊！打得太好了！这么小就打得这么好！以后肯定是武林盟主！”我大声惊呼。男孩虽小，动作却犀利到位，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么小，不在学堂念书，怎么跑来卖艺讨生活？”小天在身旁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不理他，继续为卖艺的小孩助威呐喊。
小孩身后，一个大姑娘挥舞着手中的大旗，呦喝道：“童子耍真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家都来看一看啊！”
一番打斗下来，大姑娘给了小孩一只铜盘。小孩托着铜盘，过来收钱。此地看客虽多，而真正解囊掏钱的人却较少。
叔父好心地把身上所有的银子全给了他，还问我们有没有。我刚准备伸手去摸，却见小天走到人群中央大声叫道：“各位姑娘小姐，公子少爷们。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位小哥这么小就如此卖命表演，大伙喜欢，就得给钱。也好让他给咱们来段更精彩的！来来来……给钱给钱……”

小天这么一喊，果真带动了一批人投钱相助，这不禁让我对他剐目相看。
舞大旗的姑娘谢过了小天，又让男孩躺在一张木桌上，搬来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身上。石头看来很重，那姑娘搬了几次才搬到小孩身上。
随后，她一转身，堆起满脸的笑，高声道：“我们姐弟初来贵宝地，承蒙各位乡亲照顾。现在就为大家表演一个绝活——胸口碎大石！”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已拖来一把长长的铁锤。叔父看得心惊肉跳，连忙问我：“这是要做什么？她这一锤下去，那孩子岂不就要死掉？怎么表演这个呢？太危险了……”
由于太过紧张激动，叔父一连说了好多话。这么久以来，我还从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久。回过神来，向男孩望去。可不是！仅凭那块石头就把他压得够呛，一张小脸几乎没了血色。再这么一锤子下去，重量加冲力，不当场暴毙就谢天谢地了。

女孩拖着铁锤缓缓走去。眼看就要出现血腥场面，叔父和小凌学我的样子，用手捂住眼睛，却又都从指缝里偷偷窥视着外面。害怕得正紧，忽然听见一个正义的声音，动听悦耳，又带着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威严——“住手！”

我猛然抬头，见小天义愤填膺，又站了出去：“姑娘，你弟弟这么小，要讨生活也换个方法。他的功夫底子有多深，我清楚。你不要逼他做这么危险的事！”
女孩放下锤子正视小天，眼里露出一抹无奈：“这位公子，你刚刚帮我们收钱。小女子万分感激，现在也请你不要为难我，让我们继续卖艺！”
我三两步跨到中央，夺过她手里的铁锤：“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他压都快被压死了，这么沉的家伙下去，小孩子还能活吗？”
“是啊！为什么要用锤子打弟弟呢？我要是做错了事，我哥哥都是以教育为主，从来不动用工具。”小凌以身说法。在场的众人听了，底下传来唏嘘一片。
女孩被说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推开我们：“让开让开！我锤我弟弟赚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心甘情愿。你们别妨碍我们卖艺！”
说完她劈手抢回我手里的锤子。小天见状，一把拧过那女孩的手，厉声道：“姑娘，我们也是为你好！论武功，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她左右挣扎了几下，还是逃不开小天的钳制。忽闻脚边“扑通”一声，低首一看，小男孩不知何时跑来，跪在小天跟前，求饶道：“您行行好！放了我姐姐吧！爹娘死了，我们已经辗转了好多地方，我受一点伤不要紧，可卖完艺，姐姐还要帮人洗衣做饭……”

小天看男孩跪下了，心里一急，放开那姑娘，连忙说道：“我不是欺负你姐姐。你们缺钱，我们可以给你，但卖艺太危险了。你怎么跪下了？快平身吧！”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好人，专做好事。你快平身，快平身！”我跟着小天高喊，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使劲想了想，却又想不出来。
罢！不去管它，还是先帮这姐弟俩要紧！
“你们给了钱，过不了几天，我们还是要出来卖艺。上个月，姐姐病了，连看大夫的钱也没有……”男孩拉起大姑娘的衣襟，说道：“姐，你快锤吧！我顶得住，不要让客人们等了……”

女孩眼睛一湿，手竟颤抖地抬不起来。叔父眼里含了泪花，移步到她身边：“他好可怜……不要打他……”
　　大姑娘一看到叔父，脸庞忽然带了红蕴，柔声道：“公子，我不打他了。你不要哭！”
叔父听话地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说话，我激动得几乎尖叫，急忙拉住小天：“快想个办法，帮帮这对姐弟！”
小天突然一跺脚，吓得我三魂去了两魂半。
“去找主子！黄家掌管十多家商行，不愁多两个人来帮忙！”
“对啊对啊！堂堂黄家，找两差使还不容易！还包吃包住，包看大夫，成亲有婚假，生育有产假，白纸黑字的契约，绝对不坑人！”我自作主张地把所有的福利待遇全给了这两姐弟。

他们显然对这飞来的馅饼大感惊喜，用一种看救世主的眼神望着我和小天。弄得人家粉不好意思。
“这是真的？”姐弟俩异口同声。
“我说话从无戏言。”小天沉声道。
“就是就是，从无戏言，从无戏言。”我跟着说，突然又感觉有些别扭。看了眼小天，突然间，发现他有一点不一样，好像……好像……变成熟了。
我收回神来，向那姐弟说道：“你们看清楚了，今天帮忙的是我宋小鱼。去洛阳打听打听，哪家的不平之事我插手后，还有搞不定的。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必会送佛送到西。我不为名利，不为权势。但愿人人都献出一点爱，天下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对了，你们俩叫啥？”

问后得知，大姑娘叫严梅，弟弟叫严松。父母双亡，姐弟俩背井离乡，仅懂一些拳脚功夫，只好跑江湖，卖艺为生。要为他们安排差使，经我和小天小凌的一致商定，去和黄少篱谈这件事的艰巨任务，就交给叔父。

“叔父，呐！这里就是黄少篱经营的宴宾楼，你进去跟掌柜的说你要找黄老板，然后他会带你去见他。到时，你就把严氏姐弟的情况告诉黄少篱，让他为这姐弟俩谋份差使！”我一说完，立刻给叔父让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