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烟云————午夜烟花

可是，来不及考虑了。

身体飞了出去，脑子里才想起自己也有没有尽完的责任。

只有求你们原谅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皇帝了。

身体跃出了亭子，陡然往下一坠，从没有任何缓冲物的悬崖上飞速落下。身体显然已经失横，脑子极度眩晕，心脏似乎要停止跳动。只剩下耳边呼啸着的凄厉风声。

“我绝对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就算掉，也要我们一起掉。”

电光火石间，竟想起不久前的戏言。

只是，掉下去的，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

身体在强风中打着转，等待着即将而来粉身碎骨了。

“哗啦！”耳边陡然响起了这种刺耳的声音。一条有力的手臂圈住了自己。

下坠的速度陡然解缓。

绯夜睁开眼睛，只见卧云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抓着一根漆黑的铁链，双腿蹬到崖壁，一下一下，顺着铁链往下滑去。

“卧云——”绯夜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笨蛋！”一声怒骂响起，卧云气愤的大吼：“你不要命了？”

全身发抖，用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他的人紧紧抱住了卧云的身体，“你，你会来救我——”

“废话！”卧云骂道，手臂用力拥抱了一下身边惊魂未定的绯夜。“抱稳了！”

“你真的——”太不真实的感觉就象做梦。

“我说过我们谁都不会死。”

“那么这是——”总算相信命运对自己真的不错的人看着崖壁上乌黑的链子问。　

“这是我小时侯为了偷跑出来而准备的铁链，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结实。”

绯夜一下子吻住他的脸。

“太好了！”真的没有想到，想到自己不用粉身碎骨，绯夜立刻欢呼微笑，“怎么不早说。”

“那是你太急噪！”

绯夜吐吐舌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也是因为担心你才这么做的呀。

感受强劲的风吹过耳边的冷冽，听到悬崖上发出的怒骂。都已经甩在了身后。此刻躲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膛，很暖和。

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

才发现——

天哪，我怕高——

“哗啦！”又是一响，卧云手上的铁链猛然间松动。抬眼一开，竟然是悬崖上边的人发现了铁链用利器将之砍断。

虽然这里已经下到了一半，但是离崖底还是有相当长的距离。

绯夜一声惊呼。两人身体再次向崖底落去。

耳旁响起的风声中夹杂了水流的轰鸣。

提醒了两人：悬崖右侧就是雷河。

卧云当机立断，双脚在悬崖上一蹬。同时将绯夜往前一送，两个抱在一起的身体猛的分开，皆向悬崖的右侧飞去。

落在水里，怎么也比落在坚硬的地上生还率大吧。

“啊——”脚下陡然一凉。

“咚——咚——”随着两声水响，寒冷的水流立刻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自己。从山崖上落下的两人落入奔腾的雷河里。

“呜——”好冷。一股寒流袭来，好冷，真的好冷。仿佛从春天一下子掉进了冰天雪地里。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地处大陆东北部的湘南国夜间气温一向不高，最要命的是这里的河流都是北方冰山融化流出的雪水。平常就冰冷异常，更何况现在正是夜里。常年生活在西南炎热地区的绯夜根本来不及应付这样突如其来的寒冷。更何况，雷河河水水深，水流湍急，水中暗流旋涡不断，号称湘南第一大河。凶险之极，一般就是会水的人也不敢到这样的河中游水。

“卧——”　话还没有喊出，刺骨的河水就往他的鼻子和口腔都灌来。

寒冷加着急流，叫绯夜面色一白。双腿在河流中猛蹬无奈绯夜天生怕冷，在这样的流水中怎么也无法作出正确的游泳姿势。

好不容易才浮出水面。一个浪头打来，又将他压到水下。

再用力，再被浪头打下。

在水中无法接力。

也无法抵抗这自然的力量。汹涌的雷河保持着湍流之势，强硬的消灭着闯入他腹地的人们。

冰冷的河水灌入他的五脏六腑。

脑子象灌了就铅，睡意渐渐袭来，意识也仿佛在慢慢退去。

在冰冷的河流中分明的感到了死亡的脚步。恐惧如同雷河的浪头般袭来。

不行，这样子绝对不行。用力挣扎的同时，仍然抵抗不了浓浓睡意的拥抱。

睡下去，就没命了。

“把手给我——”

恍惚中，一个人影象自己游来。

卧云，是你吗。

我知道，你会来的。

不知道怎么上的岸，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自己腹中的水压出来。

眩晕中吐出了水，绯夜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鲜红的身影。

“红衣？”　

救我的是他，那卧云呢？他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要将我推出去？还有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我掉进河里了？

一下子，好几个问题窜进脑袋。

“陛下！”那红衣一步来到绯夜面前，“你可算醒了。”

“你——”绯夜本来想先问卧云，但一想和此人并不熟悉，也不再语，只是在转眼间就看到了同样坐在他身边的卧云。却见他同样一身湿漉，口中还不断的咳嗽。

绯夜一见，总算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把自己推出去。

堂堂湘南帝国的多里亚斯元帅，竟然是个不会水的。

“红衣，你如何到了这里？”卧云咳嗽稍定，眼光于红衣一扫，就问。虽然被红衣救起，但卧云看他那神色看来竟然有几分不满。

“卧——多里亚斯——”红衣想叫卧云名字，却看到卧云一脸冰冷的表情，脸也有些红了，低下头。动了动嘴唇，喃喃道：“我每年也会来姑姑这里。”

说着抬起眼睛又看了一下卧云，绯夜也随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卧云眼中的寒冷之意更浓，好象看着侵入者一般。丝毫不见当初绯夜在朝堂上见到时的两个人那种礼让。

绯夜被这种诡异的情况弄的有些糊涂，他们今天看起来这么敌对，难道他们当日的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可是，又不象呀？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卧云冷眼看他，冷冷的说道。

红衣的眼睛已经红了，看着卧云喊道：“她也是我姑姑，你没有权利不叫我来看她。就算她是——”

“住口！”卧云一声大吼，一个耳光直将红衣的话打逼回去。

“多里亚斯。卧云——多里亚斯。卧云——”低声重复着他的名字，清越的声音里痛苦不勘。不久竟哈哈大笑起来。

情况委实诡异。绯夜看向卧云。

“红衣！”卧云看来有些慌了，大喝了一声。

“多里亚斯元帅。红衣失态了。”红衣下一秒就恢复常态，平静的眼神里好象不曾发生过刚才的事情。“时间不多了。”

“什么？”绯夜不明白的问，却在话落之时听到马队的哄响。

一转头，就看见身后那些个刺客已经骑马从山崖上追来。

第八章

“来自洛北国的两个使臣，昨晚死于使馆中。”淡漠的一句话，震惊了眼前的两人。

“什么？”怎么会，昨天明明还和卧云见过自己的人现在竟然死了。

卧云眼光一跳，“说清楚！”

“这是有预谋的！”红衣看着奔来的马队，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有人想挑起洛北和湘南之间的战争。”

绯夜也猛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杀了使臣，如果你们回不去，洛北国的人就会收到消息，必定会立刻攻打湘南。刚刚从战争中归来的将士没有御敌的心，湘南无法抵御，到了那时，场面将不可收拾。而且——追杀你们的人，就是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洛北国做的吧？”卧云已经平静下来，逼视着红衣问道。

红衣低了头，“是。”

绯夜也同时明白是怎么会事了。

洛北湘南，同处大陆北方，战事不断。

看来此次的所谓和平协议不过是洛北国的一计。先佯与湘南国达成和平协定。事成之后派使臣出使湘南，同时献上公主的头像向卧云提亲，麻痹湘南方面的视线，最后派人暗杀两个使臣于湘南的使馆，同时还准备趁神会的时候除了卧云，企图再次挑起两国战争。只要成功，不出一个月，湘南就会成为洛北铁骑下的战利品。牺牲了两个王牌使臣，换来湘南一个国家，好毒的毒计。

不过看他们说话的样子，刚刚象两头发怒的狮子一样的人谈起正经事情来竟然也会这么正经。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是，谁有那个能耐可以知道今夜你会来这里？”绯夜看着红衣，晶莹的目光闪动着。

红衣看着卧云：“不管是什么人，你都不会让湘南的国权受到影响的，对吧？多里亚斯元帅！”

卧云看着红衣，目光是绯夜看不懂的复杂，坚定的说：“那是当然！”　说着看向绯夜，最后十分坚定的说：“不会是他。”

绯夜心里一紧，知道卧云既然这么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也知道自己有点过于担心而乱了思路。红衣知道卧云和自己来这里，如果不是他，知道这里的人这么少，又应该是谁告诉那些杀手的呢。若真的是红衣，那他大可以直接趁我们溺水时候杀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救我们。若不是他又应该是谁，这一切难道都是一个圈套。自己与卧云就是被那圈套套住的人。

种种迹象都让绯夜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红衣安慰的轻叹一声，低下头，自言般的喃喃道：“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会帮你。”

紧接着，红衣突然一吹口哨，三匹神俊非常的马匹一下子奔到三人面前。“你们先走，这里留给我来对付！”　

“不行！”卧云全身一震，突看着他，暴喝一声。

就算是瞎子，此刻也看得出他两人之间定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绯夜虽然觉得这个红衣讨厌，但此刻看他如此，也不忍不住道：“谁要你来对付。大家一起来。”那些人来势虽然猛烈但多了一个红衣，大家也许都可逃出去。

“你是元帅，朝中需要你主持大局，湘南——冒不起这个险！”　说话间人已经跃上马背，奔出了三丈外。

“陛下——我的哥哥就拜托你了。”远远的，红衣的呼声传来。

……

心脏陡然一跳，哥哥？

他们是——

但是，从红衣看卧云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弟弟看哥哥应该有的眼神。

而且卧云刚才的态度——也不应该是对弟弟应该有的态度。

到底是为什么？

绯夜猛然抬头——看到卧云看着红衣的目光中充满了痛苦。

“他是我弟弟——“呆呆看着红衣的身影，带着苦涩味道的呓语传进绯夜耳中。

弟弟？他们——难怪卧云这么相信他。

“红衣——”突然，从意识中清醒过来的卧云一声大喊，猛的一展身形，正要追去。身体却被人猛力一拉。却被绯夜抱住。

“绯夜，你干什么？”

“你不能去送死！如果，不想你守护的这个皇朝就此覆灭，就听他的，回宫去！”残酷的话语一字一句响起，“他说得对。湘南冒不起这个险。”

高大的身体轰然一震。

远处，传来了红衣与对方的撕杀之声。

身旁的战马嘶鸣。

这个男人啊，并不是人们看到的那么无情。

“这是一个掌权者必须做出的选择，选择救一个人，还是选择挽救整个湘南。”一字字冷酷又清晰的语句敲打着卧云的心。

而且绯夜也有自己的想法，对于红衣他到底有点不放心，若告密的真的是他，卧云现在跟去后果不勘设想，若不是他，卧云也应该先回湘南平定一场即将发生的战事。而且，若真的是红衣，卧云与他现在回去，会不会掉进一场精心策划好的圈套。

但是，就算后面的是圈套，绯夜已经不敢让卧云现在就去冒这个险。但是看到卧云这么相信红衣，知道虽然他面上冷淡，心里却仍然是顾念着这个弟弟的，绯夜怕伤了他的心，也不敢把心里的话说明，默默握住他的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陪着你。

终于，卧云狠狠反握了一下绯夜的手，睁开眼，目光充满了痛苦，却已斩钉截铁：“回宫！”

天空中传来雷鸣的轰响。

幽幽的闪电划破夜色的黑暗。

不知道什么的时候，星子和月亮都隐入了厚厚的云层。

天地之间，暗含变数。

此一去，不知生死如何了。

担任着午夜帝国的国君一职，绯夜十分明白政治的残酷。

夜已经很深，神会的灯都已经散了。都城里面一派异常的寂静。

突然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蹄声，打破了这寂静的空气。

两匹骏马飞驰在进入禁宫的天街上。天街两旁空荡荡的，一个侍卫都没有。

不用说，马上坐的便是湘南的多里亚斯元帅和那个盗版皇帝——“玉宇”。

“来得可是多里亚斯。卧云元帅？”刚进入内宫，就看见正前方的议事大殿里一片灯火辉煌。

一个有力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易多？”绯夜往前一看，就见三个侍卫打扮的人向自己奔来。另外两人，当然是卧云安排在绯夜身边的护卫。

“陛下，元帅！”三人来着来人，神情焦虑之极。易多忍不住抱怨道：“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们了。”

“易多，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议事大殿里，满屋子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和绯夜的贵族高官，朝廷重臣，卧云问道。禁宫之内，岂能随意进入。

“回元帅！”易多“啪”一个军礼跪下去，“微臣阻止不了众位大人闯宫，请元帅降罪！”

如同利电般的目光，缓缓的扫过去，就看见刚才还一脸端坐的几个大臣微微有些坐不住了。

“不要再耍威风了，多里亚斯。卧云。你现在已经不是湘南的震国大元帅了！”终于，一个端坐于首位的老者站起身来，看着卧云说道。

“老拉力惠闵大人，这样的决定是什么人做的呢？”说着，寒着面，卧云有意无意的看了绯夜一眼。

绯夜只稍微一愣，心领神会，向他们问道：“不是这个国家的元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怎么不知道？”

同时看到朝堂上一排平日里根本不上朝的皇亲贵族，心理明白了几分。拿出皇帝的架子，在卧云的搀扶下坐上了宝座。

经过这些天在湘南的观察，绯夜对这里的情形也基本都了解。湘南看起来和平，实则内部急流暗涌。

一年多以前，玉宇当皇帝的时候湘南很多人不服，却在这个铁碗元帅的统治下不得不忍下这一口气。

朝廷上下分为三派，一派是反对多里亚斯干政，大多由朝廷里的年老一派组成。这些人一方面的确得到先皇的提拔，十分尽忠湘南皇朝，更重要的是沽名钓誉，一心要把这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多里亚斯赶下来，那天在朝堂上撞柱而死的就是一个代表；另一派自然就是多里亚斯卧云的追随者，一般都由军队的将士和思想开明的文人组成，这些人没有多少愚忠的思想，更多的是敬重着多里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