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灵记————安印

沨钬借着灯光看见莫知闪烁的目光，那样的坚定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悲哀……

临渊崖

“这个七杀门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为什么把老窝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苏布说话的口气非常不好，一边说着，一边粗鲁地将自己身上那件已经被血水染成绛紫色的锦袍脱下来一只袖子绑在腰间。他现在的脾气很不好，不过他敢打赌，无论是谁要是像他这样砍人砍一整晚，脾气绝对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那是因为他们聪明，把自己的总门建在这种悬崖峭壁上，益守难攻，又可以防止不必要的闲人骚扰。”莫鹰的脸上有着同样的疲惫，他看了看站在高处眺望的莫羽，“羽，接下来要怎么办？”

莫羽在绝壁前，迎着可以撕碎身体的狂风，望着四周险峻的地形，月凉如水透着一片萧瑟的杀气。今夜，他带着众将和暗站队的兄弟们，根据莫鹰事先收集的资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挑七杀门下三楼四堂七个据点，并且一鼓作气，攻上了七杀门在临渊涯的总堂……

可是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了意料，七杀门的总堂内并没有穿梭不停的巡逻卫兵，也没有多如繁星的岗哨暗桩，更不见如云的高手把守，宽敞的大厅之上灯火幽暗，空无一人，空旷的庄园内安静得可以听到远处山谷传来的虫鸣。起先莫羽以为中了对方的诱敌之计，飞速带着兄弟们退出山庄之外，以免被敌人来一个翁中捉鳖，关门打狗。可是，不久就发现，这里根本是空城一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羽低头思索了片刻，回头对下面的莫鹰说：“鹰！兄弟们都累了，先带大家回堡休息，经过今晚，七杀门受到剧创，必定不能再在江湖上出现。但是，告诉莫知堡中各部皆不得麻痹大意，巡逻岗哨暗桩势必加强警惕，以防残余匪类偷袭。”

“老大，你呢？”苏布急忙问。

“我去看看。”说完，莫羽一体气纵身，宛如一只白色大雕向绝壁深处跃去！

20、火拼

绝壁深处

莫羽站在一处石壁前，眼前已经没有去路了，绝壁犹如鬼斧神工，黝黑的石壁上连棵草都不长，根本就没有攀手的地方。“是绝地？”莫羽双眉微蹩，可是，为什么会有强烈的存在感，很强的杀气弥漫在前方——石壁中！有什么在石壁中？莫非有什么石壁上有什么机关？他慢慢地靠近，伸出手去触摸石壁想找出机关的所在，但是手竟然穿过了石壁！“这是……障眼法！”莫羽心中一动，犹豫了片刻便向石壁穿身而过！

里面是一个椭圆形的山谷，侧面山壁不但高而且笔直陡峭，出入口皆是崎岖狭窄如羊肠的山中小路，谷中极为开阔，强劲冷洌的山风在谷中呼啸着。此刻原本无边无际的深蓝色苍穹却因为谷中的激烈厮杀，变得暗红仿佛已经染上了过多的鲜血，正在蔓延……地上象被收割的秋天庄稼般密密麻麻躺着的魔族尸体！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背后冷汗渗入了衣裳。

山谷之中传来厮杀声，很明显混战并没有结束，莫羽悄悄摸进山谷，居高临下观看：征战双方都没能形成有组织的阵形，看服饰可以依稀辨认出是两个不同的种族，但是，都是莫羽从未见过的。此时，火亮通明，砍杀嘶喊声、兵器碰撞声连续不断，双方都在进行着一对一的单桃和白刃战。

这是一场什么战争？莫羽瞪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忍不住揣测这场战争的原委……可正在他暗自思忖的时候，就觉得面门前一股锐利气流直逼过来，本能地一闪头，一支带着锋利倒勾地弩箭贴着面颊飞了过去，深深钉在身后的山岩之上，振碎的细小岩石纷纷洒落一地。

“谁！”一声断喝从天而降，“竟敢躲在这里，妄图偷袭！”

话音未落，莫羽就见眼前站定一人，黑色长发无风自动，妖艳的双目赤红一片，眸光竟是犀利而狂暴，狷羁杀气直透人肌肤！

还未等莫羽开口，那人的眼神在触及他眉间莲花印记时，瞬间变得贪婪：“你是莫羽！”

“是，你是谁？”莫羽紧盯着那双令他寒彻透骨的眼睛，全身戒备。

“哈哈哈哈……”来人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好！既然天都帮我，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就是七杀门主，另一个身份就是魔界王子——黩渊！”

原来他就是沨钬的皇兄！莫羽心中暗暗一惊。

“哼，吓着了？那就乖乖把东西给我！我可以绕你不死！”阴森森一笑，黩渊抽出配刀就向莫羽扑了上去。

墨色的刀身上隐隐泛着一层黑雾，刀未至，黑雾已先发，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会知道这雾碰不得。

莫羽不是笨蛋，聪明如他虽然不知道黑雾有什么作用，但本能的就知道要避。立即身形如电，爆退数丈，对于黩渊越来越快的攻击，他始终犹如一道白光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躲避防守。而黩渊的刀每次都对准那道白色人影，却每次都贴着雪白的衣边擦过。

一眨眼已过百招，黩渊的耐心也被抹光了，只见他长啸一声，手中魔刀脱手而出，犹如闪电直射向始终在眼前的白影。莫羽身形一闪，袖中所藏的双月梭脱手而出。

“呛——”一声龙吟，浅浅的月白之光在迎上暗黑之芒之时竟放出一道刺目的银芒，两兵相交的碰撞声，巨大的令人心神为之一震。

莫羽顿时被震得胸中气血翻腾，倒退数步，强行稳住身形，收回双梭，一咬牙压下喉间一阵腥甜：“我与你素无恩怨，为何你屡次与我为敌！”

“素无恩怨？哼，要不是你多次阻挠我夺得净炎，害得我不能在叛军进攻魔都之前练成魔功，才导致今日这场苦战，魔兵魔子死伤无数！”黩渊一指山崖之下遍地的横尸，“就因为我没有净炎，灵力及不上叛乱首领，今天才会惨败！都是你的错！”

原来如此……莫羽恍然大悟：“胜败乃兵家常事，打胜仗不光靠的是功夫强弱，更要有策略谋划，天时地利人合必不可少，你今日战败只能归咎于天时不合，更何况你只是输了暂时，这场战争还未到最终。另外你为夺净炎肆意滥杀无辜，根本已犯下大错！万事终有因果，今日之败是你咎由自取。我无意参与你们魔界之争，净炎我也可以给你，但有一个条件，你不得再伤害我莫家堡乃至人界任何生灵！”

“哈哈哈……没想到你长得漂亮，还挺聪明，牙尖嘴利，够味。”黩渊又是一阵狂笑，“不过美人阿美人，今天看见了你，我还要净炎干嘛，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功用远比净炎大上千万倍吗？”

一番话让莫羽如遭雷殛……一个容器，一个完美而纯净的容器！一个藏着强大灵力能量的容器！！一个终究被毁去的容器！！！

黩渊眯着眼睛静静看莫羽的脸色苍白乍现，就在那一瞬间，手中的魔刀的黑雾顿时暴涨数寸，以迅雷之势再次扑向莫羽。

莫羽微微一惊，连忙收敛心神，一咬牙，手腕微微一抖，双梭再次脱手迎向魔刀。

震耳的龙吟声再次响起，双月梭与魔刀再次相遇后顿时变成了亮银色，光华流逸璀璨夺目。

与此同时，强烈的气流也将莫羽和黩渊各自逼退甚远。

黩渊没想到看似普通的双月梭竟然会有这样的变化，要知道自己用的魔刀是魔界至宝三大魔器之一的“残灭”，但此刻犀利程度仅次于神兵的魔器居然无法毁去莫羽手中奇怪的双梭，这令他想先毁莫羽兵器后生擒本人的打算落了空。

莫羽的双月梭并没有回到主人身边，反而绕了个圈一前一后再度攻向黩渊。

就在黩渊微一失神的档子，险些被双月梭所伤，一怒之下将残灭刀抛向空中化作一道黑龙向莫羽电射而去。

见他声势逼人，莫羽正准备先避其锋，岂料那双梭仿似通灵，绝不容魔器在它面前嚣张，长鸣声中化作两条银龙，向黑龙迎去。

刺目光芒中传出两声震天的龙吟，一低沉，一高亢，翻涌的气流把莫羽和黩渊逼得双双后退不已，更要运集全身功力苦苦抵抗。胸腹传来闷痛，莫羽的嘴角流下一丝鲜红的血迹，他立即趁低头躲避夺人二目的强光时，伸手抹去。

终于待至银芒消散可以睁眼抬头，两人同时一看，居然不见了那双灵器的踪影！

莫羽怔神间，突然感到手上有异，低头一看，双手手腕位置上不知何时多了两只龙形的银白色手镯！

而黩渊在看到那手镯后不由脸色一变，他终于认出那双月梭竟然是就是传说位列三大神兵之一的“葬月”！

神兵和魔器的区别就在于神兵是由天神所炼最适合神族使用的兵器，而魔器就是由天魔所煅，最适合魔族使用的兵器。由于神和魔在等级上细微的区别以及双方的对立，就直接导致了神兵和魔器在天性中的相克。方才一定是因为被封印住的葬月在甫接触到残灭的魔器邪气后立即灵气大显，破印而出。

黩渊当下心中大骇，他没想到莫羽竟然如此难缠，而且还拥有不亚于他那残灭刀的高级神兵！若是如此，他想胜莫羽已是万难，而要生擒则更是痴人说梦了。思及此，黩渊当机立断，就趁莫羽失神间闪身飞逸而去。

莫羽看着黩渊飞速遁去的身影，并没有追去，胸腹传来的剧烈疼痛，提醒着他此次虽未败给黩渊却也到了极限，若是黩渊再坚持一会自己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莫羽知道黩渊在魔界战败，现下又未能在自己身上找到便宜，一定会蛰伏一段时期，在此期间，他必须找出方法对付这个大魔头……

21、共寝

深夜

蹑手蹑脚地从后院的矮墙爬进月影小筑，莫羽忍着胸口的疼痛从井台边打上一桶清水打算先冲去身上的血污和泥垢再回房好好睡一觉，却被人抓个正着。

“你在干嘛？”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扑通！噢……”莫羽懊恼地看着被自己打翻在地的水桶，又要重新打一桶，“知，你能不能不要突然从我背后冒出来！”

“深秋夜寒露重，你居然还在半夜冲井水。”莫知的双眉几乎拧出水来。

“哎呀，这样比较快嘛。”莫羽抓起水桶再次打水，“夜深大家都睡了，要是烧水洗澡的话，势必吵醒很多人。”他一勺一勺舀起井水往自己身上浇去，“但是不洗的话，沨钬的鼻子一定会闻出我衣服上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莫知一把拉住他从头到脚打量。

“嘘……”莫羽赶紧捂起莫知的嘴，“别紧张别紧张，不严重，真的。”

“你确定？”莫知隔着莫羽的手呜呜地问。

“是是是……”莫羽放开手，“而且我发誓要是有不对劲，一定马上告诉你，好不好？”

莫知顺势握着莫羽的腕脉，确定他并无大碍后才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他发现了莫羽手腕上的银镯：“这是什么？”

“我的双月梭，今天和人家打了一架，它们就突然变成了这样，我还在苦恼怎么将它们脱下来呢。”莫羽吸着冷气，继续冲水，“对了，沨钬和影怎么样了？”

“影已经醒了，他恢复得很快，看来你那位沨钬兄为他花了很大代价。沨钬除了尚未恢复人形外一切正常，我问莫影借了净炎辅助他练功。”莫知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羽手腕上的镯子，“你和谁打架了？”

“黩渊。”

黩渊？！莫知顿时眯起了双眼。静默了片刻，他忽然转身朝外走去：“我要回家去找点资料。”

啊？资料？这就走了？莫羽拿着水勺，愣愣地看着莫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可是到底要查什么这么急？

哎，不管了，累挂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阿嚏！”

哦噢……

“见鬼，阿嚏！”莫羽丢下水勺，连蹦带跳地逃进自己的房间，褪下湿衣换上干净的衣衫赶紧钻进被窝，长长地舒了口浊气，满足地拽了拽枕头，很快便昏昏欲睡。

刚要入梦的半醒间，忽然觉得身边的床榻一沉，紧接着被窝里钻进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莫羽腾地惊醒，掀开被子，借着月光一看：“沨钬？！”

“嘻嘻，半夜三更，小声点，睡吧睡吧。”硕大的黑豹正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靠，“你过去一点，我快掉下床了。”

“你也知道半夜三更，那你上我的床干嘛？”瞪着眼前这只大兽，总感觉它脸上笑得有点奸诈，如果那表情可以称作为“笑”的话。

“什么干嘛，自从你出去后我就开始担心，直到你那帮兄弟们回来说根本没见到我皇兄！”黑豹支起脑袋，“你这个小混蛋居然不啃一声就跑去挑我皇兄的场子，是不是嫌命长？你知道他是谁，魔界王子，整个魔界最高权威的儿子，谁看到都惧怕三分的暴徒，你居然就这样傻兮兮自己跑去打架，想送死啊？我……”

“停，停停停……”莫羽赶紧在被它念死前，喊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况且，我也已经和你那位黩渊皇兄交过手了。”

“什么？！你们已经交过手了？”豹眼愫地瞪大，“那你……”

“你是想问那我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是不是？”莫羽瞥了它一眼，重新躺回被窝，“本来我也这么想，但是危急时刻，我的双月梭救了我，而且，经过那一仗，它们居然变成了这样。”说着，他伸出手，让沨钬看自己手腕上银亮的龙型镯子。

有点眼熟。沨钬用爪子压下莫羽的手，放在面前仔仔细细地察看：“以前是什么样子？”

“以前就是普通的双月梭，遇上你皇兄的那把冒黑烟的大刀，就突然变得光华流逸比以前大好几倍……”莫羽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什么‘冒黑烟的大刀’那把是魔刀‘残灭’！”沨钬受不了地朝这个迟钝的家伙翻白眼，“后来呢？”

“然后你皇兄放出一条黑龙，它们就变成了两条银龙……”天呐，不会让他从头到尾说一遍吧？莫羽忍不住想呻吟。

“嗯，那后来它们就变成手镯缠到你手上？”沨钬眯起一双金银妖瞳。

“是啊……”好困哦。

“挺漂亮。”

“……”

沨钬认真研究着这对镯子，啊，看这种变化的方式和独特的外形，再看现在这双手镯上的花纹，噢，对对对，还有镌刻在这上面的上古文字……果然是它们——神梭葬月！

“我知道了！这是葬月！是神兵，是上古的神兵！”沨钬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居然有……喂，羽……”得不到回音，才发现原来身边人已经早就梦沉黑甜。“呵呵，这么快就睡着了，累坏了吧。”伸出爪子轻轻将人揽近身边，沨钬将脑袋枕在莫羽的手臂上，端详着近在咫尺的睡颜——迎着月光，清瘦如玉的面容如此清晰，下眼睑淡淡的黑圈让他显得有些憔悴，微蹩的秀眉隐隐透出疲惫，昭示他是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