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处也是不一点没有。他可以趁着喝得飘飘然但还没全醉的时候装成全醉,然后恭维领导。不都说酒后吐真言么,这时候的一句马屁比平时的十句都管用。
聚餐结束之后是唱K,陶想继续他的敬酒OR被敬酒之旅。饶是铁人,这会儿也扛不住了。陶想知道自己要醉,然后,就真的醉了。耳边回响的最后一段对话是:
“陶经理……”
“呃……”
“大家都回去了……”
“哦……”
“你喝醉了么……”
“应该……”
“那我扶你……”
“……”
与此同时,必胜客。
“罗宇航,你见俩男的出来过圣诞的么……”
“我刚失恋,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吗?”
“呃……等一下,你不是为了躲圣诞礼物才选二十三号分手的吧……”
“你当我布衣神相啊,算那么准!”
“……我去弄水果沙拉。”
“不弄成大宝塔你别回来——”
苏沫真想装不认识他。心里想想就得了呗,有你喊这么大声的吗!想归想,苏沫还是勤勤恳恳的走过去,呆立于缤纷水果面前,开始砌塔。
本来今天的节目苏沫都安排好了,就是听着动物世界然后文思泉涌奋笔疾书。结果刚写到冰雪王子骑着英俊的北极狮来接小白女主,那厢就接到了罗宇航的求救电话。噼里啪啦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你再不来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话说的,那明天要是阴天呢?
二十分钟,大宝塔完美落成。这是苏沫的一项绝技,到现在罗宇航也没学会。端着水果沙拉走回位置,苏沫毫不谦虚的接收了罗宇航崇拜的目光。
“沫……你就是我的天使……”
“那我就拿箭射你。”
“丘比特的小箭疼不?”
“等射中你的时候自己感觉。”苏沫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然后落座。要不说这人不厚道呢,明明知道自己是弯的,意志力又薄弱,还非得扇呼自己。
正准备和罗宇航一起对宝塔发动进攻,身后忽然传来声呼唤。就像穿越层层时空,最后跌落到了他们身后。
“苏沫……”
苏沫和罗宇航同时转的头,脑袋砰的撞到了一起,俩人揉脑袋的姿势如出一辙,就像他们回望着来人的姿势一样。
池磊好像笑了笑,又好像没笑,他看着双胞胎似的两人,只是淡淡的说:“好久不见,你俩还是那么好。”
“靠,你话里有话吧。”罗宇航伸胳膊把苏沫揽过来,“这是我家宝贝,你小子离远点。”
“国外算远吗?”池磊不温不火的问。
“算。”罗宇航脑袋都快点掉了。
“可惜,我不走了。”池磊说着,浅浅的笑,明明温和的表情,却怎么看都坏坏的。
苏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挣脱开罗宇航的胳膊,对着池磊眨眼:“回来是正确的。中华大地生机勃勃物资流通经济腾飞,风景这边独好啊。”
池磊歪头看着苏沫,也不接话,就那么似笑非笑的。苏沫一开始还能泰然自若,渐渐的就真扛不住了,叉子搁手里攥得紧了又紧,想着一会如果对方忽然扑过来,他该扎哪儿。
事实自然是苏沫多虑了。池磊没有熊扑,应该说人家连靠近都没再靠近,只是递过一张名片,然后说:“以后常联系。”接着,潇洒离开。
眼看着池磊走出店门,苏沫才开始端详名片。结果还没看清,就被罗宇航夺了过去。
“就给一张,小气劲儿的。”
“呵呵,怕你到公司堵人家呗。”苏沫笑。
罗宇航皱眉:“切,你都不在乎了,我堵他干嘛。”
苏沫扯扯嘴,没说话。
罗宇航警惕的瞪着他:“苏沫,你可别告诉我你还痴心绝对呢。”
“你当我情圣啊。”苏沫没好气的敲他脑袋,然后叉起一大半儿黄桃,把嘴塞得满满的。
“嗯,这样最好。”罗宇航放下心来,赶在苏沫再次行动之前抢下了最后一块儿桃,嚼了两下,忽然想到什么,嘟囔着,“那家伙一个人来必胜客干嘛,别是跟踪你吧?”
“我看有可能,”苏沫认真的点头,并感慨,“鄙人啊,就是魅力无法挡……”
“……”对于苏沫的自我感觉良好,罗宇航彻底无力,“赶紧吃吧你。”
在一个女人身边醒来不是问题,在一个认识的女人身边醒来也不是问题,可在一个你压根儿不想在她身边醒来的女人身边醒来,就是个问题了。
“陶经理,早上好。”女人夹着支淡雅,在清晨和煦的暖光下,恬静怡然。
“杜小姐,你好。”陶想微笑,处惊不变。虽然自己没穿衣服,但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谁怕谁啊。
“昨天晚上喝得有点多了吧……”女人挑着眉眼,风情万种。
“如果我说我一点印象没有,你会扇我吗?”陶想问。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女人笑,“我要是真不乐意,昨天晚上就给你扇下去了。”
“呃,杜小姐的意思是……”陶想发现自己第一次,跟不上一个女人的思路。
“露水姻缘……”女人朝陶想脸上,淡淡的吐了个烟圈儿,“开心就好……”
——人生中的第二十七个圣诞节,陶想先生觉得自己失了身。
第 6 章
春节将至,陶想有了一个星期的年假。无意中看到火车票,苏沫才知道陶想家在农村,说实话,苏沫有些意外。他在陶想身上,看到的一直是大城市独生子的影子,他便一直这样想当然。
腊月二十八,陶想回了家。
腊月二十九,苏沫也回了家。地铁3站,公共汽车2站,步行5分钟,苏沫回家拢共不用一个小时。
“爸、妈,我回来了。”苏沫人没进门,声音先喊了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苏妈妈拿着擀面杖冲着苏沫挥舞,“隔壁刘大爷天天问我,你儿子外地打工啥时候回啊?你说说,我咋回答……”
“呃……爸呢?”苏沫非常聪明的转移话题。
“下楼买酱油去了。你赶紧洗洗手,过来给我帮忙。”苏妈妈训子包饺子两不误。
“妈,就我那手艺,你不怕成片汤儿啊……”苏沫说是这么说,还是听话的走向水龙头。
“那你就给我找个媳妇儿!”苏妈妈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苏沫看着流水冲刷过自己的手,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打打香皂,速速洗干净,才嘟囔着,“妈,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非得……”
“打住,”苏妈妈立刻抬头,横眉冷对,“你别和我说啊,我心口疼。”
“妈——”苏沫苦笑,“你就准备拿这招吓唬我一辈子吧。”
“没有一品鲜了,小卖部说这个什么海天酱油也……啊,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苏爸爸拎着酱油刚一进门,就看见家里多了个电线杆子。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壮得能柔道,为嘛生个儿子正面看着像牙签儿侧面看着像照片儿?
“爸,你和老妈商量好的么,都是这一句话。”苏沫要挠头,结果想起自己刚洗完手,只好作罢。
“不怪你妈唠叨,上一次你回来咱吃的月饼,你算算哪辈子的事儿了?”苏爸爸把酱油交给老婆大人,然后非常自觉的洗好手,过来擀饺子皮儿。
“那上次妈不是说敢再一个人回来就不让我进门儿嘛……”苏沫撒娇的皱起眉毛。
“是我说你嘛,你都多大了,还一天到晚晃荡……”苏妈妈瞪儿子。
“妈……”
“别叫妈,叫妈有啥用,”苏妈妈那架势似乎想拿擀面杖敲儿子脑袋瓜儿,“媳妇儿媳妇儿娶不着,对象儿对象儿没有,你哪怕弄个男朋友回来给我们相看相看啊……”
“呃,妈,我不知道您二老对此这么期盼……”苏沫擦汗。
“你个死孩子,你一天不定下来妈这心就得悬着一天,你不能自己个儿过一辈子啊,”苏妈妈叹口气,“这人过日子,总得有个伴儿。”
“嗯,我知道。”苏沫深呼吸,然后使劲蹭蹭老妈的脸,“我争取下次给你领个玉树临风的回来。”
“儿子啊,男的太好看了靠不住,”苏妈妈语重心长,“找个和你差不多的就行。”
“……”苏沫大义凛然的点头,“我努力。”
出柜的惨烈苏沫不想再去回忆,毕竟都过去了。虽然爱情没圆满,但起码,他过了爹妈这一关,也不算彻头彻尾的失败。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饺子出锅。苏沫给爹妈拜了年,按传统重重的给二老磕了响头。新年的鞭炮声里,苏沫二十七了。
正月十五那天下了场大雪。本来苏沫准备回家过元宵节的,结果被大雪堵了回来。街道一片混乱,喇叭声,刹车声,吵闹声,还有交警的指挥声,乱成一团。无奈,苏沫只好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天灾突降,这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了。听得陶想在沙发上直乐。
挂了电话,苏沫皱眉:“你乐啥?”
陶想笑够了,才说:“我要这么和我爸说话,他能直接拿拐棍儿扔我。”
“呃……老年人,脾气太大不好。”苏沫认真的说。
“呵呵,行,等啥时候有机会你和那老头儿说去。”陶想按着遥控器,好半天,终于对着了财经新闻。
苏沫撇撇嘴,他发现自己开始怀念从前的陶想了。甭管真心还是假意,起码人家笑脸相迎不带抬杠的,现在好,知道自己不在他那社会利害关系网里了,就卸下了友善的面具,露出了资产阶级獠牙。
“苏沫,冰箱里的元宵是你的吗?”
看,来了吧。
“嗯,怎么着,又惦记上了?”苏沫挡在冰箱前,正气凛然。
“呃……你不用挡那么严实吧……”陶想看着苏沫的架势就想乐。
“我还想上锁呢,你个从来不买就知道吃的家伙。”苏沫忿忿的说着,然后拉开冰箱,在里面扒拉,“黑芝麻黑芝麻……呃,这呢。我自己下元宵去,就不……陶想!为嘛少了一袋!?”
陶想望着天花板,非常认真的思考,为什么欺负苏沫一次,就想第二次,第三次,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呢?
呃,陶想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外面装的太久了。
雪,在傍晚的时候停了。天气冷得厉害,所以白白的厚厚的雪就老实的铺在房顶,树梢,地面,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在夕阳的余晖下,安静而美丽。
苏沫站在落地窗前,打开窗户把头探出去,冷冽但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一口,通体舒畅。放眼望去,漫天遍野的白,白得炫目,白得醉人。
把脑袋收回来,苏沫回头招呼在沙发上腻了一下午的财经狂人:“陶想,你过来看看不?”
“什么?”陶想有些好奇的走过去,也跟着苏沫站在落地窗前往下望,“看什么?”
“天地啊。等明天太阳一出来,多少都得化点,就不会白得这么彻底了。”苏沫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好像少看一下都会吃亏似的。
陶想无奈:“我家一冬天都这样。我看了二十来年了……”
苏沫这才想到,陶想的家比这个城市还要更往北,而且是山里,自然一冬天都是银色的世界。可能人就是这样吧,总能见着的都不会珍惜。只有难得的,方显珍贵。
“那你家冬天一定很漂亮……”苏沫想象着,满山遍野的白,小溪里,石头上,树丛中,都是银色,然后只有农家的炊烟,在日落的时候,袅袅升起。
“漂亮?你是说远看像一次性快餐饭盒?而且是不可降解的那种……”
“……”有时候,苏沫很想锯开陶想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什么构造。
“你给我锹干嘛?”
“劳动改造。”
“啊?”
“啊什么啊,跟我下楼扫雪去!”苏沫说完,自己先拎上铁锹身先士卒了。
陶想莫名其妙的跟着他下了楼,看着苏沫三两下把楼门口的台阶清理出来,陶想才反应过来:“这不该是物业干的事儿吗?”
“小区是我家,清洁靠大家。”苏沫字真句切。
陶想要说什么,还没张口,苏沫又继续补充:“等物业来,还不如等明年开春儿自己化。然后张大爷李大妈王大婶就别想安生过冬了。下楼一次就跟走地雷区似的。”
陶想抬眼望了望远处,另一侧是小区的西门儿,依稀也有业主在辛勤劳动。
“别说,你们这风气还挺好的。”陶想这话确实是真心。
苏沫也听出来了,所以他对陶想笑笑:“必须的,也不看看业主都什么素质!”
陶想扬起了嘴角,然后大锹一挥,破天荒的第一次干起了赔本买卖。
很快,单元楼门口就被苏沫和陶想清理出了一条小路,多余的雪堆到了两边,看起来就像白色小墙。陶想估计很少这么无私奉献,越干越起劲,索性把人家楼门口的雪也给扫了。
看着他类似七十年代生产队的背影,苏沫忽然来了坏心眼,也许是一袋元宵引发的血案,也许只是单纯的想看看陶想出糗的样子,反正苏沫脑袋已经热了。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陶想背后,伸出修长的胳膊,抚上陶想宽广的后背,轻轻一推。
呃,陶想立扑。
“苏——沫——”
要说全天下只有一个不吃亏的名额,那陶想都得使尽浑身解数的去争一争,眼下自然不会轻易罢休。要不说这人坏呢,他先冲你笑,就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撒娇似的埋怨你怎么这么调皮,然后下一秒,在你放松警惕把后背给人家之后,一捧子雪就会直接顺着脖领儿滑进衣服。那叫一个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