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与脆弱还清晰地映在脑子里,此时却是一副愁苦无依的神情,真不知他在跟谁过不去,平
日里一副放浪形骸,性事里却如稚子般无措,睡着时更是全无防备,这样的他是如此动人,
可惜到了天明,他又会恢复以往乖张脾性,如今已抓不住他的心,就只剩下控制他的欲望了
,想着,不禁恻然。
洪瑞在他的触摸下睁开眼,眼里空落落的,淡淡看了祁川一眼,翻过身去,祁川从后面搂住
他,他挣动了一下,最后放弃了,任由祁川抱着,祁川抚摸着他背上的伤痕。轻声道:"你只
消这般顺从,我自会好好待你......"
这时门外陆友龄低声道:"皇上,太后来了。"
祁川一愣,坐起身来,洪瑞的眼中波光一转,随即闭上了眼。
祁川思索了片刻,下了床,把锦被朝洪瑞的背后掖了掖,穿好衣服,出得门来,只见太后一
身便服神色肃穆地端坐桌旁,边上跟着几个贴身宫女,想是为了什么大事急急赶来,连忙上
前请安。
太后看着儿子,道:"白日里,皇上只道那洪瑞住在寝宫是为了养伤,这是养的什么伤?如何
养伤要养到你的床上去?你宫纬里的事,我本不该过问,可那洪瑞曾是你的结拜兄弟,你既
定了他的罪,就应关到天牢,如今关在这里,惑乱后宫,却是要人瞧低了他还是你?"
祁川下朝后曾被太后叫去问过洪瑞的事,当时只解释他受了重伤,关到天牢少不得要受罪,
留在寝宫让御医照顾也算尽了兄弟情谊,怎想到太后不知听到了什么,竟然夜里前来质问,
正要再解释,却见洪瑞在两个太监搀扶下一步一挪出来了。
只见他裸着身子,赤着脚,仅在腰间缠着块织锦巾子遮着下体,满身的凌虐痕迹一览无余,
看到太后纳身就拜:"太后娘娘,洪瑞给您请安了,求您快叫您儿子把我杀了,我替他在战场
上卖命也就罢了,如今却要卖命到床上,我再也受不住了,您老人家行行好,快快让他杀了
我!"这一番唱念作打,是成心要祁川好看。
几个宫女见他这副样子,忙把头扭到一边,太后别过脸急道:"快把他带走......"
祁川脸色发青,哪想到原先那个心高气傲的洪瑞,竟会容旁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却怎知
如今的洪瑞在外沦落八年,早已生冷不忌。
祁川一脚一个踢翻扶着他的那两个太监,洪瑞没了支撑,一个站不稳,摔在地上,遂装作害
怕:"太后,救命!"
祁川气得全身发抖,脱下外袍裹住洪瑞就往里拖去:"母后不必担心,过了今晚,我自会了断
!"
洪瑞一路上只喊着:"太后,救命!"声音越发凄惨。
祁川把他拖回床上,怒道:"你这是找死!"
"死也好过被你宠幸!"洪瑞恶狠狠道。
祁川气得掴了他两巴掌,大喊道:"陆友龄!摆驾云清宫!"
陆友龄慌忙进来伸手去搀扶皇上,祁川一手打掉,气急败坏地大步出宫,陆友龄回头看了看
洪瑞,急忙跟上。
洪瑞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冷笑着,躺回床上,盖上被子,这一夜当是睡得安稳。
而第二天的朝堂之上,祁书衡稀罕地看到了难得一见的热闹场景。
皇上刚在龙椅上坐定,宰相章耀林就出列奏道:"皇上,这洪瑞是朝廷侵犯,皇上却把他藏在
寝宫,当了肉脔,于情于礼都有违国法,传出去只怕会有损皇家清誉。"
"肉脔?"祁川一皱眉,怒气就又升了起来,昨夜一番变故,最后是在皇后的宫里过的夜,这
通火还没发,殿上就又被人提到此事,章耀林平素一派迂腐,这种事上自会大动干戈,可是
他身为皇后父亲,当今的国丈,这个面子倒不能不给,因此心里虽然气愤,面上还是强忍着
,却又见另外一些文官也跟着跪在了地上,都道那洪瑞不能留在后宫。
祁书衡冷眼看着这出戏码,这帮老臣平日对朝廷诸事都以皇上脸色是瞻,如今却把这种鸡毛
蒜皮当成了令箭,心里轻蔑着,又庆幸这是如今唯一能让洪瑞脱困的法子。抬眼去看皇上,
只见他沉着脸,显是龙颜震怒,还未等他开口,那边又跪了一堆武将,当中有洪瑞的旧部也
有朝廷的新官,七嘴八舌都是为洪瑞求情。
皇上钦点的新科武状元宋炎前日里刚被提为兵部右侍郎,此时朗朗言道:"无论洪瑞有否判国
,终是有功于大祁,而今把他一介武将困在床纬,实是奇耻大辱,如若前方将士们得知,恐
让将士们寒心......"
赵容沉思着,也是一揖拜倒:"洪瑞的判国之罪无论是否属实,都不宜放在宫中,还是投入天
牢为好,请皇上三思。"
这一干人的心思确实整齐划一,祁书衡正想着今天这局面皇上会如何收场,骤然听到天牢二
字,心中一紧,随即想到,皇上如再动了杀他的念头,大不了自己再劫一次狱,心下遂坦然
了,只见皇上的一双目光在地上跪着的文武官员身上扫了扫,而后射过来,停在他身上,若
有所思。此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对皇上一阵耳语,祁川皱起眉头,一挥手就退了朝,
急急下堂而去。
殿上百官没想到皇上还没给个明确答复就退了朝,顿时一片议论纷纷,祁书衡定定站着,只
觉心似火燎。
祁川匆匆赶回寝宫,只见陆友龄正在门口候着,见皇上来了,忙道:"皇上,洪将军说,从今
日起绝食净肠,直到您把东虞打垮为止......"
"打垮?这还没正式开战呢,他倒想先饿死了!"
祁川一步跨进内室,只见洪瑞眼观鼻,鼻观口地坐在床上。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却是一口没
动。
"你是真地想死啊,怕你是忘了那孩子还在我手上吧。"祁川背着手看着他。
洪瑞抬了抬眼皮:"对你这种言而无信的人,我已不做他想,你害了那孩子,我自当一死陪他
,你只管试试看!"
祁川知他又提起祁风的死,不禁怒道:"祁风死了,倒成了你心中的圣人,我就不信他没想过
和你翻云覆雨!"
说着拿起桌上一碗银耳到了洪瑞嘴边,掰开他的嘴就要灌下去,洪瑞死命挣扎,砰地一声那
碗砸在了地上,祁川急了,一把托起他的下巴,嘎巴一下脱了臼,从桌上崴了一勺粥就又灌
了进去,洪瑞忍着疼,死不下咽,祁川用嘴吻上他,把舌头伸进去,一番搅动,只让洪瑞气
也喘不匀了,一个吸气,那粥就进了气管,直把他呛得咳嗽起来,祁川忙把他的下巴归位,
心疼地看着他,道:"你这是何苦来呢。"洪瑞这一番咳嗽似是要咳出心肝肺腑,不答话,只
恨恨瞪着他。
祁川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放下碗,顿了顿,对陆友龄道:"想法子让他吃饭,他不吃,就要
你们都没了吃饭的家伙!"陆友龄等宫人忙跪下称是,眼睛却都只望着洪瑞,陆友龄暗暗叫苦
:我的祖宗哎,你不吃饭,也别害了我们的命啊。
祁川走后,寝宫里又是一通儿忙活,宫人们可怜巴巴地围着洪瑞,从上午劝到了晚上,陆友
龄端着一碗汤,颤声道:"洪将军,您多少吃点吧,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您再不吃,我们可就
没脑袋了......"
洪瑞看着这些这几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叹了口气,狠狠道:"我可怜你们,谁可怜我!"抓
过那碗汤,一扬脖就喝了个精光。
宫人们大喜,忙把各种饭菜端过来,让他挑选。
陆友龄跑去御书房禀告皇上,祁川笑了笑,一摆手:"下去吧,好好伺候。"等陆友龄走了,
对外面吩咐道:"来人啊,宣祁大人进见。"
祁书衡从府邸到宫中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不知皇上要把洪瑞怎样处置,正自胡思乱想着,
已到了御书房,只见祁川背身而立,沉默不语,忙行了礼,静静候在一旁。
一会儿,祁川转过身来,看着祁书衡道:"书衡,早朝上这一幕怕是你父王主使的吧,你素来
与那帮老臣无甚来往,如何能说得动他们为一个钦犯说话。"
祁书衡一惊,马上跪倒,那帮老臣实是父王昨夜通的风,而那些洪瑞的旧部却是自己报的信
。
祁川看了他一眼,转向窗外道:"你说得对,洪瑞是有情有义之人,却只对这大祁江山有情有
义,实是个无情之人!当年祁风图谋造反,我要杀他,他念着兄弟之情,死命保他,不惜以
身侍朕,如今祁风死了,大祁得以为续,他却恨上了朕!还是祁风聪明,只把他捧在心尖,
直到死都没碰过他一下,倒得了他的心,成了他心中的神,朕不是神,朕苦撑着这大祁,如
今只换得他对朕的绵绵恨意,你说他怎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祁书衡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到眼前这个高大背影竟有些孤独落寞,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皇上
颓败的模样,此番见了不禁一阵心慌。
"自小,他周围就没少了觊觎他的男男女女,只是他不喜男色,我权当不信,这么多年来骄纵
着他,八年前一念之差,也是不忍斩尽杀绝,如今却只能得了他的身,那颗心却总是高高在
上!"祁川说着,转过身,看着祁书衡:"罢了,书衡,我成全你!那箭伤之毒再两天后就会
深入骨髓,到时,没有解药,武功就真的废了,两天后,他武功尽失时,我就会把他赐予你
府上。你替我看着他,只是记住了,千万不要妄图得到他的心!"
祁书衡呆了呆,没有多想祁川的弦外之音,只想着祁川至今还不愿给洪瑞解毒,这该如何是
好,半晌已明白他的心思,不投进天牢,就断了劫狱的后患,废了他的武功,自不会再对大
祁有什么隐忧,而禁在自己府上,既留了他的命,也堵了一干武将的口,如果他有什么闪失
,自是祁书衡自己担着。
祁书衡这一番心思转动,不知是喜是忧,只说道:"臣想把洪将军安排到洪府老宅,以免了他
寄人篱下之苦。"
祁川怔了怔,随即道:"难为你想得周到。只怕他住进去,触景生情,少不得又得怨恨朕了,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说着,挥了挥手,已不想再说下去。
祁书衡见状,忙接旨出来,想着今日朝上百官进言总算有了结果,心里却并不轻松,洪瑞的
毒不解,就等于是个废人,这一番带他回都城,也不知是福是祸,能否说通皇上让他重返战
场更是渺茫,只是终于能让他离开后宫,保住性命,别的事,恐怕只能从长计议了。
第二十二章
洪府这两天很热闹,引来很多路人驻足观看,原来破败冷清的宅院多了一堆人进进出出,房
屋被人修缮着,大批的家具物什被搬进来,院里荒芜的花坛也被移栽了各式花草,恢复了一
些生机。只是大门上方依然没有挂上牌匾,空荡荡的和院里热闹的景象很是格格不入。人们
议论猜测着,这里曾经被满门抄斩,废弃多年,这般作为,会是哪位达官贵人再行入住。
而祁书衡则在府上心急如焚,两天过去了,洪瑞住的皇上寝宫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莫说去
偷解药,就是得了解药,也无法送与洪瑞服用,正自急着,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马上回头
,喜道:"师傅!"
来人身型瘦小,精神矍铄,正是祁书衡的师傅--萧楚林。
祁书衡看到师傅已须发皆白,不禁生出些感慨来,师傅生性淡泊,隐居山间,他自功成下山
后,师徒二人已是多年未见。
"书衡已是大人模样了。"萧楚林看着眼前英挺伟岸的徒弟叹道。
祁书衡马上双膝跪倒:"师傅隐居云宵山,早已不理俗世凡尘,此番叫人把师傅请来,实是有
事相求,还请师傅恕小徒叨扰之罪。"
"快起来,快起来,你要的丹药我已带来了,这回却是为了何人?"萧楚林忙扶起祁书衡。
祁书衡苦涩笑道:"还是当年那人。"
"哦?你已找到他了?"
"找是找到了,但如今他已毫无斗志,对什么都似无以为意了。"
萧楚林沉吟道:"当年那人逃出生天,这么多年来该是看透红尘了,也许是他的福气......"
"不,他应归于战场,归于荣光!我不想他在个破庙里了却残生!"
萧楚林看着祁书衡,半晌,笑了:"当年我在天牢见过那人形容气度,书衡如今表面冷静克己
,骨子里却是越发象他了......"
祁书衡不解地看着师傅,随即道:"如今他又中了侍卫军的环型毒箭,可是这几日过去,怕是
那毒已入了骨髓,不知师傅的丹药能否保住他的武功么?"
箫楚林思索了片刻,慢慢道:"我炼的这七星丹丸固能解百毒,但是毒入了骨髓,伤了筋脉,
为保住武功,就需服药后再由人渡了功力给他,重新打通全身各处筋脉,方能成事,但渡功
之人会功力大损,短时内弥补不回来......"
"我给他渡功。"祁书衡平静地说。
"战事在即,书衡免不了要上战场,还是为师......"
祁书衡摇摇头:"师傅年事已高,我既把他找回来,这件事就不想假手于人。"
师傅看着他,半晌,叹道:"万事看造化,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祁书衡点了点头,轻轻道:"明天,那人就可出宫了。"说时心里满是期待和不安。
虞仲文一行日夜赶路。终于来到洪瑞曾住过的客栈,杨同宝下了马箭步如飞地冲进客栈,直
奔二楼,那间洪瑞住过的上房里却是另有其人,忙叫了小二问话,小二奇怪地道:"那人和孩
子已被你们少爷带走了啊?"
"带去了哪里?"杨同宝急道。
"不知道,是朝着邺城方向去的。"
杨同宝一听,回头看向跟在后面的虞仲文。
虞仲文思索着又细细问过杨同宝那小贼行事模样,道:"既然那人是来找到洪瑞的,自是与大
祁朝廷有关,他应该是被带回了邺城。"
虞仲文手下的四名高手纷纷道:"事不宜迟,皇上暂留在此地,我们与杨兄弟去邺城救
人......"
虞仲文沉吟着:"我已多年没在大祁露面,邺城应该无人能认识我,既然来了......"他看了
杨同宝一眼,"还需亲力亲为,救人救到底!"
说着一行六人立即出得客栈快马加鞭,直奔邺城。
又是难挨的一天,洪瑞醒来,盯着头顶华丽的帐子,觉得身子绵软无力到了极点,这两天,
祁川再也没来过,每日里对着一群来来去去的宫人,也不知杨小雷怎么样了,心情越加烦闷
难安,这时见陆友龄进来,忙撑起身子问他:"我来时,还有一个孩子,公公可知他被带到哪
里去了?"
陆友龄忙过来扶住他,恭敬地说:"这等事,皇上怎会让我们下人知道......"见洪瑞一脸担
忧,接着道:"冲着皇上对您的这份心意,那孩子应该没事......"
洪瑞盯着他,哼了一声,躺回床上,试着运功调息,惊讶地发现原本衰弱的功力已完全没有
了,正骇异着,祁川进来了,坐到他旁边,洪瑞转过脸去,祁川不说话,只抓过他的手,扣
着他的脉门,一会儿闷声道:"这武功算是彻底没了,今日我就放你出宫。"
洪瑞听了他的话,已明白了,心如刀绞,但面上却是展颜一笑:"不过是些防身之技,能换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