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可是我觉得你更没良心,”Jack难得严肃起来,把烟头在碟子里按灭,“为了他抛弃我,又在他面前利用我,这很不公平。”
“我们的事情和他无关!”像被戳到痛处一般,陈圆圆站起来大声强调道,不远处的服务员都被这边突然的变故惊到了,纷纷探头探脑的望过来,“Jack,”陈圆圆压低声音看著他:“我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伴侣上别人的床吧?”
“啧啧啧……还说无关,”Jack抬起下巴,慢慢站起来,也一丝不苟的盯著他,轻声说:“事发时都没这麽大火气,现在我提起他,你就发作了。”
陈圆圆一怔,Jack已经轻飘飘走出餐馆。
结完帐,陈圆圆走出餐馆,看到Jack还在原地等他。
“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愤怒的回机场了?”Jack微微一笑,拉了拉手上的行李箱,“虽然这种事很幼稚也很自私,但我愿意帮你。”在陈圆圆还没回过神时,挽住他的胳膊:“就当赢回王子芳心前的试炼了~走吧。”
田恬刚洗过澡,常见的浅色病号服被一件清爽的深蓝色衬衣取而代之,当陈圆圆和Jack进来时看到他正倚靠在床头,手里捧著一本书,头发和脸庞还沾著水汽,看起来感觉好极了。
以致Jack轻轻吹了声口哨:“嘿!气色不错~一点也不像病人。”
这个白痴。
陈圆圆从身後扯了下Jack的袖口,後者却顺便握住他的手。
当他们进来时田恬就已放下手中的书,这时才微微一笑:“你也是,一点也不像刚经过长途旅行的。”
Jack无谓的耸耸肩。
“恩,这位是Jack,”陈圆圆抽出被握住的手,“Jack,他是我的中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还没说完,Jack接口道:“田恬是吧?幸会!”说著向半倚在床上的人微微躬身,伸出右手。
他们握手,相互点头,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可是陈圆圆心里却涌上奇怪的感觉,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由小王护士带路,陈圆圆和Jack来到空置的客房,设施和环境都很不错,和普通的三星级标准差不多,卫生间有全天候热水供应,床铺柔软又干净,只是连房间都残留著挥之不去的来苏水味。
“呼……好累!”Jack把行李箱随意靠在墙旁,自己就倒在双人沙发里。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陈圆圆又去厕所扫视了一圈,发现一次性牙刷和洗发水什麽都具备,“看来什麽都不缺。”
“Cheney,”Jack仰靠在沙发里眯缝著眼睛看著他:“刚才那个中国女孩好凶,看我的眼神活像看敌人,我说……她是不是喜欢你?”
“你说王护士?”陈圆圆笑了:“呵,她对我也那样,你想太多啦,Jack。”他急於告辞,因为那种奇怪的感觉还在,尤其当Jack眯著眼睛盯著他看的时候,可他却没能理出头绪。
“Cheney……”Jack再次轻声唤他,用压低的却轻柔的语调,并松开长袖衬衣的领口。
陈圆圆知道这意味著什麽,“你早点休息,我先告辞了。”
“这麽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Jack抢在他转身之前拥住他,滚烫的嘴唇贴著他的脖子,喃喃道:“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很寂寞……”
“别这样,Jack,我们已经分手了。”
“没什麽比旧情人更亲密的了,不是吗?”Jack的唇在他的脖侧反复研磨。
“别……我现在没那个心情。”陈圆圆抓住对方按在自己腰间的手,不让它们继续游移。
“为什麽没心情?因为那个……田恬?”
陈圆圆一愣,他忽然明白那种奇怪情绪的由来了。
“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进病房之前他始终用“一个老同学”代替田恬的称呼,可当他要给他们作介绍时,Jack却先一步说:“田恬是吧?”
──他怎麽知道的?
“呵……”Jack松开手,“你终於想到问我了。”
“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陈圆圆转过身来注视著他。
“Tian……tian,是这个发音没错。”Jack又坐回到沙发里,“刚和你同居时我就知道这个名字了,只是那时以为是你养过的某种小动物的名字。”
“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说梦话的,”Jack看著他,点燃一支烟,轻轻夹在手中,“从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夜起,我就你有梦呓的毛病,我当然不是故意要探听什麽,只是你经常叫这个名字,发音又很好记。”
“可你从没提起过。”
Jack弹了弹手里的烟:“我不敢提。”深吸一口,一边吐出烟雾一边说:“你不知道那有多可怕,你有时念完这个名字,会流泪。我是从那时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个人名的,还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我想,无论怎样我也争不过一个死人吧,所以……提它干什麽呢?”
“可……可我……”
“可你认为自己没有梦见他是吧?”
陈圆圆点点头。
他觉得自己是在最近看到那个帖子後,才被勾起回忆,频繁的梦到那个人的。
“可能是潜意识吧。”Jack的眉头深深拧起来,英挺面目在烟雾背後显得深邃又愁苦,“就在你走之前那几天,你梦呓才变得频繁。刚才在医院里,我是试一下的,没想到真的是他。”
一根烟燃尽,Jack拿起烟盒向著陈圆圆:“来一支吗?”
很久不吸烟了,辛辣的气体穿过身体还带著一点薄荷味,Jack热衷抽女士烟,他说反正也不需要精子制造Baby,为何不选更精致更好看的呢?
陈圆圆一直认为自己和Jack分手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但现在却发觉自己和对方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区别只在於生理和心理。
“我不是要怪你,只是想问问你,打算怎麽办?”并肩蹲在阳台上,Jack悠悠的说。
“什麽……怎麽办?”
“他的病严重吗?”
“脑瘤,你说呢?”
Jack呛了一下,大声咳嗽起来,“这样啊……你看见他刚刚盯著我看的眼神了吗?”
“那又怎麽样。”
“怎麽样?!我想说……既然你那麽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干吗不干脆在一起呢?!”
陈圆圆转脸看著他:“他要是手术失败了呢?和他在一起,然後给他扫墓?”
说到这里,心口无端的疼了一把,他用力吸进一大口烟。
“哈……哈哈!你这个傻瓜!你和他,现在除了没做 爱,和恋人也没区别吧?!就算现在,他死了,你就不难过了吗?Cheney,你看著挺聪明的,怎麽这种时候这麽傻?!”
“你,你在说什麽啊。”陈圆圆的大脑当机了──他和田恬除了没做 爱,和恋人没区别?!
“我说得不对吗??”Jack激动的站起来,“你看看你,那个名字,田恬,田恬,已经刻进你的潜意识里了,你还想假装自己不爱他??”
“Jack。”陈圆圆也站起来,将烟头按灭在阳台栏杆上。
“在。”
“你的中文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好了?”
“……算了,当我没说!”Jack做了个服输的手势,“坐了十四个小时飞机,又和傻瓜争论这麽久,我急需一个热水澡!”
Jack向室内走去,拿起客房准备好的浴衣,看了看正在从烟盒里掏下一支香烟的陈圆圆,好心提醒道:“别怪我没告诉你,伤心的时候最好不要抽烟。”
正在向外拉扯香烟的手一顿,随即整个烟盒向Jack砸去:“谁说我伤心了?!”
烟盒打在正好关闭的厕所门上,里面响起Jack的声音:“好,你没伤心~是我伤心行了吧?本来还想说这次让你在上面,竟然被拒绝了~好伤心呀!”
27-29
27
回到家就被母亲堵在客厅。
“儿子啊,吃过饭没有?”
“吃过啦。”陈圆圆随手摘下腕表。
母亲仍然挡在他身边,“那个……妈煮了汤圆,要不要吃一碗?”
“呃……不要了,晚上吃那个会不舒服。”在格外偏好甜食的西方世界呆这麽久,陈圆圆早就对此敬谢不敏。
“那……喝点汤?”
“妈。”陈圆圆停下换鞋的动作,“您到底想说什麽呀?”
“嘿嘿……”陈母忙笑著从身後拿出一个小本本,“知母莫若子~圆圆啊……”说著把儿子拉到沙发旁坐下,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陈圆圆暗道不妙,但母亲已经把那个小本本打开了。
“我和你爸都觉得你该收收心,安定下来了。如果这次不回去了,就找个对象吧。”
“妈,我……”陈圆圆刚张嘴,就被母亲打断:“别跟我提你那个印度还是韩国的女人!我和你爸商量了,都觉得还是中国姑娘好!”
“呃……”常用的挡箭牌也不管用了,陈圆圆无奈的看向母亲递过来的小本子。
“我和你爸商量了,这些你都是我们觉得还不错的姑娘,你自己拿著好好看看。觉得哪个合适妈给你打电话约!”说著不由分说将小本塞进陈圆圆手里,陈圆圆看著上面跟会议笔记似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个人评价,哭笑不得。
他根本没有心情应付母亲,胡乱应了一声就离开客厅。
关上房门,脑子里都是Jack说的那些话和田恬被送进观察室後自己的心情。
他的确很在意那个人,只要一想到那个人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最後呼吸归於零的样子,心就不复存在了似的空荡的疼,可是……
可是什麽呢?
是因为害怕吧,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想试著去忽略,就像吃东西也要刻意不看自己最爱吃的那道菜,偏要把它留到最後,直到冷了,美味不复存在……这是一种自虐的心理吧。
虽然这次相遇,田恬是主动的那一方,总在诉说自己的思念和爱意,但陈圆圆最清楚,其实自己才是更在乎对方的那一个,在乎到连梦呓都会无意识的呼唤那个名字。
他打开电脑登陆了最初发现“寻找同桌的你”的帖子的网页,那贴还在首页飘著,而发帖人──田恬的小叔叔显示“在线”。
他向对方发去消息:
──【在吗?】
等了一会,对方回复:
──【在】
陈圆圆想了想,迅速打下一行字,发过去,然後对话就这样开始。
──【我在医院没有看到你,为什麽你不去看望他?】
──【冤枉,是田恬不希望我去看他。】
──【为什麽?】
──【还用问吗?当然是不希望被打搅了。】
陈圆圆一度沈默。
对方的消息还在不断传过来。
──【倒是你,怎麽这麽早就回来了?不多陪陪他?】
现在还早?!
不过总不能说出,今天这还算晚呢吧。感觉对方好像对他和田恬的事门儿清似的,陈圆圆犹豫著要不要借这个机会问一问田恬这些年的情况。
对方像是知道他的心事似的,自然而然的发来他想了解的讯息,但是陈圆圆看後心里更不好受。
──【田恬虽然和家里闹翻了,但也不至於一个来探病的亲友都没有,是他先主动拒绝的,在我告诉他和你取得了联系之後。】
──【他说你脸皮薄,如果有别人在,估计你会不好意思。】
怎麽得出的“脸皮薄”这个结论呢?陈圆圆不解的看著屏幕上不断闪起的“有新消息”的提示。
──【田恬一直很自责,他认为是当年他鲁莽坦白性 向,你才躲起来不见他的,那时他的朋友知道他喜欢男人,都呼啦一下不见了,他认为你也是这样。】
不,不是的这样的。
他错过了那次的同学聚会,他压根就不知道那时发生了这种事,紧接著就开始高二的住校生活,全封闭式管理,那时又不时兴网络通讯,谁能和谁联系呢?
原来只错过一次聚会,就错过了这麽多。
初三最後的那段时光,因为一次偶然的手指交缠,发现自己不正常的一面的除了田恬还有陈圆圆,就像他自己坦白的那样,他是回家之後,夜里睡觉时才觉得不对劲的。
他之前也总梦见田恬,但那时是因为他们白日总腻在一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正常不过,即使後来反目成仇,再梦到,陈圆圆也能以因为他是我的仇人嘛来安慰自己,但这次……
刚进入伏天的六月,那个闷热的黑夜他呆呆坐在床上,滑出内裤的液体渐渐凝成硬茧,他还是不知所措,脑子里都是刚才梦里的场景,即使不刻意去回忆,不管睁著眼还是闭著眼,脑中浮现的都是田恬的面孔,他要笑不笑的,唇边沾著一点奶油向自己靠过来,想象中的情节比真实的回忆还惊人,白天的事和那个轻吻般的触碰奇妙的融合在一起,田恬靠近自己,手指还紧紧夹著自己的,两人是那麽近,唇相碰,手指纠缠,像暗示著某种行为……只这麽想著,下 体再一次热了起来,他悲哀的闭上眼,手指探进裤头,继续著刚才的妄想,竟再次达到高 潮。
因为不知道明天怎麽面对当事人,而紧张得一夜没有睡著。
但是第二天清早却接到来自学校的电话,告诉他快开学了,请尽快准备学习用品,以及,下周开始军训的事。
挂上电话愣了许久才明白,是即将面对的新学校打来的电话。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投入到对崭新高中生活的适应中去。
军训,陌生的同学,没接触过的专业课,和初中完全不同的课程管理模式……一样接一样的砸来,令陈圆圆应接不暇,终於松下一口气时,已经过了九月份。
中考……已经变成了遥远的字眼。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吧,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陈硕有没有考上那所离家最近的高中?王毅的体育特长生证明到底管没管用?还有……他。
现在想来,就像落荒而逃,当时连个招呼都没打就风风火火跑去学校报到,然後参加军训,错过了毕业典礼,错过了大家都该经历的“中考後的狂欢”。
虽然是形势所迫,但也不得不承认,接到学校电话的那个早上,心里有种“太好了,不用面对他”的轻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