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轻轻打了个哈欠,无辜的望着方阿草:“可是,我一直都裸睡的,你不知道么?再说了,这么热的天,这样凉快。”
由于刚刚清醒,沈越的眼中迷迷蒙蒙一片,似带着雾气,方阿草看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想起破庙之后遇到他的那个夜晚,沈越也是光着睡的,本来以为是当时没衣服换,大少爷洁癖发作,现在想来,却是这小子有这种嗜好,于是也不好发火,只得恶声恶气的道:“下去,老子要起床。”
沈越呵呵而笑,起身给方阿草让开地方,让他下床。
这一下地,方阿草再回转身子,就看见沈越也起来了,目光扫过某个让他尴尬的部位,面上不禁一热,急忙避开眼睛讽刺道:“色欲熏心!”
沈越穿衣服的手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扑哧一笑:“师父,这不是每个男人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么?怎么,难道师父你……”
“呸!老子是有节操的,才不会乱发情!”方阿草急急说道,接着劈手把沈越的衣服丢过去道:“穿衣服,今晚给老子滚出去!”
沈越把衣服从头上拉下来,看着方阿草的背影,露在外面的脖颈红红一片,不由得呵呵笑出了声,还未笑完,就又被飞来的枕头砸中了脸。
二人一番折腾收拾利爽下楼,却看见大厅里其他人都已经做好等着他们吃早饭了。苏牧今日换了一件暗绿色的袍子,银色腰带一系,越发的似谪仙了,当然,这只是在他不说话的时候。
“搞得跟神仙一样,为什么不干脆驾鹤西去算了!”方阿草老远就讽刺道。
苏牧抬眼见方阿草和沈越一起下来,眼神沉了沉:“托你的福,驾鹤西去这种美差,我怎能独享,这不是等你嘛”
方阿草挑眉:“不用了,此等美差,老子消受不起!”说着一屁股坐在小牲身边伸出爪子就开始蹂躏人家的脸。
小牲呜呜啦啦的抗议,沈七小心翼翼的看自家少爷的脸色,自从方阿草出现,整个人好像都焕发着一种春天的气息:“少爷?您还好吧?”
“吃饭!”回答沈七的是轻轻一巴掌。沈七缩头喝粥,却拿眼风去扫方阿草,难道说少爷昨晚得手了?
一顿饭别别扭扭的吃完,方阿草还在因为没有红油小猪耳朵和梅子酒发脾气,这边苏牧慢吞吞放下筷子,自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和一只金灿灿的小算盘道:“昨天救你们的钱,我想想呢,大家都是熟人,就算了,不过昨晚和今早的饭钱以及房费嘛,我和小牲住了一间,小牲吃的不多,算半分,所以我们应该付一钱银子,剩下的,是你们的。”
“哈?”方阿草嗤笑道:“你怎么不把昨天乘我们的马车的车钱也算上?”
“我已经免了你们的救人钱了,如果你硬要算车钱,我就把帐好好算一算!”苏牧头也不抬的说道。
“小气鬼!铁公鸡!”方阿草啐道。
“你这话骂了十几年了, 换个新鲜点的吧!”苏牧收起算盘道。
“哼!”方阿草翻白眼。
沈越只是笑笑,就掏出一锭银子道:“苏公子不必算了,这次我请客。”
“什么?”方阿草一蹦老高:“不行不行,你凭什么请他,你是我徒弟,我说不请就不请。”
沈越看了炸毛的方阿草一眼,又把银子收回去了:“好,师父说不请就不请。”
“诶哟哟这才是乖徒弟!”方阿草得意得冲着苏牧炫耀,随手又捏了一把小牲的脸。
苏牧脸黑了黑,巴拉巴拉开始拨拉算金灿灿的盘珠子:“从昨天到今天,你一共捏了小牲三次,每次一两银子,一共三两,这钱是你付还是沈公子付?”
“噗……”方阿草一口茶喷了出去:“苏牧你这个钱串子!小牲啊,你怎么就跟了这个钱串子了啊……跟了我吧,我把你当亲儿子养,绝对不会让你去卖身赚钱啊……”
小牲艰难的从方阿草怀中挣扎出来,嘟着嘴争辩:“我不当你儿子,当你儿子没饭吃!”
方阿草怒骂:“养不家的东西!”还没骂完,却被小牲一口咬在手腕上,疼得大叫一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方阿花的尾巴,阿花惨叫又挠了最近的沈七一爪子,一时间大人嚎小孩儿哭猴子叫的乱成了一团。
沈越见情况越来越混乱,大厅里也已经有不少其他客人在吃早饭,便只得拖着愤愤不平的方阿草先行出门了。
因为沈家和苏家在樊篱都各有商铺,所以此次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两天,眼下沈越正要去自家商铺看看,方阿草自是要跟着的。
一路上方阿草都在生气,不停的骂苏牧,沈越在一旁端着茶杯等他骂渴了适时送上,沈七顶着满脸的血印子伺候方阿花梳毛。所以当沈家商号的掌柜带着一众伙计列队欢迎自家少东巡视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下诡异画面。
精致豪华的马车上,首先下来的是一位道士,青衣皂靴,面色含春,眉梢微挑,似怒似嗔,一见众人,便挑眉道:“哟,排场不错。老子喜欢!”
掌柜和伙计一起黑线。
“呵呵,师父觉得好就行!”沈越自车上下来,犀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众人又是一头汗。
“吱吱……”方阿花迈着高贵的步子下车,身后跟着一脸倒霉相的沈七。
掌柜觉得天上是不是下红雨了,自个儿肯定是幻觉了。
众人做梦一般跟着这诡异的组合挪进商铺大堂,沈越指着方阿草道:“这位是家师,陈掌柜,你找个人陪我师父坐坐,咱们说事情。”
陈掌柜看了看趴在柜台上正好奇的拨弄着小铜秤的方阿草,低声吩咐一个小伙计带这位二太爷下去喝茶。
早就听寒州的掌柜说沈家来了个二太爷,没想到,今日真的见到了。
方阿草晃晃荡荡的跟着小伙计去了后院,上好的龙井茶端上来了,方阿草坐在院中的凉亭里欢畅的打起了小呼噜。
中午的时候沈越终于商量完了事情,正要出门,却看陈掌柜欲言又止。
“还有事么?”
“呃……是这样的,少爷,听说先生是位得道高人?”
沈越皱眉:“怎么了?”
陈掌柜擦汗:“那个,是这样的,小人近日家中不宁,想请先生给看看……”看着沈越杀人般的眼神,陈掌柜声音越来越小。
沈越想拒绝,方阿草抓鬼那都是靠一身血,今日他失血过多,肩上还有伤,实在不想让他再冒险,可是看着下属殷切的眼神,又实在是……
犹豫来犹豫去,沈越突然想起苏牧,苏牧不是也是位抓鬼高手么!
想到这里,沈越笑道:“本来可以,但你看见了,师父他近日身上有伤,怕不方便,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城北的苏家商号找他们少主苏牧苏公子,他也是位得道高人,你跟他说是我说的,要多少钱我们沈家商号承担。”
陈掌柜一听,立即点头,这多么好的东家啊,费用公费报销啊!
兴奋的陈掌柜正要出门奔向明路,却听一声断喝:“慢着!”
却是被饿醒的方阿草。
他摇摇晃晃走到近前,抬着下巴问道:“有你这样的徒弟么,送上门的生意你居然让那个姓苏的去挣,你脑子坏掉了么?”
沈越黑脸:“师父,你还是别受累的好,看看你的肩膀。”
“肩膀,哈?肩膀早好了,我说陈掌柜,我们这就去你家,我保证把你家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个阿飘都没有。”
不用跑路陈掌柜自然开心,可是抬头看着自家少主的脸色,他又不敢说话了。
方阿草看看沈越,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在椅子上坐下:“方家第十九代弟子沈越听令!”
沈越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无奈只得乖乖跪下:“弟子听令!”
“为师要去匡扶正义,解决民生饥苦,此乃天道,尔等不得阻拦!”
沈越爆青筋,还匡扶正义,还民生饥苦……可是,师命难违,于是他只得看着方阿草大摇大摆的跟着陈掌柜走了。
眼见着人走远,想想又不放心,于是只得将沈七和阿花留在店里,自己起身追了上去。
其实陈家并无什么厉害鬼魅,只是后院一个偏厦里,住了只毫无恶意的小鬼,方阿草只是进去说了几句话,半点血没流就搞定了。当然,这一切他可不会说。
“好了,陈掌柜,那鬼已被我收服,这是符咒,你贴在门上,自可保平安。”方阿草拍拍陈掌柜的肩膀道。沈越在一旁上下打量,见方阿草手腕和指尖并无新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陈掌柜自是感激不已,直接往方阿草怀中塞了一包银子,后者立即眉花眼笑,生怕被沈越抢了似的把银子紧紧揣进怀里。
从陈府出来,恰好到了午饭的时间,方阿草哼着小调儿挑了最大的一间酒楼走了进去,沈越硬着头皮跟在后头
一进门,方阿草就财大气粗的把银子往柜台上一丢,高声嚷嚷着要捡最贵的上,不一会儿,各种精致的菜肴就流水介的上来了。方阿草眯着眼睛瞅了瞅,又招来伙计点了一盘红油小猪耳朵和一壶梅子酒。
沈越想阻止,但想到方阿草的确也很多天没吃到了,也就算了。
方阿草哼着小调儿抿着小酒,一口一口的吃这小猪耳朵,对满桌子的上等菜肴却不动一筷子,也不许沈越动,只给他点了一碗素面。
沈越明知这是方阿草在报复自己,也不争辩,挑着面条以吃海参鲍鱼的派头慢吞吞的吃。不一会儿,方阿草面前的酒壶就空了,他摸摸肚子,似乎是吃舒服了,接着一拍桌子:
“老板!”
店小二一溜烟的奔上来,恭敬的听候吩咐。
“呃……”方阿草打了个酒嗝,指着一桌子菜说:“这些,老子可都一筷子都没动,所以,你得退老子八成银子!”
“什么?”店小二第一回碰到这种事情,惊讶得不得了。沈越皱眉,不知方阿草要干什么。
方阿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老子不跟你说,老板呢……老板!”
“这……”店小二一脸无奈的看看沈越,沈越只是坐着不动,任凭方阿草闹。
店小二无法,只得叫来老板,方阿草晃着手指头口齿不清道:“老子只吃了小猪耳朵和梅子酒,所以只给你这些东西的钱,剩下的菜,老子花两成银子买个香气和看头,所以,你得退钱!”
老板没见过这样的客人,加上看方阿草和沈越的穿着又不像没钱的,便只当他喝醉了耍酒疯,并不当真。
方阿草见没人理他,生气了,一把揪住老板的衣领就开始耍赖,引得酒楼其他客人纷纷围观,沈越见实在闹得不像样子了,便黑着脸把店小二拉到一边,悄悄塞了银子过去,让店小二去跟方阿草说,这是店里退给他的。这才让方阿草成功离开酒楼。
一出门,方阿草就不行了,梅子酒后劲儿大,转眼他走路就开始打晃了,沈越无奈只得背着他,可是方阿草即使在沈越的背上依旧不安分,搂着从店小二那里拿来的银子放在嘴边不住的亲,一边亲一边还嘟囔:
“银子好啊银子妙,有了银子万事妙……嘿嘿……有了银子,老子就不怕沈越那死小子断粮啦……哈哈哈……”
沈越额上青筋直蹦。
路过一条人比较少的巷子的时候,沈越突然被人抱住了大腿:
“少爷,行行好,行行好吧,给老婆子一口吃的吧……”
原来是个乞丐,沈越正要掏银子,却听背上的方阿草哼了一声,接着就见他把那个当作宝贝疙瘩的银袋丢给了乞丐。
“呃……拿去吧……老子……老子今天心情好,哈哈哈……”
沈越把已经完全醉掉的方阿草搂了搂紧,嘴角露出一丝笑。
乞丐受宠若惊,不住的磕头,沈越心情很好的背着方阿草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回到客栈,沈越打水替方阿草擦脸,苏牧他们还未回来。方阿草躺在床上舒服得直哼哼。
沈越替方阿草擦完脸,接着脱去他的外衣,把人安顿好,正要离开,却只觉得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回头一看,方阿草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
“别走……别……”
沈越心头一跳,还没等有什么反应呢,只见方阿草突然撑起身子靠了上来,猫一样的在沈越胸口蹭来蹭去。
沈越只觉得喉头发干,他拍拍方阿草的脸:“师父,乖,先睡觉。”
方阿草抬头看了他一眼,反而整个人都挂在了沈越身上,甚至用腿轻轻的蹭着沈越的腰。
“师父,你……”话还没说完,只见方阿草突然凑上来,一口亲在了沈越的腮帮子上,接着就挂在他身上不动了。
沈越僵着身子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摸摸自己的脸,笑了。
俯下身,将睡着的方阿草放平在床上,沈越看着他的睡脸轻轻叹了口气:
“师父,你如果一直醉着,该有多好……”
第十一章
断袖碰上断袖,擦出的不一定是爱情的火花,还有可能是绚烂的血花
八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大早上起来还阳光灿烂,转眼就乌云遮顶,山雨欲来。
由于苏牧和沈越无比卓越的理财能力,两人均在一天内搞定了所有的事情,于是提前出发,所以此刻,方阿草分外的不高兴,没人能在天气如此糟糕还要赶路的时候高兴起来。
然而事实上,还有另一件事情硌得他不舒服。
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是讹了沈家商号樊篱掌柜一包银子,而且在酒楼也没花多少,可是一觉醒来,居然没有了。更诡异的是,自己跟只八爪鱼一样挂在沈越身上睡了一晚,不但口水打湿了人家半个肩膀,还睡得很安心……
方阿草瞄瞄靠着车壁闭眼小憩的沈越,抓抓头发,又看看低头看书装圣贤的苏牧,实在是抓心挠肺,那一包银子就像长着翅膀一样在他脑中飞来飞去,飞得他肉疼。
“喂……”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方阿草踢踢沈越,后者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算是回答。
“死小子!你给老子精神点!”方阿草被沈越轻慢的态度惹毛了,又踹了他一脚。
沈越睁开眼坐起来,靠近盯着方阿草的眼睛问道:“师父,有事?”
方阿草顺势一把揪住沈越的衣领:“老子昨天挣的银子呢?”
“你不是花了么?”
“哪有,老子只花了个零头,别以为老子醉了就糊弄人,说,是不是被你拿了?”
沈越拨开方阿草的手,微笑:“师父,您老人家还知道自己喝醉了啊,这就好,银子被您慷慨的做了人间最最正义的事情——捐给街边的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