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情线(上部)(出书版)by 天使J

作者:  录入:05-21

  翌日,天方亮,他被丑男人唤醒,沐浴后,在房内用了早膳便出门。

  他终于体会到丑男人安排每日的工作内容依旧不变,两人一同早出晚归,回到宅院,他便累瘫在房内的一张罗汉床上,依然没用膳。

  连续几日......他的情况仍维持在体力透支的状态。

  白昼,他浑身带刺,顶着一张白净却很臭的脸,做搬运布料的粗活儿。夜晚,他入睡的时辰渐渐延后,稍有体力瞪着丑男人,出口没好话,脾气冲得很。

  两人之间关系维持在暧昧不清的边缘地带,渐渐引起仆佣们窃窃私语──

  "忠厚又老实的爷包养小倌儿,这事......"

  大伙儿无法接受。

  "爷是独子呢,不娶妻生子,竟跟男人在一起,怎传宗接代?"

  "咱们的爷昏了头!"

  "是啊,大伙瞧瞧那段公子生得多美;瓜子脸儿、不点而朱的唇、一双眼神似会勾魂,爷若是不提,谁看得出来他是个男人。"

  丫鬟青衣大剌剌地表示不满,"咱们要的是夫人,不是青楼来的男妓!"鄙夷的目光瞟向正厅,她对段公子可没好印象。

  红袖也插嘴道:"不知段公子是使了什么媚术将爷迷得团团转?难怪爷在前阵子就反常,出门寻花问柳,也不想想那不干不净的烟花之地能找到什么好货色。"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句地说长道短;他们就是知道爷太老实,不禁担心爷一头栽进温柔乡,任人讹诈银两。

  "哼,人来了几日,那态度还挺糟的,对谁都摆架子呢。"

  "不知小姐会不会反对?"

  "爷一向很宠小姐,小姐若是反对段公子继续住下,说不定爷会及时醒悟,不再跟不清不白的人在一起。"

  "段公子今夜终于步出房外和爷、小姐一起用膳,咱们在一旁偷瞧小姐的反应不就得了。"

  几名丫鬟在厅外,一致奢望小姐能影响爷,早日将段公子送出宅院。

  一双清澈的眼眸时而偷觑着自己,那称不上美的女子身上有股温柔婉约的气质,显得害羞地垂首,为他和丑男人添饭,尔后,段玉瞧她一跛一跛的走到桌旁坐下。

  "哥、段公子吃饭了。"

  她娇软的嗓音细腻,似黄莺般悦耳。

  段玉愕然了好一会儿,此刻才知丑男人的妹妹竟然有残疾?!

  "她嫁得出去?"话自然地溢出口,一时之间忽略了是否会伤人。

  樊织云清澈的眼眸一暗,因相形失色而不敢多瞧美艳的段公子一眼。"是哥哥为我找到夫家。"

  "陆三少不会嫌弃云儿。"

  樊禛祥为他夹菜,当他是自家人般说明:"都是我的疏忽,忘了告诉你此事。瞧你现在傻愣的模样,是为了云儿而感到遗憾么?"

  "......"段玉顿时惊觉丑男人在为他的失礼找台阶下,同时也安抚残疾的女子。

  霎时,他不忍以他人的残疾当笑柄。思忖令人厌的方法多得是,当下收起坏心,他歉然道:"是我失言。"

  "没关系。"樊织云回以一抹浅笑,并不因此而讨厌哥哥带回来的人。

  她信任唯一的亲人,也相信哥哥识人的眼光。"请用膳。"不吝啬给予善意,她不希望天生的残疾惹人厌。

  "谢谢。"段玉垂首,热腾腾的米饭捧在手上,心底涌起一股暖洋洋的滋味。蓦然,他不再认为丑男人的妹妹不美,她温婉的气质早已掩盖了天生的残疾。

  目光偷觑了身旁的丑男人──呿!

  眉拧紧,段玉不禁懊恼这对兄妹俩给人的感觉怎么差这么多?!

  须臾,樊禛祥继续对他说明:"云儿的夫家在城里是有名的积善之家;陆家老夫人广积阴德,造桥铺路不落人后。你可知陆府每在初一、十五,便会提供米粮分给穷苦百姓领取。

  "常言道:行善之家必有后福。陆家仅存的唯一血脉──陆三少的人品不差,我相信他会善待云儿。"

  霍地,段玉手中的碗一瞬掉落。

  "匡啷!"

  他的脸色也同时丕变。

  "怎么了?"樊禛祥搁下碗筷,低头关怀道:"你的手没力气了?"

  段玉置若罔闻。

  樊禛祥思忖他持续做了几日的苦役,对于养尊处优的人而言,难免吃不消。

  "叫丫鬟拿副新的碗筷过来。"

  樊织云搁下碗,立刻起身到门边喊了声,随即来到段公子的身旁捡拾饭粒。

  "云儿,叫丫鬟们来收拾就好。"

  "哥,只是捡东西这点小事,不用麻烦她们了。"她不喜为点小事就必须倚靠他人之手处理。

  樊禛祥没再阻止云儿收拾满地碎片、残渣,仅是叮咛:"小心割伤手。"

  "我会的。"哥哥总是称赞她有一双巧手,这是她的优点。

  登时没了食欲,段玉斜睨着丑男人把碗饭推来眼前,他啐了声:"我吃不下。"随即起身踹开脚边的破屑渣,一脸怒意地离开厅堂。

  眼看几名丫鬟正好在厅外,他叫:"还不进去帮忙收拾!"

  青衣、红袖等人吓了一跳,段公子的语气真差啊。

  樊禛祥的视线遥望着他的背影,好生纳闷他猝然发作脾气又是为哪椿?

  一股闷气提上胸口,段玉阴郁的眼眸一一掠过宅院的景色,视线穿越一道道垂花拱门,锁藏的记忆随着晦色的月光而浮现──

  一群人拿着扫帚将他和娘撵出府外,沿途他凄厉地喊:不要打我娘......

  恼恼恼──

  一古脑儿的火气随着右手擘、抹、挑、勾;左手按音带起、进复、退复等技巧拨弹出低沉浑厚的弦鸣──

  满腔的悲愤急奏而发,急切、杂乱无章的音律流泄出房外,引人驻足侧耳倾听,莫不震慑于那意韵悲昂的节奏,忽高忽低、起起落落之间,赫然──

  "铿!"

  弦断。

  七弦琴律戛然而止,瞬间回归于静谧。

  房外的仆佣们纷纷回神,几双眼同时探向窗棂内,隐约可见一抹身影随之隐去,房内忽地一暗,几名仆佣随即将视线移往主子的身上──

  爷杵在门口不动如山呢。

  须臾,仆佣们纷纷离开主子的厢房院落,莫不暗自哀叹:老实的爷会傻到什么时候......

  段儿的火气不小。

  樊禛祥捻起一截琴弦,暗忖它的张力绷至极限即断。

  思绪不宁,他究竟为了什么不满?

  目光随着沉稳的步履移向雕花大围屏风后,见他全身蜷缩在罗汉床面睡得沉,倾身凑近,温笑的脸上漾起一抹满足。

  存心令他疲累,帮助入眠。

  无形地要他渐渐融入自己的世界,习惯这周围。

  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触他白净的脸庞,细细检视是否残留悲伤的痕迹。

  悄悄地,大掌沿着他的身形曲线而走,游移至床尾,撩起被褥,露出他白皙的脚踝,同时,他探手入腰际囊袋捻起一条红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和打结──

  系着一份私心占有,奢望他的执迷能从他人的身上转移。"是否愿意给我机会......"温柔的低语似一道暖风,轻轻地吻上沉睡中的脸庞。

  良久,樊禛祥移开贪恋的目光,踱出屏风外,上床临睡前,缜密的心思依然兜绕着房内的另一人。

  ※※※

  每日醒来,浑身隐隐酸疼,段玉咬唇暗咒;刻薄的丑男人真狠心虐待他,将来生儿子肯定没屁眼!

  仍在适应不同以往受人捧在手心哄着的生活,现下无疑是靠劳力赚取男人赏他一口饭吃。

  磨了磨牙,挑眉斜睨着坐在对面慢条斯理用膳的丑男人──嗟!杀人的目光射也射不死那块头。

  段玉狼吞虎咽,每日都牺牲完美的形象存心惹人厌。

  "喀!"搁下碗筷,他跷着二郎腿,叫:"今天,你要我做什么?"来吧,陪睡、陪酒、做苦役、打杂统统都行,他会继续诅咒丑男人的祖宗八代。

  樊禛祥瞧他穿着向云儿借来的衣裳,"你确定出门前不换回男装?"

  "休想!"他没忘自己是什么身分,可不是丑男人的所有物。"你对我不满,大可去找包君满意的小倌儿伺候。"

  "我不会。"樊禛祥温柔的眼神凝睇着他,夹一块肉至他的碗里,叮咛:"你多吃些,好存些力气搬货。"

  段玉探手一抓,塞了一块肉入嘴,边嚼边挑剔道:"你该换掉厨子,这桌膳食不能跟摘星楼的厨子比。"

  樊禛祥又夹了一些菜至他的碗里,响应道:"我不会换掉厨子。宅院的伙食不合你的口味,你可以慢慢适应与接受。"

  "我不适应。"把嘴里的肉吐进碗里,扬手推至他眼前,摆明拒绝那话里的弦外之音。

  犀利的目光在刹那间与一双温柔的眼神对峙──

  段玉不讳言地放话:"我不喜欢你,也不想服侍你,更不希罕你是什么身分,你何时才愿意放我自由?"

  樊禛祥讶然他如此心直口快,连敷衍都省了。

  他实事求是地说:"我已差人付给嬷嬷一笔银两,你依然是我的,这事儿,摘星楼的花老板也知情。他不是握有你的卖身契么,他没来带你走,你就是我的。"

  "你......"咬了咬唇,他赫然想起花爷认识锦纤布庄的樊爷。

  段玉别开视线,凝向房门口,丑男人点醒了他唯一的价值,就是卖。

  他起身,踱至门边扣上门闩,回头闷不吭声地脱下背子,任其滑落地面,双手继续解开衣衫盘扣,露出雪白的胸膛,他闷喊:"你过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让你满意。"

  "喀。"

  樊禛祥搁下碗筷,禁不起他的召唤而上前。

  视线锁住那两潭深墨的眼瞳冰冷,媚惑的笑容溢于唇畔,转眼之间的虚假应付,他只当他是买春的恩客,驾轻就熟地脱衣,贴上胸怀的头颅可以在一瞬间隐藏住嫌恶的表情。

  "段儿,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我并没有强迫你做这些。"他略脑地拧眉,不禁回忆着:他曾在他的身下陶醉,展现不同的神情,会眨着湿润且深情的眼眸,会呼出低低浅浅的呻吟回应,会紧攀着他的身躯,引燃灼热的温度,是一场心甘情愿地奉献......多么讽刺,他奉献的对象却是错认之下的"他"!

  段玉一瞬屏气凝神,丑男人浑身散发一股压迫感,赫然,脸庞被捧起,扣住下颚的力道凶猛。

  刹那,男人的唇宛如羽毛般地轻刷过他柔软的嘴,拂过耳畔落下一声呢喃:"记住了,我不当你是卖的。"

  那一声温柔,出奇地铿锵有力,瞬间窜入脑海,余音回绕......

  樊禛祥倏地松开了他,折腰拾起衣裳,动作温柔地为他穿上,还他一身整齐。

  浑身隐隐发颤,段玉站在房门口,几欲撑不直身躯,在男人的眼前软了脚。

  "走开。"他咬唇闷喊。

  樊禛祥回到座位,仅要求:"过来陪我用膳。"他会耐心地等待,无须开口吩咐,人儿会自动地贴近,心甘情愿的伴在身侧。

  段玉打开房门,选择了背道而驰地逃出房外,殊不知关上门的刹那,也同时关上男人溢出唇边的叹息。

  ※※※

  "爷,段公子还是不愿恢复男装啊。"这怪异的现象维持一段时日了,凡见过的人都以为爷请女工,这误会像滚雪球似地愈滚愈大。"有些人甚至以为爷带着家妓出双入对。昨儿,钱小姐一来就兴师问罪,打听爷是被哪儿来的狐狸精勾引。"

  钱小姐的脸皮可真厚,道听涂说些乱七八糟的事,再藉由买布的名义上门,实际是来探人。"幸好爷和段公子昨儿不在布庄里,不然啊,那钱小姐可不好应付。"

  "谁不好应付?"

  段玉步下阶梯,一字不漏地听见沈四适才所言,他佯装不知丑男人还有人愿意倒贴──是哪家的姑娘瞎了眼?!

  "就是钱老爷子的千金。"沈四立刻说明白,"段公子您别误会啊,爷对那姑娘没意思,尽量保持距离的。"就像段公子对爷也没意思一样。这句话沈四闷着没说。

  宅院、铺里的人都瞧得明白──原来爷包养段公子的用意是带在身边学习,段公子一定过不惯做粗活的日子,这也难怪段公子对爷冷淡得很。

  沈四偶尔回宅院过夜,听几个丫鬟私下碎嘴,说爷和段公子分床睡,也没见过段公子对爷有好脸色。大伙儿对段公子的出身和那冷淡的态度相当反感,但顾忌他是主子包养的人,大伙儿也就没摆明出一张不屑的表情。

  "哦。"段玉随口应了声,懒得理会丑男人对姑娘有没有意思,与他何干?

  捧着一迭的账本给丑男人,他语气平板地说:"你要我学算帐,瞧出入明细,我看不懂。"

  他在楼上耗了一整个早上时间,压根随便翻翻账本,作作样子来应付。

  别过脸庞,他连看都懒得看丑男人一眼。

  又是这种态度......呃,沈四迎上段公子嫌恶的神情,再瞧瞧爷那温柔宠溺的眼神......人家没瞧见啊。

  "没关系。"樊禛祥抬手触碰他的肩头,轻轻一带,令他转身上楼。

  看似轻柔的动作却隐含些许专制,不容他挣出身边。樊禛祥态度从容地拾阶而上,眼角的余光瞥见不下数百次他饱含怒意的侧脸。

  思忖这段时日的观察──在宅院,他只肯主动接近云儿,对于其它人一概视而不见。膳后,沐浴回房,他倒头就睡,蜷缩在屏风后的天地阻隔封闭自己。

  而他愿意给他空间与自由;默默地在一旁,每夜窥视系在他脚踝的红丝线是否被解下丢弃。

  段玉抡紧拳头,隐隐不甘得任人牵着鼻子走到何时才能解脱......

  丑男人无视于他摆脸色,支使他搬卸货物,十几日下来,他已经知道锦纤布庄有八处店铺分别在城里、城外;布料纺织供应有哪些大小织坊,丑男人的得力助手是季管事,也是住在宅院的一分子。

  樊禛祥将人带上楼后,搁下账本,嘴上说着与帐目无关之事,"我已将你的新衣拿回,今晚,你试试合不合身。"

  "我会试,但不穿着它们出门。"

  "为什么?"

  段玉坐在丑男人身边,思忖他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交迭着腿,敛下的眼映入脚踝缠绕的象征──这身子暂时是花钱的大爷的。

  "我是出来卖的,可不属于你的人。"他冷嗤:"我这人一向不收大爷们给的衣裳,就算收了,也是送人。"

  "哦,难得听你肯说这些事,那就为我破例一次,如何?"樊禛祥语气温和地请求,也有心理准备他不会令他如愿。

  "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妻妾如衣服。肉体交易是一回事,从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樊爷,你想跟我拖到什么时候才会碰我?"段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愈瞧愈不顺眼──

  樊禛祥承受他愈来愈鄙夷的目光迸出怨气,很自然地抬手揉揉他的眉心,劝道:"你别恼,我等你心甘情愿给的那一天来临,自然会碰你。"

  听丑男人说得像是他欲求不满,段玉一瞬瞠然,当下鬼叫:"你给我装圣人?来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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