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绝教众擅毒蛊更有摄人心魄之术,为江湖正道唤之为魔教,然天绝教素来不和正道搭腔,两方人马从无任何瓜葛,所以天绝
教虽被称为魔教但不危害武林,谁也不会在意他们的存亡。
但是霍贤上台後有竭力拉拢天绝教之势,又加之不知哪里的人挑起事端和天绝教起了几次冲突,现在武林正道和天绝教原本平
和的关系变得岌岌可危,而这件事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欲令天绝教与武林正道反目。
「如今之计就是要先找到那放消息之人……凌青?凌青?」
凌青坐在一旁眼睛直愣愣地盯在地上,东离暮云连叫了两声他才恍然回神,自然是没听到东离暮云之前说了什麽。
「怎麽?又犯头痛了?」东离暮云关切道,见凌青摇头便拍拍他肩膀,「今日奔波劳累你也早些回房睡去吧。」
凌青没有多言只道了「东离大哥你也早些休息。」便起身离开。
夜色如墨,晚风清冷,丝丝缕缕穿过他的袍袖,在疏阁长廊上留下了一个飘逸的身影。
凌青缓缓走回自己房中,关上门,背抵在门板上,垂眸思忖。方才他确实是走神了,只因想起了那个人。
视线落在手里的归梦剑上,夜露轻结,他将剑横在面前,然後缓缓抽出,窗外绵薄的月华洒落剑身,仿佛寒凉如冰的锋刃上镀 了一层银辉。
翻腕,挑剑,剑身铮鸣,凌青转身,手里的归梦划出一道圆弧,行云流水里衣料磨擦沙沙作响,床帘微震,案上的书页翻了几 页。
凌青手腕一扫,合上的房门倏忽而开,正对房门的庭院里有芳华吐艳。剑风横荡,花瓣如飞。
凌青只是站在房内,手中长剑轻挽,便见花叶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随剑势而动,一时繁华如荼,纷乱迷眼。
以剑为器,气为动,无剑无气,气随剑动,此乃挽月剑最上乘之境界。
一套剑法耍完,凌青面色丝毫不改,收回灌注於剑上的内力,庭院里飞舞的花叶刹时失去凭依,零落如雪。
凌青嘴角微弧,转身,衣摆轻扫,门在身後自行关上。
若是六年前燕云烈见到的是如此境地,他也不会嘲笑他为「劈月公子」了吧。
不过……若是没有那一次的邂逅,凌青也许还自负於自己的剑法,若是没有那次的一面之缘,凌青的生命里也不会写下燕云烈 这三个字。
一切的一切都从六年前的那一天开始,仿佛命中注定,又仿佛老天爷开了个玩笑。
凌青翻箱倒柜找了一些伤药出来打成一个包袱。拎上正要往外走,突然想到什麽,低头看看手里的剑,然後将剑放在榻上。手
指在剑鞘上划过,接着慢慢摸到自己脸上……那是一张足够隽秀却远远不够俊美的容颜。
男子本不该在意如此,但是凌青却一直自卑於自己的普通,只因那人身边,永远美人如林。
那个人喜欢美人,喜欢穿白衣的美人,喜欢盈盈浅笑里一对秋水顾盼生辉的白衣美人。
凌青并非刻意地观注那个行踪诡秘的人,一开始是因为被嘲笑为「劈月公子」而不服气,然後一门心思扑在剑法上,总想着有 一日要让那个人瞠目结舌一回。
心心念念久了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起来,河岸柳堤、晓风残月,数多回地擦身而过,每一次都只有他驻足回首、出神凝望,
望着望着,注意成了在意……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习惯了宽腰大袖行走间飘逸穿风的丝缎长衫,定是要白的,和在那人身边出
现过的每一个俊美无俦或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身上穿的都相同,白得如雪如霜,如月华浸染。
凌青起身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银质的面具,面具只有半截,可以遮住鼻子以上的部分,凌青望着手里的东西想了想,然後毅然
带在脸上拿过那个装有伤药的包袱出了门。
山下,血的味道隐隐未散。山风啸过,尖锐刺耳,宛如鬼魅吟号。
凌青凭着印象找到白日里做下记号的地方。
移开枝叉,那个人依然躺在那里。凌青很轻地舒了口气,抬手摸摸脸上的面具,然後才走过去蹲下身。
六年前他就见识到燕云烈在武艺上的出神入化,也只有那般出神入化才能从那种情况下脱身。
借着透过茂密的枝叶照下来的微弱月光,看见燕云烈肩头的血已干涸,伸手正要将他伤口处的衣服撕开,蓦地,对方猛然睁眼 ,眸光犀利,同时未受伤的手一扬。
凌青反应极快直起上半身向後一躲然为时已晚,颈脖那里仿如被蜂针刺了一下,用手去摸时只有指尖上的一点殷红。不知是什 麽暗器,总之细如牛毫,入血即化。
毒针也许……
「什麽人?」燕云烈已经手捂着肩头的伤口坐了起来,深沈的眸子里敛着骇人的凛冽。
凌青没有出声,维持着上半身挺直而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只是眼睛看向那个掉在地上的包袱,刚才情急间只顾躲闪,包袱从手 里滑落,里面的伤药都掉了出来。
燕云烈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地上,看到那几个瓷瓶,手指沾了些散洒出来的药粉闻了闻,随即一脸的戒色稍敛,「这是……金 创药?」
醇厚的声音掩在浓重的夜色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蛊惑,又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威慑。
凌青咽了口口水,然後压低了嗓子,「燕教主既还有气力伤人想是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应该是不需要这些了。」说着正要运功
想试试是否如自己所猜的,刚才那个上面带毒。
「别运气,会加速『清风』游走全身的。」燕云烈喝止道。
果然是毒针,凌青心想。只能静气凝神,伸手点了身上几处大穴,然後从靴帮里掏出匕首向脖子那里割去准备放出毒血,虽然 知道也许这只是白费气力。
谁知匕首的锋刃刚贴上脖子突然一个身影凑了过来……
暗香沈,低迷回,一石投水,涟漪散。
「既是燕某误会,便该由燕某负责。」话音是落在他的耳边,握着匕首的手被掌住,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对方身上的血
腥以及夜露清寒,然後什麽柔软湿润的物什贴上了颈脖……
凌青当场僵住,整个人木头一样的杵在那里,直到燕云烈的脑袋稍稍离开撇开脸吐了一口血在地上,凌青才明白对方是在做什 麽。
濡湿的嘴唇贴着脖子那里的肌肤,辗转,吮吸,过於暧昧的举动,以及某种压迫胸口的感觉,让凌青觉得自己的吐息也开始凌 乱。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只是想来看一下他的伤,给他留些伤药,但是为什麽……会变成这样的情况……?然同时,凌青又觉得
心里腾逸起一阵不知名的情绪,类似逾越了某种不可逾越的障碍而产生的罪恶感,就像明明知道不该如此,但是还是忍不住那麽做
了,後悔的同时却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欢喜。
「好了……」燕云烈将脑袋挪开,用袖子擦了擦嘴,「『清风』的毒性虽强但发作很慢,虽可能还有余毒但不致伤命,只是燕
某身上没带解药,一旦连络到我的属下便让人将解药送来,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只觉自己脖子那块地方发着烫,如被火烧灼,一直烫到了心里。
凌青有些失神没有听清楚燕云烈在说什麽,只听到他问他叫什麽,下意识的「凌」字正要出口,然猛得止住……
凌青动了动嘴唇,平静而道,「在下姓秦,单名一个林字。」
藏情 4(古装武侠生子)
回到山庄的时候,天方初霁,初升的薄日透过云层浅浅照下来,晨曦载曜,散浔烟,拂青霭。
凌青翻身下马,在马臀上拍了一下,马儿便听话的自己向马厩方向跑去,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渐行渐远清脆如碎的 蹄音。
凌青站在庭院里,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上凝了一层夜露,小小的水珠在晨光下泛着如珠如玉的莹润光泽。凌青看着手里
的面具看得出神,耳边还回荡着那个人低醇的声音,『秦公子救人一命,燕某日後定涌泉相报……』
不觉嘴角微微一弯,然又很快敛起笑容,嘴里却有几分苦涩。
燕云烈用那些伤药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然後和他一起出了林子。燕云烈去的是一所青楼,大红灯笼的幌子,胭脂香粉飘嫋,告
别时和他约定了三日後到这里取「清风」的解药,然後那人便转身和出来迎接他的娇俏女子一起走了进去。
凌青站在那里,直到燕云烈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那个人的身边永远不缺容颜艳丽的美人,倾人国,惑人城,一笑迷下蔡,而每次见到的又都是不同的人,青罗碧衣云髻雾鬟,
多数时候陪在他身边的都是一袭白衣飘逸如飞,容颜如画笑餍带蛊。於是心里生就几分低落来,然後又不自觉地去摸脸上的面具, 只觉指下的冰冷透彻心扉。
凌青看着手里的面具,凝结其上的水汽散去,银质的面具映出他的脸,端正的五官,柔和的线条,饱蕴着江南水乡晶莹澄澈的
山清水韵,却是极为寻常的容貌,和那人身边的那些比起来,何止差十万距八千,况还曾经因为剑艺不精被嘲笑为「劈月公子」。
捏着面具的手微微的颤抖,蓦得,脑门一阵针扎似地疼痛骤然而起。
心知是旧疾犯了,凌青扶着额头手撑上庭院里的石桌,这头痛症跟了他好多年,病症犯起来的来势也一年比一年厉害,寻访过
不少名医却都找不出症结所在。待到这一阵疼痛稍缓,凌青颤抖着手摸索着从袖袋里找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碧玉瓶子,正要打开,却 是手一滑掉在了地上。
瓶子咕噜咕噜滚到一个人的脚边。
「凌青?」
东离暮云连忙捡起脚边的东西,几步走到他面前,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喂他吃下,然後手在凌青的脊背上轻抚,注了内力助他运 气。
「好些了麽?」东离暮云关切道,秀挺的眉微微纠着,眼里塞满了担忧。
凌青点点头,听到东离暮云说要找大夫再给他看看时,连忙一把拉住东离暮云的胳膊。
若是让大夫诊脉就一定会被知道他还中了毒!
「不用……我这毛病东离大哥也不是不知道,多少年了,能医好早医好了。」
东离暮云想说什麽,话到了嘴边偏又强忍了下来。两人皆都不语,过了一阵凌青苍白的脸色
才好些,东离暮云语气柔和道,「好点了就回房再休息一会儿,我让人把早膳送你房里……」
凌青点点头,然後微微一笑,「谢大哥关心……」便从东离暮云手里接过那个碧玉的瓶子放回袖袋里,「那我先回房了。」转 身正要走,被东离暮云又叫住。
「哎,你脖子那里怎麽了?」
脖子?
凌青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尽收入东离暮云的眼底。东离暮云的手指还没触到,凌青已经退後了两步,手紧紧按着颈项,脸 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可能是……可能是被虫咬了……」说罢急急转身,简直是落荒而逃一样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晨曦下,白衣胜雪。
东离暮云自然认得他身上的还是昨日的那一身衣衫,四周有很淡的不易查觉的血腥气……
显然凌青晚上有出门到现在才刚回来,并且并不愿意让他知道。
凌青跑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略略喘气,然後想起什麽的手摸向自己脖子那里……
伤口细小,燕云烈吸出毒血的时候稍稍用力了些,所以那里留下了一小块淡淡若花瓣的痕迹。
一想起来,被燕云烈碰触的地方就隐隐发着热,依然清晰记得那略有些冰冷的唇贴上颈脖时的感觉──濡湿的,轻柔,末了还
用舌尖舔了舔伤处……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却被他做得如此情色而诱惑……
凌青只觉脖子那里的灼热一路往下蔓延,最後汇聚到小腹,引起阵阵胀痛。
他觉得自己有些无可救药,但是这六年来,那张隽朗的面容,那个潇洒不羁的身影,深刻在心里,越描越深,不可自拔!
三日後凌青如约到了那家青楼,门口的姑娘一见是他,不待他开口已经敛起脸上媚笑,倾身相迎。
「秦公子,请跟我来。」
女子一直将他带到青楼的最里侧,绕过亭台水榭,穿过绵曲的长廊和花径,到得一处小楼前,较之外面少了莺歌笑语,多了几 分清幽。
「教主就在里面,奴婢不便进去,秦公子请自便。」女子示意他自己敲门进去,然後福了一福便转身走了。
凌青站在门前想了一会儿才抬手敲门,「叩叩」两声响之後里面却没有回应,他又等了一阵才决定推门进去。
门打开,里面很暗,凌青抬脚跨过门槛,刚走进去,门就在身後砰地关上,同时铿地一声,冰冷的刀刃贴上颈脖。
房里的蜡烛倏忽亮了起来,他看到燕云烈正捧着茶盏慵懒惬意地斜倚在软榻上,明灭跳动地烛光勾勒出他硬朗的线条,眉如剑
,眸如鹰,微微眯起的星眸里是如箭般犀利的眸光。
凌青看了眼一旁执刀架着他的人,再又看向燕云烈,「不知道燕教主这一着算什麽?」
燕云烈将手一伸,一旁的女子便已意会地接过他手里杯盏。燕云烈坐起身,手撑在膝头,声音低沈而冷冽,「敢问秦公子与天
绝教有何过节,要在山路埋伏致人死地?」
「你说什麽?」
「那条山路平时鲜有人走,秦公子的衣着打扮也不绝像山野村夫,更是特地带了伤药而来,难道秦公子未卜先知已经知道有人
伤重在此?」燕云烈下了软塌,走到凌青面前,抬起一手捏住他的下颚迫他直视自己,「说罢,你们的目的是什麽?或者又是谁指
使你们的?还是,秦公子不方便以真面貌示人……实则是燕某故友之故?」说着另一手就要去揭他的面具。
藏情 5(古装武侠生子)
凌青一惊,在燕云烈的手碰到面具之前,劈手一掌震开架着他的侍卫夺下对方手里的刀,翻腕一转横削向燕云烈。他只是想阻
止燕云烈揭下他脸上的面具而无意伤人,故而徒有招式却无任何威胁。燕云烈退後一步,眸眼里满是厉色,手成鹰爪直伸过来,凌
青侧身一让然後转身意欲夺门而出,不想手腕被人大力一握拉了回来,凌青也顾不得许多,手腕扭转从燕云烈的钳制下松脱,身子
一低,接着一招下势手里的刀由下而上挥出去,招式一半的时候胸口猛地一痛却是一口腥甜涌上喉头。燕云烈见此,手握上他执刀
那只手的手腕,一抓一滑,凌青只觉手上一麻不由松手,那刀便到了燕云烈手里,刀光一闪,再次架到凌青颈上。
凌青胸口微微起伏,一丝鲜红顺着嘴角淌下来,「原来燕教主一开始就怀疑秦某,且早已算好了毒发的时辰,只等秦某来自投 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