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愚山贴在他胸口,可以感觉到他激烈的情绪。
他伸出双手,揽住云珞的脖子,微踮起脚,将自己的额头与他抵靠在一起,轻道:“珞儿,你别生气。你若是真不想娶那些女人,就不要娶。孩子我来给你生。水神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么,我们将来肯定会有个男孩儿的。”
云珞本来气得发抖,但此时听他这么说,却并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全身一颤,不安起来。
云珞抱住他,与他呼吸相缠,颈项摩挲。过了片刻,叹息一声,道:“小书呆,我真是个傻瓜,为何一定要与你有亲生的子嗣?我云氏皇族虽然血脉金贵,却不是无人能胜此重任。将来待我百年之时,尽可以从皇室中挑出一个杰出子嗣继承皇位。”
连愚山哽咽一声,紧紧抱住他。
云珞安慰道:“你不用不安,也不用自责。听说当年我在爹爹肚子里,几度差点被他搞没了。父皇当时便有这样的打算。父皇说那时他已经决定终身只与爹爹相伴,若是我平安出生最好,若是不能,他一定会放弃孩子保爹爹的。不过好在我和爹爹都平安……以前听父皇这么说,心里还曾偷偷埋怨父皇对我无情。现在却完全理解了。小书呆,若是让我这么选,我也会和父皇一样的。”
连愚山静静听着,眼泪慢慢浸到云珞肩上。
13
连愚山静静听着,眼泪慢慢浸到云珞肩上。
云珞轻轻吻了吻他柔软的发,温柔地抱紧他。
二人感情更加坚定,却彼此再没提过子嗣的事,。
匆匆又过去二十来天,早已过了清明时节,连太守夫妇却迟迟没有回来。连愚山心中担忧。父亲性情严谨,身为太守,不会无故近两个月不回来进职。和母亲返乡前,还曾特别对他说过,最迟三月中旬也就回来了。可是现在已到了四月初,还不见人影。
从连家老家到宾州,最多也就十日路程。
连愚山有些担心,不知父母是否遇到了变故。他将心中忧虑告诉云珞,云珞却只是笑笑,安慰他不用着急,说不定不日就返回了。
连愚山隐隐觉得他笑的古怪,却又问不出什么,只好去找陈伯,嘱咐他派人去与父亲联系。
云珞这几日经常带着喜丸外出,有时回来的很晚,连愚山几乎都快睡着了。
连愚山脾气甚好,想他下江南大概有公务在身,要不也就是去和以前游走江湖的朋友聚聚,因此也不多问。
这日云珞一大早就带着喜丸出了门,过了晚膳还未回来。连愚山在房间里等他,到了晚间有些昏昏欲睡。
他的作息时间从小便十分稳定,但自云珞来了后便被打乱。二人夜夜相拥而卧,一个精力旺盛,总是‘性’致勃勃,一个是情深如海,愿意曲意承欢,晚上自然少不了颠鸾倒凤一番。只是连愚山可没有云珞的好精神,折腾一夜第二天还能精神奕奕地出门。
云珞回来的时候,连愚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的书歪到烛台边,颤巍巍地倒着。
云珞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把书拿开,摇摇连愚山。
“你回了啦。”连愚山动了动,伸手揉眼。
“怎么拿著书就睡着了?刚才好危险,碰倒烛台怎么办。”
“嗯……?”
云珞见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叹了口气,俯身把他抱到床上,轻声道:“以后困了就先睡,不要等我。”
连愚山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伸手抱住他。
云珞给他脱了鞋子,解开外衣,拥着他躺到床上。
第二天连愚山醒来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不由十分失望。昨天一天没有看见云珞的人,晚上回来时自己偏偏又睡着了,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连愚山暗恨自己不中用,竟然睡得这么沈。
匆匆爬起身来,准备梳洗。一人推门而入,正是喜丸。
喜丸手里捧着一件云服,伸手抖开,道:“连公子,我家公子让您换上这件。”
连愚山一看,这件云服色泽素雅,是上上之品,绣着牡丹云图,滚着描金花边,大气而高贵。不由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让我穿这么正式的云服?”
喜丸笑道:“甭管什么日子,这可是我家公子特意让人快马加鞭从京城带来的,您就赶紧穿上吧。”
“他人呢?”
“公子有事,去去便回。”喜丸手脚利索地帮连愚山换上云服,扎好锦带,又帮他把头发束好,打扮整齐。
“好了,连公子,跟我来。”
连愚山随喜丸出了府,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几个未曾见过的人站在车边,恭敬地候着。
“连公子,请上车。”
连愚山问道:“要去哪里?”
喜丸嘻嘻一笑,推托道:“我家公子吩咐了不让说。你问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连愚山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喜丸真是有意思,都说了是太子吩咐他什么也不要说,就是说他明明知道,却偏偏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连愚山坐进马车,打定主意要看看云珞在搞什么鬼。
马车快速地移动着,穿过宾州的街道,来到城东的崇胜园。
连愚山下了马车,随着喜丸走进去,心中更是奇怪。
这里是宾州府用来接待巡抚、亲王之类的朝廷上级之所,平日自有专人打理。只是现在看穿梭在园子里的仆役,虽然人数不多,却显然都不是宾州的府役。
难道云珞表明了身份,要在这里暂住?
连愚山暗自揣测,疑惑地走进大厅。见大厅中央一人背手而立,身形十分熟悉。
那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父亲!?”
连愚山大吃一惊。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在这里?娘亲呢?”
连太守心不在焉地道:“昨日刚回来,你母亲现在应该回家了。”说完突然抬头,仔细打量了儿子一眼,奇道:“这件云服哪里来的?”
“呃……”连愚山语塞。他不是会说谎的人,一时不知该不该供出云珞,不由有些窘迫。
好在连太守并没有在追问下去,只是下一句话更把连愚山吓了一跳。
连太守道:“太子殿下正在里面等你,你赶紧进去吧。”
连愚山瞪大眼睛,结巴道:“太、太子?”
连太守叹了口气,正色道:“待会儿进去见了什么人,万万不可失礼!皇上和太子如此抬爱连家,是咱们的福气,但万万不可恃骄而矜,不懂进退。明白吗?”
“是。”连愚山认真应了,心里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跟着喜丸往里面走去。
转过几道厅廊,来到后面的正居,喜丸停下脚步,垂首而立,恭敬地禀报:“太子殿下,连公子到了。”
“进来吧。”
连愚山听见云珞的声音,心道,你要见我,何必搞这些名堂?
推门而入,只见云珞站在门口,对他浅笑盈盈。他身后一人端坐首座之上,见他进来,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含笑望来。
此时连愚山的心情已不是震惊所能形容的了。他上前一步,撩起云服,恭敬地跪倒在地,肃然道:“连愚山叩见皇上。”
14
“起来吧。”皇上的声音清雅温和。
云珞走过去,将连愚山扶了起来。
连愚山想起他给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吓,忍不住心中懊恼,偷偷白了他一眼。云珞却只是嘻嘻一笑,冲他挤了一下眼。
皇上道:“连愚山,你过来,让朕看看你。”
连愚山低着头,走到皇上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云珂站起身,拉着他上下打量一番,道:“想不到愚山现在变得这么俊秀,真是翩翩佳公子,一表人才。”
云珞点头道:“那是。”
云珂嘲笑道:“朕又不是说你,你得意什么。”
云珞奇道:“父皇,您夸他还不是在夸孩儿么。”
云珂叹息一声:“厚颜无耻。”
云珞不屑地一挑眉:“本来就是孩儿眼光好!”
那种高傲自信,唯我独尊的模样和云夜简直一模一样。
云珂摇摇头,拉着连愚山语重心长地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连愚山脸涨得通红,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早知皇上性情开朗,脾气温和,又只有云珞一个儿子,对他甚是疼爱,父子关系十分亲睦。只是以前在宫中并不曾见过他们这般毫无顾忌的说话,有些不太习惯。何况刚才皇上语意里分明暗示着其它意思,他怎会不明白,因而窘迫之极。
“父皇,你不要太过份,回去我会告诉母后的。”云珞见连愚山脸红的要滴血,知道他面子薄,连忙帮他解围。
云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告状有什么用,你爹爹才不会管你。”
云珞笑道:“父皇,孩儿知道您疼我。不要再作弄愚山了,您看他都不好意思了。”
云珂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珞儿,你先下去,朕有话要和连愚山说。”
“是。”云珞听话地下去了,临走前还捏了捏连愚山的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云珂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坐回椅子里,指了指身前的座位,道:“连愚山,你坐下。”
“愚山不敢逾越。”
云珂温声道:“没关系,朕要你坐下就坐下。现在又不是在宫里,在朕面前不用那么拘谨。”
“是。”连愚山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放在膝头上,有些局促不安。
云珂轻轻一笑,端起身旁的茶盏,缓缓饮了一口,道:“不用这么紧张。你和珞儿的事,从前朕便知道了,不然怎会让他拿延命果去给你救命。”
连愚山道:“多谢皇上。”
云珂道:“珞儿喜欢你。他的性情随昭阳侯多一些,虽然有些骄傲任性,但对情之一字却是很死心眼的。既然已经认定了你,今生只怕很难改变。不知你对珞儿的心意如何?”
连愚山抬起头,认真地道:“愚山嘴拙,不知怎样表明自己的心意。只能回答皇上四个字:‘我心亦然’!”
云珂仔细注视他半晌,缓缓笑开,点头道:“好,珞儿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样朕就放心了。其实朕只要一道圣旨,就能成全你们的好事,你的家人连太守夫妇,祖父连文相也说不得什么。只是珞儿说连府从不以势压人,务必要按照民间的规矩办妥此事。因此朕这次来江南巡察,特意到宾州来看看。”
连愚山心中感动。
他聪慧过人,刚刚想到父亲就在外面大堂,便隐隐明白了云珞的心意。
云珂道:“你们的事连太守已经同意了。待朕回京后就会颁旨,正式封你为景阳侯,入主东宫正位。”
男后、男妃以王侯名义赐位,还是从昭阳侯这云国第一位男皇后创下规矩。
连愚山站起身来,恭敬叩首道:“谢皇上隆恩。”
云珂笑笑,将他拉起来,温言道:“朕只有这么一个皇儿,是昭阳侯当年几乎用命换来的。朕对他爱逾性命,只盼他一生幸福快乐。你身体不好,虽是朱血纯脉,只怕还是不利于孕育子嗣。”皇上顿了顿,道:“如此也好,逆天生子,毕竟太过危险,朕实在不想珞儿也尝试朕当年那种滋味。我云氏皇族虽然血脉精贵,但也不是无人传承,以后你们从皇室旁支中选个合意的孩儿继承大统,明月王朝总不会后继无人的。”
连愚山浑身一震,望着皇上,眼睛微红,感动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