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刚想说话,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下打碎玻璃的声音。
“上帝,已经是第三个了。”艾伦皱著眉说,“我得去提醒他们注意了。他们到底要打碎多少个杯子才肯停,我可不希望口渴时要用浴缸喝水。”
“露比会买新的。”
“你不觉得克里斯太固执了吗?他需要人照顾,应该乖乖躺在床上。”
“也许他只是不想让兰德尔照顾他,我去看看。”
“你应该来照顾我,其他人不关你的事。”
“等你连杯子都拿不住的时候我会来照顾你的。”麦克吻了他一下说,“照顾你一辈子,在床边给你讲故事。”
“可是我的枪伤也很严重。”
“1分30秒。”麦克站起来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说,“记得吗?而且你自己说过,那种小伤只要睡一觉就会痊愈。”
“那我们就去睡一觉。”
“艾伦,输的人要任由处置,乖乖在这里等我。”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警示灯亮了,表示有人碰到了感应器。
麦克看了一眼说:“谁出去了?”
“去看看。”艾伦站起来。他们一起下楼,兰德尔站在门口,客厅里到处是碎玻璃。
“发生什麽事,克里斯呢?”麦克问。
兰德尔看著门外,显得十分担心:“他说要回去。”
“回去?去哪?”
“我不知道。”兰德尔摇著头。
麦克回头望了艾伦一眼说:“他回右手去了。”
“我去找他回来。”
“你想杀了他吗?”麦克说,“克里斯不会出卖我们,他只是要回自己该去的地方。”
“你总是把人想得太好。我们要防著一手,万一他全说了,得想好对策。”
“那也只是多一个敌人,有Tyrant这样的强敌在前,其他敌人又算什麽?”
“不要小看‘右手’,他们可不是杂鱼。兰德尔,别站在门口,回你的房间去。”
兰德尔看著他问:“克里斯是什麽人?”
“你对他没印象?”
“我好像认识他,又好像不认识。”
“连他的名字也没听过吗?”
“没有。”兰德尔说,“我怎麽了?我觉得他非常亲切。”
“回房间去慢慢想,你会想到的。”艾伦把他赶上楼,又对麦克说,“不用等露比了,我会打电话叫他小心的。”
“艾伦,他把雕像带走了。”
“什麽?”
麦克说:“露比把雕像带走了,那两个十字架一直放在客厅的柜子上,现在不见了。”
“你肯定是露比带走的,而不是克里斯?你还坚持说应该相信那家夥。”
“这是两回事。”麦克说,“你明白吗?”
“好吧,让我想一想。露比到底想干什麽。”
第二十五章 明日世界
瑞吉娜正要关店门时看到一位美丽的客人。
这位客人有一头金色长发,像纯金一样闪闪发亮,这使瑞吉娜觉得,如果拒绝她,将会是终生遗憾。
“请问我要如何为您服务?”
客人微微一笑,带著些歉意地说:“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只要把头发剪短就可以了。”
瑞吉娜吃惊地问:“剪短?”
“尽量短一些。”
“可是这麽漂亮的头发,为什麽要剪掉呢?”
客人始终保持微笑说:“因为只要我活著,头发就会不断变长,但是我死了,再漂亮的头发也不过是装饰一下棺材罢了。”
“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瑞吉娜拿起桌上的剪刀,从镜子里和这位金发女郎对视。
“要剪下这麽漂亮的头发,让我想起一个动人的故事。”
“我想必也看过这个故事。”
“你遇到什麽困难了吗?”
金发女郎对著镜子说:“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但是这些困难并不能用头发来解决,我的头发可以送给你。”
“谢谢,确定吗?”
“是的。”
“哢擦”一声轻响,金色带著点美丽小卷的长发落到了地面上。
露比对著镜子看了一会儿,感到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但那种感觉很不错,就像另一个他又重新醒过来了。他从镜子前走开,去浴室洗了澡,擦掉口红,洗掉女性化的所有东西。这个路边小旅店很适合亡命之徒借宿,露比在断断续续的热水下闭了一会儿眼睛,什麽也没想,只是沈静在水幕之中。热腾腾的雾气升了上来,他睁开眼睛,看到十六岁之前的少年幻影。
如果可以,他愿意回到过去吗?这是上天的一个玩笑,但并没有置他於死地。相反,露比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他爱朱蒂,给她丈夫的爱,朱蒂也喜欢这样的他。
露比擦干身上的水珠,把胸部缠紧,换上刚买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他照了一下镜子,适应自己的新形象,然後收拾东西离开旅店。
外面的空气清凉,天空有些发灰,离天亮还有几小时。露比打开车门坐进去,正在考虑是否要先去喝一杯。
这个酒吧通宵营业。
他把车停在门外,推门进去。酒吧里烟雾缭绕,到处是大麻味。有些女人坐著,有的到处溜达,男人们则显得更随便些,对路过的姑娘动手动脚。
露比穿过人群往里走。“想要我吗?”一个女人拦住他,浓妆豔抹。露比已经很习惯女人的浓妆,朱蒂就喜欢夸张的化妆,但是这个女人两眼显得太大了,嘴唇又湿又红,就像刚喝完一杯血。她的衣著也不合适,屁股露得太多。
“全套只要120,也可以满足你的特殊要求,但要稍微增加点费用,我打赌这里没有比我更好的了。”
她的胸部倒不错,浑圆而优美,像罩杯里盛满了两杯牛奶一样来回晃动。
“不,谢谢。请你让一下。”露比说,“我要找的是男人。”
“好吧。”女人失望地走开了,看来她对拉拢生意并没有什麽信心。露比继续走到吧台尽头,酒保抬头看了他一眼。
“要什麽酒?”
“我要的酒菜单上没有。”露比取出一个硬币放在桌子上,“最近运气不好,但今晚可能会转运。”
酒保拿起硬币看了看。硬币只有一面是头像,反面则是空白,用工具磨平,上面刻著“明日世界”的字样。
“这个我暂时替你保管。”酒保把硬币收起来,放在柜台里说,“如果你手气好,可以把它赢回去。”他推开了身後的门。
“谢谢,我有预感,今晚我一定会走运。”露比穿过那道狭小的门,黑暗的楼梯一直蜿蜒而下。当他推开尽头的铁门时,迎面而来一片光亮。各种赌博机发出的声音,轮盘中的小球在红黑的格子间跳跃,这里是个地下赌场。他走进去,看场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露比说:“我找父亲,他在吗?”
看场人伸出的手缩了一下,说:“他在。”
“谢谢,我自己去找他,你是个很好的看场人。”露比从容地从他身边走过,离开嘈杂的中心区,来到角落中一面黑色的墙边。墙上有一条缝隙,不仔细看不会看出这是一扇门。露比敲了敲门,伸手推开了它。门很厚重,但却出乎意料的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打开了。室内亮著温暖的灯光,高高的书架把整个房间隔成一个离奇的迷宫。
露比走过这些书架,当他快要接近光源时,忽然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说:“你遇到什麽麻烦了吗?”
“不。”露比说,“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喜欢诚实的客人,告诉我你想要知道什麽,这样我才能帮助你。”
露比站在老人面前,微笑著重复了一遍:“我只是来看看你。”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显得有些惊诧,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你为什麽要这样。”他问,“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
“因为你喜欢。”露比说,“你一直希望我保持原状。”
“什麽保持原状。”老人鄙夷地说,“我只说过别让我看到你像个妓女一样暴露自己,只要别让我看到,随你怎麽样都行。”
露比放下手中的外套,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他说:“我不想吵架,别又回到以前那种状态,我们应该有更多话题的。”
“好吧,让我听听你新编的故事。希望你说得像一点,我可不会相信你只是来看望我的鬼话,不到绝境,你永远不会来见我。”
“别这样,即使我是顺便来看望你,这也不是坏事。”露比把白纸包著的两个十字架放在桌上问,“你见过这个吗?”
老人拿起来看了几眼说:“是女执事党的象征物。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赝品?”
“赝品?”露比吃惊地望著他。
“虽然做得很逼真,但是没有女执事党的标记,这是件漂亮的赝品,做得不错。女执事党的小标记只有极少人知道,忽略了这点也情有可原。”
露比说:“这麽说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什麽骗局?”
“你知道黑尾这种毒品吗?”
“我不知道。”
“真的?”
“我为穷途末路的人提供有偿情报,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对客人说谎。”
“可我不是你的客人。”露比说,“如果连你都不知道,是不是代表这东西并不存在。”
如果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骗局,未免太惨了。没有毒品配方,没有女执事党的十字架,一切都是“右手”设计的圈套吗?可是Tyrant又不像在演戏,他不可能不知道十字架的秘密。他们联合起来,目的又是什麽。露比忽然感到有些冷,老人正在灯光下望著他。“你在想什麽?”
“未来的事。”露比回答。
老人说:“没人能看到未来,上帝给予你什麽,你就接受什麽,包括诞生和死亡。”
“不,未来是可以预见的。”露比说,“只要你准备充分。”
“我喜欢你的这份自信,可还是讨厌你打扮成女人。”老人说,“趁你的头发还没长长,不妨去看看你的母亲。”
“我会的。”露比站起来,过去亲吻老人的额头,他说,“我会买一束她最喜欢的玫瑰花,谢谢你,父亲。她的墓碑每年都很干净。”
第二十六章 三个玛利亚
泛黄的书页被翻了过去。安格斯•特罗西用苍老的手指捏著书页。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露比。那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年形象,过了近十年,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这是他的儿子。
安格斯从17岁开始当情报贩子,黑暗角落里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露比从他那里学到的一点点东西,都足够独当一面。如果没有遇到艾伦•斯科特,露比也许会成地下黑市最厉害的奸商,一样靠贩卖情报过日子。他喜欢这种不必自己找买主的生活,而且沾了父亲的光,比别人更容易得到信任。子承父业是件好事,但安格斯不喜欢儿子改变性别。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争吵後,父亲妥协了,退了一步,希望他至少选择一种性别──男人或者女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二者兼备。然而露比并不领情,他认为自己是有选择权的。父母只给予生命,性别可以由自己来决定。
安格斯沈默著收回了目光,他感觉到露比的成长,所以同样感觉到自己的苍老。
“我干这一行还能干多久呢?”他偶尔也希望能坐在有阳光的阳台上看日落,但黑暗却永远是他生活的主色调。
“女执事党的玛利亚雕像,一个是圣母玛利亚,一个是抹大拉的玛利亚。”
“应该还有一个,你知道另外一个是什麽吗?”露比问。
安格斯翻著书,拿著十字架与书上的图案对比。他说:“还有一个是拉撒路的姐姐,伯大尼的玛利亚。”
“我一直以为他们要运送的是十字架里的毒品配方,但你说从未听过黑尾,那麽这里面究竟有什麽秘密?”
安格斯打开十字架,看了里面的构造说:“我认为顺序很重要。”
“什麽顺序?”
“圣母是最先的,妻子是末後的。我们得出一个顺序,即使他们用十字架来运送配方,那也应该有一个顺序,如果配方只是虚张声势,那麽这个顺序就更为重要。”
“顺序代表什麽?”
“所有的一切,一笔巨额的钱,一个有名黑道人物的名字,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甚至一个电话号码,拼凑起来可以组成任何东西。”
“但这些东西和毒品配方相比微不足道。”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没有人会去关心它。人们只会把目光放在高利润的东西上,这样十字架就会很安全。”
“Tyrant知道吗?”
“既然事情牵扯到萨德玛利亚的暴君和右手的领袖,我倒有件事要告诉你。”安格斯向後靠在椅子上,“有消息说女执事党的首领迪戈•弗朗哥在西班牙遭到暗杀,虽然没有当场死亡,但据说活不了多久。艾萨克•德瑞克如果想搞垮女执事党正是个好机会,女执事党的势力在西班牙已经日渐没落,在美国的分支组织还算是一条有力的支柱,如果断了萨德玛利亚这个明为卖淫实际上从事各种地下交易的主要经济来源,女执事党的黑道生涯有可能就此结束,毕竟美国是‘右手’的地盘。”
露比刚想说话,安格斯又接了下去。老人说:“但这条消息是假的。”
“什麽?”
“迪戈•弗朗哥毫发无伤,他的危机并不是来自於外界,而是自己的部下。”
“有人觊觎他的位子?”露比明白其中的玄机。
“能力出众的部下总是很危险,不得不防。”
露比忽然感到轻松了。“你说的这个人是Tyrant?”
“你见过他吗?”
“是的。”
“他是个怎样的人?”
“如外界传闻一样残暴,同时拥有狮子和狐狸的特质,冷酷狡猾,但很有魅力。”
“这样的人怎麽会甘心当一个色情场所的看门狗?”安格斯声音低沈有力,双眼闪动著睿智之光,“即使女执事党把大量地下买卖交给他来管理,那也只是增长他的欲望罢了。他的能力会让他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会寻求更加困难的挑战和更高的报酬。权力对男人来说远比什麽都重要,金钱,女人,所有的一切。欲望无法填充,他所得到的东西只是用来发泄而并非享受和满足,既然Tyrant想得到,女执事党就给他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