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骗走江湖 上————穿心莲

作者:穿心莲  录入:05-15


楔子

樊二虎走在夜市上,好奇的东张西望。这凤阳城是方圆五百里最大的城镇,每到夏天就夜市不断,叫买的叫卖的热闹非凡,成了凤阳城的一景。
樊二虎打小长在农村,天一黑就家家关门闭户,他压根都不晓得夜晚也能如此的热闹。虽然来到凤阳城当易家的家仆已经大半年了,可平时管家管的严不准家仆夜晚出门,好在这回主人出远门了,规矩松了下来,管家也趁这个机会收拢人心、开始睁只眼闭只眼,樊二虎这才有机会揣着大半年的积蓄来逛逛这出名的夜市。
凤阳一景果然名不虚传啊,夜市上人声鼎沸,混沌摊,首饰摊,打把式卖艺的,推销大力丸的,甚至还有附近楼子里的窑姐来这里拉客的。樊二虎转悠了半天,光觉得眼花缭乱,却不晓得买什么好。
“壮士,这位壮士……”身后有个声音叫了五六次,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不是樊二虎反应迟钝,而是他从来没有被这种含有尊敬意味的称呼叫过。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个年轻女子,穿著鹅黄衣衫,面目虽平凡却也看的顺眼。
樊二虎脸上一红,他从来没有和年轻女子如此接近的说话过,有些窘迫:“这…这位姑娘,叫住在下有什么事么?”
女子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顿时生出些许的妩媚:“不是姑娘了,小女子叫翠娥,今晚和夫君一起逛夜市,不想却走散了,从刚才起我就觉得背后有人跟着我,我…我心里害怕,我看这位壮士面目敦厚,定是个好人,能不能请你把我送回家?”
事实证明,翠娥的看人眼光不错,樊二虎长得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的主,对恶人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而且他的性子和他的面相很配套,是个老实头。
樊二虎看了看翠娥的身后,但见人来人往,也不晓得跟踪她的“恶人”是哪一个,虽然有些惋惜这熙熙攘攘的夜市,但他不忍心拒绝一个女子的请求,当下便答应:“好,我送你回去。”
翠娥道了声谢,带着樊二虎出了夜市,一路上翠娥不说话,樊二虎也不是随便找女子搭话的人,他一边走一边寻思,不晓得在主子回来之前能不能再轮休一次,今天想买的东西还没买着呢。
翠娥的家真不近,她带着樊二虎一路兜兜绕绕,最后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小巷子,然后在一个破旧的柴门前停住了脚步:“壮士,我家到了。”
樊二虎说:“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转身欲走,翠娥却拉住了他的衣角,说:“壮士,你护我一路周全,于我算是大恩,请壮士进屋喝杯茶再走吧!”
说实在的,走了这么大半天的路,樊二虎的确是有点口干,但是一想到这深更半夜的和一个女子孤身相处毕竟不妥,于是说:“这,恐怕不太方便,我还是走吧。”
翠娥一笑:“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夫君待会也会回来,他平时最敬佩壮士这种热心人了,到时候三个人,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壮士就不要推辞了。”
看翠娥这么热心,樊二虎也不再推辞,跟她进了屋里。翠娥点上油灯,让了坐,说:“壮士稍等,我去烧水,一会儿就能把茶沏好。”翠娥手脚麻利,不大功夫,就把茶壶茶碗端了上来。待茶水倒出,沁人心脾的茶香立刻溢了一屋子。
樊二虎微微觉得奇怪,看这女子家四壁空空,怎么有钱买这么好的茶?但他素来不是多疑的主,这个念头只是微微一闪,也没有深想,就端起那香喷喷的茶,一口气喝干了。
茶一下肚,只觉得通体舒泰,四肢百骸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一个字“爽”!还没等他倒第二杯,忽然觉得不对,那股暖流怎么越走越往下?竟然汇集到了下腹部,而且越来越热。疑惑的抬头看翠娥,只觉得她笑的朦胧,身上那个不争气的部位居然开始蠢蠢欲动了。樊二虎又羞又窘,他虽然从未经历过情事,但还是知道目前情况不妙,但……平时那个部位的尴尬情况不是通常发生在清早么?怎么现在硬是控制不了呢?还是自己第一次和女子这般接近,对人家起了淫心?
翠娥平凡的脸,此时看起来竟然也柔媚入骨,她轻轻的扶起樊二虎,说:“壮士可是不舒服么?要不进内室歇歇?”她这么一扶,樊二虎只觉得脑袋“哄~”的一响,周围立刻变得朦朦胧胧,只有翠娥勾魂般的眼睛格外的清楚。他再也控制不住心神,抱住翠娥没头没脑的一阵乱摸。
翠娥轻笑,和他拉拉扯扯的进了内室,滚在床上。
此时的樊二虎浑身燥热,把翠娥压倒在床上,粗鲁的解开衣襟,当雪白的酥胸呈现在眼前,他只觉得血脉喷张,翠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若兰。
正当两人纠缠的时候,突然内室的门匡当一声被人推开,随着一声断喝冲进来一人:“你们这对狗男女────!”。
樊二虎就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全身打了个哆嗦,立时清醒了过来,什么火都吓没了。翠娥推开樊二虎扑到来人的怀中痛哭流涕:“夫君──夫君──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好心的把这人让进来喝茶,他却对我…对我…,我抵死不从才把清白之身留到你来救我的这一刻啊────”
那人把翠娥揽在怀中,安慰道:“别哭,为夫不会让你受委屈。”说罢,利剑般的眼神扫向樊二虎。
樊二虎却呆呆的看着那人回不过神来。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本来觉得自家主子已经是丰神俊朗,人中龙凤,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可面前这男子更是好看的没有天理,他在乡下教书的爹经常说他是粗人一个,可现下,什么“英俊潇洒”“明眸皓齿”“面如冠玉”“风华绝代”之类的词却一股脑的往外蹦。
这男子不仅面容俊逸非凡,特别的是他的左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颗痣一添,更是把他本已完美的五官添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虽是布衣粗服却丝毫不损姿容。
男子兜头盖脸的给樊二虎来了一巴掌:“色胚!都这个时候了,还敢直勾勾的对我家娘子看!看我屠大牛打不死你!”
樊二虎回过神来才发现目前的情况不容他发呆,他慌张又理亏,急急的解释:“我……我本是好心送……送这位大姐回来,我不是成心的,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就……”
“哼!”屠大牛哼了一声:“突然就起了淫心,变成禽兽了?说吧,你要官了还是私了?”
樊二虎虽然很木头,但毕竟在易家当了大半年的家丁,此时已经明白了男子的意思。官了──光想就一身冷汗,会被大刑伺候还会被关上三年五载。私了──樊二虎忙把钱袋掏出来,咬咬牙把攒了大半年的碎银子,铜板子哗啦啦的倒了个干净。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就这么多了,求大哥大姐你们放我一马吧!”
“哼”屠大牛依旧是冷哼一声,把银子拢了拢,说:“滚吧,记住以后做人要老实,别动不动就起歹念变成禽兽!”
“是是是,大哥教训的对!”樊二虎一边作揖,一边出了屋子。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惹祸根苗,气是雷烟火炮。此时的樊二虎对“色是刮骨钢刀”这句感慨良深。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出了小巷子,夜风一吹只觉得刚才乱哄哄的脑袋冷静了下来,胸口也被吹的冷飕飕的。
樊二虎下意识的一摸胸口,惊的一蹦三尺高!他的玉坠……玉坠不见了!
要说樊二虎活了十八岁最宝贝的东西就是这块玉坠了,看得比命都重,不仅这块玉坠本身价值不菲,还是樊母的遗物。
樊母原先是个富家千金,后来看上了一个穷书生,寻死觅活的非君不嫁,在家人的百般阻拦之下,无奈离家私奔,和那书生一起躲在乡下成亲了。由于日子过的清苦,樊母从家里带出来的金银首饰都渐渐的变卖了,只有这块玉坠舍不得,上边刻了她的闺名,是打小就戴在身上的,后来又给了樊二虎。
平时樊二虎生怕磕着碰着,又怕丢不敢摘下,可现下,这玉坠居然不见了!他迅速回想了一遍刚才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可疑,那两人的外貌不太像夫妻,那杯香气四溢的茶,自己奇怪的身体反应……他立刻转身钻进小巷子,进了刚才的那家一看,里边黑灯瞎火,空无一人。
樊二虎气的火冒三丈,大骂:“骗子──!骗子──!!!”
他跳脚骂了半天,从邻家进来一个弓腰驼背的老者,打着瞌睡问:“小伙子,大半夜的,你喊什么呢?你来找这家人么?早搬走了!”
打扰到老人家的好睡,樊二虎觉得有些歉意,可还是想把事情弄明白,问道:“老人家,这户人家姓什么?什么时候搬走的?”
老者说:“这家姓黄,闺女长的出名的水灵,半个月前嫁到凌云庄当了庄主的第九房夫人,庄主帮黄氏老夫妻在风水好的地方重新置了大户的房子,前几日听说,老黄头打算把这旧宅卖了呢。”
“那……这宅子目前是空宅?”
“对,就是。你要找黄家,他们搬到…………”
樊二虎无心说太多,和老者聊了几句道过谢就走了。
得,这算完!和尚跑了,连庙都不是这和尚的,这人海茫茫到哪找这两个骗子?
想到那个叫屠大牛的骗子临走还教训他,要他“老实做人”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01

那日从夜市回来之后,樊二虎一直心情郁闷。同住一房的孙壮看出来了,忍不住的问:“二虎兄弟,这几天你怎么老闷闷不乐的?”
樊二虎不好说没管住自己的“那里”被人讹了钱,只好含糊其词:“我在夜市上被人骗了,银子,玉坠子全没了。”
孙壮惊讶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吧?怎么被骗的?”
“我…我也记不清具体的,总之,骗子很高明,就那么一晃,我就被骗了。”
孙壮看出他面嫩不愿意多说,也不追问,拍拍他的肩说:“兄弟别闷了,哥哥我给你讲个乐子,让你开心开心。”
“什么……乐子?”
孙壮贼贼的一笑,说:“半月前,主子娶了第九房的夫人,你知道吧?”
“知道啊。”樊二虎点点头,主子每娶一房定会大操大办,半个月前可把下人们累的不轻呢。不过,话说回来,主子娶的姬妾是不是多了点?光他来易家当家丁的这大半年,就操办了两回了,而且看老夫人的意思,这个势头还要继续发展下去,真是应了那句话“大丈夫本应三妻四妾”啊。
孙壮继续说:“这九夫人是个美人啊~可惜再美也留不住主子,才半个月,主子就离开温柔乡出门办事了,听说九夫人心怀不满,在内院里闹得厉害呢。”
樊二虎不晓得这种事算什么“乐子”?闷着声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主子又不是普通人,他是这凌云庄的庄主,岂能把时间都耽误在儿女私情上?”
“嘿!就说你进庄的时间短,什么都不知道!”孙壮神秘兮兮的拍了拍樊二虎的肩,“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再问你,主子娶了那么多房夫人,为什么现在只有一儿一女,你知道么?”
樊二虎老实的摇了摇头,听说主子十六岁就娶了第一房夫人,这么多年下来,按理说不该这么子息单薄啊。
孙壮嗤嗤的笑了半天,左右看看没人,然后,一脸将要说出惊天大秘密的表情,轻声说:“其实……主子啊……他好男色。”
樊二虎立刻目瞪口呆,嘴张的能塞下一只梨,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敬若天神的主子有这个癖好,半天才回过味来:“不会吧?从来没有见主子养过小倌啊?那些夫人们都是货真价实的美女呢。”
孙壮见听众这么“配合”,越说越有劲,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八卦”接着说:“那是他有心没胆,当初凌云庄的主人还是老主子的时候,老主子和老夫人一直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在主子十四岁的时候,老主子突然爱上了一个男的,哎哟,那叫一个爱的不管不顾啊,抛家弃子愣是跟着那人跑了。老夫人气得快发疯了,让主子跪在家法前发誓,终身不近男色。主子当时才十四岁啊,越是管的严他就越好奇,终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和他的小厮好上了,也不知道男人的味道究竟多好,主子食髓知味,连通房的丫环都不要了,天天和小厮混在一起。老夫人知道之后那个气啊!把那小厮撵出凤阳城终身不许回来,还把主子打了三百家法,唉,主子也真是孝顺,看娘气成那样也不敢运功护体,生生受了三百下,趴了一个多月才下地。等他能下地,老夫人就立刻找个了姑娘,让主子成了亲,本来……凭主子的家世,相貌,地位,什么样的千金娶不来啊?可是老夫人操办的急,找个了差不多的姑娘,就把主子的终身定下来了。”
樊二虎已经逐渐接受了主子好男色的事实,能压住男人的男人,一定更男人吧?他自我安慰,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老夫人一房一房的送,主子只能一房一房的收呗。”孙壮全身心的投入到传播八卦的事业中:“其实主子什么都好,一表人才,待人温厚,孝敬母亲,年纪轻轻就开始操持凌云庄的里外事务,在江湖上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自从十九岁大败黑风双煞一战成名之后,‘青年俊才’,‘行侠仗义’之类的帽子多了去了,可他偏偏好男色,在老夫人眼里,主子万般的好也抵不过这一个不好,主子也只能这么干熬着。后来两年前,老夫人嫌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住在处于城镇中心的凌云庄,主子立刻在城郊置了个幽静的别苑,让老夫人静养。嘿嘿……这下主子自由多了,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把人养在家里,但偶尔还能去一去南风院找个乐子。老夫人偶尔也会来这边探下人的口风,下人们都守口如瓶,这样既不会让老夫人生气,还能拿到主子的赏钱,何乐而不为?对了,要是你有幸被老夫人问到,记得机灵点啊!”
“恩”樊二虎点了点头。
“好了兄弟,我的乐子说完了,你也把被骗的事情放一放,别再闷了。”
孙壮都把主子的“秘辛”告诉自己当“乐子”了,再苦着脸就显得对不起兄弟了,樊二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说实在的,这“乐子”还真让樊二虎乐不起来,他就纳闷,都是爷们,要怎么搞啊?听主子“执迷不悟”的那个劲头,男人的滋味就那么好?忽然心头闪过一个影子,明眸皓齿,面如冠玉,就算是骂他“色胚”的时候,也是那么好看……樊二虎猛地回过神来,自己怎么突然想到了那个骗子?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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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二虎所在的凌云庄,庄主叫易天诚。
樊二虎的老家在河北的一个小山村。父亲当夫子,母亲擅织绣,一家人过得清苦了些,却也安乐。就在去年,村里来个一个恶霸,仗着拳头硬会点功夫横行乡里。后来,他偶然看到给私塾做饭的小寡妇,光天化日的就要抢人,樊父虽然是个读书人也颇有男子汉气概,上前阻拦,却被恶霸几拳打到在地,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重伤不治就这样去了。那恶霸抢了人就跑了,虽报了官,也成了无头的案子。樊母悲伤过度,撑了不到半年也不行了,在弥留之际对樊二虎说:“孩子,也不指望你读书了,你要是有机会就去学武,拳头硬了才不怕恶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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