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指导,是站姿。魏心岩指出许文旭的腰部没有挺直,一巴掌拍在腰上,许文旭为了保持平衡扭到了脚腕。
第三次的指导,是腿部动作。许文旭的下盘不够稳,明明他已经很用力的站立了,可是魏心岩在他身后只用脚轻轻一勾,许文旭就来了个五体投地,还撞到了双肘、磕青了下巴。
............
能够接受主将魏心岩的指导,是许文旭在练习空手道时最高兴的时刻。只要看到魏心岩威严着表情直视过来,许文旭就会心如雷鼓,脸颊兴奋到发红,目光闪亮到耀眼!
崇拜!崇拜男子汉!
这就是许文旭单纯的内心对自己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的纯蠢解释!
许文旭那时候并不知道,魏心岩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拍一巴掌就能摔伤的柔弱学弟,以后还是不要再有任何身体接触为好"的程度上,所以,他一直傻傻的认为着,魏心岩每天都会这样认真严厉的指导着学弟!
被"崇拜"思想支配而狂热到烧昏了头的许文旭终于感觉到事情有什么不一样时,已经是他加入空手道社团两个多月之后了。
魏心岩依然每天抽出一些时间指导包括许文旭在内的新入门的学弟,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向刚开始时那样纠正过许文旭的错误姿势。许文旭看到魏心岩依然象以前那样拍一下或轻踢一脚的纠正着其他同学的错误时,还高兴的以为自己做的很正确,所以才不用再受到魏心岩这样的指导了。结果,在终于可以加入一些对练练习时,明明和自己受到的训练一样,却轻易的被一脚勾倒的许文旭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唯一落后的那个人!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在练习活动结束众人都离开了之后,许文旭还是呆呆地站在练习教室里承受着这份延绵不断的震惊!
明明接受的指导都是一样的呀!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程度上的差别?!练习的时候从来没有比别人少一丝的努力;每天的疲累程度只比别人多从来就不比别人少半分;教练教的内容非常用心的牢记在心里,每天反复的练习、不停的练习......为什么?!为什么依然那么轻易的被撂倒?!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误!
自问了许多遍,依然没有答案!呆立在空荡荡的练习场上,许文旭不甘心的用力咬住嘴唇。
"同学,练习已经结束了,赶快回家去吧!"魏心岩站在许文旭身后,习惯性的抬起手准备拍下去,却突然发现这是那个一拍就倒地的学弟时急忙收住伸出去的手臂。
连眼睛里都升腾出熊熊怒火的许文旭根本没发现身后站的正是他最最崇拜的学长。他恶狠狠地甩头,夹杂着浑身的怨念冲身后的人大吼!"我不要!"
"呃?!"魏心岩被这个学弟不同以往的凶悍气势骇得大退一步。"那个、许......学弟,你怎么了?!"虽然同一个社团,但是魏心岩此时还没有记住社团里全部学弟的名字。
"魏、学、长!"喷散*苗的眼睛很快看清了是谁在他最愤怒时还来招惹他。本来见到自己崇拜的学长时那平静了一点点的怒火又被魏心岩对自己的那个模糊称谓而惹得再次升腾。一字一字的从牙缝中渗出,使得许文旭的声调蒙上一层阴气。"学、长,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对不对?!"
嘴角忍不住被这份阴冷寒到抽搐了几下,魏心岩虽然感到记不住学弟的名字确实是自己的不对,但还是诚实的点点头。
"为什么?!"许文旭再次因为魏心岩的诚实行为而抓狂了。"我已经入社快三个月了,学长每天都在指导我们却还没记住我的名字,是不是太过分了!"双拳紧紧的握住,许文旭气愤的火焰已经烧遍全身。
"学弟,你、你冷静些......"魏心岩的双手举在胸前却不敢伸出去,他看着许文旭冒出的怒火快烧到房梁的模样,认真的反省自己干吗不早些把学弟的名字记住,害这个小学弟发这么大的火。
"为什么......"愤怒的情绪干烧了太久,看到魏心岩试图安慰他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的模样,很少生气的许文旭那根愤怒的神经禁不住主人的折磨"啪"的断裂,"伤心"这根神经接续着占领了许文旭此刻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学长你记不住我的名字?!为什么我打不过XX,也打不过XXX,连最差的XXX都打不过?!明明学的都一样,练习的也一样,我从来不偷懒、从来不叫苦,为什么还是打不过他们!......呜......呜呜呜......"许文旭的不甘心升华为实质的泪水从眼眶里大滴大滴的掉落。心,伤了;自尊,伤了;"成为男子汉"的梦想,破损得满是坑坑洞洞......
别、别哭啊!内心大叫着,奉行"男儿流血不流泪"的信条生存在世上的魏心岩真的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从来都认为掉眼泪是小女生才会有的行为,可是这个柔弱的小学弟竟然也这样象个小女生似的眼泪嗒嗒......魏心岩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我、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你也会打败XX还有打败XXX那个XXX也会败给你的。所以,你别哭了、行不行?!"冒着冷汗向许文旭许下也许不太可能达成的诺言,魏心岩想从身上找一条手帕给学弟擦眼泪,摸了口袋才满脸黑线的想起,手帕那种东西从来就没出现过在他身上......
"真的?!"抬起水汪汪的泪眼,许文旭把眼中的希望之光透过朦胧的水雾投向崇拜的学长。"学长你不许骗人!"抽抽搭搭的吸鼻子,抓过衣袖抹着泪水,许文旭微微的安了心。也许,学长真的会记住他的名字,他也会有一天打败XX和XXX还有XXX......成为男子汉的这个梦想,也还有实现的机会。
被伤心冲昏了头的许文旭,满心都是"要打败XX和XXX和XXX以及成为一个强壮的男子汉",所以他完全忽略了那天他抓来擦眼泪鼻涕的衣袖是他最最崇拜的学长魏心岩的,也忽略了后来魏心岩为了安慰他而环抱住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那天回家了很久后,许文旭终于回忆起了自己失态时的行为和最最崇拜的学长对他的安慰和鼓励后,他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激动,导致他整晚上都缩在床上裹在被子里滚来滚去的无声尖叫了一晚!
成为男子汉的道路很艰难!
许文旭却没有这么想。他的想法是--男子汉的道路,就应该很艰难!
在终于认识到自己依然是很弱的许文旭,从那天之后更加发奋的进行着社团活动练习。不光是社团的练习,在上体育课时,他也是跑跑跳跳得最卖力的一个,使得体育老师都惊讶得不得了!社团结束后,许文旭也坚持着独自一人再多练习一个小时,浑然不管其他的社员不解的目光。大家都认为,虽然多练习是好事,但是只是社团活动而已,没必要这么疯狂对待吧!
在狂热练习空手道的同时,许文旭也强烈的意识到自己从身体到性格上的改变!
以前总感到空荡荡且容易疲劳的身体里渐渐积蓄了力量,现在每天繁重的课业和大量的社团练习运动后也只是感觉微微的劳累;自从开始练习空手道后身体开始明显的长高,才过去一个学期而已,竟发现以前觉得长的校服裤腿短了一截......
在班级里和同学们聊天的时间多了,不再总是扎在课本中后,许文旭在班里的人缘也上升了不少。大家都觉得许文旭虽然话不多,但是总是面带笑容,和他在一起,心情会比较轻松。
温和有礼,平易近人!在同学们逐渐认同了许文旭的亲和力后,女生们也发现了许文旭的改变。
许文旭那通过体育锻炼而急速拉高的身体不再象只弱鸡,健康的肌肉均匀的分布在四肢上,举手投足间蕴涵了一份矫健的力道。只要拉起许文旭的衬衫,腹部那已经初具雏形的六块腹肌更是让其他男生羡慕不已!
学校里眼尖的女生们更是惊喜的发现,许文旭那原本还带有一丝"可爱"的娃娃脸也在少年成长的过程中不着痕迹的改变了。圆圆的粉嫩脸颊轻轻凹陷,削尖的下颌衬托着线条优雅的唇瓣;挺直的鼻梁秀气却不失英气;头发剪短到不过寸许,完全展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散发着自信的双眼,上挑的眉峰为整体上透着斯文气质的脸上添了三分硬朗。
所以,当高一的暑假结束后,已经高中二年级的许文旭常常听到身后有女生在兴奋地唧唧喳喳议论--"哇哦~~哪里来的大帅哥!"
虽然被人称赞为帅哥并不是许文旭的本意,但是身体是真的强壮了不少到也使他心生安慰!个子长高了,以前还需要仰视的同学或学长现在只用平视甚至可以用来俯视,这大大的满足了许文旭内心的那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可是,每天早晨洗漱时看着镜子里那张斯文气十足的脸,许文旭还是想要大声的叹气!
变成一个斯文帅哥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变成象魏心岩那样的硬汉型男生才是许文旭的理想模样!抬手摸摸自己那怎么也晒不黑的脸皮,许文旭沮丧非常!老天爷,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成这副模样?!
完全无视全校的女生已经把他奉为文质彬彬的白马王子,许文旭表面上依旧每天和气温柔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想更加强壮、想更加具有威严的想法依然燃烧在他内心深处!
不仅当着最最崇拜的学长面前任性的大哭,还拿学长的衣袖擦眼泪鼻涕,还让学长象对待小孩子一样抱住拍后背......只要一想起这些丢人事,许文旭就想抱个沙包猛打!很想在魏学长的面前塑造一个男子汉的形象,却因为一时的大意,而演变为从那天以后学长都小心翼翼的对待他这个学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再把他惹哭......
最让许文旭感到尴尬的事情,就是从他大哭的那一天以后,魏心岩不仅记住了他的名字,还特意安排了一个比较细心稳重的学长经常给许文旭进行一些特别的指导。升上高中二年级不久,许文旭就可以把XX、XXX和XXX全部打败了......但是许文旭失望的发现,魏心岩除了必要,绝对不会接近他三公尺之内,更不要说有什么聊天啊肢体指导之类的事情发生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崇拜的偶像明明近在咫尺,却根本无法接近!许文旭努力了再努力,甚至已经能把一些学长都打倒了,却依然换不来魏心岩赞许的一瞥!永远公正到对任何学弟都是一样的对待,魏心岩这样的态度,让许文旭一肚子的怨念之外,练习对打时的出拳抬腿力道也更加的狠辣!
奇特的焦躁蔓延在许文旭的全身!成长期里骨骼抽长时的抽痛、社团练习时的疲劳、学业紧张的压力,都无法消弭这份莫名的焦躁感!
身体上的快速成长也没有让许文旭追赶上自己的目标!男生们羡慕他日渐健美的外型、女生们恋慕他日渐优雅的举止、教练夸奖他一日千里进步神速、社员们拿他练习时生龙活虎般样貌的酷帅照片招揽新社员顺便吸引女生们......这一切都不是许文旭要的!他只想让那个威风的背影转过来,对他说一句:"你是个很棒的男子汉!"
许文旭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魏心岩不愿接近自己。大概是觉得这个学弟是个很麻烦的存在吧!只要一这么想,许文旭的鼻子就发酸,眼眶也会湿润。连他自己都很讨厌这种很少女式的模样了,怎么可能让学长对他的印象改观......
只好在远处望着崇拜的学长,许文旭的心事沉重!
其实作为一个高中生,只要踏入了二年级就会开始忙碌。分科系、部分科目的结业考试、老师找家长谈话、学生选择今后要报考的大学......事情一大堆的涌过来,每天还在继续练习空手道的许文旭被众多的事情压得快喘不上气来。匆匆忙忙的度过着高二的时光,很快的,高二就要结束了!
某天,课业结束后照样去社团练习的许文旭听到几个学长讨论着毕业后的去向时才想到,魏心岩已经是高三毕业生了,再过半个多月就要参加高考了......因为学业的压力,好几个高三的学长已经不来练习了,而且和许文旭同样是二年级的部分学生也因为时间问题而退出了社团。许文旭边练习边偷瞄着魏心岩指导着一年级新生时的认真背影,一瞬间竟感到难过起来。
魏学长就要毕业了!突然意识到,大概学长毕业后就见不到了,许文旭一时失神被练习对打的同学击中了胸部而摔倒。捂着被打到的胸口坐起来,向对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许文旭走到墙边坐下休息。他弯下身体把脸埋进双手,浑身的力道突然消失了般,竟然会感觉到已经消失了很久的空虚疲累感。
我到底是怎么了?!许文旭自问。为什么只要想到魏学长要离开学校了就会这么慌乱呢?!为什么只要想到要看不到学长了心里就这么难过?!
难道是因为我还没有得到学长对我成长为男子汉的认可?!......应该就是这样吧!
模糊的觉得其实魏心岩的认可并不是真的那么重要,但是许文旭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他这么难过了!心口在抽痛,一定是刚才被打到的原故;眼睛在发热,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坚强的原故;手脚这样的无力,可见锻炼的还不够!
就在许文旭陷入胡思乱想的时间里,社团活动结束了!
魏心岩虽然心里很舍不得,但是,今天的确是最后一次参加社团活动了。从明天开始,就必须全力奔赴高考了!教练和其他社员已经都回家了,自愿留下来收拾练习教室的魏心岩在墙角里发现了还捂着脸一动不动的许文旭。
"学弟,别睡了,赶快收拾一下回家吧!"魏心岩蹲下身拍了拍许文旭的肩膀。
我才没睡觉!小声嘟囔了一句,许文旭抬起头。"魏学长?"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许文旭并没忽略心中飘起的那一小朵喜悦的云彩。扭头看看四周,看到偌大的练习教室里竟然只剩下他和学长两个人,顿时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害羞,可就是忍不住脸红了......
怎么、是他?!魏心岩无声的准确叫出了许文旭的名字。这个在这一年里改变巨大到让人惊讶的学弟,完全在魏心岩所认定的常识之外!
从小学就开始学习空手道,魏心岩亲眼看到有多少人在艰苦的练习中退却,也亲眼见证了许多就算勤奋练习也不见得会有进步的遗憾。可是,这个一年前还拉着自己袖子大哭的柔弱学弟,竟然在一年的时间里更加刻苦的练习,而且空手道的实力突飞猛进到让教练赞不绝口,笑呵呵的说着"天才诞生了!"
魏心岩不知道该怎么样和这个相貌气质实力都在飞快改变着的学弟相处,虽然同在一个社团里,但他就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学弟说话,也不知道能和这个学弟说什么!所以,只好直觉的避开吧!
此时此刻,魏心岩和许文旭眼对着眼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仔细的想一想,这一年里,似乎两个人除了问好和说练习的问题外就没说过话了。
"学长。"
"学弟。"
两个人在沉默了一阵后同时开口。然后,又是沉默......
"快回家吧!"魏心岩在许文旭又要把头埋到双手里时再次开口。
许文旭无声的点点头。蹲在身前的人并没有在得到回应的时候离开,许文旭小声的问:"学长,毕业班一定很累吧!"
"啊,是很累。"有问必答,魏心岩点头。
"那......学长决定考什么大学了吗?!"依然没有抬头,许文旭想着至少要知道学长去什么大学了。
蹲在许文旭身前,魏心岩看着无精打采的学弟,还是不明白练习时还很精气十足的许文旭怎么一转眼又变成这样了。"我报考的是XX警察学院。"
"诶?!"意料不到的答案让许文旭抬起头惊奇地瞪大了眼。"为什么是警察学院?!"学长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一所很好的大学,为什么会想当警察?!
"我爸就是警察,所以我也想当个警察。"身穿威风警服的父亲一直是魏心岩崇敬的偶像,所以,从小就打算子承父业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别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