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嘿，爱————暗夜行路

李乐旬没停下手里的活， 抬了下眼睛说「我有什么问题？ 反正我按蛋糕量提成的， 越多不是越好？」
店长怔了一下， 这小子果然有预谋， 当初谈合同的时候提出这么个条件她还觉得奇怪，现在算是知道了。
「附近有药店没有？」 李乐旬突然探出头问美美。
「有吧。 你不舒服啊？」 美美问。
「不是。 买点泻药回来，我放蛋糕里！」
「哈！好！」 美美笑着做出去装。 店长惊了。
李乐旬又埋头做起蛋糕来， 就好像什么都没说过， 美美也干着自己的事，像什么没听见。
现在的年轻人， 怎么都这样？ 店长有点郁闷。
「那个人说他9点来， 能做完么？」 美美推开玻璃门问。
「嗯。」 李乐旬忙着 「那个一米的蛋糕是明天早上取？」
「嗯。」
「那没问题。」
相隔了两条街的KTV， 有人敲门， 姜程说了句进来。 一个30岁左右男人走进。姜程正了一下身子
「怪哥。」
怪哥说「明天的店庆 所有事都准备差不多了，就是前两天在那个蛋糕店订了一个蛋糕， 今天打电话来说明天一早送到， 我有点不放心， 一会儿过去看看去。
      」
「是cake talk？」
「什么cake talk？」 怪哥显然不大懂英文。
「啊…」姜程笑了一下「没事， 你早点回去吧，不是嫂子生日么。 我去行了。」
桌子上摆了一排蛋糕， 店门外挂着CLOSE的牌子。 美美站在收款机旁， 看着站在那儿看来看去的方夕泽。
李乐旬在玻璃屋里靠着烤箱盘着手看着他。
方夕泽转了一下头「蛋糕师傅在的话， 就出来说话吧。」
李乐旬很自然地走出来。 方夕泽说「当着蛋糕师傅的面验了货，才会付钱的！」
李乐旬笑着说「那我可得出来， 不然你不付钱，我不是白干了？ 我一做蛋糕的，现在闻奶油味儿都有点恶心， 你说我收不到钱多冤！」
「又***是钱！」 方夕泽似是被戳到痛处。 拿起其中一个蛋糕就摔在地上。「这个看着不爽！」
又拿起第二个「这个也是！」
地上摊着两个蛋糕。
然后他又拿起第三个。 被李乐旬抓住。
「干吗？！」 方夕泽盯着他，手上用力
李乐旬说「你先给钱，然后爱怎么摔怎么摔！ 」
‘啪’ 方夕泽将蛋糕直接扣在李乐旬脸上。 美美在旁边叫了一声，
抹去脸上的蛋糕， 李乐旬终于吼了一声「方夕泽！你***有完没完！」
「有…」 方夕泽拿出钱包， 从里面拿出一打百元钞票， 一张一张地扔向李乐旬「不是喜欢钱么？ 够不够？ 够不够？ 够不够…」
一地钞票。
空气静止了几分钟， 李乐旬忽然蹲下， 把钱一张张地捡起来， 走过去， 递给美美。
「钱大概够了。」
方夕泽有种被气炸地感觉。 这个家伙， 从头到尾，就会用这种无所谓地态度气人！ 混蛋！
李乐旬忽然走回他的面前， 手向旁边一个蛋糕抓过去， 然后
‘啪’的一声， 方夕泽的脸被糊了一个慕丝蛋糕。
下一刻的场面， 美美从来没有想过。 那两个人开始用蛋糕打起仗来，每人抓起一块蛋糕就往对方身上砸去。 两个人的脸上， 身上， 鞋上， 都是蛋糕。
      当然， 店里面的地面已经一塌糊涂。
方夕泽不甘心地掷出一个蛋糕， 随着美美的尖叫， 那个摆放在远一点地方的一米蛋糕轰然而塌。
李乐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明早就要交给客人的蛋糕被毁， 愤然挥出一拳， 方夕泽被打了个趔趄
「你丫有病啊， 没完没了地过来闹， 4年前不就结束了吗？ 你这样干吗？ 显摆显摆就得了！ 你有完没完！ 明天就他妈得明年了！
      你快快滚出老子的视线！」
李乐旬抹了一下脸。 剩下的蛋糕在嘴吧附近，像胡子。
「你说什么？」 方夕泽也抹了脸「让我滚出你的视线？」
「对！ 滚的越远越好！」
「李乐旬！ 今天说的话， 你给我记好！ 4年前的帐， 还有今天你这句话， 咱们一起清算！」
「算个屁！」
方夕泽猛地捏着他的下巴， 李乐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方夕泽狠狠地说「四年前， 你打击我的感情， 以为你也起码会伤心， 现在发现，
      你***只会因为赚了那20万而偷笑！ 现在， 性质变了， 你当初不是辜负我， 完全就是在耍我！ 你太不了解我了， 我最讨厌别人耍我！
      你一定要记好今天！ 李！乐！旬！」
说罢， 方夕泽猛地向门外走去， 把店门弄得哐啷一声！
李乐旬在当地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 觉得脚步有点虚浮。
美美一直在看着他。 终于，看到他脸上露出往常一样的笑脸
「跟看电影儿似的，是不是？」 他笑着说「嗳， 我忘了让他赔那个一米蛋糕的钱了。 今儿，还是赔了！真冤！」
「乐旬…」 美美怯怯地问「你没事吧？」
「什么事儿啊， 丫是一神经病！」 李乐旬笑。
「那个…」美美忽然指指门口的座位。 李乐旬才看见那里坐着一个人。穿着一件大衣， 看上去很有风度地冲他们笑。
怎么有点面熟啊。
「你怎么进来了？ 没看见关门了么？」 李乐旬说。
「本来只是顺路看看我订的蛋糕做得怎样， 谁知， 直接看见它牺牲了。」
李乐旬一时一怔。 姜程冲着那个倒塌的一米蛋糕挑了一下眼睛。
「那个…」 李乐旬一时不知怎么说。
「外面雪还没下起来呢， 您这儿屋里就打起雪仗来了。」
姜程上下打量这个蛋糕师傅， 想起他平常偷吃草莓的样子， 心里不知怎么很想笑， 更多的，还是觉得他很有趣。
「那我们赔吧。 」
「怎么赔？」
「没有交工的话， 双倍蛋糕钱赔偿给你。」
「我现在不是要钱， 是要蛋糕。」
「…」
「要不， 你就再抹上点儿蛋糕， 站我那儿去？」 姜程很想逗他。
「说什么呢？」李乐旬有点气， 是个人就能这么跟他说话么「不就是蛋糕么？你不是明天早上才取？这会儿你叫什么嚣啊！ 出去出去， 明早上来。」
姜程觉得好玩
「那这么说啊， 明天早上我来的时候，没有蛋糕的话， 你就站我那儿当蛋糕去！」
「出去出去！」 李乐旬不耐烦地转身走进蛋糕制作室。
翻开冰柜， 橱柜， 看看原料还够。 松了一口气。
烤箱的提示音几乎和新年钟声一起响起， 这才只是第一步，眼睛有点睁不开了， 打着奶油的手都有点麻木了。
拜你所赐， 方夕泽！
忽然脸有点红。 想起第一次和方夕泽那个的时候， 好像也是冬天。 第二天，他连体育课上着都费劲。还在跳远的沙坑里摔了个嘴啃泥， 弄了一嘴沙子和血。
回来就冲他喊： 方夕泽！拜你所赐！ 然后两个人在屋子里打闹， 闹到床上。
故意一开门就走进那个蛋糕店。几乎和那个美美店员一起走进去， 第一眼就看到那个一米的蛋糕摆在正中央。
心思却不完全在蛋糕上， 姜程继续往里走， 走到玻璃房前， 往里面看去。
居然看见， 那个男孩， 穿着蛋糕师傅的制服， 坐在地上，歪靠在冰箱上， 依稀睡着了。
搭在腿上的手， 是细长的。
没有戴帽子，头发顺下来， 搭在前额，
眼睫毛很长， 嘴巴微微张着，应该睡的很熟。
咦？ 哪里见过他。
「你要是想跟我妹在一块儿， 就甭玩儿虚的。弄点儿真心真意出来！」
这句话冒进脑子，提醒了他。
哦…
竟然是他。
不知怎么，姜程看着他，笑起来。
第六章
姜程遇到不少主动扑上来的女人， 所以，对徐乐贝，他没有太多的印象。
小宝的哥哥大力从山东回来过节， 叫上了姜程去家里吃饭，大力家住一楼， 在院子里生了一个紫铜火锅，然后拎进屋里来吃最正宗的北京涮羊肉。
姜程拎来两瓶茅台两条中华， 大力他爸就好抽好喝，可还依然红光满面，健康无比。
「程子， 你说你多久没来了？今天一定要跟叔儿我多喝两杯。」 大力小宝的爸说。
「行行，两杯行，多了就不行了，叔叔您这酒量， 全北京没有几个人能不被您喝到桌子下面去。」
老头儿这叫一个高兴。直管姜程叫二儿子。
几个男的喝酒聊天， 大力小宝的妈就在那儿忙活。
大力喝了几杯之后开始管教弟弟
「你说你小宝，好的不学，和那么些吊儿郎当的人混在一块，那都是些痞子， 一边混一边往局子里移动的主儿都是。你要是想啃窝头， 干体力活将来，
      你就这么学！」
小宝翻白眼儿「谁不是从那边儿过来的呀， 你也甭说我， 就你，还有程哥，以前谁不是咱这片一霸王？ 打架什么的还少啦？」
大力本来脸就有点紫茄子色儿， 这阵儿一瞪眼， 脸红也显不出来。
「小兔崽子你， 遇到事儿你就老实了！」
姜程脸色如故， 看了一眼小宝，又看了一眼他们的爹， 挺温和地说
「小宝，不嫌弃的话，上我那儿干去吧？」
「不去。」小宝想也不想地说「我自由几天， 早晚得栖息。」
「你瞅瞅！」 老爹指着他「不知道好歹！」
姜程说「没事儿， 你想栖息的时候， 到我那儿找我去。」
小宝心里对姜程有点铬硬， 因为徐乐贝喜欢他， 小宝有多喜欢徐乐贝，这大概只有老天知道。
姜程似乎看出来了什么，笑笑说
「你那个女朋友不错啊。 好好在一块。」
小宝说「她不是喜欢你吗。」
几个听见的人吓了一跳， 姜程笑笑说「那种女孩就是一时新鲜，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以前没见过我这样的， 就喜欢。 没见过的东西多了。而且，
      她知道什么叫喜欢么？ 你跟她说， 我老早结婚了。」
小宝还是不爽 「乐贝我知道， 特倔， 认死理儿， 不过她那样的，也幸亏有她哥…」
一听到徐乐贝的哥， 姜程有了精神， 问
「他哥怎么了？」
「那女的特能惹祸， 两年前， 把一挺有道儿的人的弟弟给踢得绝了后， 是他哥帮着摆平的， 又赔钱，又挨了一顿揍。 据说在床上躺了小一个礼拜才能动，
      而且，还把自己的店给卖了。 从蛋糕店老板变成做蛋糕的了…」
姜程一呆。
「还有， 他们以前都不在一块儿， 四年前才找到乐贝的，那个时候乐贝跟野孩子似的， 天天跟她后爹打架， 李乐旬把她找回家后不久，
      好像乐贝又找她爹去了， 大打出手， 要不是她哥赶到， 估计她就挂了。 她哥却后来被学校开除了。 高三呢还。」
「反正这种事，大小不断， 每次她闯了祸， 都是他哥去帮他顶， 徐乐贝这女的， 就是来这世上惹是生非的。 」
「那你喜欢她什么啊！」 大力非常不理解地问。
「我哪儿知道， 她有1万个不是， 我是见着她就高兴！」
姜程一直没说话， 筷子也好久没动。
「吃啊。」 被老头儿一提醒，才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 他转头问「你说的这个李乐旬， 就是那个瘦了吧唧的小子？」
「是啊。 别看他那样儿， 在那些厉害角色面前也厉害着呢。」
「这是没遇到要命的事儿， 再怎么着， 也不会为了那么个妹妹什么都不顾了吧！」 大力说。
…
「程子， 听说， 你还在找那个人呢？」 饭后， 大力问。
「对。 警察找不着， 我也得找到。」
「唉…差不多就行了。」
「我这是给自己找台阶呢。」姜程笑「 要不是我没搭理他， 姜俊也不会…」
「那孩子太浑了， 你也帮他那么多回了。」
姜程摇了摇头。
李乐旬蹲在成港的衣服摊儿口， 成港巴拉他
「嘿， 你上别处蹲着去， 这不是挡道儿么。」
他往里挪了挪， 靠着衣服蹲着。
成港吆喝了几声， 又走进来， 瞅着李乐旬「干吗呢， 苦大仇深的。」
「我郁闷。」
「郁闷什么啊？」
「以前那个男的又回来了。」
「帕杰罗？」
「嗯。」
「你怕他干吗？」成港凑过来「对了， 当初你们怎么分的？」
「我把他给卖了？」
「啊？」
「卖了20万。」
成港做羡慕状「这人这么值钱呢？ 要是谁20万买我，我就把自己卖了！还帮他数钱。」
李乐旬笑。 成港说「你贪财成这样， 我还真没想到。」
「你想不到的事儿多了去了。」
「可我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对，都对着呢！ 你忘了， 初一的时候， 我为了一游戏卡， 把我妈送我的手表给卖了？」
「那怎么一样？」
「呵， 怎么不一样？ 我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你妈都走了，那东西算什么啊？」
李乐旬没说话。 电话突然响。 一看， 蛋糕房的电话
「喂？」
「今天休息吗？」
李乐旬对着电话喊 「你怎么着？ 没完没了了是吧？」
那头说「说对了， 就没完没了了。」
「你丫有毛病吧！」
电话那头笑了两声， 「李乐旬， 这辈子， 我还就没完没了了！」
电话’啪’的一声断了。
拿着电话发呆。 成港凑过来看着李乐旬不好看的脸色， 问「怎么了？」
「丫跟我说没完没了了。」
「谁啊？」
「真他妈烦， 什么都落听了， 还跑出来干吗？ 成港…」
「噢？」
「你还有什么吓人的衣服么？ 穿上能把人吓跑？」
成港楞了一下， 随即说「等我找找…」
方夕泽上了车， 脸上还挂着笑。 尤加看着他， 眼色黯然了一下。
「把蛋糕店买下了？」
方夕泽趾高气昂地点点头。
尤加发动了车「去哪儿？」
「你今天不回店里？」
「我先送你回公司吧。 然后我回店里。」
「晚上我过去找你。」
「随便。」
方夕泽看了一眼他， 然后问「怎么？不高兴？」
「没有。 只是觉得你突然特别幼稚。 怀疑我曾经认识那个方夕泽是个假相。」
方夕泽楞了一下， 却没说话。 到了地方他下了车。 才想起来， 尤加开车过来找他的时候兴高采烈地说要一起去滑雪的。
自从那天在大力家吃了饭， 听了小宝的那些话， 不知怎么， 心里总有点堵堵的。 姜程慢步走上那个咖啡厅， 俯视下去， 蛋糕房里的那个男孩不在。
眼前依稀出现那个有些纤瘦的背影， 这样的身子， 居然做出那些事？
有什么声音回响在耳边， 那是弟弟姜俊
「哥！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完了！」
「你他妈快点完省得我心烦！」这是他对姜俊面对面说的最后一句话。
忽然很难受。 很难受。
再次看向那个蛋糕房， 希望能看见那个男孩， 但是， 没有。
电话在桌面振动，接起来
「怪哥？有事？」
「程哥…。」里面传出小宝的声音「乐贝出麻烦了！ 你能帮帮忙吗？」
姜程一愣。
「她哥也去了， 不过，这次好像麻烦大啦！！！！！！」
不知怎么， 姜程蹭地站起来。 很快开车到了KTV， 接上了小宝和怪哥。 小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两年前那个老二又回来了， 找…找到乐贝， 还有乐旬…好像…好像…」
「慢慢说。」 姜程说「先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具体人叫什么？」
「我都问了」怪哥说「别担心， 应该可以处理。」