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当场识破奸情一般地难堪,我心里一紧,急急抽走被镇萧握着的手。
“你可没说自己最后还要吻他——”混血儿开口说,但这话却不是对我讲的。
“你也没说不许啊,三少爷。”镇萧这般回答。
“苏狄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随便碰他!”
“可是他自己都没有抗拒啊……何况我也没要用强的,你穷紧张个什么。”
他们是怎么了?我有点纳闷……这誓不两立的二人此时这么一唱一搭,就像是非常熟捻的老友般。
“是怎么回事……呜!”
还未等我弄清楚,一根霸道的舌头就直接封住了我的嘴,滑溜溜地直接钻进口腔最深处!惊得倒吸一口气——镇萧还在一旁呢!他怎么就能……忙用手使劲地推搡着他压来的胸膛,可是后脑被托住了,任性如李盛宇,非要狠狠加深这个吻来夸示他的独占欲。
激烈的热吻持续了数秒,待他满意之后方才松开气喘吁吁的我,微恼地瞠目对他,谁料李盛宇却说:“要不是你明天就要开刀,你信不信我会像上次那样,就在这里对你……”知道他说得是上星期在医院里,直接带我共赴巫山的那次……居然还恬不知耻得将这个挂在嘴边!我慌忙用手捣住李盛宇的嘴不让他继续言语。
第三十八章
“咳咳……。”
这回轮到镇萧在一旁看不惯我们两个了,他手指刮着下巴不好意思地侧着脸。
“哼,说什么来同你道别,我才放行……谁知这家伙还是对你不死心!”
“不要胡说!”我低斥道,也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又看了看一脸尴尬的镇萧,真有点哭笑不得。
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很幸运的。
至少有他们这么关心我,如此宠爱我……我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嘀嘀!”
这个时候李盛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有点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接听起来:
“怎么回事?什么!我走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朝我撇了撇嘴,道:“我要离开一会儿,可能要晚点再过来。”
“那……我也走了。苏狄……你要保重。”
“等等。”我出声道,“镇萧你也是难得才来,不多留一会儿吗?”
李盛宇一听此话,眉毛竖起语气吃味:“为什么要挽留这家伙?你不怕他趁我不在侵犯你啊!”
“胡……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个德行啊!
“算了……我还是走吧。”镇萧苦笑了一下,这般道,颇为无奈呢。
最后我只得将他们二人送至医院门口,李盛宇让部下去停车场拿车,两分钟之后,车开出来,混血儿却像是粘在我身边不肯走了。
镇萧苦笑了一下,识趣地同我道了一句珍重便要先行离开。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在此刻化身为护雏母鸡的李盛宇,他却一幅完全没反省似的表情——贴在我耳边,道:
“你光头的样子也很好看……”
语罢,还“啧”得一记亲了我的面颊——这里可是医院大堂,人来人往的!多么不合时宜的动作都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做!我被这般顽皮的行径激得又羞又恼,正欲发作——李盛宇却回复了平素里的正经模样,轻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守在你的身边,一步都不离开。”
愣了愣,直到他捏了捏我的手,松开之后脚步迈向院门外——我才惊觉方才他说的……
是句情话。
眼看李盛宇坐上自己的车子后座,还摇下玻璃同我招手,无言的甜蜜的感觉盈满了胸臆。
可是就在回身之际,不过是一个瞬间的时差,前一刻的愉悦便在下一刻便化作了灰烬——
“砰!”地一声闷响遥遥传来,宛若从地狱传来的呼唤——如此熟悉,让我的心脏猛得沉至腹底,急急扭头去确认,只见距离医院大门口十几码处,他的那辆BMW325前端正冒着火光熊熊燃烧着,伴随着尖叫和警报声,我的周遭乱成一团。
没过几秒,又是一阵接连的爆破声——人声沸腾了,我却置若罔闻。
脑中空空荡荡一片,眼里只容得下乘载李盛宇的那辆、燃烧着的车……
“啊……”嘴里滑出一个单音,我朝着火光的方向迈进了一步,可是还没待我走上第二步,腰身却被紧紧箍住了。
“危险——别过去!”身边的男音这般喊道,听起来却那么缥缈不定……我没有理睬他,继续往前跨了一步,腿脚却像是陷进了棉花堆里……
“苏狄!”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却好像是头顶上响起的。
惶惶地抬起头,旋即——
眼前突然降下的黑幕遮盖了我所有的视线。
最终章
发生爆炸后的六个礼拜。
四月五,清明。
按照旧历,这是华人祭奠先人的日子。
我搭上长途巴士,花了近两小时抵达xx墓地──之前曾经安葬付氏一族父女的华人墓区。
墓园周围依旧栽植着一圈密密的白桦树,只是半年前我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万物凋零的惨淡,如今变得蓊蓊郁郁的树木,却是一派欣荣景象。
走进墓区的时候,如期望中,我看到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袭深色的轻薄套装,正背对着我立在一座新砌的墓碑前。望见陵前搁置的新鲜花束,不禁冷笑了一声──亦不知他到底是真伤心还是假慈悲?付家老人和付矜矜都过身那么久了──他有良心不安过么?
可能是感受到背后的视线,男子回身过来,俊美斯文的面孔,一如往常的镇定,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动。
“你来啦。”他轻声低唤,自然洒脱全然没有落魄之人应有的惶恐──这种态度反而让我心情愈加难以平静,虽然原本设想过再次相逢时要用如何言语去刺痛他,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紧张起来──真是高估了自己……付林是太过强悍的对手,面对他,我恐怕是毫无胜算……
“听史密斯先生说,您一早就来祭奠令堂和令妹了……真是令人感动呵。”
故意调侃了他一句,仅仅是我最初的试探。
付林遂冲我点了一下头,贵公子的雍容气度尽显无遗……只是镜片后的眼色没有什么温度,他拾起一抹轻闲的笑容,突然问道:
“三少爷没事了吧。”
我浑身一震,立刻沈下脸来──但见付林又是“呵呵”一记轻笑,道:“看来应该是没事了,回去代我向他问声好……祝他早日康复。”
“你──”
“狄。”我正欲开口,却被付林突然打断了话头,“你是要问我怎么知道吧──虽然新闻上说李盛宇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可是从你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
“如果他真的不行了,恐怕你现在就不回来找我了吧。”付林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接着道:“不过说起来,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呢……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就告诉你该学学如何控制一下表情,现在你这副样子,心思都让人一目了然,看得好清楚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已然把自己的软处全全暴露于外。拧紧了眉,心道付林果然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他说的没错,那天就发生在我眼前的爆炸,让我以为李盛宇会因此丧命……都还来不及确认,就因为刺激太大,癫痫急症发作了──
这是我第一次发病,来势凶猛,醒来的时候依旧神志恍惚,有一刻钟,对于之前发生的都不可回忆。然后当我记起自己亲眼所见……那突如其来的爆破与火焰,第一时间里,便不可抑制地失声痛哭起来。
原本是想,在那样的情势之下……李盛宇生生还几率极其渺茫,甚至还有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可能……我未曾抱什么希望,但是偏偏奇迹还是存在的。
事后留守在医院的镇萧告诉我,第一次爆炸是在车前的引擎──李盛宇当即便打开后车门跳出了,随后的爆破虽然威力不小,将开车的司机当场炸死──却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得知他尚在人间,我当然是喜不自胜──也不顾自己刚从昏迷中转醒,便一路奔至李盛宇的病榻前──
拨开重重簇拥的李家保镖们,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坐卧在床上,左腿露在外面正打着石膏的景象。发现我的到来,李盛宇居然还转过脸,冲我精神熠熠地打了个招呼:
“唉……刚才我还在叫人把我搬过去你那边,没想到你那么快就醒了。”
混血儿轻闲的笑着,仿佛对之前的恐怖经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我却看到爆炸留在他身体上的刻痕……
他的脸……
挨近床前,我心疼地抚上他一侧未被纱布遮盖的面庞,止不住地泪水连连……李盛宇喝退了他的那些碍眼手下,攥过我抚摸的手掌,柔声轻道:
“不要哭了,我没事的。”
我摇着头,目光聚焦在他的伤处,确认般地用眼神询问,李盛宇说:
“我只是撞到了膝盖……还有一点烧伤……至于这里……”他貌似轻松地指了指自己的受伤的那侧脸颊,道:“只不过是皮肉伤,虽然有可能破相──不过男人脸上多几道伤疤也没什么关系吧……将来我不能用这张面皮到处招摇撞骗,你也好放心啦。”
这种时候还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不过经他这一通抚慰,确实放心了不少──可仍旧无法释怀,正当我眉头紧蹙的空档,李盛宇突然将我往他的怀中一带,旋即亲吻便落在额头、脸颊和嘴唇之上。
“我还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是死定了……”他圈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颈侧这般道,我也配合地把手臂小心翼翼地绕过李盛宇的伤处,环上了他的背脊……聆听他的感言,肺腑都好像在不停地震动着。真的难以想像,如果李盛宇真的就这样走了……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在病床上以极其别扭的姿势相拥的我们,默默感受着劫后余生那种动人的欣喜,可是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将这短暂的宁静打散了。
来人是李盛宇的嫡亲哥哥李欣尧,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傲架势──不过望见自己的胞弟一身狼狈卧于病床,他的眉头还是不由自主地皱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头一句便是开门见山地问,仅仅是那凌厉的语势便让在场的我感到一股沈沈的压力,局促不安地望向李盛宇,他轻握我的手,示意我先行出去……
特护病房外正守着一群黑衣的李家干部们,情势就像电影里的那般,气氛萧杀得有点夸张。李欣尧的秘书应宇也候在门外,望见我出来,他上前道:“苏先生还是回去休息吧,三少的事情有我们来处理就行了。”
我的病情不稳定,本来要在昨晚进行的手术也因为突发急症的缘故取消了──更何况现在我只想和李盛宇在一起,不然即使叫我躺回床上,也完全没有睡意。
“不了……我想留在这里。”回绝了应宇的好意,稍稍让头脑冷静了一下,我也关心起李欣尧所提及的那个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今次的这趟爆炸绝对是有预谋的事件──比起华宝楼那起“瓦斯爆炸”,恐怕这趟爆炸的原因也无法再用意外来搪塞了吧!
在应宇回答前,其实我的心中自是揣着一份答案的……只是未被正式确认,还不能妄下定论。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无非就是那些人了。”应宇朝我看了一眼,那种暧昧的神情是在暗示:我应该心里有数。
果然……是鲁道夫家族根本就没有要和李氏兄弟讲和的意思吧──这次事件是挑衅?是示威?还是那个男人的撺掇?
真是不可原谅!
如若此般的付林……太可恶了!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穷追不舍,就像我捉摸不透他本人一样……
李欣尧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他便安排人去迎接蜂拥而至的记者,故意夸大李盛宇的伤势,而后特别要求知情的干部们谨言慎行,严守秘密没,再静观其变……
没多久,李盛宇脸上的纱布便被取了下来,一共缝了十六针──那一寸半纵长的疤痕,就这样烙在他曾俊美无铸的面孔上,从颧骨到颌骨……即使用头发遮盖,也还是看得见。
“这是玻璃划破的……没想到还挺深的呢。”李盛宇对于他面上添置的伤疤似乎并不以为意,甚至戏谑的口吻这样说:“怎么看呆了呢……是我更有男人味了吗?”
望着那条可怖的伤痕,就像是看到一个最大的嘲弄──
我苦笑着无法应对,惟有捧着李盛宇的面孔,细细亲吻那伤口周遭的皮肤……好想就此将之抚平──不光是他脸面上的,更是我内心里的。
混血儿似乎因这举动而怔愣了一记,忽闪的蓝色视线随着我的嘴唇飘动……然后,如同回应一般,他堵住了我的口……
这一刻,两人浑然忘我地亲吻,好像把一切都暂时摒弃了。
“这趟出来没有李家的保镖跟着么?这可不太好哦……狄。”
付林微笑着说:“目前我还在假释中呢,如果你再遇到什么意外,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付总说笑了,除了您还有谁会在意区区在下的性命,”我冷冷地说,“今次来也不是同你寒暄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如果我说李盛宇遭遇的那次爆炸……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会相信么?”
他这般问我,还没来得及回,付林便轻闲地替我应答:
“你一定不会相信吧……而且心里一定在想,就算不是我干的,你也把它当作是我干的──不是么?”
一语说中我的心思,我无话可说。
“所以咯,多说无益……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都不会为自己做多余的辩护──因为这次我真的就什么都没有做过。”
自从爆炸发生之后,仿佛周遭都处在危机四伏的状态,李家上下亦是层层戒备,不久李盛宇也被秘密地接出医院──过去的别墅自然是不能多呆了的,于是便把住处暂时搬至了地下城,他二哥的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