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手上突如其来地多了一把狙击步枪。泛著淡淡光泽的黝黑枪身,此刻被程简牢牢地握在手里,枪口靠著亭子栏杆朝外,程简身体半蹲著,表情淡然地在望瞄准镜。郑则越只觉得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半天才讷讷地说,“狙、狙击步枪?”
“是PSG-1。”黑道大哥很有耐心地解释,“小简最喜欢这支枪了。”
我没有问你这个好不好!郑则越嘴角抽搐,“为什麽……”
“噤声。”Sarah忽然向郑则越做一个住口的手势。齐暄捏捏郑则越,郑则越只好住了嘴。黑道大哥手上也多了把冲锋枪,靠在亭柱後面,一边向郑则越他们笑一边做手势就他们蹲下来。郑则越只好不甘不愿地躲到石桌後面,身後突然一暖,原来是齐暄轻轻地抱住他。
“别怕。”齐暄在他的耳边说。
“我才没怕呢。”郑则越嘴里强撑,心里却奇怪地放松了。
是因为齐暄的怀抱太温暖的缘故吗?
他好像也不大像刚才那样生齐暄的气了。他听得出来齐暄的嗓子有点变哑掉,这个白痴,刚才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一大堆,也不懂得喝水润润喉咙……
程简忽然道,“可以了。”
郑则越也不知道程叔说什麽,却忽然见到他食指向後一钩,一颗子弹从枪膛里急射而出,虽然装了消音并不听得见那片枪声,郑则越还是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脸色苍白。齐暄温柔地抱抱他,安慰似的轻声说,“没关系的,小越。我在这呢。”
“一人。”程简将步枪挪动一些位置,又扣动扳机,“两人。三人。开始骚动。”
“有多少?”黑道大哥问Sarah。
“档上说是13人。”Sarah面不改色,一派轻松自如的模样,“你根本不用来的,为了让你单独出来,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口舌,才说动黎叔?”
“那小简明明不用再工作,你们干吗又让他杀人?”
“闭嘴。”
Sarah和大哥互瞪一眼,都重新看向亭外。郑则越这下子是糊涂到了一种不能再糊涂的境地,程叔和黑道大哥不用去说,虽然两个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身家清白,反正没人去信,只是现实生活中陡然见到真的枪支弹药,难免会害怕吧!死亡本来是每个人都恐惧的。可是那个一脸不畏惧死亡似的美丽的小学女教师,喂,你究竟是什麽人啊!
Sarah从怀中拿出两把手枪,一左一右地持在手中,忽地转头向郑则越抛个媚眼。“小越,古惑仔看过没?”
郑则越下意识地点头。
“会怕吗?”
郑则越僵了一僵,最後还是慢慢地点了头。
“乖孩子。”Sarah赞许地笑笑,“诚实才是最重要的哦。不管是做什麽事情,面对什麽人……”
现在不必你来说教吧喂!
“六人。正奔向山上。”
“会发生枪战哦。”Sarah微笑说,“真抱歉把你们卷进来。不过,既然我们把你们卷进来了,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都怪这帮家夥,比预定的时间来得早呢。渣滓果然是渣滓,连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讨厌死了。”
“七人。”
“到了!”Sarah一声清叱,陡然探出身去,双手迅疾无伦地一起扣动扳机。
——“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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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们家这网络……爲何如此之堵……如此之上不来……
类奔了……
郑则越眼睁睁地就看著五个人一起奔上山顶来。全都是一派凶神恶煞的样子,当先的两人手里各两把冲锋枪,一边跑一边胡乱的一通扫射,郑则越亲眼看见自己身边五米多的一个小茶杯碰地就碎了,脸色煞白,几乎要不能呼吸。
“小越!”齐暄紧紧地抱住他。暘暘也在郑则越的怀里颤抖,大概她其实也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郑则越就也抱住她,牢牢地捂著她的耳朵。
“不要让他们靠近。”程简镇定地把步枪挪开,顺手从身後的包裹里拿出一把手枪拿在手里。
“那是当然,只不过是五个人。”Sarah成竹在胸地笑,手枪精准地瞄准其中的两位,正要开枪,手忽然一抖,手上的枪应声落地。程简和黑道大哥都吃了一惊,向她望过来,却见到她虎口血流如注,一把小巧的飞刀钉在地上。
“怎麽会——”
“多了四人!”程简转身向亭子的另一边开枪。隐藏在树上的一位顿时跌落在地,可旁边却依然多出来三个穿黑衣服的家伙。
“可恶,资料不准确麽!”大哥迅速地打量一下四周。那把个人成包围之势,把亭子团团围住。最悲哀的是亭子并不是密封的,所以他们如果扫射,郑则越几个必定会遭受池鱼之殃。大哥眉毛拧成了一堆。
“早知道就不要搞这个多馀的什麽社会实践了!Sarah,你把我女儿带出来,你说现在怎麽办!”
Sarah正飞快撕下衣角包扎虎口的伤势,闻言只能苦笑,“抱歉,我大概高估了我们的情报网了。”
“可是,”她眼珠一转,“反正暘暘也不是——”
“Sarah。”程简看她一眼。Sarah吐吐舌头,闭上了嘴。
郑则越耳朵里隐隐约约听见这几句话,心里疑窦大生。什麽叫“反正暘暘也不是”……Sarah的话,是什麽意思?
“秦老大,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你,真是不甚荣幸啊。”为首的男人阴恻恻地笑,“没想到我们这个被灭掉的小帮派,好不容易聚集起几个人来开个会,还能劳您大驾。我们可算是小心了,以为橘洲对付我们,最多派一个杀手来就了事。这下子可是赚了,对不对啊兄弟们?”周围的人全都开怀笑起来。
“倒也未必。你们以为我秦照出来,会什麽人都没带麽?”黑道大哥握紧手里的枪。
男人看看四周,半晌耸耸肩,“带了的话,早就冲出来了吧。”
“你们被包围了。”程简忽然淡淡开口,“不想死,就把枪都放下来。”
“你唬我们啊!”男人哈哈笑两声,上下打量程简两眼,脸上露出猥琐的神情,“久闻秦老大断袖之好,身边养了一个男人,不会就是你吧?长得可不怎麽样——”
话音还未落,郑则越只见程简眉心一跳,食指微微动作,在男人身边一起阴笑的一个人碰地中了枪,缓缓倒了下去。男人大吃一惊,一时之间张口结舌,却听见程简说,“废话我不想听。你们现在是7个人,如果想要谈判,就小心一点。我们并不是任你们宰割。”
男人周围的同伴全都有些骚动。男人大喝一声,“慌什麽!刚才只不过没有留神!”他不由自主地微微低头去看身边手下的伤势,却见一枪毙命,子弹正好从眉心穿过,太阳穴一阵猛跳,抬头看见程简淡而又淡的目光,却好似一把利剑,正要插去他的心口,男人不禁後退一步。“你,你是橘洲暗杀组的人?”
“不是。我早就退出了。不过粗粗来算的话,既然我从前是的,现在也大可算上一份。”程简脸上勾起微笑,“怎麽,久闻大名,想要试一试麽?”
男人又退後一步。
“我,我们只是简单地开会议,你们不必赶尽杀绝吧!”男人凄厉地喊,“如果硬逼起来,我们不见得会杀不死你们!别忘了你们那里的——”
一把刀又倏地飞过来,正好钉在郑则越的身边,刀头上的红穗微微摇动。
“小越!”齐暄抱著郑则越向桌後再躲了躲。
“再躲也没有用,这里空旷的很,什麽都看得一清二楚。”男人嘿嘿冷笑,“你们也太托大了,既然是出来执行任务的,何必把小孩子也带出来?不怕吓死他们?”他眼光一转,视线又飘到了Sarah的身上,神情下流地舔舔嘴唇,“还有女人呢,这妞长得正啊,手上拿把枪,拿得动麽?”
Sarah虎口发疼,心知正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发的飞刀,心里把他恨入了骨里,若不是现在形势所迫,她早就用剩下的一只手狠狠地在男人的身上开出几十个窟窿来。
“那麽,你想怎样?”黑道大哥开口了。
“不想怎样,只是想,如何全身而退。”男人从袖子里滑出来两把飞刀。“原本想著怎样也要和橘洲玩一玩,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困难了。可是我就是不信,我们七个人,竟敌不过你们这两个——”他显然是没有把Sarah算进去,“还有这三个拖油瓶。”
郑则越咬住下嘴唇。
“你想试一试?”程简的枪稳稳地对准男人,“或者你想说,看看究竟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枪快?可惜这不是武侠电影,黄飞鸿也不在,没人帮你赤手空拳一粒粒子弹全都当下来。冷兵器时代早就过了。先生。”
男人脸上青筋直跳,看来是被程简的一番话说得面目全无。
“请相信橘洲的能力。”程简说,“或许,今天最好的局面,是大家和平谈判。”
“你能做得了主吗?”
黑道大哥介面说,“我能。”
“这个主意听起来真是不错。但是……”男人忽然狞笑,“我们的命并不足惜,而秦老大你的,还有你的宝贝女儿的命,可值钱的很呢!”
“你想怎麽样?”大哥的脸黑了。
“很简单,既然你们说和平谈判,就和平谈判好了。我们现在也就这麽几个兄弟,可不想白费人命。”男人把玩手上的飞刀,“只是,我还是有点不相信你们呢。”
“所以?”
“我需要——她。”
男人的手指遥遥指向郑则越怀里的暘暘。暘暘身子颤抖,脸色白得像纸,郑则越一看之下心就疼了,警戒地瞪著男人,一边紧紧地抱住暘暘。
“你休想!”程简说,“没这麽容易让你得到人质。我们都不是什麽好人,你们想的,以为我们不知道?”
“那就没得说了。”男人耸耸肩,“先送你一枚刀咯。”
郑则越见男人手一扬,戴著鲜红色刀穗的飞刀向他们迎面飞来,他僵坐当地,看著飞刀逼近,动弹不得,齐暄见郑则越僵住,想也不想就要铺过去挡住,耳边却忽然钉的一声,一颗子弹飞过来,和飞刀在空中相撞,一起僵硬地跌落。
“我说过,不要和我比速度。”程简的枪口缓缓冒烟。
男人无所谓地阴笑,“我知道,你的枪快。不过你们最多三把枪,我们这里却有7把刀啊。”他的手下们一起在手里亮出刀来。“怎麽样?”
“你!”
“我来!”
郑则越抬起头。齐暄站在他的身前,他从不知这个比他小了两岁的男孩竟然如此高大。齐暄一字一字道,“我来作人质。你放过她。”
“齐暄!”郑则越失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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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玩意从简单的校园恋爱变到黑帮枪战去了……爲什麽会这样……囧!
男人看著面前瘦削的少年嘿嘿笑起来。郑则越急了,拉住齐暄的衣服,“你干吗,去送死也没那麽快啊!”
“总不能让暘暘去。”齐暄拿开郑则越的手,背对著郑则越淡淡说,“而且……”他顿一顿,“我死了,对於你来说,其实也没有什麽不同对不对?”
郑则越呆一呆。“你说什麽?”
“小越,你总是和我闹别扭,你觉得我们两个人还是不相配的吧?”齐暄说,“我是个男人,喜欢上你……我知道这令你困扰。从今天开始就把这些全都了结了好了。”
郑则越还没开口,冷眼看著他们的男人又阴阴笑起来,“喂喂喂,这里怎麽都是搞玻璃的?老子可没有心情听你们缠来缠去啊!”
“你闭嘴。”齐暄扫他一眼。
男人怔怔好一会儿,陡然之间爆发出大笑,“好小子,敢这样对老子说话!你以为老子是羔羊,任你宰割啊!”他亮出飞刀,齐暄却说,“你杀了我,也没什麽好处。少动点手,省得到时候没了人质,那就不太好办了。”
男人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分外的没有面子,正要发作,齐暄又说,“我做你的人质,要不要?”
“齐暄哥哥!”暘暘躲在郑则越的背後叫。郑则越脑子空空的,看齐暄一步一步往男人那里走,脑子里不停地喊,“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我怎麽会想让你死掉?”可是他僵在那里,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小越哥哥,你把齐暄哥哥拉回来好不好……”暘暘在他背後扯他的衣服。郑则越眼看著齐暄离他愈来愈远,心里突然醒悟,齐暄也许就会这样永远离开他,他陡然之间觉得心脏急速地跳动,仿佛自己就会这样晕过去,再也什麽都顾不得地脑子空空地大喊,“齐暄,你不要走!”
齐暄听下脚步,转回头看他。郑则越涨红了面孔,结结巴巴地说,“回来……”
“为什麽?”齐暄好整以暇,仿佛自己不是去赴死,而是去度假,那个虎视眈眈的男人也不是匪徒,只是他的管家罢了。
为什麽?还有什麽为什麽?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希望别人为他去死啊。齐暄却露出一种仿佛如果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那个答案就不会回头的表情,郑则越讷讷不成言,那边的男人已经不耐烦,一把刀在手里晃来晃去,一边说,“快一点。”
“我,我……”郑则越感觉自己好像在做圆周运动时忘记了最基本的能量守恒公式,看著齐暄的眼睛,根本说不上话来,男人在一边说,“滚过来吧小子,你被抛弃了!”齐暄转过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嘴边抛下一句,“你再说这种话试试看。去死吧。”
“什麽?”男人张大嘴巴,“你小子胆子可真不——”
他倏得瞪大了眼睛。一记清脆的枪声似乎还回绕在所有人的耳边,郑则越看著男人的额头中央,那里缓缓淌出一点鲜血。
“你——”
男人向後仰天倒下。
周围的敌对分子们全都被吓到了。程简脸上露出罕见的微笑,“我说过,你们被包围了,为什麽你们就是不相信呢?”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得几乎有一些过分。无数个迷彩服男从天而降,就好像香港警匪片里常用的飞虎队出场特效,就差没有雄壮的背景音乐作衬托。那些小喽罗就只能摆出小喽罗的姿态,一个个被绑著上车——是的,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