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天,自己疯狂的投入思念,他却不断回收,一点一滴,渐渐稀薄,越来越少,两颗心也越来越远,甚至,比那些一夜情的对象还不如。
在夜里,相互勾引的人,尚且会为对方的表相、肉体着迷,从眼神、舌尖、指头,传递出的无限贪婪,至少还能安抚彼此的灵魂!
而他......好像只想要一场无关爱意的淫欲发泄!
手机突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丘晨星在昏暗的小空间内,看着来电显示,想了会儿便接起来。
手机那头传来叶建彬急促的声音,「Altair,你在哪?」
「你先回去,我......想静一静。」他想到曾答应他要一起回家。
「我在天皇御园了,你在哪?」
丘晨星呆了呆,忙站起身,「你在这干嘛?」
叶建彬顿了顿,语调中充满无奈,「你说呢?」
「我、我没事......」
「没事就跟我一起回去,我在大门口等你。」
「喂--」
「喂什么,还是你要我上去找你?」
「不要,不要,我下去!」叶建彬这一乱,反而让他不再耽溺沮丧,「啊,你到旁边等哦......那个......」
叶建彬心头莫名一凉,深吸口气,「我知道,我不会让他看到,不过现在二楼在送客,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反正你不要上来,在大门旁边等就是了,我下去了。」
叶建彬挂断电话,一股莫名的怒意激得他差点将手机摔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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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是坐着,席间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但是不管任何一方为了什么事离开座位,总会不由自主取得空档,搜寻着对方,相视一笑。
刘邦奇坐在大位,一望所及,什么都清清楚楚,刹那间,他有种梦醒的感觉。
事实上,他一直是个连梦也不敢做的人,人生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怎么今天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心境......不,不是凄惨,是可笑。
「原来你跑到这啊!」潘其钦在男厕洗手台前,找到了正在拨水洗脸的刘邦奇。
「怎么了,找我?」刘邦奇抓了一张擦手纸,胡乱擦干脸上水珠。
「丰玉想问你要不要到你家续摊?」潘其钦无奈道:「我一直在暗示他不要这么做,不过他好像都故意当作没看到。」
刘邦奇挑挑眉,淡冷笑着,「那就来吧,戏都演了,当然就得演得像一点,反正......她好像也演得很高兴。」
说到这个陈娉婷,到底该说她成熟冷静,还是打击太大?
刘邦奇原本还担心她会临头崩溃,偏偏她整一天的表现,得体至极,完全看不出之前要被解除婚约的打击。
这样的陈娉婷让他有些莫名愤怒,只是他今天太多事,实在搞不清为什么要对她不满,照理,以她今天的表现,应该掌声鼓励啊!
潘其钦机灵的听出他的话意,安慰的拍了拍他肩头,「至少今天很圆满,等大家闹完了,再找个时间和她好好沟通,能顺利解决最好。」
「阿钦!」林敏伟的声音远远传来,不一时,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清俊男子探进头来。
「啊,你进来,学长在这!」
林敏伟走进来,朝刘邦奇鞠了躬,「学长。」他一直跟着潘其钦称呼所有的人。
今天第一次这么近的见到他,刘邦奇莫名心虚的将眼避开了,「嗯......我不知道你竟然还专程赶来,谢谢......」
「对啊,前天晚上还说他教授不放人,结果他竟然干脆给我偷跑!」潘其钦逗趣的手一抡,轻敲他额头。
「婚姻大事嘛,再怎么样,一定要到的!」林敏伟抚着头,认真的说着。
这话令两人不由自主对望,潘其钦连忙再拍一下他额头,「晚点再跟你说,现在你到车上等我。」
林敏伟一脸莫名其妙的点点头,用嘴形朝刘邦奇无声的「恭喜」两声,才走出去。
「这家伙,永远少根筋。」潘其钦歉然的摇摇头,但看在刘邦奇眼里却觉得他们无限甜蜜,这意识,令他觉得胸口难受的一窒。
「你、你先去吧,我怕他等不到两分钟又跑进来了。」
「哦,好好,」潘其钦相信这个可能性,便再度拍拍他肩头,给他最后鼓励,「等会儿见!」
潘其钦消失门口,刘邦奇再度扶着洗手台,望着镜中,疲倦不堪的自己。
刚刚,见到林敏伟那一刻,难堪的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或者,找个什么深井跃下去!
这两天,自己到底在发什么疯啊,为什么会忘了林敏伟的存在--即便没有这个人,他的心,也只会随那消逝的身影干涸,终究也不会为自己散发光泽啊!
突地,身后一阵椎心痛楚--今天,什么准备也没有,虽然他尽可能的将动作放轻,难免还是受了伤,也在在提醒他,今天做了一件差劲到极点的事!
他一手扶着洗手台,一手轻抚腹部,那家伙的情欲仍在体内,撑持着他几乎崩解的心智......
「这......笨蛋......」不知怎么,这时候想起他,心里觉得又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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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多认真的想融入宾客们的谈笑里,刘邦奇还是无法进入状况,意识一直莫名其妙的飞出去,让他不得不苦笑的道:「我出去抽根烟。」
客厅里挤了快廿个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有人真的在意他的客套,只有临近他位子的人礼貌的点点头。
暗夜的顶楼,冷冽的风吹拂着他面门,让他精神为之一凛,脑袋瞬间清醒许多。
点起一根Davidoff香烟,靠在水泥栏杆,刘邦奇让思绪彻底放空,苦闷的胸口顿感放松,好像好久都不会好好呼吸般!
享受了几分钟惬意,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令他全身一颤,神思被拉回现实。
「原来你躲到这。」潘其钦走到他身旁,也顺手点起烟,转望夜色下的景色。
除了这一句,两人没再多说话,任凭着烟雾飘散空中。
昨夜,他就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小酌一杯烈酒,更晚时,出去买了简单的餐点,把自己叫起床来,两人边吃边漫无目的聊着,回忆了他们在大学时候的生活,在那几个小时,和他独处,心头万般自在,但现在,刘邦奇却觉得异常局促。
「你、你大概什么时候要走?」刘邦奇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十三号。」
「那还有两个礼拜......你们公司让你请那么久?」
「也不算请假,这次我得顺便回台湾总公司汇报。」
「那......阿伟也能待那么久吗?」
潘其钦转脸望他,灰暗的夜,只有惨白的月色,模糊的照映彼此面容,明明没能看清楚,刘邦奇还是心虚的将脸转开来,藉故向旁吐口长烟。
「阿伟后天回去。」
「哦......」
「邦奇......」
「嗯?」
「我刚刚有碰到那个A1tair。」
刘邦奇心一跳,忍不住急问,「刚刚是什、什么时候?」
「你们送客时,我陪几个以前社团的人下楼,看到他站在对街,所以特别去和他聊了一下!」
送客时......不正是两人在那新娘房做爱后!
忆及此,丘晨星遗留在身体上的轻触、冲击,像浮水印般,再度清晰浮现,令刘邦奇无法克制的涨红脸,若非夜色太暗,根本难以掩饰。
「他、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潘其钦深深凝望他一眼,若有所思的扬起嘴角,却又敛了笑,熄了手上的烟,任自再点了根,没有马上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时,一见是丘晨星,直觉他要来闹场,忍不住便走向了他。
「你先在旁边等我一下。」丘晨星意识到潘其钦前来,随即向叶建彬低声说了一句。
叶建彬不是很放心,待见到来者虽然人高马大,但面带微笑,不像找麻烦,才点点头,走到一旁。
「你好,A1tair。」潘其钦温和的朝他点点头。
丘晨星强迫自己装作气定神闲,与他点头致意。
潘其钦略为思考一会儿,语带商量,「嗯......A1tair......我希望你和BEN有什么事,都等过了今天再说,好吗?」
「你以为我是来闹场的?」
潘其钦不否认这个想法,「希望不是。」
丘晨星挤出一抹笑意,「本来就不是,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他而已。」
他绝对相信,刘邦奇不会希望告诉潘其钦,他来这趟到底干什么的,即便这个意念,令他深感痛苦,他还是帮忙撒了谎。
「我代他谢谢你!」潘其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先行离开。
丘晨星却动也没动,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面有愧色,「那个......我很抱歉......」
「嗯?」
「我不知道那位过世的朋友是你的......」
「哦,哦!」潘其钦深吸口气,对于他的坦承有些意外,不禁苦涩的笑着点点头,意谓接受道歉。
丘晨星垂着眼,不好意思面对他的目光,对于当日自己的莽撞万分尴尬,「我那天......只是......算了,这都不是理由,我、我走了。」他走了两步,忽地又转了回来,语气急促,「那个......Dennis,我、我是真的很喜欢BEN,不是、不是逢场作戏,是真的。」
潘其钦眨眨眼,感受到他的着急,不由得笑着安抚他:「其实你大可放心,我和Ben确实有多年的交情,不过到现在为止,依然只是朋友,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目前和他住在美国纽泽西,这次会回来,完全只是想参加他的婚礼,」他回身以下颔指向对街,「那个穿白色风衣的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丘晨星转脸而望,确实看到了一个身形修长,穿着乳白色风衣的男子,正朝他们所在好奇的看着。
潘其钦没有向他明说刘邦奇事实上已想要解除婚约,因为,光凭这几天的对话,他摸不太清楚刘邦奇对这外形俊俏、活跃夜生活的男人,到底存了几分感情,但就直觉,Altair并不像是个会玩弄感情的人,至少目前更觉得他对刘邦奇的情份很真诚。
「那天......没看到他。」
「是啊,他今天才刚从普林斯顿赶过来,连住的地方都没回去,就直接到宴会场来。」
不知怎么,丘晨星心里浮起一阵阴霾,直觉想到今天刘邦奇的失常,该不会是这男人的出现吧?
他晃晃头,不想承认,凝视着他,「你确定......BEN知道你们的事吗?」
潘其钦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丘晨星想暗示的话:「当然,我和阿伟之间的事,就属他最清楚了。」
「是吗?」看来他真的完全不知道他身旁的好朋友心里的颓丧!
丘晨星苦涩的垂眼笑着,「那就是,你不清楚他的心意了。」
「嗯?」
「没什么,」丘晨星实在不想提醒他这件事,牵强一笑,「我先走了......帮我跟他......说恭喜,还有,再见。」
望着他与叶建彬越行越远的身影,潘其钦外表平静,内心却被他的话搅得惊恐不已。
送客后,在男厕找到他,他与自己对视时,闪烁的目光,令人万分在意,再回想这两日来的相处......潘其钦并不青涩,就算平时没能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但丘晨星既然提了醒,没有理由还感觉不到!
一直以来,刘邦奇都给他强悍又敏锐的形象,过去,自己面对同性感情时,既逃避也懦弱,都是他针针见血的提点自己,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因此,对于他,心里难掩一股莫名敬意,怎能料想得到,他会对自己生出什么情意?!
如今,想开口问清楚,不知从何问起,不问,又很怕一切是多心,这一来,两人以后要怎么相处?
「邦奇,你记不记得......以前你曾经跟我说,我喜欢处处留情,等别人对我放下心意了,却又急得撇清关系......」
刘邦奇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万般错愕--他想暗示什么?
他敏感的意识到潘其钦的意念,顿时有种无处可躲的困窘。
「你、你还记得啊......」刘邦奇装作自在的苦涩一笑,将目光送往夜色。
潘其钦却像下了决心般,认真的望着他:「邦奇,我......我想知道这一年多来......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
刘邦奇的自尊,令他完全没有勇气把话听完,便急促的截断,「你怎么会这么想,是、是A1tair跟你乱说什么吗?」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潘其钦怕他因难堪而把气出在丘晨星身上,忙道:「是我自己多心啦,我想应该也是没有的事......」
刘邦奇看着潘其钦将脸转向夜色,再度吞云吐雾起来,心里不禁无限荒凉。
潘其钦,用最婉转的话,告诉他,两个人不止没有未来,更没有现在。
把话说明白,正是他刘邦奇,一向要求潘其钦在处理感情时的态度,如今,彼此都历练过人生百态,不再青春年少,因此,都懂得话出三分,给了对方余地,却不留任何希冀与幻想!
「原来你们两个跑到这里来啊!」邱丰玉的声音欢快的响起,接着黑压压一群人陆陆续续自门口钻了出来。
先是你一言我一语,拿着饮料在顶楼闲散的逛着,最后各自出双入对,靠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欣赏着夜景。
他依然待在原地,见林敏伟上来后,直接挨到潘其钦身侧,两人交换着更加亲密的细语。
即使和他这么靠近,但他已感受不到他的温度。他忽然惊觉,自己的周遭原来这么空荡。
就在几天前,日子不是还挺好过的,即便突然决定解除婚约,心情依然坚定,沉着。
他只是要一个人帮忙分担压力而已,不是要他牵住自己的手,更遑论,他很清楚,他本来就属于另一个人的。
突地,一个柔嫩的触感贴近手心,原来陈娉婷不知何时走到他和潘其钦之间,牵住自己的手。
他转脸望着这张秀丽温柔的容颜,正感到一股暖流浮升,抬眼,却触及到潘其钦藏在她身后,轻轻摇头,微微苦笑--那像是一道闪电,狠狠劈了他脑袋,令他心口一震。
刘邦奇直觉将手腕一转,挣开了陈娉婷的手。
「呃!」
好像突然间了解了潘其钦那无奈的神情在暗示什么--结了婚,再离,事情不会更婉转,陈娉婷不会更好过;人,会贪心,会有期盼,所以,适时的无情,反而是种慈悲,端赖自己的决心够不够坚定!
这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
望着陈娉婷错愕的神情,刘邦奇有些歉疚,但却有股难以形容的畅快;在她未及出口前,他垂下眼神,衷心道:「对不起。」
然后转了身,离开顶楼,留下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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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第一天,刘邦奇和陈娉婷都起得很早,原属于蜜月,但他们只是不约而同的起床,收拾着昨日几十位朋友遗留下的杯盘狼藉。
谁也没先开口,视线相触了,也巧妙的避开。
事实上,从昨夜刘邦奇自行离开顶楼后,他们就不再接近,当然也没有同房。
在台湾,只要有宴席,有两个人以上为证,就算结婚,因此,经过昨天的程序,就算他们没有去登记,也要多此一举的特别去登记,再注销。
刘邦奇边整理着客厅,心里盘算着要找什么时间和她说明白。
瞅眼见她神色平静的洗着杯盘,他不禁想着,她应该会配合吧?这是说好的!
无由长叹一声,十一点多,手机铃响起来。
所有的朋友都以为他们去度蜜月了,因此,看到手机上的陌生号码,他犹豫着该不该接。
然而,它实在顽强,几乎把陈娉婷从厨房吵得走回客厅,迟疑的看着他,他只好将它接起来。
「您好,这里是XX银行,请问是刘邦奇先生吗?」
「我是。」
「您今天有一张支票要兑现哦!」
「支票?多少钱的?」怎么不记得近来有开过什么支票?
「十万块。」
这个答案,令他心头一震。
「您的支存里不够钱,需要帮你转活存吗?」
「可以告诉我......受票人是谁吗?或者票据号码?」
「请稍候,我帮你查......哦,兑现户头是丘晨星,票据号码是......」
刘邦奇面无表情的对银行做了转帐指示,缓缓将电话挂断,神情恍惚地坐下,压根没去注意到陈娉婷始终盯着他看。
他去把票兑现了?!是说过要给他的,尤其在那一天,临开车前,更冷冷的要他「留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