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僖瓜团子

　　齐暄打断她，“这和小越无关。”
　　“齐暄，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陶允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不是一个变态。”
　　郑则越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齐暄在他的身边弯著腰拿一些日用品，郑则越开口问，“我在医院里？”
　　“当然。”
　　“你把我送来的？”
　　“或者你可以想像一下其他的人。”齐暄直起身子，温柔地向郑则越笑一笑。郑则越想起昨天晚上说过的话，颇有些难堪，不知道要说些什麽，却听见齐暄说，“你不必再感到困扰了。”
　　“什麽？”郑则越看向他。
　　“妈妈知道了。”齐暄说，“我们的事。”
　　郑则越感觉到脑子轰的一下被炸成了碎片。
　　“我会离开。”齐暄伸出手去，但最後还是没有去碰触手可及的郑则越的脸，手握起来，慢慢地放到身侧。“我要走了，小越。”
　　郑则越脑子迅速地恢复清明，“你要走了？”
　　“是的。”齐暄说，“离开你。”
　　郑则越愣愣地问：“……为什麽？”
　　“为什麽？小越，你以为还有什麽为什麽。”齐暄淡淡地说，“没有哪一个母亲会让她的两个儿子在一起的。更何况，当你还不爱我的时候。”
　　郑则越呆呆地说不出话来。齐暄笑得很温柔，温柔到一种，完全就不真实的境地。郑则越想这大概是他无数个噩梦中的其中一个，没关系，只要醒过来，醒过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垂下头，不敢去看齐暄的眼睛。
　　“小越。”齐暄说，“是你让我放弃你的。”
　　他苦涩地笑。“为什麽你总是不能稍微为我争取一些呢？
　　齐暄整理好包裹要走。郑则越僵在床上，垂著头，听见齐暄的脚步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身边移开，终於忍不住抬起头喊：“我已经为了你改变了很多了，你还要些什麽！”
　　齐暄闻言回过头，郑则越看见他额角很明显的青筋暴露，嘴角也一抽一抽的，看上去似乎是气到了一个极点。
　　“你为我改变很多？那麽真是多谢你！可是我呢？你有看到我吗？就算只是一点点，你有看到我为你做出的努力吗？不要总是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你是最痛苦！”
　　齐暄一个箭步跨到郑则越前面去，表情恶狠狠的，声音听起来却明显的底气不足，大概是伤了心，灰了心，也再喊不出什麽可以令自己打起精神的话来。
　　“说到底，你还是怕。”齐暄淡淡说：“你怕别人的眼光，你也怕自己的。你总是不相信你会喜欢上我。”
　　郑则越被他吼的呆掉，只能眼睁睁地看齐暄很罕见地有点眼眶发红。
　　“你这麽怕，我也不舍得。我真是受够了我自己的窝囊。”齐暄说：“再见了，小越。”
　　齐暄很迅速的转身，郑则越看他这样的生气，脑子里突然很恐慌，好像齐暄真的就这样走掉了，猛地一个伸手把他抓住：“齐暄我喜欢你！”
　　齐暄站住了。
　　郑则越喘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吼出来的是什麽，一时之间进退不能，涨著张红得半死不活的脸，手伸在那里，僵僵的也缩不回来。“那个……”他很想强辩几句。
　　“喜欢我？”齐暄转回身。
　　郑则越支吾了半天，一瞥眼见齐暄脸色不豫，脑子里就一门心思的怕他跑走，忽然就不管不顾的点头了。
　　“真的喜欢我？”
　　“……嗯。”
　　“真的？”
　　“……嗯。”
　　郑则越猛地一下子被推回床上，後脑勺重重地馅进柔软的枕头，眼前茫茫然，只见到齐暄越来越放大的脸，还有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他的嘴唇倏地发疼，齐暄咬得太用力，郑则越想嘴巴估计是出血了。
　　可是心里却高兴甜蜜得几乎发苦。
　　齐暄的手在他的身上胡乱的摸来摸去。郑则越总算脑子要稍微清醒一点，推著齐暄说：“这里是医院……”齐暄亲亲他，手往下伸过去，一把握住郑则越柔软的分身，嘴里低喃，“让我碰碰你……”
　　郑则越和他唇舌交缠，身下被他抚慰的太舒服，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的，推拒的手也就没了什麽力气。齐暄动得越来越快，郑则越咬住下嘴唇，闷哼一记，居然就这样射了。
　　“好快。”齐暄在郑则越耳边吃吃笑。
　　郑则越面红耳赤，反驳不能。
　　“不过，我们要快点。”齐暄忽然想起来，从郑则越身上支起身子，一手拿过一边的旅行袋一边把郑则越拉起身。“你可以走路麽？”
　　郑则越不明所以地说：“当然。”
　　“那就好。”齐暄微笑，“快，我们要私奔。”
　　郑则越呛了一口气。“啥？”
　　“私奔咯。”齐暄说得好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妈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你以为她还能继续让我来见你？我还是费了好大的精神才说动她让我来收拾包裹顺便见上你最後一次的。”
　　郑则越听了说：“那怎麽办？”
　　“所以要私奔啊。”齐暄举举手里的包裹，一边催出郑则越下床，“快一点，过会儿妈就要过来了。她一过来，我们谁也别想跑。”
　　“你……你有带钱？”
　　“多得不得了。”齐暄拍拍沉重的包裹示意，“这几年我妈给我的钱真是多到数不清。我连机票都买好了。”
　　郑则越忽然沉默下来。齐暄不知道他又怎麽了，捏捏他的脸，“怎麽？”郑则越却拍开他的手，良久闷闷说：“这一次，你又是算计好了的。”
　　齐暄不解地望著他。
　　“我一定会跟著你走……你早就想好了吧？”
　　郑则越也没去看齐暄笑得无奈的脸，只涩涩地说：“你真的喜欢我吗？”
　　齐暄完全被郑则越打败了，伸手揉郑则越的头发，真是忍不住就要一把抱上去，好不容易忍住了，眼睛里却全都是笑。郑则越抬头看他，见他笑得都泛了红的脸，心里更不乐意了，却听见齐暄说：“有谁知道你一定肯跟我走？我只是想，你如果不和我走了，我就自己浪迹天涯去。如果跟著我妈，她肯定把我盯得死紧，我一个人过，还能来看看你。”
　　郑则越傻傻的“哦”了一声。
　　“我喜欢你，小越。”齐暄看著郑则越说：“你怀疑我，真令我难过。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另外一个人，比我更加喜欢你了。”
　　齐暄低下头，在郑则越的额头上亲了一亲。
　　陶允到医院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齐暄抓著郑则越的手，亲密地肩靠肩坐在候机厅。郑则越多少有些尴尬的，总觉得大厅里有些女生在望他们这边看，齐暄却丝毫不为所动，我行我素地兀自抓紧郑则越的手掌。
　　“我们去哪里？”郑则越问他。
　　“荷兰。”
　　“……噢。”
　　郑则越低下头。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齐暄的计画。去荷兰，那去那里做什麽？要呆多少时间？他们……还会回来麽？
　　俄，应该要回来的吧。郑则越想自己还是想太多了。
　　齐暄看著他笑：“想什麽呢？”
　　郑则越摇摇头。“没事。”
　　“你不想和我去荷兰麽？”
　　“……不是。”郑则越说：“我只是……只是有一点……”
　　“害怕？”齐暄凑到郑则越的面前，“我就这麽不值得信任麽？”
　　“可是你在这之前，什麽都没有和我说。”郑则越说：“我也不值得你的信任麽？”
　　“小越，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喜欢和我抬杠了啊。”齐暄笑呵呵。“可是如果我说，我想和你私奔去荷兰，你会答应我麽？”
　　郑则越看著他。
　　齐暄抬手摸摸他的脸。大厅里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齐暄说：“小越，我只知道，你永远不会像我爱你那样爱我的。”
　　郑则越愣愣的。
　　齐暄无奈地笑笑，忽然伸出手，把郑则越抱在怀里。
　　“齐暄？小越？”
　　郑则越慌忙从齐暄怀里挣脱，抬起头，居然看见程简。他戴著一副很大的墨镜，几乎遮掉一大半的脸，黑道大哥从一边走过来，脸上也架著副酒红色的墨镜，帽沿压得低低的，可惜盖不了一身的气场，旁边的人都在往这里看，大概以为是哪一个明星了。
　　郑则越实在对他们没了好印象，可是程简拿掉眼镜，还很友善地对他们笑，郑则越从小被教导惯了，旁人对他好，他也要对旁人好好的，就只能也对程简微微笑：“程叔。”
　　程简说：“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脸上都写出来了呢。”他倒很直接。郑则越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齐暄拉著他站起身，程简又笑说：“今天不是应该要上学的麽？你们难道跷课？”
　　齐暄骄傲地点头。“我要和小越私奔哟。”
　　郑则越脸大红，瞪眼看齐暄。齐暄摸摸他的手。
　　程简看上去倒没有多奇怪：“那去哪里？”
　　“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程简说；“我们也要去。”他指指黑道大哥，“他终於打算要去结婚。”
　　“哦，那样恭喜你们。”齐暄说。
　　“秦以松，你也过来打个招呼啊。”程简向黑道大哥招手。黑道大哥耸耸肩，墨镜下的脸酷酷的，也看不清什麽表情。“打什麽招呼，傻死了。”
　　程简替黑道大哥道歉，“对不起，因为要结婚，这两天他都很紧张，讲话也变得有点冲。他这个人真是傻得很。”
　　“喂喂。”黑道大哥在那边抗议。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程简提议。“我们只有两个人去结婚，有点无聊。”
　　郑则越刚想说不用了，齐暄却说“好”。郑则越看看他，齐暄摊手，“反正没事做啊。”
　　坐到飞机上，程简他们离郑则越他们隔了几排的座位，郑则越远远看著程简的背影，还是觉得不好，向齐暄说：“为什麽你要说和他们一起走？我不想再跟他们扯上什麽关系的！”
　　齐暄安抚地摸摸他，“我想知道Sarah的事情。”
　　“Sarah？”
　　“嗯。”齐暄说：“你看，为什麽Sarah居然会和他们在一起的，你难道不想知道麽？她先和你老爸搞暧昧，然後又变作了暘暘的老师，最後居然是一个杀手。这里面不会没有一点关联的。”
　　郑则越皱起了眉毛。
　　四个人在阿姆斯特丹玩了几天，等结婚手续办好。程简他们包了一个小的教堂，郑则越有点疑惑：“荷兰允许同性在教堂结婚的吗？”程简无所谓地说：“那有什麽，反正秦以松有钱。”黑道大哥嘿嘿笑了笑。
　　神父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浅棕色的头发，眼珠却是碧蓝碧蓝的，眉目很英挺，站在台上看著程简和黑道大哥两个人悠然自得地站在他的前面，用很纯正的英语说：“Qin Yisong, do you take this guy, Cheng Jian，to be your lawful wedded wife——”
　　“等一下。”程简忽然打断。“为什麽我是Wife？”
　　黑道大哥说：“你在下面啊。”语气非常的理所当然。
　　程简怒了。“要做你做。我干嘛非得做Wife。”
　　齐暄和郑则越坐在下面抹汗。神父倒是巍然不动，看著这两个人拌嘴。黑道大哥非常的挫败：“你不想嫁给我吗？”
　　程简爆青筋：“喂，和你结婚是一回事，嫁给你是另外一回事好不好。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哪里来的嫁娶啊！要嫁，你干嘛不嫁给我？平时占我便宜就算了，现在还要占麽？”
　　齐暄偷偷站起来，拉著郑则越走出教堂。郑则越现在倒有些关心了，一边说：“他们两个没事吧？”齐暄笑，“夫妻吵架而已，有什麽，反正都来了，结婚证也领了，终归已经结了婚。他们吵归他们吵去，我们出来逛。”
　　“不去劝劝麽？”郑则越不放心。
　　“小越就是太喜欢关心别人。”齐暄刮他的鼻子，“偶尔也想想我嘛。我想和小越呆在一起啊。”
　　郑则越看著他，半晌恩了一声。
　　站在阿姆斯特丹郊外宽广的田野上，郑则越一时还有些恍神。他觉得现在还不够现实，似乎远离那个家，和齐暄两个人呆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实在是太幸福了，就难免最终会幻灭。郑则越心里想的还是很实在的，因为他们两个毕竟不可能真的私奔，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就算齐暄可以什麽都不管，他却有很多的累赘。
　　齐暄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风车很漂亮。”齐暄说。
　　“你想在这里呆多久？”郑则越问他。
　　齐暄摇摇头。
　　“你不知道，还是没有想好？”
　　齐暄摸摸鼻子，“那要看小越你了。”
　　郑则越疑惑起来。
　　“不是麽？”齐暄苦笑，“就算是在这里，阿姆斯特丹，你还是想著你爸想著我妈，想著学校，想著所有人。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我们都不可能离开那里的。”
　　郑则越不敢去看他，只抬著眼睛往前看。一个巨大的木风车在他们面前巍巍然，动也不动一下，早就融进了蓝绿色的风景里。程简他们的教堂矗立在一边，那样安静，风吹过郑则越的耳朵，他几乎听见齐暄心底的叹息声。
　　他也想要令得齐暄开心。
　　可是也许真的不行。
　　郑则越以为，能够和齐暄到来这里，他已经做了这一辈子最大的努力了。
　　可是只是来这里，是不够的。
　　“我们回去吧。”
　　“哎？”郑则越吓了一跳，“回去？”
　　“我是说回教堂啊。”齐暄笑了。“他们两个也该谈妥了吧。”
　　回到教堂的时候，教堂里是蛮安静的。神父依旧笔直地站著，黑道大哥表情严峻，程简则是在微笑。郑则越听见程简的声音：“It’s time to begin now.”
　　郑则越和齐暄站到过道里去。
　　神父脸上挂著淡淡的笑容。“Cheng Jian, do you take this guy, Qin Yisong，to be your lawful wedded wife, to live together in the estate of matrim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