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宠溺的话听得人心里发疼,我默不作声。
“狄,我不像你想像中那么滥情,我的心里自然也会有不可替代的存在……”
“……就和你一样……”
这话说得我心念一动,我不知道李盛宇说的那个他唯一在乎的人是不是我……可我明白他指的……存在于我的心里,一直挂念的人是谁。
想不到过了那么久,那人依旧是李盛宇和我之间难以消除的芥蒂。
付林,即使他本人不在身边,却是一个始终萦绕左右的梦魇。
“……没事了,别哭了。”他直接用手抹去眼角我不知何时溢出的液体,这个动作令我直接哽咽出声,遂像个孩子般埋进他的胸前大声啜泣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抬起头时,已把李盛宇的前襟弄湿了一块,他低下头用促狭的神情逗我……又牵起我的手,把我领到洗手台前,扯下一段纸巾替我擤鼻子。
瞧着镜子中自己狼狈的样子,我的脸都红了……可是李盛宇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笑着俯身来咂我的嘴,我一后退他又追着亲过来──直把我摁在墙上,吻个过瘾,方才罢休。
事后,我乖乖地同李盛宇回了浅水的别墅,他还许诺待纽约那边的风声一过,便带我回去。
另外,不得不提到陈岚。她恐怕都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的,反而促成了我和李盛宇恢复了先前的关系。李盛宇虽然没有说,但是一次阿严在我面前提及那女人的名字,他连忙喝止了。
看来是被抛弃了,我有点同情她。
偶尔打开电视,看到当地的娱乐新闻里报道,今年的香港小姐陈岚有意到大陆发展自己的演绎事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李盛宇在背后催动的,可是知道这消息,居然有种释怀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对我重又呵护备至。
在医院确诊自己脑中的颞叶肿瘤情况稳定,不用半年便可以考虑作摘除手术──虽说心里还是有点畏惧,可李盛宇说,等回到美国,他要请最好的医生为我主刀,这话让我放心不少。
然后……
“嗯……”
夜幕降临的时候,李盛宇往往会像今晚一样,采取主动向我求欢……我若不很认真地拒绝,他便会直接把我按倒,一番激烈的爱抚,再宣泄彼此的情欲。
不过今天,他似乎兴致格外好呢,光是前戏就弄了十几分钟,枕巾都被颈间的汗沁湿了,进入的时候甚至还忘了带保险套……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内部被射入体液的粘腻感,可结束的时候还是把身体、床单喷得一塌糊涂。
我都没有精力同他埋怨了,可李盛宇依旧兴致勃勃──草草收拾了一番又毫不节制地再次索求……
真是受不了,可瞧他激动的模样,我又不忍拒绝……结果这般到了大半夜,方才餍足。
享受性爱结束后的余韵,伏在我背上肆意亲吻……李盛宇倒是惬意,可我却被他折腾得不轻。行为过后,昏昏欲睡……可他又调皮地让我睡不着。
“今天是怎么了?”我抱着枕头,慵懒地问,他靠在床头摸着我的头发,反问:“什么怎么了?”
“你今天欲求不满……”我不悦地吐槽他,惹得李盛宇轻笑道:“其实我想每天这么要你,可你又承受不住。”
“变态。”骂了一句,我钻进被褥里,他也跟着钻进来,从我后面拥着了我被压榨得已然酸软的腰。
“其实今天遇到了两件事,”他附在我的耳边,道:“老家这边有个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摆平了……另外就是,二哥来了电话。”
李欣尧来电话了?我一听,突然没了睡意,调整身子面向李盛宇──
“他说什么?”
“他说如果没有意外,下个月就通知我们回去──高兴了?”
不可否认,这个消息的确让人振奋。
我冲他弯了弯唇角,李盛宇一见,邪笑着再次欺向我……
二十一
一直在别墅里呆着实在是闷得慌,偶尔李盛宇也准阿严充当导游,领着我在香港各处转转。一想到不日便要飞回纽约,我也全当观光旅游。
在李盛宇的身边呆得久了,有时也会对他从事的“家族事业”产生好奇,可是每每当我提及事关“李家”的话题,他总会生生地将之扯断,不想让我干涉一般。一晚事毕,我再次问询起,他所言及的“摆平了悬而未决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李盛宇拧着眉毛道:
“这种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搪塞我的口吻就像对待女人一样,我不太高兴地板起面孔,他这才缓了缓腔,说:“不是正经事体,我才不想让你趟浑水……知道得越多,你会被弄脏的。”
“哼……我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干净’了……我甚至为你杀过人,你忘记了么?”
这般同他讲的时候其实是半怀着赌气的心思,没有实在硬要涉入的意思──可李盛宇却当了真,认为我不够信任他。
“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得太深……很多事情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单纯。”他解释道,可我却听不进去。想想自己都经历过了那么多……还有什么没见识过的?
李盛宇也不多话,第二天,便直接携我去老家拜会掌舵的几位老人,甚至还夸张地在他们面前表明我同他的暧昧关系。
瞧他们纷纷柞然作色的样子,我有说不出的尴尬。毕竟是华人,就算到了这个年代,对于同性之爱还是颇为禁忌的。不过李盛宇说反正还有他二哥,传宗接代的事情也轮不到他头上。更何况他是混血儿,华人对血统这个玩意,是格外讲究的。
“原来这就是黑社会啊……”我算是开了眼界,根本没有想像中的那般萧杀嘛,折返的时候我在车上同他这样讲。
“什么黑社会!”他轻轻敲我的头,斥道:“我们可是正经的华人社团组织,不要讲得那么难听。”
瞧他装模作样的,我不以为意。李盛宇道:“我父亲一生致力于家族事业,想要把李家漂白……也许到了二哥的手里,再过几年就可能完成也说不定。”
我看,再过十几年都不太可能。
这么想,可看他一脸憧憬的模样,我并没有说出口。
中午时分,李盛宇出门去了,我躺在床上小憩。突然电话铃铃作响,将我吵醒。
我爬起来,走到客厅,看到阿严正对着听筒说话,问及是什么人打来的,阿严捂着听筒回道“是纽约打来的长途,找三少爷的”──真是奇怪,别墅这边鲜有人打电话进来,就算有也是李盛宇打的──看样子也不是李欣尧来电,不然一定会直接打他的手机,阿严也会知道。
我有点疑惑,接过电话,“喂”了一声,对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不予回应。
于是我又紧接道:“李盛宇现在不在,有事的话阁下可以打他的手机。”
“你是……狄?”
电话那头突然悠悠传来这么一句,听得我心头一撼──要知道……这、这男音如此熟悉,清朗如斯……隔着一个太平洋我也能听得出,它是出自何人之口!
咽了两下口水,我想回他的话,可是发现自己的嘴唇居然在发抖,握着话筒的手也哆嗦个不停──
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我的错觉!他不可能打电话过来──那个男人,他有什么理由给李盛宇打电话?
“苏先生,你怎么了?”一旁的阿严有点担心地问我,我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你……是谁?”话音颤颤地,语罢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要跳出胸膛般,鼓噪得厉害……
“是我。”男人轻闲地回道,电话那头的他似乎还轻笑了一记。
听到这句,我的脑袋立时嗡声一片,就连他接下去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
“盛宇的手机关了我才打到他的别墅来……对了,最近还好么?我……”没等他说完我便狠狠地挂上了电话──
付林──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人……经过了那些事,他居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同我说话么?!
而且看他对李盛宇如此熟捻的态度……难道他们……
我的胸膛激烈地起伏、呼吸着──一边混乱地想着,可是眼前不住晃动……我想要伸手抓着什么……却捞了个空──
“苏先生!”阿严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我虚弱地扭头观望,最后一刻,却只看到一个颠倒而又模糊的人影……
二十二
昏厥的时间并不长,待我转醒,可能才过了十几……或者只有几分钟。有知觉的时候,阿严正在拚命掐我的人中,我呜咽了一声,就听他惊喜地高呼:“您醒啦?!”
实在是吵,我冲他摆摆手,阿严说:“我给三少打电话,让他快点回来──”
“不──”还没有从那眩晕的感觉中完全恢复,但我本能地叫住阿严,“不要告诉他……算我求你。”
我知道,这次失去意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癫痫发作──听说,通常那种急症发作的时间往往会维持一个小时左右,剧烈的话会口吐白沫,两便失禁……陷入深度昏迷,不可回忆──也许,这仅是前兆吧……我不想让李盛宇知道……
扶着头使劲摇了摇,眼前的影像好像正在慢慢聚焦,由模糊变得清晰。
“苏先生……”我看到阿严此时正忧心忡忡地盯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我应了一声,阿严像是斟酌了一番词句,才道:“我想,苏先生在感情方面太过谨慎了,难道您一点都感觉不到三少是真的关心您么?您对他缺乏信任,又不够坦诚──究竟将他置于何地呢?”
我皱紧了眉毛,反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苏先生对三少,不应该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阿严固执地说,给我出的难题,让我愈加烦恼了──
陡然听到那个利用过我,又将我抛弃的男人的声音,神经紧张得立即发作……李盛宇要是知道这个,不晓得会作何想法。还有就是他和付林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早就知道他们是世交,可是经过琼那桩事件,他们不是已经决裂了么?
我的脑中此时乱得像一锅粥,几乎无法思考。
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我站起身来乱踱一阵,下了一个决定──
“阿严,带我去找三少。”
他一脸错愕,道:“可是您的身体……”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沈声,“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对吧?”
临行之前阿严想打手机和李盛宇取得联系,可是他还是关机,所以便打给他的近随,说是他现在人在某个私立医院,同组织里一个受伤的干部会晤中。
可能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不然他也不会关机。我这么自我安慰着,由阿严载着驶向目的地──一路上心潮澎湃,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般。阿严在途中也多次劝我,如果身体不适还是等李盛宇回来再说,我没有理会。
下车的时候,一脚踩下地就像陷进了棉花堆里,身子一软差点摔倒,阿严赶紧过来扶,我推开他,迳直朝医院的大门内走去。
我到咨询处一问,知道李盛宇是在三楼──同阿严行至楼梯口的安全门,却遇到了拦路虎。
“请回吧,这里谁都不让过。”
在门口堵着的、貌似黑道干部的男子这般阻挠,即使是认识阿严的,也不准许他通过。
──这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莫非……李盛宇在里面对什么人动私刑么?
黑道分子的手段,我还未曾真正见识过。
不过也容不得我去见识了,只听三楼走道里传来唏嗦的人声……可能是“会晤”完毕了吧,我看到率先下楼的是个中年男子,他后面跟着两个保镖,紧接着李盛宇也和他那片黑压压的手下也出现在我的眼前。
“狄?你怎么来了?”他出声问道,音调陡升──遂用不悦的口吻责难起阿严来:
“不是叫你好好看着苏先生的么?万一他有事──你负得起责任么?!”
“不关他的事情,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替阿严挡了一下,仰起头直视李盛宇,道:“怎么?我就不能来这么?”
听言,他蹙着眉头走到我跟前,骼膊一伸把我带进怀中:
“狄,不要这么任性好么?上午不是才出去过么?”
宠溺的声音就落在耳边,可我一点都感动不起来。
一心只想知道自己关注的那个答案──这也是我前来此地的唯一目的。
耸开他缠着我肩膀的手臂,正欲提问,我眼角一瞥,看到方才那个走在李盛宇前方的中年男人──正欲用眼神想同他交流,看样子是想走……可是我的出现妨碍了他,李盛宇现在就盯着我一人……
咦?
不对啊……这张面孔──
脑中电光火石般,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先生,我们在哪里见过的──对吧?”
身体几乎与想法相同步的,我第一时间,抓住了那个中年人的骼膊,问道。
这让他大吃一惊,同时也让周围的人、包括李盛宇都怔住了!
“真是巧遇,两次都是在医院碰到你,只不过上次是在法拉盛,这次是在香港……是不是啊──”
“付氏集团的专务大人?”
“苏狄,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
回来的一路上,李盛宇变得好像只会说这句话,我木无表情地任他摇晃着我的肩膀,直摇得头晕目眩……然后甚至在车子上吐了,他才急急吩咐阿严改道医院。
我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李盛宇又不依不饶地坐到床前,紧握我空着的那只手,道:“为什么这种表情?你难道就不肯相信我一次么?”
相信你什么?你们李家和付林毫无瓜葛?还是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倒想好好问一问:你和付林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盛宇口口声声说,同付氏的负责人以及专务会面,接手香港方面的事业是他二哥的决定,他事先并不知情。也不明白付林那个家伙到底在动什么脑筋──
可是这样的话又让人如何相信?
我真是越来越怀疑了──法拉盛的那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不成只是为了让我感恩戴德?对你李三少死心塌地么?
我自信它绝非那么简单,看来不光是付林,就连李盛宇──同样不是个简单角色!
“狄……”混血儿痛心疾首的模样看上去逼真极了,伸手抚去我眼角不住滑落的莫名液体……怜惜不已──殊不知这样的动作只能让我愈加不敢相信,他对我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