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落石的屏风四扇门一出,他绝对接之不下。
接不下也要接,世上总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向都是他们的宗旨。
凌落石胸口血气翻涌,铁手的一以贯之神功,也不是这么好受的,他需要调息。
就在这时候,平地里却生起了雾,雾气起初很淡,却越来越浓,且蔓延的极快,不一会,雾气已经布满了山间,浓雾中,人影难见。
凌落石猛然惊觉,大喝一声,
“退,雾里有毒,”
浓雾中,一个人影却悄悄的掩到了铁手身后,伸手迅疾的封住了他几处大穴,迅速的挟起他,又悄悄的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中。
5
当铁手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的屋子里。窗外,暮色渐浓,已是傍晚。窗前,正盈盈的站着一个水蓝色的窈窕身影。
仿佛感觉到铁手已经醒了过来,那人缓缓回头,清艳的容颜在黯淡的暮色中依然亮丽,一改黑色劲装的水蓝色罗衫让她一直都凌厉的艳色却在这暮色里呈现出分外的秀气和分明的清丽。
“你醒了。”
唐仇远远的看着铁手,淡淡的道。
“唐姑娘所图为何?”
铁手沉定的问。
唐仇和大将军本是一道的,为什么却要冒险把他从凌落石手上救出。难道四大凶徒和凌落石间早有异心。不过,对他来说,落到谁的手里都是一样,不过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罢了。
现在,他穴道依然被制,而且浑身无力,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说话也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张开嘴。
“没有图谋,”
唐仇静静的开口,
“我只是爱上了你,”
“我可以离开大联盟,甚至可以帮你对付大将军,我只要你,要你和我一起走。”
唐仇绰约的站在窗边,晚风里,她如一朵开在崖边的白花,娇弱却艳丽,明艳却寂寥。
她凝眸看着铁手,心如鹿撞,手心发冷。
----第一次,唐仇对一个男子,动了真心。
----也是第一次,唐仇愿意为一个人改变自己,愿意付出感情,也愿意去相信感情。
铁手沉静的看着他,不激动,不惊讶,甚至连动容都没有。
他只是徐徐摇头,缓慢的、却是斩钉截铁、毫无犹疑的摇头。
瞬间,唐仇白了娇靥,愤怒甚至是绝望如同潮水一样漫过她的全身,让她的眼色在一瞬间从带点期待的温柔变成了冰冷如雪的寒煞。
这个男人,他拒绝了她。他连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她。她第一次对人动了真心,居然被这个男人如此毫不犹豫,毫不考虑的拒绝,他看她,不过是一般女子,他没有对她动心,甚至,一心要除掉她,
他根本不爱他,他没有为他动心,而她,却在这一场玩弄中丢了自己的心。
唐仇扬起了眉,微微的笑了,挑眉的她别有一种英烈而刚艳的丽姿,而那笑容里带出的冰冷和说不出的寒煞让她的丽竟然充满了杀气。
“你知道吗?我是个不择手段的女子,”
她凝定的看着铁手,
“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杀了你。”
“我宁可死,也不会答应你。”
铁手定定的说,他天生就是个沉稳淡定的人,无论心中何等迷乱,面上是丝毫不现。可是,乍闻唐仇的话,他不是不吃惊,不是不惊讶的,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是唐仇,却说她爱他
--她是唐仇,她的毒杀人无数,可是,她的心才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比她的毒更毒上百倍。
--她是个以玩弄人心为乐的女子,她根本不会爱人,
可是,看着唐仇那认真到寒澈的眼色,那执拗紧抿却只显出绝丽的下唇,铁手心,倏忽间也起了动摇,她不象是假意,她难道是认真的?
危险,
铁手蓦然一凛,
他居然为这女子所惑。
铁手迅速收敛的心神,他毕竟潜神内照,返光内莹,立即心性明定,当下心内大惭,自己居然对这个女子起了迷惑,唐仇,最毒的是心,她这样的女子,岂会爱上人?
而且,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此刻大敌当前,这个女子心思鬼神莫测,手段歹毒恨辣,他绝对不能有丝毫的迷惑。
听了铁手坚定坚决的回答,唐仇蓦然静了下来,她凝望着铁手,突然讥诮又冷漠的笑了,
“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铁游夏,你也不例外。”
然后,她又笑了,这一次,她的笑容美如,
“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我这么美,你怎么会不动心呢?”
唐仇悠悠的说着,她这样说着的时候,自有一番迷人的意趣,初听不觉,但省觉时意韵已攒入肺腑,且对
眼前这叫唐仇的女子生起了一种茫然的情意。这也不能算是一种淫意,因为其间疼惜仍多于肉欲,怜爱仍大于轻淫。
唐仇对着铁手施展了她的迷神引。
铁手上次在泪眼山上,内力充沛,尚且为唐仇的迷神引所摄,险些失神伤心。当时哀叹若不是凭绝大的内力拍击大地,藉大地之声破去唐仇的声音,恐亦难以自抑。何况他此时穴道受制,内功全消,又如何抵受的住。
一时间,他竟为这柔声曼语引动了一阵遐思,心施摆荡不已。
铁手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功力全失的他如今只能凭一点心头明澈之意,无尘之心苦苦硬撑,如果能动,他恨不得能立时自尽,偏偏他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唐仇清冷的笑了,声音却越发的流丽婉转,她的笑容和她柔媚的语音是如此的迥异,却偏偏只让人生出一种痛惜的酸楚。
“为什么,我好喜欢你,你不要怕我,我只要你喜欢我就好了,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这最后一句腻语,终于击溃了铁手的神志,他低喝一声,只觉脑中一片晕眩。仅剩的最后的一点清明,让铁手知道唐仇伸指解开了他的穴道。然后,一个沁凉的温润的身体投入了他火一样炽热的胸怀里。
这微凉的温柔让他欲念如焚。铁手呻吟一声,再也无法自制,翻身拥住那个柔润的身躯,那柔若花瓣的身体。
一片迷乱狂热的晕眩中,铁手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清晰的记得那微颤的肩膊,纤弱的战栗,还有,那紧合的睫毛下,缓缓凝住了两滴泪水。
窗外,骤雨如剑,寒风如刀。天地间仿佛都已为这萧杀的雨意所笼罩。
夜深,夜寒,夜冷,夜浓。
铁游夏整衣而起。他看着窗前凝痴的那个女子,眼中却升了从未有过的杀机。
----他性格温和,性子温柔,为人敦厚,对人宽容,纵是大奸大恶之人,也从无必杀之念。可是今日,他却对一个美丽的女子,生起了从未有过的浓浓杀机。
铁游夏从未如此激怒羞愤过。
羞辱、愤怒,激恨、怨愤……种种他几乎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激烈情绪在他心底激荡不已,咆哮汹涌,让他生起了平生未曾有过的杀性、恙怒。
他内力雄浑,且定力过人,一向光明磊落,平生正义凛然,从不染情爱之事,更不行苟且之事。可是今日,坚持二十余年的操守德行却全然毁在了这个女子手上。
他怒极,愤极,这个女子,居然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毁了他,
心底的杀机,浓的连铁游夏自己也为之震悚。
唐仇徐徐回了头,她容色清寒,眼色如雪,淡漠的看着脸色森寒的铁游夏,她冷然道,
“你想杀我?”
“那就动手吧。”
唐仇盈盈的坐在那里,不再看铁游夏,也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铁游夏,却无法下手。
教他如何下手?
这个女子,他与她,有了那么一夜。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手段,不管他是不是被她陷害。事实就是事实。
----他,是占了她的身子。而且,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唐仇没有男人,从来没有过,
为什么?这个女子要如此做?
“我爱你,所以,我一定你成为我的。”
“我爱你。我说过了,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的得到你,我是唐仇,我才不管什么礼教道德,我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你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好,我还是得到了你。”
那是决绝到平静的陈述,那是平静到无波的伤心。
唐仇的话如霹雳惊天,在铁游夏的脑中炸开,轰然响如雷鸣。
--她是真的爱他,
--她居然是真的爱他。
震惊震怖心乱如麻的铁游夏却依然听见唐仇那清冷的语声,
“我是唐仇,我绝对不会失败。”
唐仇微昂着头,望着铁游夏,晶莹的牙齿咬在因为寒意而颤抖却更艳烈的下唇上,印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白。
唐仇的声音在这雨夜里仿佛暴雨敲在那一树绯寒樱上,樱花在这冷雨里哀怨的落了一地的哀凄挽歌,也仿佛深秋的冷雨,每一滴都砸在铁手的心上。
铁手无比惊悚,唐仇爱他,这事实仿佛巨石一样砸压在他的胸口,郁闷沉重,让他无法呼吸,无法开口,甚至是,无法动弹。
--他该如何?
--他能如何?
铁游夏缓缓放下手,黯然垂眸。
她爱他又如何?
他不能接受,她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他怎能接受?大道如天,各行一边,他和她,根本就是敌人,两军对垒,他不能放纵自己,
放纵的结果只能是更痛苦的结局,他不能放纵,他只能选择抿弃,只能选择无视。
--这女子杀了他许多的朋友,他本是要杀她的。他也决意要杀他。如今,她又用卑劣的手段毁了他。
--可是,他却不能下手。
--他占了这女子的身体,不是他自愿,但是,事实不容抹杀,他,和这女子有了一夜----痛苦也好,后悔也罢,他终是和她有了那样的一夜。
这女子,连爱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如此狠毒。
缓缓转身,铁手大步的走出了有些凄冷的屋子。走进了漫天的冷雨中。他可以感觉到身后那那冷冷的,怨毒的目光,如剑,如冰,刺在他背上。可是,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他也不能回头。
--他和唐仇,本是江湖上的一段孽缘,他不能要,不能想,他只能选择忘记。他知道,自己伤害了这个女子,重重的伤了她。
--她是他的第一个女子,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一个女子,无论她用什么方法诱惑了他,她毕竟是一个女子,他是个温柔宽厚的人,却偏偏做出了如此无情的事情。可是,他必须如此。
--他不能回头,一回头就是万劫不复,一回首就是无底深渊,毁了自己事小,连累了世叔和兄弟事大。
--他不能接受这份感情,他不能爱这个女子。因为她是唐仇,因为他是铁游夏----所以,注定他们没有未来。
唐仇没有动,她的脸上,甚至没有表情。
她只是平静冷淡的望着那个大步离开,连头也没有回一下的伟岸男子,眼中的怨毒已结成了雪,冻成了冰。--他不爱她,他心里没有她。
--她是唐仇,她不求人爱他。但是,她不许她爱的人心里没有她,
--她一定会让这个人记得她,无论是用什么样一种方法,她都要把自己刻在那个男子心上。
她因为爱上他而流了泪,但是,她不会再为他流泪。
唐仇的泪,流一次都已太多。
5
四大名捕齐聚泪眼山,合斗凌落石。
四大名捕,天下无阻;
四人联手,邪魔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