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恋曲————宣酷玺

乜湍略微低头看一眼腕表，将白色鸭舌帽帽沿压低一点来遮挡从树枝罅隙漏射下来的刺眼光线。

四点半左右，乜湍忽然听见从不远处逐渐走近的足音，内心不禁一阵激动，却克制住想冲出去一探究竟的行动，耐心等待微弱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直至停在乜湍家门前敛声。

杭秒呆望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因走路泛红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变得暗淡无光，粉红色小巧薄唇微微扁起，表情失落沮丧至极。

湍哥哥，你就那么讨厌我么？已经快一年了，你还是不愿意看见我？甚至连家都不愿回么？我已经很少吃糖了……我不想惹你厌恶惹你生气！可你为什么不再出现？

湍哥哥，小杭想你！

杭秒已不知第几次恻然低垂头颅，缓慢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当走到家门口，踏上台阶，才猛然察觉有一道直接灼热的视线正目不转睛注视他，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乜湍戴着一顶遮住大半张面部的白色鸭舌帽，穿着玫红色中袖T恤，黑色宽松的马蹄裤，斜背着行李袋，倚靠在两家之间隔断的石柱，嘴角噙笑凝视他。

杭秒简直不敢相信眼睛所见的景象，使劲眨几下眼，见乜湍的影像没在刹时消失，才一扫落寞忧郁的阴霾，咧开嘴露出久违的笑容，脆脆地唤了一声：“湍哥哥！”

乜湍蓦然觉得心酸心疼不已，心脏一揪一揪地抽搦，然后又猝然浸泡到温水中，从胸腔里升起一股柔情至极的蒸气。

乜湍将行李袋放到地下，一把将杭秒拉至跟前，抬起他尖巧秀气的下巴，凝视他那双泪光闪烁的清澈黑眸，说：“小杭，对不起！湍哥哥以前待你不够好，老是欺负捉弄取笑你，但以后，湍哥哥一定会对你很好，会是你在生活中对你最好的人！小杭，湍哥哥很喜欢你！我以前不知道，可是，不久前我知道了！”

杭秒直视目光焦急热切的乜湍，凭自身有限的生活经验思量半晌，才酸涩一笑，嗫嚅道：“湍哥哥，你……想捉弄我整我就随你高兴好了，你不用担心我离开你不陪你打发时间，我很坚强……”

乜湍万万没料到杭秒会说出令他无地自容心痛的话，猛地将杭秒抱住，焦躁的语气使嗓音显得喑哑极富流沙质感，说：“你不相信湍哥哥的话？湍哥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而且是第一次向人告白！你不能让我下不了台！”

杭秒被乜湍紧扣在胸前，乜湍鼓动有力的心跳从那副羡煞别人的健美灼热的血肉之躯传出，杭秒不禁有些熏然，伸出颤抖的纤细手臂回抱住乜湍空阔优美的背，颤栗着幽幽道：“湍哥哥，是我不敢相信！你一定不知道，我5岁那年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可那时你不仅不喜欢我还很嫌恶我……现在，忽然听见你说喜欢我，我真的感到很高兴，可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喜欢和我对你的喜欢意义是否一样？我很怕这是自己在做梦，美梦易碎……”

乜湍将杭秒抱得更紧，一手滑过他单薄的背脊，箍住他不盈一握的细腰，一手按住他有点扎手心的头脑勺，怜爱似的责骂：“傻孩子！湍哥哥也有年少轻狂不堪回首的时候！你要再提起，湍哥哥要生气了！”

杭秒开始抓紧乜湍背后的衣服，不协调地扭动身体，嘴里不停央求：“湍哥哥，你别生气！你不知道我最怕你生气不理我么？”

乜湍收紧双臂止住杭秒几近擦枪走火的肢体动作，以光洁细腻的有型侧脸贴住杭秒细滑的脸颊，说：“老实交待，你对我的喜欢有什么意义？”

杭秒不再危险扭动，紧挨住乜湍强韧发热的躯体，微微偏头轻靠在他没宽厚的肩膀上，说：“湍哥哥，若我诚实告诉你，你不许笑我！”

“如果你讲的答案不是太好笑，我一定不笑，若是很好笑，我也控制不住肌体的自然反应，没办法不笑了……”乜湍狡猾的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杭秒轻轻吐出一口气，默认现实似的放松肩膀，略微将靠在乜湍肩上的头压低，缓慢地说：“湍哥哥，你长的太美！刚开始我希望你能嫁给我，可你告诉我你是男生，我就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嫁给我……然后，我就想将来如果你愿意，改由我来嫁给你！”

乜湍听完杭秒天真稚气的话，心里一荡，如春风过境，又暖又甜，不禁微笑反问：“你不也是男生？”

杭秒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坦率地说：“是啊！可我就是只想嫁给你！”

乜湍心疼宠溺的用身子拱了拱杭秒瘦弱的身体，低声说：“傻孩子！”

杭秒仍旧不敢相信，不自觉地问：“湍哥哥喜欢傻孩子？”借着疑问句确定乜湍喜欢自己的真假和自己在乜湍心中的分量。

乜湍改用双手搂住杭秒的纤腰，故意用无奈的语调，说：“对！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眼光怎么回事，竟然很喜欢你这个傻孩子！”

杭秒却笑得灿烂甜蜜，眸底荡漾着羞涩的碎光，小脸蛋不住的在乜湍肩上磨蹭。

乜湍松开杭秒，蹲下身侧背起行李袋，问：“你什么时候正式放暑假？今天是最后一次去小学？”

“是啊！今天最后一次去小学，明天就正式放假了。再开学，我就变成初中生了！”杭秒脸上流露得意欢喜的表情，看在乜湍眼里都极度纯真。

乜湍捞过杭秒娇小细瘦的身子，揽住他的肩膀，说：“走！庆祝你小学毕业又即将成为初中生，我请你吃冰淇淋！”

第 9 章

离乜湍、杭秒居住房屋最近的一间小卖部开设在田字格楼房片区的边疆地带，除了浓荫敝日下忽明忽暗的光照，门可罗雀。

走到小卖部的冰柜旁边，竟意外十分清凉。

乜湍轻轻按着杭秒的双肩，压低他正低头透过蒙着薄霜的透明玻璃看冰柜里有哪些冰淇淋的脑袋，出奇耐心而略带好奇地扫视着冰柜里各种冷饮的真身。

杭秒挑了半天，终于选定一个巧克力甜筒冰淇淋。

乜湍付钱，又搂着杭秒的肩往来路走回去。

杭秒离乜湍家距离十米开外，已经将整个巧克力甜筒冰淇淋全部吃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陡然放大瞳孔，一脸忧虑地望向神清俊俏的乜湍，以惊恐万状的语调，说：“湍哥哥，要是我不小心吃成蛀牙怎么办？”

乜湍恶作剧似的扯着杭秒紧绷极富弹性的脸皮，幽深的目光凝视他畏怯的眼眸，果决地说：“我最讨厌长蛀牙的小孩！要是你长蛀牙，我会不要你！”

看着杭秒面部瞬间变化成歉疚委屈伤心的表情，不禁大笑道：“傻孩子！怕长蛀牙，少吃甜食不就行了！”

杭秒如获大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乜湍见小道附近只见树荫却无人，他们又正好站在掩人耳目的地理位置，便大胆地捧起杭秒清秀的脸孔，妖邪一笑，在杭秒愕然的目光中吻住令他朝思暮想的粉嫩唇瓣，触感温润柔软青涩纯情，夹着细细的颤抖。

呼吸停当间，杭秒本能地攀扶住乜湍的臂膀，微启红唇吸气，乜湍灵滑的红舌见机溜进杭秒口腔翻搅作祟，热气交缠，混杂清甜及巧克力浓郁的香甜气息，炽烈馥郁多情浪漫。

杭秒脑中嗡嗡作响浑沌一片，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很多奇妙的声音在他的耳孔里穿梭游走，使他产生一种类似耳鸣的真切感受，周遭景物变得模糊不清，感官却异常清晰敏锐，一阵阵急促灼热的气息扑打在他的面上，被他吸进鼻腔，在乜湍谙练热情的唇舌带领下，他逐渐适应了不能自由呼吸的亲吻，也慢慢懂得以热吻回应，让乜湍一遍一遍舔吮他的唇舌，然后聆听乜湍从喉间溢出的愉悦低喘与满足喟叹。

乜湍吻过瘾后鸣金收兵，看着瘫软在自己怀里呼吸不畅眼眸迷离的杭秒，忍不住又攫住他的肩膀塞进怀抱深处一通揉弄，吸着他脖颈散发的淡淡体香，凑到他耳畔，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我对你的喜欢，就是想和你干夫妻之间干的那事！做爱你懂么？我想和你做爱一辈子！”

杭秒尽管不太清楚乜湍口中做爱一词的实际含义，但他莫名地害臊起来，娇软甜脆地喊了一声：“湍哥哥……”双颊绯红，模样娇羞可人。

乜湍抚摸着杭秒嫩滑却微微发烫的脸颊，鼓励似的说：“情投意合的人做爱很正常，不用太害羞！照我们的发展速度，很快就会到达那一步！说不定就在今天晚上！”

乜湍仅仅只是举例说明，开玩笑的成分更多，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杭秒的脸颊更加嫣红，心脏小鹿乱撞一般嘣嘣跳。

乜湍见杭秒忽然不吱声，用肩膀拱了他的肩膀一下，贴到他耳边，说：“晚上到我家吃饭！”

杭秒对乜湍的要求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温驯地颔首。

第 10 章

时隔一年回到家，乜湍心绪纷杂，家里的摆设一成不变，被林亦打扫得一尘不染，他走进自己的房间，白色墙壁，淡蓝色床单枕头都格外干净整洁，巡视一圈，觉察到只多了一台挂式空调。

乜湍放下行李袋，摘掉帽子，伸展四肢仰躺到床上，瞥见杭秒略微局促地背着书包站在床尾热切地凝望自己。

乜湍猝然从床上弹坐起来，剥掉杭秒肩头重量轻盈的书包，随着书包哐当落地的声响，杭秒被乜湍压到床上，两人重量的集合将床单折出深蓝色的曲线。

杭秒以为乜湍还想继续门外的亲昵行为，缓缓闭眼，略略努嘴等候乜湍的热吻降临，然而，床上的重量却倏然清减，杭秒半翕半眯着眼看向有动静的方位。

只见乜湍正打开电脑桌的抽屉，取出去年准备当作礼物却最终没送出手的糖果，转头冲躺在床上身体大大敞开的杭秒，俊然一笑，说：“虽然已经快过了一年，但幸好这些橡皮糖没过保质期还能吃！我想把这些糖果再送给你任你处置！这一次，你要全都拿回家！”

凝望杭秒的眼神极度认真，声线更是抑扬顿挫郑重其事。

杭秒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跳到乜湍身前，用不够长的手臂，不够宽广的胸怀，抱住乜湍温热且肌肉紧实的身体，说：“湍哥哥，我虽然喜欢吃糖，可我更害怕长蛀牙！我不想你厌恶我！”

“吃这种橡皮糖应该不会长蛀牙！”也许这句安慰话有自欺欺人的嫌疑，但乜湍实在不忍见到杭秒难过的表情。

杭秒接过乜湍手里的糖抱在怀里，仰脸笑嘻嘻地说：“我有预防蛀牙的好办法！”

乜湍微微一笑，望着杭秒将糖果装进书包。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乜湍、杭秒不禁同时朝门口看去。

林亦打开门把手中提的袋子放在地上，乜湍见状赶忙上前帮忙，把装满新鲜食物的塑料袋拎进厨房，又从陶瓷茶壶中倒出一杯凉开水给林亦解渴。

林亦有些累，坐到椅子上喘了几口气之后喝下乜湍递给她的水，睨着乜湍越发瘦削上镜的脸轮廓，说：“回家怎么不先说一声？好在我今天有预感，多买了些菜。”

乜湍轻笑，面貌绝色白亮，他拨了拨略微变长的柔顺黑发，说：“妈，我以后搬回来住。”

林亦放下水杯，注视着乜湍，说：“行啊，反正你的房间我有空就会打扫，干净得很。要是你真的打算搬回来住，小杭那小孩儿肯定高兴得要命！”

母子俩热络对话间，杭秒畏畏缩缩的从乜湍房间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下午乜湍向他告白以后，他再见林亦内心不自觉会涌现一种强烈的做贼心虚的感觉，叫他无法像往常直视林亦炯炯有神的黑眼睛。

林亦一下子瞟见杭秒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笑说：“小杭在呀！好久没到家里玩了。学校放假了吧？”

杭秒很自然地走到乜湍身边，仿佛只要站在离他稍近的地方，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安全感流入心田、四肢百骸。

他冲林亦甜笑，重重地应了一声：“嗯！”

林亦仍坐在椅子上，目光游移在乜湍、杭秒之间，以磁性耐听的女中音关切地问：“你们两个饿了没？要饿的话我现在做饭。”

杭秒很可爱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又看向乜湍，听见乜湍说：“饿了！”他才敢于冲到林亦面前毛遂自荐的大声开口：“大妈！我帮你摘菜！”

“好啊！小杭真乖！”林亦起身对待小孩儿似的抚了一把杭秒的短发，就和他一块儿走进厨房忙和做饭。

乜湍则时不时跑进厨房查看进度，与忙得不亦乐乎的杭秒来个默契亲密的眼神交流。

杭曼依从医院下班到达林亦的家，他们刚好做完晚饭。

杭秒很主动地摆放碗筷，摆好以后还得意洋洋地问：“湍哥哥，我已经长到你当年摆碗筷时那么大了！哈哈！我也没有摔破一个碗碟！”

乜湍微微一笑，对杭秒竖起了赞扬的大姆指。

杭秒受到乜湍正面直接的鼓励，笑靥更加绚烂生动，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杭秒盛好四人的饭，在林亦、杭曼依没及时入座的情况下，平生第一次坐到了乜湍身边，虽然急急忙忙地碰到了乜湍胳膊肘上的麻筋，却没有接到恶劣的报复，而是在乜湍宽容温和的淡丽笑容下获得了坐他旁边的默许。

杭秒端起饭碗，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把喜悦转化为旺盛食欲，一个劲往嘴里扒饭。

林亦眼尖，见他们两人终于能够和平共处，自然是喜不自胜，给只顾吃饭忘记夹菜的杭秒夹他喜欢吃的油白菜、藕带、鱿鱼。

杭曼依见桌上摆着一盘白灼基围虾却没人动，便自己夹起一个剥皮递到默然黯然吃饭的乜湍碗里，乜湍略微一怔，随即感谢地看一眼杭曼依，将碗里的虾蘸了点调味汁借花献佛至杭秒碗中。

杭秒立即感动得鼻头发酸，眼中泪水滚滚，猛吃下几口饭以后，第一次任性霸道的将基围虾盘子挪到自己跟前，开始为盘中红通通的大虾剥皮。

乜湍看着杭秒可爱至极的行为，笑容明艳，充满珍爱纵容的意味。

林亦、杭曼依则笑得有些莫可奈何。

慢慢地，一大盘基围虾被剥皮了一大半，虾皮在杭秒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看着盘中诱人的劳动成果，杭秒窃喜不已。

他把盘里剥好的虾分成三等分，将其中一份淋上调味汁，一个一个夹给意态悠闲的乜湍，望着乜湍的目光极为殷勤渴盼，乜湍盛情难却全数吃完。

杭秒见乜湍把他的心意全部吃下去了，非常满意，脸上掩不住笑靥如花，随之才把盘子调换至林亦、杭曼依都方便夹菜的位子，让她们分享他的爱心杰作。

一餐饭吃得临近尾声，突然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响起。

林亦条件反射放下碗筷去接听电话，听讲话内容像是牌友约她晚上打通宵麻将，林亦看了杭曼依一眼爽朗答应，挂上电话坐回饭桌前，说：“我们快吃，晚上七点去你家打牌！”

杭曼依加快吃饭速度，匆忙结束了晚餐，起身时对林亦说：“那我得快点回去做准备。”

林亦点点头，杭曼依就先行离去。

“妈，洗碗收拾饭桌的事你别管了，吃完饭你直接去洗澡再去小妈家帮忙准备！”

林亦见儿子懂事贴心，也乐得轻闲一回，很爽快地撂下碗筷进屋找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洗澡了。

等林亦关上卫生间的门，乜湍的手从桌子下面按在杭秒腿上，语调平淡地说：“饭桌你收拾，碗你洗！”

杭秒傻呆呆地点头应允，眼睛宛如月芽儿，笑得无比欢欣。

乜湍见杭秒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太招人喜爱，凑到他的脸侧，轻咬了一下他实在没多少肉的面颊。

杭秒立即害羞得面红耳赤，看了一眼卫生间紧闭的门，神经才舒缓下来。

乜湍却轻轻发出低沉的笑声，见杭秒面色已然如常，才说：“待会儿回去拿换洗衣服过来，今晚睡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