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相为隐————曲水老师

作者:曲水老师  录入:05-16

  “你不是画画儿的么,我干嘛跟你提这个?”何瑨宁心不在焉地扯谎,“而且以前听你们那群人念的诗吧,没感觉;就昨儿晚上沈弼写的那什么我听进去了两句。”

  “你还懂诗?”邬红梅莫名其妙。

  何瑨宁感觉有点儿不爽:“我不懂诗你带我去听什么?”

  “行,我帮你约一约。”邬红梅吧嗒挂了电话。

  何瑨宁在办公室东摸西搞地忙了会儿别的事儿,邬红梅回话说沈弼很有兴趣,叫何瑨宁这边定时间。何瑨宁说你没说是我约他吧?邬红梅一愣说这倒没有,要不我这会儿再跟他说去?何瑨宁急忙说不用不用,就这么挺好。

  何瑨宁跟廖党生这边三下五除二地订好了地方,心情不由一阵大好。何瑨宁哼着小曲儿收拾好文件准备出门吃午饭,下到大厅就看到苏略跟所里几个小助理凑在一块儿扒盒饭。

  “瑨宁,”苏略笑嘻嘻上来打招呼,“这会儿才下去吃饭哪?”

  何瑨宁见苏略冷不丁地杀出来,心下不由偷偷打了个寒战。他跟苏略随便哼哈了两句,刚要走又折回来,皮笑肉不笑:“小苏,最近我手里多出来一个执行案子,你自己给处理一下。”

  “我?”苏略一脸疑惑,马上又高兴起来,“诶,你是说让我独立办案?这个……啊,这个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你总不能当一辈子助理,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何瑨宁假惺惺拍着苏略的肩膀,“我就看中你是个人才,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苏略点点头:“那是一定不能忘。”

  “行,那下午上了班你到我这儿来拿材料。”何瑨宁又拍了苏略几下,乐呵呵地下楼了。

  楼下是何穆停着车在等。何穆难得下了班开车过来接何瑨宁,这次破了例便等得有些不耐烦,在何瑨宁还没下楼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抽起烟来;何穆挺喜欢用尼古丁把自己笼罩在烟雾中,就跟这么做了别人就会看不到他一样。

  何瑨宁意气风发地下楼来,拉开车门就皱眉头:“你就不能少抽点儿烟?自打五条禁令一下来这一个个儿地就差把烟当酒喝了,你自个儿上凫州电视台去看看,整个凫州就你们单位开个会就跟抽鸦片似的。”

  何穆讪讪掐熄了烟头,何瑨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龇牙:“你就抽吧你,赶明儿你横死街头都不用我来认尸,剖开肚子肺最黑的那个就是你。”

  何穆去扭钥匙,言辞中微微有点儿不愉快:“宁宁,我看你也抽烟啊,你是闻不得别人身上有烟味儿还是怎么?”

  何瑨宁抿着嘴斜瞄何穆一眼:“……你身上的烟味儿我还是很喜欢的。”

  何穆没敢往何瑨宁那边看,自己悄悄在鼻子尖上摸了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打方向盘滑入行车道。

  何瑨宁心怀鬼胎地玩儿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偷眼看着何穆的侧脸,看了半天也不见这人脸上表情有什么变化,不由觉得没劲儿。他往窗外瞅了瞅,终于想起一件正事儿:“何穆,我打算让苏略独立办案。”

  何穆飞快瞪了他一眼:“你他妈有毛病吧?”

  “我没毛病。”何瑨宁重重皱了皱眉,“苏略那王八这次跟我玩儿真的,是时候好好儿收拾收拾了。”说完深深不忿地转过头,“我他妈就没见过这么阴毒的人,当小三儿就算了,老子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结果他反过来捅我一刀。”

  “那你还拿案子给他做?”何穆问道。

  “未必我现在还留他在身边?”何瑨宁发出一声嗤笑,“那王八以前风光是仗着自己有个高院的老爹,现在那老王八也被双规了,再叫姓苏的出去一个人闯荡还不如叫他去死。再说他爸当年有哪些个宿敌我又不是不知道,随便挑拨一两个出来都能折腾死他。”何瑨宁笑得开心极了,“要不怎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正好最近手上新进了个地皮案子,他要玩儿我就陪他慢慢玩儿。”

  何穆沉默了一阵:“要怎么折腾随便你,不过你那都是治标不治本。苏略没那么傻就留那一份手抄本,”何穆慢慢看何瑨宁一眼,“再说,指纹只有苏略一个,不代表背后就只有他一个人。”

  何瑨宁有些焦躁了:“那怎么办?咔嚓一刀齐根儿断了?”

  何穆想了想:“你找个机会到他家里去搜一圈儿,有什么实物的数据的东西先都毁了再说。”

  “他现在搬回去跟他妈住,老太太一天到晚在家,我上哪儿找机会去?”何瑨宁皱皱眉头,“难不成还来个满门抄斩?”

  何穆不由失笑,趁着红绿灯松开变速档拍拍何瑨宁的脑袋:“你小子一天到晚尽瞎想些什么呢。”

  何瑨宁格开何穆的手:“我不瞎想,别人就要瞎想。”

  “年纪轻轻谁像你活得这么累。”何穆深深望了望何瑨宁,终究是觉得尴尬了点儿,又目视前方继续开车,“你人好,命好,心眼儿也聪明,要是老老实实地呆着,一辈子平平顺顺地也就过去了;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儿。”

  何瑨宁静静听着,表情阴鹜了一下,终究是没说什么。叔侄两晃晃悠悠开到牡丹阁,何瑨宁下车的时候又想起邬红梅,下了车倚在车身上瞪何穆:“到这儿我就想起来了,上回邬长富见了我又跟苍蝇似地打听你,你跟那暴发户还真要成一家人?”

  何穆收了车钥匙莫名其妙地看何瑨宁一眼:“我听娓妮说你最近不是跟邬红梅打得正火热么,怎么还跑到这儿来跟我扯皮?”

  何瑨宁脸皮子一红,有点儿恼怒地蹦到何穆跟前随着他上楼:“我跟她没关系,她又不喜欢我。但人家老爹想收你做女婿,你在那边磨磨唧唧不表态,谁知到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哦,你是嫌我不表态?”何穆回望他一眼。

  “你就是没表态。”何瑨宁低着眉毛嘀嘀咕咕。

  何穆不由乐了一下,回手刮了刮何瑨宁的鼻头,继续带着侄子上楼。

  何瑨宁原地翻了个白眼儿,气哼哼追上去,底气不足:“我,我跟你说……我跟你不一样,指不定哪天就结婚了。”

  何穆走在前面稍微停顿了一下,也没回头,淡淡然飘过来一句:“诶,我知道。”

  “知道你就……”何瑨宁张张嘴,想了半天也不晓得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忽而觉得一阵懊恼,几步追上何穆一块儿走进餐厅,手在对方衣摆下面轻轻拉了拉,“今儿吃什么?”

  何穆带他找好座儿,拿起菜单看了看:“中午多宝鱼特价,咱们俩来个粥底好了。”

  何瑨宁淡淡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开始玩儿餐布;何穆在对面端详他一阵,不由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何瑨宁的手:“你这孩子一天到晚心事儿能不能别那么多?”

  何瑨宁忿忿看他一眼。

  “别瞎想,我怕的事儿比你多多了。”何穆慢慢收回手,语气不由凄凉了几分,“谁没个糊涂的时候,”半晌接出下半句,“……好一天算一天吧。”

  15 奸情

  “买这么多吃食,赶着回去给沈弼做饭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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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还是在塞上江南。

  沈弼一见何瑨宁脸都木了,抿着嘴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邬红梅:“他……何律师怎么在这里?”

  何瑨宁张了嘴正要嬉皮笑脸,忽而见沈弼脸色陡然间沉下来,猫一般地直盯着他背后:“廖,廖……?!”

  何瑨宁一回头就看见廖党生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花儿似地:“小沈。”

  沈弼气得就快要跳脚:“你怎么,你怎么也在这儿?我今天明明约的是别人……”

  廖党生高高兴兴去搭沈弼的肩膀:“都是朋友,哪儿能那么见外?”说完又一手去勾康亚岱,“老康跟我可是十年的哥们儿。”

  “哪儿才止十年!”康亚岱笑着敲敲廖党生的胸口,“你掰着手指头算算你这都大学毕业多少年了,还以为自个儿年轻得很?”

  “哟,康会长。”沈弼笑得有点儿神经质地看向康亚岱。

  “正好大家都认识,今儿晚上咱们好好玩儿!”康亚岱来了劲,嗓门儿也跟着大起来,咋咋呼呼招呼着诸位入座。沈弼别别扭扭地看了看廖党生,选了个离他老远的位置坐下来。

  邬红梅不高兴地偷偷对着何瑨宁翻白眼儿:“怎么回事儿这是?”

  “没怎么回事儿啊,”何瑨宁装傻,“你不都看见了么,就是那谁,跟廖党生是老同学,这会儿都凑过来一块儿玩儿来着。”

  “你骗谁呢?”邬红梅拧着眉毛,十条削葱根也在下面跟着拧裙子,“你又想跟谁攀关系呢?”

  何瑨宁一脸正气:“我没有。”

  “我是说怎么你那天一见小沈就跟苍蝇见了血似的,”邬红梅眼神儿都快发光了,“何瑨宁你这人忒讨厌。”

  “没有,你别瞎想。”何瑨宁温温和和掐断了话题,转头就投身到康亚岱的诗兴中去了。

  邬红梅挺明显地在他耳朵边上冷笑了一声,杵了杵筷子开始吃饭。

  何瑨宁知道这小姑奶奶一准是不高兴了。他觉得邬红梅这人忒难伺候,一副小孩子心性,翻脸比翻书还快,画个画儿写首诗都能跟自己气上老半天,不晓得那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穷折腾些什么。这会儿何瑨宁手里掐着长富超市的案子,当事人法官两头都不敢得罪,只能努力跟上这两位奇人的步调;邬红梅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何瑨宁屁也懒得去钻研一下,也跟着颠儿颠儿地点头说是啊是啊,凡所有相不都他妈是虚妄么。

  不过何瑨宁觉得邬红梅还有一个优点就是甘于寂寞,生起气来只晓得缩在一边天人交战,断然不会去麻烦别人来插手;何瑨宁一向管挖不管埋,邬红梅生气又不会少他一块肉,正好扔下她自己忙着灌沈弼去。

  这回沈弼那边瞧着也好像不太高兴,何瑨宁使出浑身解数撒欢儿似地灌酒,不料廖党生那头人来疯得比自己还厉害。何瑨宁端着酒杯子一来二去地把自己弄得有点儿晕乎了,瞪着廖党生那一张殷勤的笑脸就犯困,心说姓廖的平时光顾着猥琐去了,这么今儿这一回格外地热情奔放,别是真看上人家沈弼了吧。

  那边厢康亚岱正吹得厉害,何瑨宁不晓得这康会长是真有两把刷子还是个大忽悠,让沈弼坐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何瑨宁从康亚岱眼里倒是真看出了几份相见恨晚的神情,沈弼在边上时不时搭搭话,两人一动一静投机得紧;就是廖党生老舞着个茅台小瓷瓶儿在边上打岔,被沈法官偷偷甩了好几个大白眼儿。

  何瑨宁也属于那种典型的人来疯,利益当前就一不要皮二不要脸,上赶着往人家沈弼杯子里倒酒;康亚岱在那边讲诗词歌赋,何瑨宁就跟廖党生一块儿穿插黄色笑话。这一晚众人皆HIGH,邬红梅跟沈弼都属于那种不胜酒力的主儿,两三杯就被放倒了,最后一干人集体涌进楼上包房鬼嚎。

  何瑨宁喝醉了就喜欢唱少年壮志不言愁,MTV上年纪轻轻的刘欢老师和无穷无尽的公安大沿帽交相辉映,每每让人边哭边笑。这回何瑨宁扯着嗓子唱到峥嵘岁月何惧风流,一个回眸就不小心看到廖党生怀里搂着烂泥似的沈弼正咧着嘴傻乐;何瑨宁脑瓜子“轰”地一下就清醒了。

  几个人唱到半夜散伙,邬红梅不晓得是气的还是高兴的,早早把自己弄醉倒何瑨宁边儿上睡着了。何瑨宁一边扶着邬小姐上车一边回头看沈弼,就看见廖党生跟娶了媳妇儿似的喜滋滋扛着沈弼往自己车上拽,大咧咧对着何瑨宁拍胸脯:“没事儿没事儿,小何你只管放心回去,我负责把沈法官送回家。”

  何瑨宁细细看了看软到不省人事的沈弼,目光如炬直逼廖党生:“你怎么知道他家住在哪儿?”

  袁玮承手底下那个扯不清道不明的地产评估官司还有一个礼拜开庭,袁玮承这天想起这茬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过问了一下;何瑨宁挂了电话在自个儿办公室来来回回踱了好几圈,心里终于一横,按了开机键开始写举报信。

  何瑨宁前一阵儿把这案子结结实实地研究了一顿,觉得范正海这老混蛋吃人不吐骨头,从正规程序要把案情理清楚是不可能了。袁玮承面子上是受人蒙蔽,实际上也没吃什么亏,无缝钢管厂那边篡改资产评估报告的事儿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事儿顶好就是法庭居中双方和解,让姓袁的拿点儿钱消点儿气,自己再从中悄末声儿地发点小财就成了,皆大欢喜。

  法官的贪污渎职在检察院属于自侦案件,凫州市检院每年接到的*举报信不计其数,真真假假甚是壮观。何穆同本市的几个检察长素来关系良好,前几天便滥用职权抽调了几份跟范正海有关的举报证据出来拿给何瑨宁过目。何瑨宁拿着举报信翻了翻,挑了一篇言辞激烈证据翔实的就拿回来修改,配合上这次私分国有资产的案情,天花乱坠地痛斥了一番,最后结尾打上苏略的名字直接投往市政法委。

  范正海在政法委有个亲哥哥,这封署着苏略名字的下三滥举报信断然是不会对范法官的仕途产生什么影响的,但却足以把苏略的律师生涯毁个灰飞烟灭。范正海跟苏老爹在高院是出了名的不和,老苏这回被双规也不知那姓范的畜生在后面或明或暗地出了多少力;何瑨宁这会儿帮苏略尽了个雪耻之孝,自我感觉简直良好极了。

  何瑨宁估摸着那封举报信不出一天就能送到范正海本人手里,这风口浪尖儿上范正海也不敢把这案子怎么样,一来二去地拖几下案子到最后肯定是和解;这帮畜生当初私分国有资产的时候闷头发了大财,这会儿也不至于小气得一分钱都不出。何瑨宁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倒也不担心范正海会疑心到自己头上;何瑨宁心说就算你修炼成精了觉出这事儿是我干的,老子后面还站着个何穆呢,老子怕你个屌。

  “老子后面有何穆”,这是何瑨宁那肤浅的脑瓜子里最新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出于一种做贼心虚的心态,何瑨宁一直挺难理解何穆对自己的珍视;何瑨宁一心向钱唯利是图,断断然不会晓得何穆从开始到现在都在为自己折腾个什么劲儿。他就是非要人家跟自己有一腿了,盖上戳儿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觉得这人以后就是自己的了;凡事儿嘛都得讲究个等价交换,何瑨宁觉得自己这么葱花儿水嫩的一个大活人交出去了,怎么地也得让何穆安安心心护着自己两年。要是何穆老像从前一样一无所求似地为自己鞍前马后,何瑨宁觉得自己心里才渗得慌呢。

  何瑨宁掰着指头算算自己跟何穆“好上”了似乎也没几天,他老觉得那天中午就他妈跟在做梦似的,一直以来自己总在心里穷琢磨着的心事儿居然就那么成了。何穆平时没事儿老爱跟着交警队的青年人一块儿踢球,腰肌练得老当益壮,衣服一脱生猛得很。何瑨宁在床上病怏怏地浪叫了半天,歇下来的时候抱着何穆的脑袋放开嗓门儿就开始哭;何穆事后烟也没有抽,搂着何瑨宁没头没脑地一顿沉默。何瑨宁撒泼撒够了回手去抱何穆,说何穆,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叔叔了,你就是何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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