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万岁————鹦鹉螺

“总要跟露西小姐她们告别吧？”

“那就多待一天，今天晚上开个告别宴会吧？”

罗伊终于词穷。他并不想让符远铭去自己家。位于治安最差的区不说。那个像蚂蚁窝一样的小房间，到处捡来的俗气的旧家具，邻居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和符远铭住了半个月的那幢独立式住宅比起来，罗伊想没有自卑感都不可能，他唯一做的最后努力，就是说服符远铭不要坐那么炫的凯迪拉克，改叫了一辆普通的计程车。在那种地方坐豪华轿车，无疑于告诉别人“我很有钱，来抢我吧。”

不管罗伊怎么希望路无限延长，计程车还是很快到达目的地。符远铭抱着蒂蒂下车，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并未对污浊的空气和可怜的楼房外观做任何评价，这让罗伊多少好过了些。

“你们家是几楼？”

“最顶层，四楼。”

罗伊跑前几步，领先带路，不停叮嘱，“这里塌掉啦……”“小心那个铁条。”“别踩那个台阶，水泥已经脱落了。”“头！”“楼梯走道没有灯的，小心点……”他一脚踩空，差点跌下来。

“罗伊，你还是自己小心吧。”

罗伊尴尬地辩解，“我只是没注意！光顾看你们了……”

“我知道。不过有我自己的两只眼睛看脚下就够了，不用加上你的。”符远铭忍着笑，“别担心，我和你不一样。”

罗伊咕哝了一声，在家门口站定，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提，门立刻就开了。“就是这里了。”

符远铭放下蒂蒂，开始研究房门，“这门锁很方便啊。指纹的？”

“这门没锁。”

“啊？没锁？太不安全了吧？”

“有钱就不安全，穷人怎么样都安全得很。”

从破烂的楼梯处又拐过来一个人，白皙的扶色在阴暗的走道里也像自带光源，罗伊大声地朝他打招呼，“苏！”

苏林看起来很疲惫，不过并不影响他秀美的容貌。“罗伊，符先生，你们好。蒂蒂出院了？”

“对。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啊！”

“没什么。”苏林苦笑了一下，“反正我也没有事干。”

符远铭适时提出邀请，“罗伊能上能马上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今天晚上我们准备开个告别宴会，不知苏先生有没有空？”

“我吗？我空得很……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苏林焦躁地咬着嘴唇，超罗伊和符远铭点点头，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苏今天大概又没找到工作……蒂蒂！你要干嘛？”

蒂蒂啪哒啪哒地跑到对面去，“我去跟露西小姐玩！”

“记得回来吃饭！”

把自家的门也关上，看到符远铭在环顾窄小的空间，罗伊使劲拍了符远铭一下，“喂！”

“怎么？”

“苏很美吧？”

符远铭研究了一下罗伊的表情，想知道这是不是试探。罗伊的表情是炫耀式的，事实上他这里能炫耀的也就只有这个。

“是不错。”经审视符远铭认为说真话也没问题，但还是采取了谨慎的态度。

罗伊突然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我现在……爱的只有你一个。”符远铭老着脸皮作出有力的保证。

罗伊脸一下就红透了，他没想到这句话会在此时听到，“我……我也是……”

于是两人理所当然地来了一个绵长的热吻。

“符。你今天晚上住哪里？”

“不可以住你家？”

罗伊眨着眼睛算了一会，“沙发和床好像都不够长。”

“不够长？不可能吧，你那床锯掉了吗？”

“床都是儿童尺寸啊，不然放不下。”

“那你怎么睡？”

“我蜷着睡。不是说蜷着睡对脾——还是肝？要不就是胃——有好处。你要试试吗？”

符远铭干笑了两声，“今天晚上我们全部去住酒店怎么样？”

“真的？我还从来没住过酒店。”罗伊一边说一边从迷你冰箱里拿出菜，准备做饭。

“符，你能不能想办法给苏找个工作？”马铃薯飞快地在罗伊手里转动，皮一圈圈地落下来。

“他会什么？”

“他啊，好像精通七门外国语，是哪个知名大学的毕业生。”

“学什么的？”

“唔……语言吧？要不就是历史。”

符远铭皱起了眉，“怎么这个科系？不好找工作呢！”

“他会七门外语啊！”“现在全球经济衰退，学历越高越难找工作。而且他的专业应用性不强，就更难找了。”

“那，给苏找个好点的男人吧！”

符远铭几乎没给一口口水呛死，“你……你也转得太快了吧，”“我是说真的！苏的相貌你也看到了，他才来这里不久，再久一点的话，肯定会被黑社会看上，沦为黑帮头子的玩物，等厌倦了以后，就被卖到色情场所去逼着接客，渐渐年老色衰，只能去做阻街牛郎，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被变态的客人杀死……”

“这算什么，悲惨世界吗？”

“就算不被变态的客人杀死，也有可能以毒品麻醉自己，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中毒身亡……”

“你悲情小说看太多了吧？”

“但是他这种相貌，不会被放过的。”

“这倒是。”

罗伊突然眼睛一亮，“哎，符，不如让他做你的第二个情人？反正你有钱，再多一个也养得起。”

“喂喂，刚刚是谁害怕我见异思迁的？”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像中头彩一样遇到这么好的事，总觉得像抢了别人的运气一样。”

“别乱想，这件事我不会答应你的，再说，他那么美，用得着我帮他找男人吗？”

“在这种地方哪有什么高档的男人啊！”

“……苏愿意吗？”

“不愿意也不行啊，他马上就无路可走了。”

“肯怎么样？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好像电影明星一样的家伙。”

罗伊不明所以地歪着头回想着。

“大喊流鼻血那个？”

“啊——喔喔！我想起来了，那个呀！还行吧！就是品味差了点。”

肯听到这个评价一定会气爆，“他不行的话，还有其他人选。到时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

罗伊飞快地在符远铭脸上亲了一下，“谢谢。我爱你，符。”

第四章

匆忙吞下嘴里的鸡蛋，一口喝完剩下的牛奶，乔呛咳着从座位上跳起来，喊着“我走啦！”声音未落人已经跑掉了。

罗伊看看手表，正好七点半。他不慌不忙地吃完自己的早餐，站在原地想了两秒钟，还是决定把桌子留给佣人收拾，这让他在上楼的时候一直觉得耿耿于怀，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一样。

决定搬家之后，符远铭就拿出首席执行官的气魄和行动力，在当晚就举办了告别宴，第二天早上十点就把罗伊一家带到了机场，全部的行李只有一个小手提箱。因此在坐上符远铭家里的沙发时，罗伊都还有强烈的不真实感，觉得不像搬了家，倒像是来做客。

符远铭的家并不怎么豪华，也就只比先前罗伊住过的肯那幢房子多一层楼，花园大上两倍而已。从家具到装潢都相当大方简洁，并不像罗伊想像中那样，有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花纹复杂到让人头晕的雕花銮金家具，地下铺着长毛地毯，天花板满满全是小天使的浮雕，专在显眼处摆着类如明朝花瓶之类的值钱易碎品，连楼梯口都挂着名画至少是名画的精美复制品。佣人连司机在内只有五名，因为很多工作都交给主电脑控制的机器完成。罗伊觉得自己又被影视节目误导了。

蒂蒂暂时休学养伤，乔转入当地一间着名中学，至于罗伊，符远铭说要做一次长期投资，为NASCA把他培养出来
。烹饪课是不上了，后面排得满满的一堆不知必不必要的课程等着呢！历史，公关，哲学，政治，经济，礼仪，外语，另外符远铭每天还会抽一个小时时间亲自为他做时事分析，教他怎么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东西里理出头绪，再总结出结果来。

每次看着符远铭一本正经地给出很多奇怪有趣的情报，然后再讲出一个极为正式堂皇的结论，罗伊都觉得他是在信口开河，但一经符远详细讲解后，还真是那么回事，这让罗伊不能不以前所未有的崇拜眼光看待符远铭，他现在终于理解，符远铭为什么如此年轻便能成为NASCA的首席执行官了。

多年的艰难生活充分培养了罗伊的忧患意识，虽然现在一切顺利，可他是做好了随时会被抛弃的心理准备的。若能趁这个不用自己交学费的机会多学点东西，对将来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加上因为高中毕业就不得已放弃学业的遗撼，罗伊对所有知识来者不拒，认真的态度随便在哪里都足以成为学生楷模。

“符，起来了！”

符远铭的上班时间很自由，他的任务是制定整个公司的发展思想和方针战略，其余一概交由下面执行，因此如果不用开会也不用考虑自己的良心，符远铭完全可以成天待在家里。

“符，起来了。你没忘记十点要开会吧？”罗伊凑到符远铭耳朵边大吼。

符远铭闭着眼睛，伸手把罗伊拉下来，胡乱地吻了一下，“几点了？”

“八点四十。”

符远铭坐了起来，揉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想了三分钟以后，他说“今天那个会好像取消了呀！”

“真的吗？”

“嗯，延到后天了。”符远铭伸手按亮床头柜上的小型终端确认。

“啊……反正你也醒了，干脆起来陪我好了。”罗伊一屁股坐在符远铭怀里。

“你又不能陪我，不是马上要上课了吗？”

“还有二十分钟老师才来啊。”

“对啊！做快点的话，我们可以做一次晨间运动。”符远铭把罗伊拉倒在床上。

“昨天不是才做了吗？”罗伊脸有点红。

“我喜欢。”符远铭把罗伊抱在怀里亲吻，但也只是温柔甜蜜的轻吻而已，虽然嘴上说的任性，他还是顾虑到马上要上课的罗伊。

“哎呀！不要闹了，起来啦！”

“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差好多，以前随便我说什么你都听。”符远铭咬着罗伊的耳垂，吹着热气控诉。罗伊抱住他的头回吻他，要说一句什么，不歪着头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哎，符，中文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哪一句？”

“就是那一句啊。”

“你这么讲我怎么可能知道。”

罗伊从符远铭手中勉强挣扎起来，斜靠在他身上，费力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烨烨地翻，然后用发音相当纯正的中文说，“……此时，彼一时也。”
那是他学中文时的笔记。

“哈哈，这句话用得好，奖励你！”符远铭飞快地亲一下罗伊，然后爬起来换衣服。

隐藏的扬声器奏出唐怀瑟序曲，这标志着是肯·迈尔斯的电话。符远铭大声说，“接。”

主电脑遵从指令把电话接了进来，肯气急败坏的脸瞬间被放大在墙上的挂屏显示器里。

“符！”

“干嘛，一大早的就是那种脸，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吗？”

“符，薇薇安去找你了！还有她父亲！大概马上就到了！”

符远铭顿时脸上变色，“你怎么不早说！”

“我被打晕了绑在床上，刚刚才被佣人放出来！这回可惨了，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拉莉娅，天哪，她也许再也不会理我了！她和我一起被绑了两个小时！”

符远铭没有听肯的哭诉，他直接切掉电话，让主电脑叫司机备车，同时飞速往外冲，“罗伊！我现在就去上班，你也赶紧走！”

罗伊跟在符远铭后面跑到楼下，“早餐！”

“别管那个了！”符远铭一边跑一边把领带塞在口袋里。

没来得及走出门，门铃就响了起来，符远铭脸色大变，四处张望着，想看能不能从窗子逃跑，这时候他才后悔设计房子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会有偷偷逃跑的时候。从窗子跳出去并不难，问题是房子周围都很开阔，没有可隐藏之处，跳出去也会被此刻按着门铃的不速之客逮个正着。

“符，怎么啦？”罗伊是头一次看见符远铭穷途末路的表情。

“薇薇安的父亲来了！该死的！”符远铭咬牙切齿。

“你欠他钱？”

“如果我是欠他钱就好了！那老头偏听偏信，个性冲动，一定是我上次拒绝了薇薇安，不知她回去哭诉了什么，找我算帐来了！”薇薇安的事符远铭告诉过罗伊，为的是不引起误会。

“那大概是有误会吧！讲请楚就好了嘛！而且也不一定就是他们。”

“如果跟他讲得清楚我还怕什么！”符远铭大声喊道，“——！确认客人！通知佣人避难，准备打扫工具和灭火装置！”

被不负责任的主人叫做——的主电脑回以悦耳的一声轻响，表示收到命令，接着两声鸟鸣表示任务执行完毕，华格纳的《飞驰的女武神》响了起来。

“果然是薇薇安！”以不同的名曲代表不同的人是符远铭主电脑特色，和喜欢把电脑塑造成喜欢的女性的肯不一样，符远铭坚持电脑就是电脑，所以他的主电脑除非绝对必要，否则是不会发出拟人的声音的。

大门开始发出砰砰的巨响，不耐的客人正猛力撞击着可怜的阻碍物。

“死了！要是那老头拿着猎枪逼我上结婚礼堂怎么办！”符远铭一脸绝望。

罗伊决定挺身而出捍卫自己的领地，“符，你回卧室躺着，等他们进来我就跟他们说你生病了。”

“那老头可不好骗！”

“但现在也没其他办去了！”

“那……交给你了！见势不妙就赶紧躲开，他可是有名的行动派！”丢下一句叮嘱，符远铭跑回了楼上。

罗伊镇定一下，说，“——，开门。”

门突然打开，正一脚踢出的客人收势不住，跟跟跄跄地冲了进来，下一秒他就把猎枪顶在了罗伊的脑门上，“结婚，或者死！任选一样！”

“爸！弄错人了！”薇薇安从后面钻出来，着急地拉着父亲的衣袖。

有一把黄中带红的胡子的老头这时候才注意看了一下枪口下的猎物，“……哦，不是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