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已经能看到坐落在前方的仿欧式建筑。灰白的城堡被秋雨洗涤后,变成青色。刚走没有50米,路的两旁突然又闪出数条人影,均是统一的黑色劲装。
来人手里都没有拿着武器,想必是想将许洛生擒。
许洛顿下脚步,环视一圈围在自己周围的八个人,嘴角略略向上一挑,迷人的眸子隐藏起不尽的哀伤。
“昔,你宁肯躲在高楼看我赤手空博,也不愿见我一面吗?”
许洛冲着远远的青灰色城堡笑了笑,那绝美的笑容令在场的站在许洛面前的人震惊不已。这笑容,竟如此妖异!似绝望,似甜美,似哀伤,又似希望。眼波含情,看却无情。
正在众人呆立时,一个人的身上突然发出“哔哔”的警报声。在如此静谧的深林里,恐怕就是微微叹息一声,也能传的老远,有何况这至少有70分贝的警报声。
声音骤响之时,众人如梦方醒,同时起身,扑向矗立不动的许洛。
正面的一个黑衣人动作极快,一拳击中许洛的腹部,这充满爆发力的一拳,着着实实打在了许洛身上,饶是功夫再高,被这一拳打重,许洛“唔!”的一声闷哼,还是不由得弯下了腰,一丝血迹从嘴角滴滴嗒嗒地流淌出来。
众人见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均是一愣,刚刚在监视器看到他那快速的起身、凌厉的双腿,都吃惊不已,这才召集了八个人在此堵截。
许洛擦了擦嘴角的血,重新站直了身子,抬头冲着那高大的城堡凄惨一笑,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身后的四个人见许洛仍是挺身站立,既不说话,也不出手,于是,为首的一个抬腿踢向许洛左腿的膝窝。
许洛一个站立不稳,单腿跪地,以手支撑着才没让身体倒下。就这样在地上半跪着,许洛再次抬起头看向远方,似有似无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嘴角向上翘起,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却终究一声也没有发出来。
围着他站成一圈的黑衣人不明白这人在想什么?刚刚明明十分凶狠地闯了进来,现在又一声不语、毫不反击地在此挨打。虽然心里疑云重重,但是家主的命令不容忽视,尽管许洛一直没有还手,他们还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为首的黑衣男子对其他人一使眼色,众人暗暗点头,同时发力,抬脚踢向还半跪在地上的许洛。
这时的许洛,迷离的眼睛突地睁开,犹如睡醒的豹子,凌厉的眼神扫向身后涌上来的众人。
八个黑衣人犹如被使了定身术,整齐划一地呆愣了几秒,仿佛突然身至北极,冷得直想浑身打颤。但是,这出神的功夫仅一瞬便一闪而过,回过神的众人举拳迎了上去。
许洛利落地站起身,毫无惧色地提拳相迎,只不到三十秒钟,就已经有两个人因骨折儿不得不退出了这个小型战场。剩余的六个人纷纷怀疑刚刚打的那个温润可欺的人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又是一个凌厉的后踢,一个人直接被踢飞到不远处的树干上,众人稍一迟疑,许洛一拳一个,又有两个人倒下了。
剩余的三人互看一眼,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在空中一抖,许洛忽闻一股香味儿,心道“不好!”虽然及时闭住了呼吸,但仍觉得眼前渐渐模糊,胳膊越来越沉,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一旁歪去。
“好疼,昔,你还不来吗?”迷迷糊糊中,许洛就感到身后火辣辣地疼,犹如被沸油滚过。勉强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这是一间四面石墙的地牢,没有窗户,只前面有一扇窄窄的铁门。
“这就醒了?体力不错呀!摄魂香可是汇龙堂的独门迷药,一般人若不昏迷一天,至少也要半天,没想到许先生仅仅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烈火盟的人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前面一个身穿紫色丝质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负手站在许洛面前。
许洛身子刚一晃动,便是“叮叮琅琅”一阵声响,他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被人用铁锁吊在一个高大的铁架上,两腿被大大地分开,分别被铁锁固定在铁架两端的支脚处。
“昔在哪里?我要见他!”许洛皱着眉,强忍着身后火辣辣的疼痛,低沉沙哑的声音配上因消耗大量体力而惨淡的容颜,真是我见犹怜。
“昔不想见你。”面前的中年男子不疾不徐,折回身坐在左前方的黑色皮沙发上。
“是你不让昔来见我对不对?他怎么会不肯见我?”许洛双目圆睁,几欲发狂。晃动的身子牵扯得身上的铁锁“哗琅琅”直响。
紫袍男人翘起腿,笑意俨然地哈哈一笑,“许先生,汇龙门是国内屈指可数的训练杀手的高级组织,许先生说来就来,别说你是烈火盟的人,就算你是昔的朋友,未经主人允许,随意踏入汇龙门也是罪不可恕,况且,许先生还伤了好几个我汇龙门的暗卫。”说着,紫袍男子冲站在许洛身后的人一抬手,重重叠叠的鞭影便呼啸而至。
“啊!”许洛一声惨叫,随即紧紧咬住嘴唇,冷汗顺着额头噼噼啪啪地往下落。背后的鞭痕一层压一层,已经分不清哪条是新打上的,哪条是先前打上的。血水混着汗水,将已经被抽成碎片的衬衣染得血红,间或随着鞭子的甩动,血水飞溅,薄薄的布片悠悠飘落。
紫袍男人此时又一挥手,鞭声戛然而止。
许洛利用这段空隙,大口地喘着气,紧握的拳头使手腕处更加僵硬,刚刚身子随着鞭打的晃动,手腕处被铁链磨出红肿的血痕。
“刚刚的一顿鞭打算是见面礼,许先生,汇龙门并不想与烈火盟为敌,毕竟我们不混江湖,只重利益。如果许先生现在就离开,我马上派人将许先生安全送离,只是,请许先生以后不要再随意踏入汇龙门禁地,更不要来找昔。”说完,男人直直盯着许洛一直迷离的眼睛。
“不让我来汇龙门,可以。”许洛啐了一口嘴中的血,喘了口气,“但是,不让我见昔,绝、对、不、行!”
紫袍男人虽然一身的儒雅,满面的清秀,却是极其心狠手辣。听许洛这样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耸耸肩,向后面又打了一个手势,一直站在许洛背后的黑衣人转身走到一旁的刑具架上,从最上面一层取出一个长约一米的盒子,将盒盖儿打开,取出黝黑的一段皮条,鞭身虽然通体黑亮,仔细看却能看到密密麻麻排列在上面的点点银光。黑衣人将其在水里浸了,直接装在一条相同型号鞭子把手上,在空中一甩,“啪!”的一声脆响,震耳欲聋。
许洛身子在空中一晃,暗自运气,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拷打。
“呵呵,许先生,我想刚刚那清脆的声音你已经听到了,那可是上好的鳄鱼背皮,打到身上,不带疼痛无比,而且鞭子上还被打上了成千上万根带刺的银针,随着每一次鞭打,银针就会刺入皮肤,连血带肉一起勾出来,那滋味……许先生真想试试吗?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许洛闻言轻轻地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我不信昔会真的忍心让我受如此之苦。”
紫袍男人不再说话,只一挥手,瞬间,巨大的疼痛直窜上许洛的脑门。许洛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跟不上了,想要痛呼,却张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任人随意抽打已经赤裸的背部。流动的空气中,鞭子停顿的间歇,似乎都能听到银针刺入肌肤,又“噗”地带出血肉的声音。
“啊!”攒了许久的力气,许洛才从喉咙里痛呼出声。刚刚缓过一口气,铺天盖地的鞭子再一次袭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后背。
就在许洛觉得眼冒金星,几欲昏倒之时,厚重的地牢铁门“砰”地 一脚踹开。
“住手!”一声清亮纯净的声音略带急促,响彻整间地牢。
昏昏沉沉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许洛犹如黑暗中看到一线光明,强忍着身后的剧痛睁开眼睛,目光游离了许久,才最终定格在那如梨花般清新俊逸的脸上。
“昔……你终于肯来了……”
番外2
就在许洛神志不清,快要撑不住的时刻,厚重的地牢铁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灵动的深蓝色影子从门口直射到被吊起的许洛身前。
“洛,你这是何苦?”来人颤抖着双手,捧起许洛已然十分苍白的脸,晶莹的泪滴,顺着那美如冠玉的脸颊,无声地一颗一颗滑下。
“昔,你终于来了。”许洛勉强睁开眼睛,虽然刚刚遭受了酷烈的鞭刑,然而,看到眼前的人儿,洛忍不住心底的激动,嘴唇翕动着,从喉咙深处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洛,洛!”叫昔的俊美少年听到许洛说话,只是把脑袋轻轻埋在许洛胸前,闭着眼睛,任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口中喃喃地喊着洛的名字。
“咳。”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紫袍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还在贪恋洛身体温度的昔身子猛地一僵,缓慢地抬起头,看了看已渐入昏迷的人,折身走到紫袍男人跟前,单腿跪地,“夜昔参见盟门主!”
紫袍男人笑了笑,也不答话,任身前的少年跪在眼前,只是端着盛有淡黄色液体的高脚酒杯在手中把玩着。
“夜昔,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良久,紫袍男人缓缓开口,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着低头跪地的少年。
“夜昔……记得。”在听到问话的同时,夜昔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着地的关节处已经显出血瘀。
紫袍男人男人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踱到夜昔面前,弯下腰,将酒杯交到左手,右手食指和拇指捏起仍低着头的夜昔的下巴,迫使他将那清新俊逸的小脸高高地扬起。
“啧,啧,这面容,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呀!怪不得迷倒了烈火盟以无情着称的刑堂堂主。”紫袍男人笑意俨然,却突然直起身子,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夜昔踹倒,那狠绝的一脚凌夜昔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却在倒地的瞬间,快速地爬起,跪直了身子。
“门主,属下知罪,曾经答应过门主的事,夜昔不敢忘记,一切都是夜昔的错,还请门主不要怪罪他人,能放了洛。”扬起容颜惨淡的小脸,暗紫色的眸子闪动着企盼的亮光,只是随着说出口的话,又是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将一身深蓝色的丝质衣裤染得斑斑点点,可见紫袍男人刚刚那一脚的力道之大。
“放了他?你凭什么可以跟我谈条件?”紫袍男人愤然地注视面前不顾自身安危,却小心翼翼乞求自己放过许洛的漂亮男孩。
“夜昔不敢和门主谈条件,夜昔只是请求门主不要因为夜昔而伤害无辜的人。”
“呵呵,我与你相处了十年有余,纵使是一块石头,也该暖热了吧?却竟换不得你对此人十分之一的关爱,昔,你是诚心让我失望吗?”
“昔不敢。门主对昔的栽培,昔永生不忘,只是,只是,门主,昔……”夜昔满眼淡淡的忧伤,既然命运让自己先选择了汇龙门,日后的一切便身不由己了。只是,为何此时心中却仿佛有千百根针刺进去,刺得越来越深……
“不要再说了!汇龙门的规矩难道由你来定?!”紫袍男人看着面前少年空洞绝望的眼神,心头一阵暴怒,一甩袖子,粗暴地打断了昔低沉哀婉的请求,“擅闯禁地者,死!”
“门主,不要,他可是烈火盟的人啊!况且,洛,洛他已经被打得昏过去了……”夜昔被紫袍男人口中吐出的话惊得浑身一颤,双膝着地跪爬两步,两手紧紧抓住紫袍男人的衣边,瞪着惊恐的眼睛,惊慌失措地哀求道。
“哼,昏过去而已,你就心疼成这样,难道还醒不来了?”说着,紫袍男人挣脱夜昔的手,大步走到许洛面前,凝视片刻,便大步走到许洛身后,手一扬,高脚杯中的淡黄色液体从光滑的杯子中飞出,如一条飞练,直扑上许洛鲜血淋漓的后背。
酒刚一沾上后背,就犹如硫酸遇到了水,“呲”的发出一声声响,满是血汗的背上顿时冒起一层白烟,再细看,原本血红的背上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血泡。
昏迷中的许洛被身后剧烈的灼痛疼醒,“啊!”的一声惨叫,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便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
“门主!你!”被紫袍男人突如其来的发难惊呆了的夜昔楞在当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便发了疯似的几步踉跄过去,扑到许洛的身后想要擦掉他背后的酒,刚抬起手却硬挺挺地顿在了半空。
皮开肉绽的后背上鲜血淋漓,被烈酒灼烧的地方皮肉翻开,泛着青白。
“如果你想保他一条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你现在再亲口告诉他一次,你永远不会跟他走!”低沉的声音在夜昔的身后响起。
夜昔先是激动得身子一震,但听到最后,眼里原本闪现的光彩重又黯淡下去。消窄的双肩努力控制住抖动,夜昔缓缓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依旧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那凄绝的眼神直透人心。
“你可以选择不说,那我就杀了他,那样你就再不会为了他而要离开汇龙门。自己选择吧!”冷冰冰的声音在夜昔往后看了那一眼后再度响起。
“昔,不……要……答……应……他……”浑浑噩噩的许洛颤着发白的双唇,断断续续地从口里冒出一个一个单字。
夜昔紫水晶般明亮的眸子眨了又眨,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落在脚下。“洛,对不起,对不起!请你……请你离开,夜昔……夜昔不会跟你走!”泣不成声的夜昔紧紧抓着竖立在地上的铁架,才没有让摇摇欲坠的身子倒下。
神智半清明半昏厥的许洛听了,身子突然猛烈地晃动起来,身上的铁链也跟着“哗哗”地响。“昔!昔!你骗我的对不对?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对不对?你到我面前来!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许洛激动得晃着胳膊,蹬着腿,想努力摆脱铁链的束缚。
身后的夜昔狠狠咬着嘴唇,抬手擦了一把满脸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便缓步走到许洛面前,稳稳地站定。深紫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许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死、心、吧!”
“不……!”一声绝望的长吼划破寂静的黑夜,许洛身后站着的两名黑衣人身子不约而同地同时以抖。
这时,一直在旁边静静观看的紫袍男人缓步走动许洛面前,轻声一笑,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儒生像。“许先生,我想,昔的话说得已经够明白了。原本擅闯汇龙门者必死无疑,今天看在昔的份上,汇龙门不与许先生计较,还请许先生好自为知,不要……”
不等紫袍男人说完,许洛“呸”地一口啐了过去,怒斥道:“卑鄙的东西,亏你长得一副好皮囊,却用如此下流的手段威逼自己的手下!”
紫袍男人猝不及防,虽然躲了过去,却没想到自己好言相劝,许洛却是毫不领情,不禁怒火中烧,一抬胳膊甩掉刚要求情的夜昔,转身就要绕到后面拿鞭子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