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风之鱼

"不会吧？"彩子怀疑地打量着流川，"连学姐我都不能告诉吗？"

"没有。"流川重复着刚才的回答，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可是，你最近身上有香水的味道哦。"彩子也没那么容易死心，马上就拿出了证据。"平白无故地怎么
会这样？"彩子抱着手臂，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香水？"什么香水？流川一怔，随即将脸颊贴上了手中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外套。干净柔软的布料上隐隐
透着灿烂阳光的气息，还淡淡的夹杂着一丝山间的青草香。流川顿时感到一股熟悉的温暖涌上心头……
那是，仙道的味道。学姐说的，就是这个么？
"我问你也是关心你，"见流川怔怔地不说话，彩子叹了口气，"这种事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出来也
许学姐我可以帮到你。"

流川还是没有说话。这一切，都是因为仙道。他想起了仙道如何"霸占"他的衣橱，"霸占"他的浴室，还
……"霸占"他的床。仙道紧紧地拥着他，温润的嘴唇贴在他耳边轻轻说："枫，这不是霸占，这叫分享
。"最后还厚颜无耻地来了一句"我把我自己都拿出来和你分享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到这
里，流川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起，眼眸中闪耀着的奇异神采令他原本罕有的笑容焕发出前所未有的
光芒。
"流川……"看着微笑的流川，彩子整个人都呆住。天哪，是什么能让流川有这样的笑容？

"对不起，学姐。我要走了。"流川说完，留下仍然目瞪口呆的彩子，径自离开。

直到流川的身影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彩子方才清醒过来。流川，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刚才的笑容…
…

"彩子，你怎么了？"宫城握住彩子的肩膀，困惑地问道。彩子的表情，无疑是吓到他了。

"宫城……"彩子垂下眼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我的经验，绝对不会错。"

"彩子。"她在说些什么啊？宫城不明就里，有些着急。

彩子抬起头，望着窗外群星闪烁的夜空。"那个没有神经的小子啊……"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美丽的脸
庞上绽放出浓浓的笑意。

夜，已经很深。

仙道关掉书房的台灯，舒展了一下快要僵硬的身体。已经三年级了，每天不得不花上一些时间对付升学
考试。看看墙上的挂钟，已接近午夜。枫，怕是早已进入梦乡了吧？深深地呼吸，夜间清凉湿润的空气
中，带着一丝甜蜜。
轻轻地掩上卧室的门，赤裸的足底接触到撒满月光的的地板，仙道静静地聆听。

那舒缓而均匀的呼吸，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只有他，能感觉到。仙道微笑着，屏住呼吸，把自己的身
体悄无声息地放在流川身边，那个为他预留出来的位置上。仙道缓缓地将脸贴在流川的后颈，闭上眼睛
安心地感受着他的气息，手臂自然地环住了流川的身体。总是这样的，只要能拥着他，知道他在身边，
所有的喧嚣与疲倦都会像消退的潮水般散去，只剩下……温柔的宁静。
"仙道……"黑暗中，传来流川梦呓般的声音。

做梦了么？仙道并没有回答，只是握住了流川微凉的指尖。

"仙道。"这一次流川的声音清醒了许多，身体也有意识地贴紧了仙道的胸膛。

"枫，"仙道轻声地回应着，"我把你吵醒了吗？"

流川转过身，黑色的双眸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不是。"

"怎么了？"仙道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流川的发梢，微微一笑。

"不知道。"流川皱起眉头，很明显的，他一直都没有睡着。

有什么能让我的枫都睡不着？仙道低头在流川簇起的眉尖上轻吻了一下，"是不是在想比赛的事？"再过
一个多月县大会的赛事就要正式开始了，湘北今年虽然是种子队伍，但想要再次跻身全国大赛还是不能
掉以轻心。
"不是。"流川肯定地答道。湘北在安西教练的悉心指导和组织下，今年的阵容绝不比去年弱。况且，只
要有我在，湘北是不会输的。就算是陵南也一样。

"那，是在想我吗？"仙道以轻松的口吻调笑道。那样的眼神，仙道是太熟悉了。

流川望着仙道的笑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那种莫名的不安和悸动，这两天一直隐隐约约地萦绕在心头
，该不该告诉仙道？又如何说出口？

"枫？"流川平日沉默寡言，但在仙道面前却从来不会掩饰什么。这一点，仙道十分清楚。但是，这一刻
，流川的眼中却流露出犹豫的神色。仙道不禁有些疑惑。

"没什么。"流川将头深深地埋进仙道的胸膛，双手搂住仙道的腰，像猫一样蜷缩在仙道的怀中。仙道身
体传来的阵阵温暖迅速地包围了他，令他的身心渐渐放松。是我想太多了吧？虽然总是觉得好象要发生
什么……
看着怀中的流川盍上双眼，鼻息也变得深沉而平缓，仙道才伸手整理好两人身上的被单，带着笑意的嘴
唇在流川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枫，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仙道温柔而动人的声音在这仅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中飘散开
来，仿佛要溶进那令人迷醉的月光里。

第十五章 誓言 之二

神奈川的傍晚，满载着乘客的巴士在海滨大道上飞驰。

今天是周日，乘客几乎都是在外渡完周末返回的人。有人在和同伴闲聊，有人翻阅着手中的杂志，有人
在音乐中摇头晃脑，也有人偷偷地用眼光打量着坐在角落里的两个少年。
座位靠走廊的那个少年，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梳着非常古怪的发型，可是，他俊俏明朗的面孔，
还有低头看着身旁同伴时眼中温暖柔和的光彩，以及唇边那一抹动人的微笑，却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喜欢
。他的同伴，此刻正靠在他的怀中，头枕着他的肩，仿佛是睡着了--那也是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长长的
泛着柔亮光泽的乌黑发梢几乎遮住了他的眼，可那白皙晶莹的肌肤还是暴露在了金色的夕阳下。
缕缕余晖透过车窗投在两个人的身上，为他们染上一层令人眩惑的光芒。仿佛在暗示着，那是属于他们
的世界，任何来自外界的干扰，无论是车内的喧闹还是马达的轰鸣都不会对他们产生丝毫的影响。
仙道趁车身颠簸的时候将环在流川腰间的手臂向上挪了挪，这样枫会更舒服一些吧。虽然他似乎已经睡
得人事不省，但至少自己可以趁机活动一下快没有知觉的手臂和手指。
距离县大会正式开赛只剩下两周了，这段时间各个球队都是厉兵秣马，不要说平时延长训练时间，连周
末都不放过。昨天湘北和陵南不约而同地进行了一整天的加强训练，今天又拗不过雅子回流川家"探亲"
，自己还好，枫却是快要撑不住了。
仙道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了看熟睡的流川。就这样，待会儿回家先让他睡个饱，再做些好吃的给他
消夜吧。

此刻，漫天盘旋飞翔着的海鸟正追逐着潮水欢叫。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犹如天籁。

多么美好的夏天啊！

"枫！"仙道无可奈何地对流川发出不满的警告。从刚才下车起，流川就一直处于类似梦游的状态。虽然
被仙道牵着手走在大街上，眼睛却是紧闭着，脚步也像是踩在云端。身体在移动人却分明还在睡梦中。
路人奇异的注视使仙道感觉自己像一个诱拐无知孩童的恶棍。
要不是在大街上，真想把他抱回家算了！仙道狠狠地想着，却无法付诸行动，只能加快脚下的步伐。

天已经黑了，月光却不似往常那般皎洁明亮。仙道已经看见了家门，只是，昏暗的路灯下，仿佛有人影
在晃动。

"谁？"仙道警觉地低声喝道，放慢了脚步。听到仙道异常的声音，流川蓦地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眸子看
起来竟是十分的清醒。

仙道的话音刚落，黑暗中的人影站直了身体，原本坐着的也站了起来。

"你们……"仙道的声音与其说是疑惑不如说是惊讶。他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三个不速之客。

"那么，这是真的了？"越野的目光先掠过仙道，接着望向他身后的流川，最后，定格在他们紧紧握在一
起的手上。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越野以及身后相田姐弟，三个人，以同样混杂着震惊、怀疑、不安的神情，像看两个陌生人一般望着眼
前的仙道和流川。

一阵冷风吹过，树上的枝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进去再说。"仙道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上前开门。他用一只左手吃力地想要掏出怀中的钥匙，却不
知为何始终不肯放开牵着流川的那只右手。

"我来吧。"流川轻轻地挣脱了仙道的手，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将越野、弥生和彦一三人让进房内，仙道紧跟在流川身后，关上了房门。转过身，流川静静地站在玄关
，等着仙道。这一次，是流川握住了仙道的手。流川的手指，虽然有些凉，却握得很紧。
仙道笑了。"枫，我想要杯咖啡。"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的眼神，和平常一样。

"好。"流川微微点了点头，松开仙道的手，转身向厨房走去。在经过越野、弥生和彦一身旁时，流川停
下了脚步。"几位也要来一杯吗？"

"啊……好……"那呆若木鸡的三个人，竟不由自主地有些慌乱。你看我，我看你，胡乱地答应着。

"站着干吗？过去坐吧。"看着流川走进厨房，仙道带着淡淡的微笑，转身对三人说道。

默默地在客厅的沙发中坐下，厨房中已飘出阵阵咖啡香。

"仙道……"看着仙道若无其事的样子，越野似乎有些生气。这么重要的事，仙道从来没有透露过，亏自
己还把他当作好兄弟！

"仙道，"弥生已经恢复了冷静，"今天冒昧来找你，确实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说完，她从公文包中
拿出一份杂志模样的东西，递给仙道。

那是一本名为《篮球美少年》的流行杂志。封面的图片竟然是……相拥的仙道和流川！

画面中的仙道正俯下头，含笑凝视着他用双臂紧紧环住的流川。而流川仰望着仙道，一只手臂覆在仙道
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则向后舒展搂住了仙道的脖子。

夕阳在他们如雪般洁白的衬衫上映上浅浅的金色，赤裸的双足下是海滩上绵软的细砂，衣襟和发丝微微
飘动着……一对恋人，正忘我地沐浴在夏日和煦的海风里。

好美。仙道情不自禁地在心中赞叹道，唇边掠过一丝微笑。那好象是上个周末和枫去海边散步时的情景
吧？

弥生皱起了眉头，他难道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么？正想开口，却看见端着咖啡走近的流川。仙道
起身接过流川手里的托盘，放在茶几上。五杯咖啡散发着各自不同的芬芳，两只白色的杯放在仙道面前
，其余三只蓝色的，放在来客面前。
仙道伸手拉住流川的手腕，让他紧挨着自己坐下。然后，把那本杂志递到流川手中。

"枫，这一张挂在卧室里怎么样？"仙道的手指轻轻地扣住流川的手掌，看着流川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
漾出令所有人心动的微笑。

静默中，空气似乎快要凝固，越发让人窒息。

"仙道彰！"越野只觉得周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我们辛辛苦苦地跑来找你，可
不是想要看你谈情说爱！"该死的仙道彰！我们在这里为你担心，你却还有心情说笑！越野瞪着仙道，
这是认识仙道以来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
仙道缓缓地站起来，用力拍了拍越野的肩膀，"好兄弟！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他微笑地看着越野，并
没有生气。那是在球场上与自己并肩作战，亲如手足的仙道。越野胸中的无明火在渐渐熄灭，只有再次
坐下。
"弥生小姐，麻烦你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吧。"仙道坐下，扭头望向弥生。

弥生迅速地恢复了职业记者的冷静，"这本杂志是我一个朋友帮我弄到的。它明天将在神奈川全面发行
。"见仙道和流川快速地交换过眼色，她继续道："也就是说，你们之间……特殊的关系将会随着这本杂
志传遍整个神奈川。"仙道彰和流川枫，全县最令人瞩目的两颗篮球新星，大家眼中的夙敌，竟然是恋
人……同性的恋人……这样的话题，会被煽动到何种程度，连弥生想起来也觉得不寒而栗。
"老姐一拿到杂志就要来找你，"彦一小声说道。毕竟，这样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可我们找不
到你家，只好先联络越野学长。"

"我们来找你，一方面是想要和你商量如何应对，另一方面……"弥生和越野的目光同时停留在了流川身
上，犹豫了一下，弥生接着说道："也想证实一下……是真是假。"
"这个，你们倒不用怀疑。"仙道回头深深地看了流川一眼，他们之间，无须语言。

"可是，你想过没有，"弥生的手指不知不觉地握紧，"这件事对你们的生活，你们的前途将会产生多大
的影响？"日本的社会风气虽然开放，但还没有到达可以完全接纳同性之爱的程度。况且，他们两人都
还是高中生啊！
"而且，县大会的比赛两周后就开始了……"越野低声说道，两个种子队的王牌居然闹出这种事情，对士
气的影响可想而知啊！

"其实，"仙道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而认真，"从决定和枫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到会有这样的
一天。"他平静地说道："类似的场面，我在心中想过不下一百遍。"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花形和藤真的
分手之后。感到流川的手指渐渐缩紧，仙道抬头，正好看见流川清亮乌黑的双眸。那其中蕴涵着的执着
与坚定，像火一般地包围着温暖着仙道的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仙道的唇边再次掠过微笑，"我们
别无选择。"
弥生望着仙道，突然觉得，在这两个人面前，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吧？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仙道的目光，一一掠过沉默的弥生、越野和彦一。"也知道，我们将要面
对的是什么。"来自媒体、学校甚至社会的重重压力……就像花形和藤真曾经面对的那样，不，也许比
他们的还要沉重得多……"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看着三个人不同程度的惊讶表情，仙道继续说道："弥生小姐，首先要拜托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弥生在新闻界浸淫多年，把这次的事件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应该不是问题。"最好能知道是谁干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