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谰看著他,若松明明是对著他在笑,可是神情中总觉得有些哀伤呢。
心里微微一动,刚待开口,却被若松抚开了额前的头发,手势温柔。
"好好休息吧,大人,侯爷今後还要拜托大人照顾呢。"
明明楚冉和自己的事情没有外人知道,可是若松的话,就好像知晓了一切......
叶谰的脸又烧了起来,他和那个人真的有以後麽?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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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还是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的时候,叶谰就悄悄地起身了。
院中很宁静,只有几株梅花开的正豔,暗香浮动,淡雅袭人。
不知道那间才是楚冉睡得屋子,叶谰独自在长廊上来回地走了几遍。
拐角深处有个小小的厢房,窗下被放置了几盆紫色的牡丹,是魏紫。
这个季节要培育出牡丹多不容易......叶谰心中动了一下,走了过去。
窗户被支起了一条缝,看来里面的人已经醒了。
叶谰探头张望,床榻上睡著一个人,因为边上坐著的人挡住了面容看不清楚,可是这个坐在一旁的人却瞧的清清楚楚。
一身淡梅色的衣衫,黑发落在腰下,玉肌粉颊,光滑晶莹。
是若松。t
他口唇微微张合,像是在呢喃呼唤,眼睛清澈温柔,凝望著睡在床上的人。
雪白漂亮的手指带著不为人知的秘密,隔空沿著那人俊美骄傲的五官,细细描绘。
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主人心中的激动,那几乎是带著眷恋的在描绘......
而床上的楚冉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他梦到自己多年前极为真实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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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繁花似锦。
他在宫中的夜宴上不知觉的喝多了酒,歪歪斜斜的走了出来。夜光下,有人站在桂树下,衣衫如水,眼眸清丽。
是他麽......楚冉摇摇头,怎会是他,那个小没良心的,走了那麽多时间,怎会轻易回来?
可是,这眼这眉又是那麽相像!
叶谰......想了多夜的名字突然从口中吟出,竟带出心里的一阵酸涩!
笑话!他是楚侯爷,这天底下只有他看不上眼的,哪里还有得不到的!
一股怒气冲了上来,不理会这是哪里,一把抓住来人的人,将他扭抱在怀里,不由分说的将唇压了上去!
没有记忆中的柔软,倒是意外的泼辣坚决。
撕咬......翻滚......楚冉根本来不及辨别怀中之人为何有如此大的变化,一心只有征服......再征服!
衣襟被撕开,长袍的下摆被撩上,露出了修长的双腿。
"楚冉!你发疯了麽,竟敢这样对待本王!来人来人!"
手指摸到了紧窒幽秘的私处,还来不及进入,突然背上一紧,被人提了起来。
头发被牢牢的抓起,脸庞被迫抬起,看清楚了面前那人震怒的样子。
果然......不是他......
姬炀被撕咬出血的红唇一扬,眼中闪过一丝残酷,"本王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平日里看我都是怀著这般的心思......"
接过下属递上的披风,掩住衣衫半褪的身体,姬炀阴冷一笑,眉宇间闪过残酷,低声俯到楚冉的耳边,"既然侯爷那麽喜爱本王,那就请侯爷到本王府里小住时日吧,来人,带走。"
楚冉一惊,直觉的伸手挥了出去,不要,我不和你走,我又不喜欢你,你这个阴森森的怪人!
"啪──"的一声,手指打到了东西,真实的触感让楚冉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只见若松摸著手腕愣愣的看著他。
那目光温柔中带著惊讶,美丽的眼睛有些微微的发红,楚冉也很惊讶,"若松?"
"是我,侯爷请吩咐,"如松往後挪了挪,两人的距离拉开了。
楚冉看了眼周围,点点头,松下一口气问道:"......叶谰呢?"
"叶大人已经安顿好了,侯爷勿虑,安心养病是好。"
"噢,他......还好吧?"
若松微微一笑,"叶大人没有受伤,肩膀那里脱臼的地方,淡墨和清蘅已经帮他接好了。"
楚冉想要坐起来,身体往上抬了一下。
若松说:"要不,现在就去请叶大人过来。"
"不用了,"楚冉被看破心事,脸上一晒,"也没那麽急迫,天色还早让他再睡会儿吧。"
若松站了起来,随意的整整身上的衣袍,温柔一笑如明月融辉,"好,若松先去准备早膳了,侯爷再躺躺。"
怎麽还睡得著,睁开眼睛之後,之前在客栈里的事情又浮现到了眼前。好像都是那人哭泣的样子,看到自己捏断手骨时,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楚楚可怜。
好心疼......那红肿的眉眼真情流露的样子。
楚冉试著扶住床头坐起身来。手腕被包扎的很好,只要不碰东西也不觉得痛,胸口的内伤还没有全好,可至少有些力气了,可以自己撑起身体。
想要去看看他,才能放的下心。楚冉推开被子,挣扎著下了地。
脚勉强的可以支撑身体,但软软的使不出劲来,每走一步,他都是异常的辛苦。
楚冉咬牙喘了一会儿,眼前乱舞的光芒渐渐消退,便开始慢慢的往外挪。
还好不是自己的侯爷府,不用走的太远。
屋外种著一些含苞的或怒放的紫色牡丹,重重瓣瓣香气袭人,是魏紫。
风微微的吹过,花瓣摇曳,胜仙境。
若松一直都很细心,知道他最喜爱这花,在他住的地方一定会命人栽上的。
楚冉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笑了笑吃力的弯下要去摘了一朵,待会儿送给谰谰,他也一定喜欢。
以前在王府时,就看到他经常对著紫色的花海发呆。
细丽的眉眼中,总有些迷茫又脆弱的神色,其实......很动人。
又走了两步,快要走不动了,汗沿著脸颊滴了下来,楚冉扶住了一棵梅树喘息著,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片袍边。
他抬起头,叶谰正站在眼前,定定的看著他。
楚冉微微一笑,但看到叶谰脸色苍白,便皱了皱眉头,"怎麽了,是哪里不舒服麽?"
今天的叶谰有点不对劲,不再是以前一起逃亡时的轻昵样子了,好像有点淡漠疏离。
楚冉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还没吃饭吧,走一起吃。"
手小小的,很柔软可是好凉,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一碗热腾腾的粥放在了叶谰面前,楚冉略微的挥挥左手,所有人都恭敬的退了下去。
门是关上的,里头升了一个小火炉,暖烘烘的,一切都是那麽温暖舒适,可是叶谰知道,有一点不一样了。
楚冉......已经完全回复了以往侯爷的做派。
喝了一小口粥,嘴巴里顿感香甜糯滑,这麽精致的贡米,怕是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喝到吧。
叶谰想起了诊堂里自己做的带点灰色的米饭,突然没有了胃口,放下了碗。
"怎麽了,不好吃麽,我叫他们再做些别的。"
叶谰摇摇头,"是我不饿。"
楚冉看著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突然心里有些微疼,真难想象他这麽清瘦的人,竟然为了自己吃了那麽多的苦。
"那是有什麽想和我说吗?"
"唔......你恢复了还是......从来就没有......"
声音弱弱的,可是楚冉听著就是觉得难受。
"当然不是",握住叶谰的手,还是那麽凉,"我在白水镇浑浑噩噩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好像在做梦一样,但是我感觉到了你对我的照料,很细心的......後来在离开白水镇的路上,我才想起来的。你怕我被撞伤了,开的药方中有提神开窍的药物,那时候我的记忆就断断续续的有了一点,再加上一直没有再被下药,渐渐的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我确实想起了一切,叶谰......谢谢你!"
叶谰,他竟然叫自己叶谰!
叶谰倒吸一口气,头脑昏沈起来。
那个在阳光下纯净欢笑,一口一声叫他"谰......"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眼前这个面色苍白却雍容清贵的人是楚小侯爷。
皇上御封的飞虎大将军世袭一等公──楚冉!
"那麽说你很早就恢复了,为什麽......要瞒我?"难道是怕我会对你不利麽?心因为这个认知而狠狠的被拧紧。
"也不是故意的,记忆回来了,可那时我有些晕忽,你对我特别的好,我想......嘿嘿,多享受一会儿......後来想找机会和你说吧,你又趴在我的背上求我不要想起以前来,所以,我就没说。"
叶谰沈默了很久,才勉强的牵动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好,恭喜你,终於回复了神智。"
胸口突然很疼,那麽这一路两人辛苦走过来的就算是结束了?
或者就当自己仅仅是在照顾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现在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楚冉皱了皱眉头,虽然身体的伤口还是很疼,让他每说一句话都觉得疼痛,可眼前叶谰的样子却更让人不安,"你怎麽了......可是怨我瞒著你?"
叶谰摇著头,却沈默起来。
"到底怎麽了?"
不说话的叶谰沈默的坐在旁边,苍白空洞的就像要消失了一样,让楚冉看的心悸。
费力的凑过头去想要亲吻他的唇瓣,没料到被他不著痕迹的避了开去。
半响,叶谰轻轻开口:"没什麽事,就是觉得很累。"
身体很疲倦,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感从心底涌上。
心里也很迷乱,找不到一个方向。
"我、我先下去了......"
慌慌张张的躲回了自己的房间,甚至不敢去看楚冉的神色。
温柔高贵平静的神色,他统统不想去看。
把身体蜷缩起来,紧紧的抱住自己。
好冷啊,明明升著火炉,可还是觉得冷。
楚冉已经找到了记忆,现在呆在这里也是安全的,有那麽多人保护他,料想那人也不敢对他再怎样。
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若松看著楚冉的眼神分明就是恋慕之极的。
若松能干又温和,有这样的人陪在他身边一定比自己要好上许多吧。
泪水悄无声息的沿著脸颊慢慢滑落。
算了吧,就这样吧,如果一切就此结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名震天下的楚侯爷还欠他一个人情呢。
叶谰太累了,这份感情实在令他太疲倦、太卑微、太痛苦不堪。
当一切从头来过时,他发现就是自己再能忍耐,也终究有极限。
起身收拾了包裹,想了想後还是留下一封书信。
"君既平安,
我心终定,
从此以往,
勿复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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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天色漆黑,星子发出黯淡无力的光芒。
叶谰带著如儿悄悄的走出周府大门。
门房的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们几眼,叶谰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我们已和侯爷作别过了,现在想回去了。"
那人果然未敢多拦,立即开门放行。
再见了,楚冉,从此往後你还是做你的清贵侯爷,我依旧是一个平凡的郎中。
可是......心很痛,痛得叶谰几乎直不起腰来。
原来自己对他的爱恋似乎一直都遵循著这样的轨迹,才刚刚展开,就已经结束了。这次更糟糕,比之前那次更令他痛苦百倍。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眷恋著楚冉的一切,恋恋不舍在内心最为柔软的深处回味著他曾给予的每一个笑腼和亲吻。
自己到底是接近过他的,楚冉也曾逗过他笑强吻过他,自己也曾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安慰过保护过,这一切明明真实发生过,却为什麽感觉如此虚幻?
该不会一切都只是在自己的梦中吧。
就这样回忆的想著,也感到无比空虚寂寞。
往事如烟,电光火石之间,他不禁潸然泪下。
原来,失却生命中全部所有,只需一个黑暗夜晚。
忽明忽暗的月色倒映在水面上,被打碎成了银白色的光芒,滚滚涟漪拍岸。
夜风冷涩,吹在离人身上更添忧伤。
"师父,为什麽突然走了,你和冉冉打过招呼了吗?"
"如儿,那个人是侯爷,以後不能再这样叫他了,记住麽......"
如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抬头看看叶谰,秀气的脸上竟然全是泪痕!
如儿吓了一跳,"师父,你怎麽了,是哪里不舒服麽?"
叶谰摇头,手抵住胸口,死命的咬住嘴唇不让呜咽声漏出喉咙。
心口的疼痛似乎没过一刻都更为厉害,痛得他简直无法呼吸。
"如儿......"
"啊?师父,哪里不舒服啊,你别吓我啊!"
"如儿......"叶谰脸色惨白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我的心口......好痛!"
"师父,你坚持一下啊......"如儿惊呼起来,连忙上前用力撑住他。
叶谰只觉头昏难当,说不出是什麽滋味,只是想著两人过去的种种纠缠,痛彻心腑,就觉得一腔心血在胸口滚来滚去,似乎随时冲口而出。
但是如儿毕竟还小,怕他担心只能依著他轻轻喘息。
"师父,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
叶谰浑身无力,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说声:"......好"。
夜色越加沈黯,如儿关上了客栈的窗户,"师父,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呢。"
"嗯,"叶谰斜倚在床头,倒是觉得身上还带有几分燥热,"去把窗打开吧。"
依著他的本意,因该和如儿连夜出城的,多呆在这里一天便多受一天的煎熬。
"不行师父,我看你的样子有点像是急火攻心呢,那就更加吹不得风了。"
说著回头往炉子里头添了几块木炭。
屋子里头一时间只听到木炭著火了的劈啪声。
好一会儿,如儿的声音在火炉後面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师父......你今天说冉冉是侯爷......那为什麽还要跑出来,他那麽喜欢你......"
"......难道师父是和他吵架了麽?"
"不是......不是那样子的......" 叶谰喃喃的把脸贴到枕头上,真的好想念他,好想见到他......
可是,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啊!
他不应该和自己在一起的,若两人还是以前在王府中的相处模式,叶谰宁愿自己先走掉。
他不能让自己去做那人的男宠!
刻意被自己隔断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叶谰无神地睁著眼睛,所看到的,就只有目前无尽的空虚寂寞。
心里又酸又涩,每一下呼吸都会觉得疼的受不了。
如儿不明所以的抓抓脑袋,去隔壁睡了。
炉火不知什麽时候熄了,风冷冷地从窗棂间灌进来,叶谰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拉过被子,把自己牢牢的抱住,从今往後,再也没人会微笑著用棉被把自己裹紧了吧。
手指握成拳头塞在嘴里,被子里很黑很安静,叶谰只听到自己粗粗的喘气声,每一下都如同受伤的动物,独自品尝著伤口。
"砰──"门突然被大力的踢开!
叶谰被惊醒,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费力地撑起红肿的眼皮,往外看去。
一个黑衣人堵在门口,声音冷硬地问了句:"你是叶谰?"
叶谰顿时清醒过来,两只眼睛瞪的滚圆,大惊道:"你是谁,要干什麽,不准过来!"
嗓音嘶哑,带著被泪水洗涤过的痕迹,又软又颤。
叶郎中的威胁似乎到哪里都是不管用的。
黑衣人不理睬他,走上前来,把他用被子一裹扛在肩头就往外走。
"喂,你是谁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要去哪里啊?喂喂!"
那人将叶谰往马背上一放,沈声说道:"想要楚冉活命的话就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