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织————照无眠

作者:照无眠  录入:06-19

都有几十双眼睛盯着,倒真如洪瑞所言,没什么可怕的,除了盯着,再没别的。小二变得更

殷勤了,好饭好菜伺候着,只是洪瑞虚不受补,只能吃点清淡的,吃得最多的,还是杨同宝

亲自做的粥。
再说那祁书衡主仆一行又赶了一天路,终于到了大祁都城邺城,祁书衡一回到府中就直奔书

房,有丫鬟见了去禀报了夫人,一会儿,祁书衡十八岁的妻子赵莹华走进了书房,"相公回来

了。"
赵莹华明艳端丽,是兵部尚书赵容之女,祁书衡虽还未封爵位,但却是所有王孙中唯一被封

了官的,拥有实权,破了宗亲不能干政的律例,正可看出当今圣上对他的器重,赵莹华做得

了这个侍郎夫人,在知情人眼里委实是赵府大大高攀了。
祁书衡看了眼妻子,只点了点头,就拿出笔墨在桌上写着,赵莹华已经习惯他的态度,虽是

成亲一月有余,但和丈夫之间总是这样不冷不热,初时赵莹华觉得委屈,后见他除了对公公

慧明王外,对任何人都是这个态度,就只当了他是生性如此。这会儿见他又低下头顾自写着

,对自己不加理会,觉得没趣,只得出去了。
到了晚间,红鸾叠帐中夫妻相对,祁书衡白日里风尘仆仆却依旧兴致勃勃,拥着赵莹华做得

昏天黑地,直把她累得娇喘嘘嘘,赵莹华只道他是积得久了,化成了相思情欲,心中窃喜不

已,事毕,祁书衡沉沉睡去,她伸出纤纤细手在丈夫强壮的胸膛上来回抚摩着,却见祁书衡

翻了个身,口中呻吟般滑出一句:"洪瑞......"赵莹华当下心冷了半截。
第九章
那赵莹华好歹是个大家闺秀,怎见得了这个,看着旁边睡得安稳的男人,鼻子一酸,泪就浮

了上来,这一夜竟是没有合眼。
第二天,祁书衡如常地整装戴帽上朝去了,对赵莹华似是无知无觉,赵莹华憋不住气就想回

娘家,可想到当初是风风光光地进了祁家的门,如今独自一人回去,岂不招惹闲话,这一犹

豫,又是一阵气苦,和丈夫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就是要质问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思来想

去,打定主意怎么也要问个明白,随即回了房,拿了卷书轻轻翻着,叫丫鬟留意了外面的动

静,就一门心思等着祁书衡回来。
而那朝堂之上,祁川蹙着两道浓眉,手扶龙椅闷头看着折子,底下一干人站着,竟是从早晨

到现在没得半点声音,齐刷刷对着地板相面。祁川近年来脾气阴郁无常,有谁愿意在这个当

口去触他眉头。
祁书衡不禁感叹,这些年,东虞一直没有停止进犯,边关一直是邵良几人在苦苦支撑,而这

堆闲人平日里只嚷着天下太平,皇上圣明,关键时刻,竟是无一人站出来说句人话,正待开

口,祁川已抬起头:"书衡,这东虞真如你所奏,不可同日而语了吗?"
"国虽小,人心大,我见它营盘整齐,军律严明,已是个有野心的样子......"祁书衡站出一

步,恭身说道。
百官见他终于打破了这尴尬境地,象都松了一口气,开始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祁川站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对着大殿的一角,象是自言自语:"不过几年工夫啊,八年前

它还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蛮子......"
"皇上,边关将士们清苦,眼看着要立秋了,邵将军他们的粮草......"
祁川转过身来,目光炯炯:"书衡,难为你一直惦记,来啊,宣下去,发二百车粮草,十万两

白银,火速送去邵将军......"话音落了,就挥了挥手,草草退了朝。
祁书衡跟着一群大臣出了金銮殿,眉头紧锁,上到皇上,下到士卒,竟都是这样一幅懒散模

样,没半分活力,大祁这是怎么了?这时赵容已走到近前,祁书衡忙施了一礼。
"书衡,这次边关之行辛苦了。"
"为皇上分忧是做臣子的本分。"祁书衡的话不咸不淡。
"有空带了莹华回来坐坐吧,咱俩也好杀它几盘。"对着这个女婿,赵容已知他少年老成,皇

上器重,这一番寒暄竟似必恭必敬。
"一定,一定......"祁书衡微笑应承着,他只道赵容是心里有料倒不出的人,同朝为官也是

话不多,如今结了亲,碍着这层关系,更象是无话可说了。
待到回了府里,祁书衡脱了官服,直望着那上面锦绣的团花出神,"相公......"这时赵莹华

进来了。
祁书衡抬眼看着妻子,那粉雕玉琢的脸上是一幅如怨如诉的神情,话还未出口,一串泪珠就

掉了下来,祁书衡有点惊讶,对这个小妻子,虽算不上很喜爱,但是赵莹华也可称得上是当

今的才女,对她是明媒正娶一点没有失了礼数,看她今天这幅不曾见过的可怜模样,心里一

热,就把她揽了过来,低头正看到一颗泪珠滑到嘴角,就要吻下去,赵莹华颤着声音:"相公

可是想着那人......"祁书衡茫然不知她在说什么,那赵莹华已抽出身子,冲出门去。祁书衡

呆了一呆,随即连日来的失落烦闷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化作了一团邪火,已顾不上赵莹华了

,唤了声:"冯琛,备轿!"
冯琛在外面准备了轿子,祁书衡已换了便服出来:"去柳街。"
冯琛心里一惊,随即面无表情地应着:"是。"掀开轿帘,祁书衡闪身上了,一行人直奔柳街


柳街是邺城的烟花地,地处城中靠北,上风上水,却因了脂粉气而污了名头。
轿夫脚底下急急走着,已到了柳街最大的万花楼,打头的轿夫看了看冯琛,冯琛略一思忖,

摆了摆手,轿子就直直地从百花楼前面过去了。又走了一段,在街南边不起眼的一个小院前

停了轿,祁书衡下了轿,深深地看了冯琛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院里的老鸨迎了出来:"客官,可有相好的吗?"
祁书衡看着走出来的几个年轻清秀的小官,皱起了眉毛。
冯琛忙叫过老鸨塞了银两,对她耳语了几句,老鸨脸上现出惊讶之色,随即又堆上了笑容,

对左右吩咐:"把阿秋叫来。"一会儿叫阿秋的官人扭扭捏捏地出来了,却是个三十多岁的男

,模样还算齐整,只是苍白的脸上满是细纹,眼底浮着一圈青色。
祁书衡看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老鸨忙前面引路,到了一间房前,阿秋开了门,祁书衡跟

了进去,也不说话,一伸脚踢上门,回头上下打量着阿秋。
那阿秋倒是个见过世面的,说着:"爷要我怎么伺候。"眉眼间已弯出一个媚笑。
"不准笑!"祁书衡冷冷地说,阿秋一时没反应过来,祁书衡已到了他近前,盯了他一会儿,

把手叉进他的头发里就是一通儿揉搓,眼见那头发乱了,又把他衣服三扯两扯撸到胯下,裸

出清瘦的身子,扳过他的脸,依稀象看到那人的影子,左右几个嘴巴就抽了下去,阿秋被抽

蒙了,脸上的笑容就那么僵着,小丑一般,祁书衡一皱眉,又是几个嘴巴子,那阿秋如梦方

醒般嚎了起来,眼里满是惊恐,却全无恨意。
"到底是个贱人......"
祁书衡冷眼看着,挪过张凳子坐了,那阿秋哭闹了一会儿,见他没了动静,突然就止住了声

,怔怔地看着他,祁书衡长舒了一口气,那股火象是渐渐熄了,他定了定神,站起身,整了整

衣衫,看也不看那官人一眼就推门而去。
冯琛守在门外,见他出来,忙跟在他身后,出了小院门口,只听到老鸨靠在一角与几个小官

嘀咕着:"......新鲜孩子不要,偏要个过气的痨病鬼......"一抬头看到祁书衡的两道目光

如刀似剑般射过来,吓得不再吭声。
再说赵莹华抹了眼泪带着贴身丫鬟回了赵府,一进自己做姑娘时的闺房,就哭了起来,他的

娘亲赵夫人急急进来询问,初时赵莹华不肯说,禁不住娘亲的一再询问,就抽抽噎噎地说了

前因后果,那赵夫人是赵容的正房,没生养过儿子,只得了赵莹华一个女儿,平时当成了宝

,这会儿见爱女受了委屈,哪咽得下这口气,拉着赵莹华就去找赵容,赵容听了女儿的哭诉

,初时只当是祁书衡在外面打了野食,后听到女儿说到洪瑞这个名字,琢磨了一会儿,脸上

就变了颜色,当即要家仆备轿赶去慧明府。
那慧明王祁敬终日抱恙在身,断了早朝之事,每日里待在家里提笼挎鸟,好不逍遥,听得赵

容求见,对管家只点了点头,就又继续斗弄着笼里的鸟儿。
赵容急急跟着管家来到王府后院,见过祁敬,也不避讳,当即就说了女儿卧榻上听到的名字

,疑是洪瑞,祁敬品着茶仔细听了赵容的话,哈哈一笑:"那洪瑞早在八年前就已堕崖而死,

衡儿就是要叫,也必是什么红蕊之流的女人名字,音儿听岔了吧,怎可能是他?"
"那洪瑞当年是落崖了,可谁也没见着他的尸首......"
祁敬已打断了他:"哎,男人哪个不风流,衡儿在外憋不住,找个女人泄泄火,也不是什么大

事。"
赵容见祁敬横说竖说都似不以为意,也不好就此再做纠缠,只说了:"那就好,那就好。"告

辞去了。
祁敬等赵容走了,慢慢收了笑容,招了管家,直奔祁书衡的府邸。
第十章
祁书衡回到府时,正赶上祁敬来了,马上把父亲迎到书房:"父王,衡儿回来后还未曾去看望

,请父王赎罪。"
"衡儿,这次边关之行收获如何?"祁敬舍了繁文缛节,直奔主题。
"邵良兵马疲累,粮草缺乏,而东虞虽还未有什么大的举动,但实力已非昨日,必是个劲敌。

"
"大祁看来到了关口处了,难道真地又要开战......"祁敬顿了顿,问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
"皇上只派了粮草和银两,并没有增兵。"祁书衡说着,有些沮丧。
祁敬沉思了片刻,转而压低了声音:"衡儿这趟公差,就不曾顺道去寻寻故人?"
祁书衡身子一震:"什么都瞒不过爹爹。"
"你心里一直惦记那人,为父怎会不知,只是心中所想,必呈于面,你娘子已听到你叫他的名

字了。"
祁书衡大惊,想到赵莹华今日举动,片刻已了然于胸。
"你明知那洪瑞是什么人,如此知情不报,可是死罪啊。"祁敬不无担心地说。
"爹爹说得极是,我只是不甘心......"
祁敬捋了捋胡须,沉吟道:"你不去招惹他,这世上只当没了这人,也许还能留他一条生路,

可是你若掀了他的底,这纸包不住火,如果皇上知道了,谁又能保他不来个鱼死网破?"
祁书衡正待开口,冯琛在门外禀报:"爷,那只带回来的蟋蟀好象快死了。"
"哦?快拿进来......"
冯琛捧着一个瓦罐进来,放在了桌上,正是那日洪瑞在杨镇丢下的罐子。
祁书衡和祁敬凑过去看,只见那小虫子趴在罐子里,须子垂着,腿子半蜷着,真似奄奄一息

了。
祁书衡叹了口气,对冯琛道:"快死了就扔了吧。"
"慢着......"祁敬端起罐子,仔细看着,还用手拨了拨,抬头问祁书衡:"这只鸣凤,衡儿是

从何处得来的?"
"就是那人养的。他天天守着这虫子,玩物丧志!已是个废人!"
祁敬端详着那鸣凤,不说话,半晌,慢慢说道:"此等蟋蟀极品,有四种不分伯仲,青竹、毛

头、金虎和鸣凤。前三种多产自齐鲁,生性凶猛,个大如蝗,而鸣凤来自南方,个头最小,

头似凤凰,叫声明亮,只是得之不易,在邺城众多玩家手里也是不多见,而四种真要比较起

来,鸣凤还是拔了头筹。"
"爹爹此言差异,我曾带了只青竹与它斗过一次,它输了。"祁书衡摇了摇头。
"哦?那只青竹现在在哪里?"
祁书衡忙叫冯琛取来,祁敬又仔细地看了两只蟋蟀,已明白了,说道:"野生蟋蟀被人养了,

不久就会在腹部尾端先后生出三个黄点,第一个是预示着它进入了发育期,此时的蟋蟀正在

生长,养精蓄锐,增加斗性,而第二个黄点生出后,就表明它已进入了斗虫期,此时的蟋蟀

最善斗,玩家多在此时让自己的蟋蟀出场,而待到生出第三个黄点,就已到了斗虫的衰退期

,虫已苟延残喘,不能再斗了。这只鸣凤刚生出第一个黄点,正在生长期,寻常蟋蟀自然不

是它的对手,但和这只已生了第二个黄点,正值旺期的青竹交战,当然会败了......"
祁书衡听了,将信将疑,低头也去拨弄那两只蟋蟀,仔细看了,果然如祁敬所说,不由得暗

暗称奇。
祁敬看着儿子,继续说:"蟋蟀的好坏,在于七分色相三分养,鸣凤固然是个好虫,只是不能

适应这北方的干燥气候,你只要给它个较阴湿的环境,再用南方的糙米喂它,待它生出第二

个黄点,它必是不折不扣的虫王!"
祁书衡听着祁敬的话,不知怎的想到了洪瑞面如死灰的模样,不禁叹道:"是虫王又如何?如

爹爹所说,还不是要生出那第三个黄点,成了废物。"
"这正是鸣凤与其他蟋蟀的不同之处,只要成了斗虫,它一生只会生出两个黄点,永远不会生

出第三个。"
"哦?此话怎讲?"
祁敬背负双手走到窗前,面向窗外,似有所指:"即是说,它生出了第二个黄点,就会永远保

持旺盛的斗志,因此,懂得此道的玩家对它称颂:鲜有鸣凤,战死方休!"
祁书衡听得此话,大为震撼,呆呆看着罐子里的鸣凤,良久,对着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冯琛道

:"马上传书过去,问那人可还活着么?"
第十一章
杨同宝从梦中惊醒了,他梦见小雷被几个官兵扯住,几把刀架在眼前,小雷哭喊着,爹快救

我!杨同宝叫着醒来,侧身去看,只见小雷在边上安然地睡着,不禁长嘘了一口气。
这几日生活在一帮官兵眼皮底下,已弄得他心惊肉跳。
洪瑞的伤好多了,可精神还是个颓唐色,只是脸上有了些红润,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话

很少,初时,杨同宝只当他还再为受辱的事烦恼,后见他总是站在天井里出神,天色暗下,

更是对着月亮反复念叨一句什么"犹见君心清照月"。
杨同宝搞不懂这个洪瑞,就象当初搞不懂那个杨青一样,他只想着现在该何去何从,不能总

窝在这家客栈吧,想叫上洪瑞一起回了杨镇,可看着客栈里戒备森严的官兵,连他去买药都

跟着,似是不想让他们离开客栈半步,而那洪瑞好象也对现在的处境没什么打算,就这样拖

着,不禁心里暗暗着急。
这一早,他起床后,打发小雷先去楼下吃饭,然后习惯地推开洪瑞住的房门,走到他床前,

把他身体轻轻侧过去,褪了裤子,给他上药,洪瑞半梦半醒,当他的手指触到里面时,嗯地

一声睁开眼睛,扭头看着他:"杨兄,我们待在这里几日了?"
"三天了......"
"嗯,我记得杨兄上回说要为我杀人的......"
杨同宝一惊,停了动作,看着他,不会真让他去杀那小贼吧。
洪瑞观察着他,笑了:"不是真要你去杀人,我想要你帮我去趟东虞......"

推书 20234-06-20 :小恶魔追夫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