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其钦见刘邦奇只是怔怔握住水杯,不禁叫了他。
「对、对不起。」刘邦奇想到前天,自己还一副毅然决然要解除婚约的模样,可短短一天,又改了初衷,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
潘其钦却像明白他的顾虑,歉然一笑,安慰的拍拍他臂膀:「你何必跟我道歉,不管如何,最辛苦的都是当事人,未来能妥善处理,那才是最重要!」
看着他的笑,刘邦奇想起很久以前,潘其钦为爱情奋战时,受到无边压力,自己却在远处冷冷观望,现下异地而处,才发现,当时他有多么残酷。
「不过,这么一来......你怎么向那Altair交代?」
这个名字自他嘴里吐出,令刘邦奇心口一跳,脸上莫名热辣--他怎么会认为自己是为了丘晨星才决定解除婚约?
刘邦奇有个冲动想解释不是为了谁才有此决定,可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竟似乎是事实!
「你、你也知道他是干哪行的......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何必向他交代什么。」自尊,让他不得不虚弱的反驳着。
潘其钦挑挑眉,不以为然的苦笑道:「看来,前天晚上你们没有好好讲清楚?」
「有什么好讲!」这个话题像一把剑,深深刺入他的心口,刘邦奇握紧水杯,一股莫名的愤怒冲击着他全身,「如果我早知道他这么油嘴滑舌,口无遮拦......」
「邦奇......」
「我根本不会跟他说那些事,竟然完全不顾虑别人的感受,只想着他自己在生气......」
「邦奇......」
「他凭什么--」
「邦奇!」叫了他几次,都没反应,潘其钦不得不大声扼止他的愤愤不平,安慰的笑了笑,「你不用替我出气,我很好,我没事。」
「呃!」他竟然都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不要让过去的事,影响现在的你们,不值得。」潘其钦垂下眼神,若有所思的搓着自己的双手,抿嘴浅笑,即便这笑容,很苦涩。
刘邦奇怔怔看着他,心里一阵莫名激动。
「既然还是要先完成喜宴,我看你先睡一下吧,晚点再起来把事情仔细理清楚,最起码也要把明天的东西先准备好!」潘其钦没等他再说话,便站起身,挑起被子,意谓着要他躺平,好帮他盖着。
这动作令刘邦奇无从拒绝,而且,他也真的觉得够累了,便缓缓躺了下来。
「我会在外面,要什么再叫我。」
「......嗯。」刘邦奇很想请他先回去休息,不用在外面枯等,但不知怎么,心头深处的一抹自私与依恋让他吞下了客套话。
关上房门,房间迅速黑暗。
然而,潘其钦的声音、形影仍清晰的周身徘徊不去,霎那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年,好友会为他如此着迷。
这是一个多么强悍又温柔的灵魂啊!
刘邦奇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蠢动--
「Ben......你是不是喜欢那个Dennis?」
突地,丘晨星那充满委屈的试探声音在暗夜响起,生生将他吓得双目抖开,冷汗直冒!
直过好半天,他才得以平静心绪,再度合眼,但是却已无法入睡。
第六章
杨文成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哪有怎么了啊!」丘晨星在休息室里猛灌了一大瓶的矿泉水。
「还没有啊!阿彬只要一进来,你就一定会走出去。两个人照面了,你的眼睛也一定会飘到别的地方。干嘛,他哪里得罪你了啊?」
「他没有得罪我。」
「那你--」
正要问,丘晨星自杨文成眼中意识到叶建彬走了进来,登时收起矿泉水,准备走出去。
「A1tair!」叶建彬绷着脸,拉住了他,「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时间。」丘晨星想甩开他的手,叶建彬却怎么也不放,「你是希望我在这里聊那天的事?」
「那天什么事?」杨文成凑了上来。
「有什么,不过就上了床!」丘晨星冷笑着。
「啊?」杨文成瞧瞧叶建彬一脸铁青,丘晨星则一脸冷漠,实在不知该不该相信。
「小成你先出去。」叶建彬下了命令,杨文成只好在丘晨星宛如求助的瞪视下默不吭声走出去。
叶建彬在门合上后,旋身望着他,「你到底在气我什么,趁你酒醉把你带上床吗?」
丘晨星转过脸,不说话。
「你这样子像你情我愿吗,两天了,像我奸了你一样,看到我就跑!」
丘晨星终于甩开他,愤懑的坐到沙发上,依然一语不发。
叶建彬从没见过这么坚持冷淡的他,激动得全身颤动,他真的宁可被丘晨星狠揍一顿,更希壁自己干脆被他当作是蓝月里的「大花痴」,是个上过床就不再联络的路人甲,也好过现在见他这种神情,简直不断在挑战他的耐力极限。
「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想再看到我,我会调到别家店去,」对于他,叶建彬终究认输,「不过我就是不爽,我根本不知道哪里惹你不高兴!」
丘晨星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不再那么紧绷,但却孤独的陷入思绪深渊,直到他忽然红了眼圈。
「Altair!」叶建彬被这骤变吓了一大跳。
「就说、跟你没关系了......」他一脸倔强的说着,但已明显感到他紧咬着牙根。
「可你把气出在我身上啊!」叶建彬很想温声关怀,但是记起这两天受到他冷漠对待,就难掩委屈的抱怨。
「看到你,会提醒我那天的事,」丘晨星抬眼瞧他,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般,抱着头,哽咽着,「我不知道和他算什么......我真的好痛苦。」
晚上七点多,天鹰座里人声鼎沸,叶建彬却还留在休息室里,烦躁的喝着前一位客人留下的烈酒。
「你说说,这是什么联想?」叶建彬又急又气,半瓶Johnnie Wa1ker只花了十分钟,就被他喝个底朝天。
杨文成一脸无奈的抢过他的酒,但很快又被抢回去,只好拼命朝他杯子里扔冰块,企图稀释掉酒精,「唉呀,失恋的人,你跟他计较什么,总要找个什么让他发泄一下嘛!」
「为何就我这么倒楣,怎么他不找你发火?」说着,咕噜一声,又喝了半杯。
杨文成手忙脚乱的把剩下的三分之一的酒瓶,灌入白开水,「喂喂喂,你们两个最近是怎么回事啊,拿酒当水喝,平常陪酒还喝不够啊,小心胃穿孔啦!」
叶建彬不理会他,任自喃喃念着,「一心只想着那个家伙......什么跟什么,不过是上过几次床,值得他这样又哭又闹?」
杨文成干咳一声,有个疑问一直梗在心口,终于忍不住试探道:「嗯......阿彬,说真的,你和A1tair......咳......真的......『做』啦?」
叶建彬没好气道:「怎么,很奇怪吗,还不是拜你所赐!」
「不会吧,关我什么事,」杨文成拉开距离,惊讶的看着他,「可是他、他不是对那个深泉......」
叶建彬突地睁着酒醉人特有的目光,狠狠瞪他,「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几个字,最好,也别给我搽这种香水!」
杨文成吐吐舌,但仍忍不住好奇道:「阿彬......Altair的技巧是不是真的......」
话还没说完,叶建彬抄起一把冰块,朝他扔了过去。
「哇!你这什么习惯啊!」杨文成像蚱蜢似的跳开来。
「你想都不要给我乱想!」叶建彬窝进沙发里,大声吼了起来,直过好半天,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翻眼道:「奇怪,他又跑去哪了,不是说了晚班不上一起走吗,妈的,不会又开始发疯躲我吧?」
「我哪知--」
突地,休息室门一开,天鹰座主事者Leo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阿彬,你现在去一趟天皇御园。」
「天皇御园,那什么东西?」
「一家餐厅,你找人问问看在哪。」
「把话说清楚......」
「陈风说刚A1tair不知跟谁在讲电话,接着就急匆匆去了那里,」Leo抚着越加疼痛的额头道:「有听他叫了一声「Ben」,我想,八成跑去找那家伙了!」
叶建彬几乎要跳起来,「怎么可能,A1tair说今天那家伙要结婚咧!」
「就是这样我才叫你去一趟,我怕他是跑去人家婚礼干什么傻事!」
叶建彬这下再也无心追问事情的始末,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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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御园藏身在一整层各式卖场之中,占有三个楼层,丘晨星一到门口就看到玻璃门上贴了两张红纸,一张以工整的毛笔字写了某某公司的餐会,一张则是刘陈府喜事二楼。
他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装着自然而然走进去,忙禄的店员,来来往往的宾客,没人注意到他。
顺着满是粉红的心型气球布置而成的阶梯路线,他来到了二楼,瞥眼悄望,空中播放着流行情歌,客人们几乎都入座,但还是免不了许多人在席间东奔西跑,交际应酬。
他连忙退了出来,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边,拨打起电话。
手机响了几声,终于被接起。
「你来了吗?」传来刘邦奇虚弱的声音。
「嗯,我、我在二楼,你......你在哪?」
「来三楼,三楼新娘房里。」
丘晨星挂断手机,三步并两步往上奔了去。
晚上七点整,他在天鹰座刚结束午场最后一波客人,准备收拾东西回去,就忽然接到刘邦奇的来电。
看着号码在手机荧幕上闪动,他以为自己眼花。没想到手机那头,确实传来了他充满疲软的声音,「Altair......」
「Ben!」
「我想见你。」他的口吻不似之前,带着说不出的腼腆与隐隐的兴奋,而是低沉无力的虚弱。
明明听出他的失常,然而丘晨星连反问的想法也没有,他衷心害怕,一旦透露出一丁点疑虑,他会突然挂断手机,失去联系。
「你、你在哪?」今天你不是要结婚吗?
「天皇御园,」刘邦奇说罢,顿了顿,声调更是痦哑,「你会来吗?」
「会,你等我。」丘晨星还没得及问地址,手机就挂断了。
因此,他花了一些时间,问了同事这是什么地方,然后搭了计程车前往。
途中,不住的想像,他为什么会突然打来,加上他的口气,令丘晨星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却又无法拒绝。
到了三楼,整个空间呈现阴暗状态,除了一条通往几间包厢的长廊有点灯光外,其它全封闭起来。
越往里头走,二楼充满浪漫喜悦的音乐越来越遥远,走到底,两间对向的厢房门口都挂着金色刻牌,上头写着「新娘专用」。
他轻敲其中一间,轻声问着,「Ben?」
「我在这。」刘邦奇干哑的声音自他身后传了出来。
他心一跳,回身,见刘邦奇穿着相当合身的米白色西服,神情颓靡的站着,头发经过整饰,显得更加轻爽柔软,一抹熟悉的淡淡清香,袭入他的嗅觉系统,直达脑际,令他的情绪,瞬间沸腾,几乎克制不住想一把抱住他。
「Ben,你、你怎么了?」
「进来。」他退了几步,走回那阴暗的所在,那黯然的神情与这个要求形成强烈对比。
这是一间约三坪大的空间,一个两人座沙发,一个梳妆台,一间小衣柜,只点着角落的壁灯,整个空间干净却灰暗,一点喜气也没有。
刘邦奇朝沙发坐了下来,头一仰,双掌向上,无力的伸向他。
谁都明白,这个要求代表着什么,只是,在这个大喜的日子,他突然把自己找了来,只为了在这个空洞的新娘房里......做爱?!
丘晨星心里怦然遽跳,但他仍不动声色的关上门,走向他,双手扶住他的膝盖,缓缓跪到他身前。
在暗淡的灯光下,两人四目相对,丘晨星感觉不到他眼中拥有一丝爱欲,心里不禁升起阴冷的预感,但他却没有勇气探询。
他欺身向上吻了他,双手匆匆拉起他紧扎的衬衫,钻进衣服里温柔抚摸,企图用行动,唤起他的热情,然而他只是毫无抗拒的任由丘晨星侵略、探索,直到他以口含住他下身,极尽所能的逗弄、舔拭,这赤裸裸的刺激,才令他轻哼出舒快的呻吟。
「这里......不会有人来吗?」在将他推倒沙发,褪乱了他衣裤后,丘晨星含糊的在他耳边问着。
「这里......没人用......」
丘晨星几乎在他一说完,就用力扒下他裤子,以手钻入他身后,开始刺探--
「Ben......你想我吗?」
「......」
「Ben......你是想我,才叫我吗?」
「......」刘邦奇不知是情绪沉溺在爱欲里亦是不想回覆,半句未吭。
丘晨星心里难掩颓丧,却也不想因此而失去相拥的机会,因此,他不再问,不再试探,只是专心的取悦他,让他衷心的将身体,交给自己。
****
心灵一直很平静,从早上的迎娶到夜晚的宴席,刘邦奇让自己保持了最佳状态,任谁也瞧不出前一天,他对这个婚事的迟疑与排斥。或许因为有「他」吧,几乎从前一天就干脆在他家住下来,整天随侍在侧,抓紧时机与自己闲话家常,再不,也会在远处送来鼓励的眸光,让他完全不觉心慌。
「喂,你和阿钦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在宴席要开始前,邱丰玉抓了一个空档,问着。
刘邦奇差点被满口柳澄汁呛到,「哪有什么事!」
「整天就看你们两个不知在说什么......静心说你们两个一定有什么秘密!」
沈静心,邱丰玉的妻子,也是他们这一群人熟悉的朋友,她一向敏感,因此刘邦奇不得不凛神。
「咳,没什么,难得他回来,得空就赶快和他聊些事。」
「都不知道你们何时变得这么有话聊......」邱丰玉挑挑眉。
「你现在眼里只有老婆,哪会注意到谁跟谁有话聊!」刘邦奇撇嘴笑着。
「哼哼哼,你啊,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不要忘了,你一只脚已经踏进坟墓里了!」
「喂!大吉大利,邱丰玉,你有病啊,大喜日子讲什么坟墓!」一个穿着一身粉紫套装的妙龄女郎,双手插着腰,娇瞠低吼,原来正是沈静心。
邱丰玉吐吐舌,刘邦奇连忙打圆场,「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个!」
「你是不介意,老人家会介意,」沈静心狠狠瞪了老公一眼,「万一给刘伯伯他们听到,你小心被人记住一辈子!」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故意的......老婆,你怎么也跑来啦?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叫新娘准备入座了......」邱丰玉赶紧岔开话题。
「我知道,我正要去......对了,潘大哥呢?」
「他去了厕所吧!」
「那你等等见到他,跟他说一声,林敏伟到了,我带他到最后一桌,等会儿你问他们要不要坐一起。」
「哦,他也赶回来啦!」邱丰玉一脸惊喜,「好,那你先入座吧,我再去巡个桌面,看有没有少什么饮料......」
望着妻子走远,邱丰玉回脸望着刘邦奇,却见他整个人像突地丢了魂似,怔怔呆立着。
「阿邦......喂,阿邦!」
「呃......什么?」
「没有啊,你在想什么,快去准备牵大嫂进场,我先去外面了!」邱丰玉对于他的失态毫不挂心,匆匆的走了出去。
丘晨星帮刘邦奇打着领带,自梳妆台上找着可用的发蜡、水枪,帮他仔细的打理着外在,最后微笑的将他送到镜子前面,道:「这样很帅吧!」
刘邦奇面无表情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好半天才道:「嗯,我先出去了,你......等等再找时机出去。」
「好。」丘晨星点点头,让笑容像刀刻般,附于脸上,「呃......Ben......你以后会不会......」
「我会去找你,等我电话。」刘邦奇没有回头,淡淡扔下一句话,消失眼前。
「嗯。」丘晨星勾起嘴角,维持一惯笑容,直到他走后,才像被抽光了血,颓然坐倒沙发,心里无限荒凉。
为什么两个人会变成这样的关系?丘晨星缓缓抱着头,痛苦的不知如何是好。
才几天前,还可以感到他眼中对自己充满热情的光芒,他和他在床上赤裸相拥,相谈甚欢,亲昵而自然,是和过去任何一个人未曾有过的,他,甚至亲自为自己准备了一盘热腾腾的佳肴。
难道就因为前天在酒吧的不欢而散,还是为了那个Dennis......丘晨星任自摇着头,不管为了什么,他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两人的感情天秤,失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